第二十九章 假女儿拜会血影刀1
闻冷青云之言,无桐子目光炯炯盯着他道:“蛇蝎之心岂会变?依贫道看,他们当年说什么跟冷宫主隐居,只是监视宫主罢了。那些人如今在雪衣门的位子不会低!”
这摆明要冷青云供出这些人。冷青云垂首半晌,言:“那只是几个婢女,梅娘已故,今天院中也有一个。我自己去找她们吧,纤纤不在了,她们不用对谁尽忠了。”
柳晓青颇理解他,见无桐子眼珠子快鼓出眼眶,忙道:“冷兄,我看可以在江湖上传句话,就说冷兄思念故人。她们应该清楚,罗洪怎么容得下前掌门身边的人?”
琼姑手击案:“这办法好!抓雪衣门活口非常难,本门一个都没捉住。如果她们自己能过来,太好了!我看跟雪衣门动手冷宫主别再参与,让她们认为您是来找她们的。”
无桐子脸色转霁:“事不宜迟,罗洪很快会下手除异己,贫道这就去安排!”
老道走后,琼姑瞟了眼柳晓青,笑道:“本门今天幸无损伤,虫药却耗了不少,我也要去安排一下。”
柳晓青心知肚明,不敢拒绝老相好,乖乖送出门去不见归。
大活宝一走,小活宝无心独自泡制“冰绿茶”,踞桌边大啖点心,一边招呼:“姐姐来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劲去逮罗洪。冷宫主也莫忧心了,人各有命。墨玉不是好好的嘛,他以后就是我兄弟,我会劝他莫钻牛角尖。”
冷青云轻叹一声,走到墨玉面前替他换冰敷,那背影竟有种难言的凄清。
晓月莫名生出怜悯,仿佛他是被众女欺负又抛弃的不幸人。她想墨玉十之**是他的儿子,年纪相当,五官也有相似处,尤其眼神中的那股摄魂魔力像化了。徐英宏面目粗犷武夫一个,怎么可能养得出这种玉娃娃?偏自己压不住怒气,竟将人家好不容易得回的儿子打得粉脸变猪头。
她面含愧色道:“冷宫主,对不住!我……”
上官奇打断道:“姐姐莫放心上,有气就要发。以后冲小奇来,我皮糙肉厚耐打。”
冷青云失笑:“我倒看不出来,就看出嘴巴子一个比一个厉害。何姑娘管教有理,小孩子不懂事,做姐姐的当然要教训一下。”
晓月皱了下眉,想撇清关系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再一想多捞一个俊弟弟也不错。窃喜一阵,抬首问:“冷宫主当年跟血影刀打过交道吗?他是怎样的人?”
冷青云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想了会,言:“他在中原我在南方,只见过两次面,没说过几句话。他个子比我高半头,不像江湖人,倒象读书人。笑起来看了非常舒服,这点跟柳七侠有些像,可没他那股子野劲,是玉树临风那一型,有人说他能让女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但一刀在手就变了,好像目中无人,眼前都是些待宰之物。你蛮像他。你的武功是……何先生教的吧?他们是师兄弟。虽然你使的不是刀,出招时那模样如出一辙。”
晓月不知道自己出招时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就像变了个人,这跟小狐狸师傅大不同。她肯定不是岳啸山的女儿,只能说是同一类人吧。那么易位而处,自己会在什么情形下放弃已经做出的决定?
冷青云望着沉思中的她,忽然伤感得想落泪。他宁愿她冲动失常,而不是现在这付七情不动的模样。她还是一个少女,充满灵性,却身陷莫测江湖,充当女侠挑起重担。江湖人送她尊号“血焰花”,提起她个个竖拇指,可这种名气对一个女孩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
骄阳似火,校场杀声阵阵。晓月披盔戴甲,顶着烈日陪晒。
她被岳啸山摆了一道。岳都尉说他不便离开兵营,兵营中不便出现女子,特地送上军服盔甲,请她易弁而笄到营中一述。入营后她就被带往校场,因为岳都尉在练兵。
晓月心中来火,她想这老小子大概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吧!不由后悔自己递什么拜贴,完全可以高来高去“拜见”。谈不通拉倒,一把火烧了罂粟。再收再烧!兵营又不是雪衣门,抓个军官就能问出地头。但她又知道真这么干,江湖侠士反倒要被朝廷当成反贼镇压,罂粟则准会扩散。
终于午间鸣金解散,岳啸山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久等了。”
好温和的笑容!此君人届中年更具一种成熟的魅力,晓月依稀似看见养父的身影,火气不知不觉淡了许多,施礼道:“民女见过都尉大人。”
“兵营中只有兵,何来民。”岳啸山笑容一收:“起身回话。我问你,如果给你千名杭州青壮,训练到刚才你看到的那样,你要花多少时间?”
什么意思?抓我参军?靖康之难尚未发生,还不至于想弄花木兰入禁军吧?她略一沉吟,言:“最少三个月。如果是北方游牧人,十天足矣。”
岳啸山盯了她一眼:“你去过草原?”
晓月道:“去过(心的话:上辈子)。游牧人马背上长大,武艺天成。十天时间是教他们布阵,听懂军令。”见岳啸山又要开口,抢着道:“都尉大人,家父遇害后我从遗物中看到点东西,以前认为不重要,这两天碰到些事,感到可能重要,便来求见都尉大人。事关家父,盼大人摒退左右。若大人不感兴趣,晓月告退。”——本丫头不是来谈你不想谈的罂粟,你老小子还有点故人情,总该想知道我养父的事吧?
岳啸山打量了一下她,扬手挥退随从,温声道:“你讲吧。”
晓月道:“都尉大人想必已获呈报,柳纤纤已死。致她死命的是罗洪。此人点火焚药破三十三天战阵,隔空解开徐提督的穴道。徐提督击了柳纤纤一掌,柳纤纤反掌击倒徐提督,双掌攻罗洪隐身的槐树,未能令罗洪现身。这时陈安冲入院,以绞心剑杀死柳纤纤。琼姑命门徒以五毒灭庄后,发现院内有两个地道通到西湖水面,内有血迹和九转消魂散,罗洪当已逃走。都尉大人对罗洪可有所知?”
岳啸山未答,问:“你从令尊遗物中看到什么?”
“一张大宋山川图……”晓月拖了下尾音,仿佛还有别的,忽地话头一转:“刚才大人问我是否去过草原,让我想到一件事,游牧人从不在一个地方久停,逐水草丰盛处而行,就像狼群不停步。政和四年阿骨打以800子弟誓师起兵,于政和五年营建会宁府立金国,前后不足一年。这种会宁府可以设在北地任何一处。金国立国十余载,辽亡在即。若要金亡又需多久?谁才足以令金亡?”
如果说晓月前面的话只表现出干练机敏,这番话可就有经纬天下之才了!区区江湖少女怎么会对时政如此熟悉,且有如此见识?
岳啸山那张脸越来越平板,晓月终于看到了自己出招时的模样:了无人味,好似人型机器。岳姓机器人没拔刀,头一掉掠向校场中心:“跟我来。”
干嘛?要比武?查她是不是柳雨明的传人?晓月没施展轻功,一步步走过去:岳啸山武功不在玉剑书生之下,遇上这种高手没得比,只有分生死。
当她走到近前,岳啸山脸上又浮现温和的笑容:“丫头恼了?是爹对不住你们姐弟。当时爹想你两个跟着舅舅过平安日子也好,没想到那女人不放过他。都怪当初爹心不够狠,早知如此不该听你舅的话。”
晓月不自禁地望了望四周,校场极大极空旷,中心位置用21世纪的话来说是静音区,声音漏不出去。她静静地看着岳啸山:“大人,家父是上官世家的账房先生何成生,我叫何晓月,上官奇是我家堂少爷。”
岳啸山显得有些难过,半晌道:“也好,你们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晓月,你是来说罂粟的事吧?我只不过问了问秦前辈和杜小姑娘它的药性。罂粟向来是止痛用,兵营用的上,我就叫兵勇收到营里来了。如你所言,游牧人跑来跑去,皇族也一样,要让他们上瘾除非掺到茶砖里卖,只要有人通报一声,这事就没戏了。倒是令尊有远见,培养出你这样的后代。你在草原生活了多久?一点都看不出。说说那儿的事吧。”
这回晓月一家伙就反应过来了:前奸细想要她做新奸细。而且这家伙不见得会放弃用罂粟,他是没想到好办法。“掺茶砖”里,多会动脑筋!堪与英帝国主义媲美!只可惜茶会分解药性,不知几时他会想到向游牧民推销大烟,还要她去做推销员!
一时想不出如何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她也没在宋代的草原生活过。略一沉吟,她直直地注视着他:“大人,雪衣门与小女有杀父之仇!盼大人告之罗洪何许人?是金人吗?”
岳啸山道:“我一样想为令尊报仇。雪衣门是金人走狗,要报仇,灭金!孩子,下令杀令尊的人已经死了。如果雪衣门其他的人不再为金人效力,不再为恶江湖,你一定要把他们全杀光吗?”
莫非罗洪是他的人?他早已派人潜入了雪衣门?一百三十一张图,只怕除了柳纤纤,都已是他的手下了吧?晓月垂目思衬了片刻,展颜一笑,笑得风清云淡:“大人能确定这一点的话,雪衣门等于铲除了。但雪衣门徒是以灭宋为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