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上三竿。
有人起床。
曾大夫的赖床脾性已是方圆十里人尽皆知,随便找个人来问江南地界上最好的大夫是谁,十个人里就有九个会告诉你,是回春医馆的曾大夫,还有一个人会好心的再加一句,找曾大夫看病,要等到午时之后。因为曾大夫喜欢赖床,起来之后还要看会儿医书,吃过午饭才会开馆看病。
于是又有人问了,要是有人急病等不得怎么办?
医者治病不治命,合该死去,便是神仙也救不得。
这是曾大夫亲口的回答,所以这江南地界的人,大都觉得这位大夫医术虽好,为人却极是凉薄,只是人吃五谷杂粮,哪有没病没痛的,只要不是急症,也只能等到午时之后了。好在曾大夫心性虽让人觉着凉薄,却是看人收诊金,那有钱人来了,他便多收些,穷人来了,便少收些,经他医治的病人,只要不是必死之病,便没有好不了的,于是也博得了个名医之美称。只是来求诊的病人,总不若其它名医那么多就是。
这天回春医馆开门,曾大夫摇摇晃晃在大堂里一坐,药童英儿跑前跑后地给他倒来一杯茶,刚说了一句「师傅请喝茶」,便有辆马车在医馆门前停下了。
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对着曾大夫施了一礼,道:「久闻曾大夫有回春妙手,仁心仁术,今我家大爷病重,特来请曾大夫出诊。」曾大夫慢条斯理地抿口荼,眼也不抬,旁边的药童英儿却是打量了这中年人几眼,听口气是下人,看穿着,比一般有钱人还讲究几分,又啾啾那马车,啧啧,竟是四辕的,整一大富又大贵,于是手一伸,毫不客气道:「一两黄金做出诊,诊金先拿来。」中年人出手却是阔绰,竟拿出一锭五两重的金元宝,往桌上一摆。
「我家大爷病势颇为棘手,今趟定是要曾大夫辛苦,愿付五倍诊金,还请曾大夫费心医治,若能治好我家大爷的病,定当另有重谢。」这人说辞虽是极为客气,却也透着浓浓的余音。
曾大夫终于抬了抬眼皮,细细的眼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深思,却状似漫不经心道:「是东城的祁大爷罢。」
五两黄金岂是容易拿的,一般人不知,可曾大夫却是心里有数。那位祁大爷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自五年前,雄霸江南的金钱帮教寒江公子挑平了之后,金钱帮主林浩雄不知所踪,江南地界便又冒出了四、五个帮派,各占了江南一块地盘,彼此间争来斗去,闹得江南地界纷乱不已。那位祁大爷便是其中一个帮派——肃剑帮的帮主,名叫祁长风,听说前些日子在与平南帮的火拚中受了伤,引得旧疾复发,把江南大大小小的名医都请遍了,也没治好,想来也是没办法了,才来请曾大夫。治得好,自有重谢;治不好,看近日来那些被请去的名医一个个脸白面青的出了祁府就知道结果了。
「曾大夫好眼力,在下祁府管事祁胜,请罢!」这情形明显也由不得曾大夫不去,药童英儿是个机灵鬼儿,他见势不对,马上把曾大夫的药箱拿过来,推着曾大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师傅,您走好。英儿留下来看门。」往日里曾大夫出诊,他吵着闹着要跟着一块儿去,今天倒是识了好歹,晓得那祁府不是轻易去得,便主动着留下来。
「鬼小子!」曾大夫没好气的在英儿头上一敲,接过药箱随那祁胜上了马车。
「师傅,您保重啊!」药童英儿站在医馆门前使劲挥手,待马车驶远了,转身把大门锁上,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一得闲便蹦蹦跳跳地找邻家的妹妹玩去。
收徒不慎!若是曾大夫眼见此景,必是要仰天长叹。
马车里相当宽敞,曾大夫放下药箱,伸长了双腿,也不顾身边还有个祁胜,打个哈欠,昧起了眼,有些昏昏欲睡。马车在路上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到了祁府。
祁府很大,其实这里本就是昔日金钱帮的一个堂口,被寒江公子头一个挑平的地方,当初由于措手不及,金钱帮众溃逃的时候没来得及将堂口里的财物带走,肃剑帮占了金钱帮的堂口后,堂口里的财物自也都叫肃剑帮收了去,用这笔钱将此地改建成祁府,表面看来只是规矩生意人,其实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进了祁府,一路直走到后院,曾大夫见着了躺在病床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祁长风,尽管面上已透死象,却仍能看出祁长风本该是一身材魁梧之人。有下人搬来一张凳子,曾大夫坐下来,望、闻、问、切,有如普通大夫,将当有的功夫一一做足,又拿过以往大夫所开的药方看了仔细,方才摇摇头,淡声道:「祁大爷心脉虚弱,脏腑有移位之象,气血凝滞,更有多年积患引乱,虽说每日以百年人参吊命,可惜治疗时机已失,死象己现,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边上一个表着鲜艳、满头珠钗的美艳妇人闻言面色一变,娇叱道:「休得胡言.哪里来的野大夫,敢在这里乱说……」
躺在床上的祁长风仍有神智,这时手指微微一动,立于床后的祁胜瞧见,便唤了一句「二夫人」,那妇人怔了怔,闭口不言。
祁长风低低地开口道:「曾先生尚未尽力,怎言难救?」曾大夫眼光一闪,随即垂下眼帘,仍是淡声道:「学医不精,已是汗颜,又岂敢不尽力,实是无能为力。祁大爷还是另请高明,不定还有些法子。」祁长风忽地笑起来,他本就气息微弱,这一笑,便引得身体疼痛,一口气没接上来,几乎要昏厥过去,祁胜猛拍出一掌,内力透过胸口为祁长风接上了这口气。
好一会儿,祁长风终是缓了过来,低声道:「若是连赤圣手都说神仙难救,便是找来天下医者,又能如何,祁某也只能认了这命,怨只怨祁某与赤圣手同住安阳城内,竟未能早知,若是早几日请得赤圣手来,也不用枉送性命。」
曾大夫细细的眼眯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待要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出来,只得一叹道:「祁大爷耳目真是灵通,昔日薄名,不堪一提,如今我不过一寻常大夫,还望祁大爷莫太为难。祁大爷这伤虽说神仙难救,却也非不可救,只是需朱果一枚,若能在三日内服下,辅以独门针灸术,便能还命。不过这朱果,却是难寻了。」「曾先生所说,可是血门朱果?」祁胜面上忽现喜色,忙问道。
「正是。」曾大夫看祁胜脸色,便又道,「祁大爷若有朱果便是再好不过,请容我回医馆做些准备,明日午后。再来为祁大爷医治。」「曾先生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们便是,我家大爷伤势如此之重,若是这一天之内又有反复可如何是好,还请先生今日留下以便照看我家大爷。」祁胜恭恭敬敬道,再看祁长风.已是微合上双眼,似是无力再说些什么,曾大夫也是莫可奈何,祁胜不放,他一个不谙武功的大夫便是想走也走不出去,只得道:「如此也罢,且先给我一间静房,容我静心想想。」
「曾先生请随我来。」
祁胜将曾大夫引出了祁长风的房间,领着他入了邻院的一间厢房里,便要走,却教曾大夫喊住,道:「祁管事,不知祁大爷是如何得知赤圣手之身份?」祁胜笑了笑,道「青箫郎,赤圣手,义结金兰仗剑天下,当年两位仗剑走江湖,惩恶扶善,谁人不知,我家大夫人于十年前曾蒙两位相救,祁胜有幸也随侍在旁,自此便不敢忘却恩人面容,前日偶过茶肆,见先生正在挑选新茶,心中欣喜,只是先生隐匿江湖多年,祁胜也不敢冒然上前,又想我家大爷伤重,群医无策,若请得先生,不仅能救我家大爷,还能借机报得先生大恩。」说到这里,祁胜施一大礼,「祁胜对先生的大恩永世不忘,还请先生受祁胜一礼。」
十年前?十年前做过的事太多,曾大夫已完全记不起自己是否曾救过什么人。青箫郎,赤圣手,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凭仗一身绝学,于谈笑间指点江湖,往来如风快意恩仇,那般的肆意潇洒,早已是风过无痕。
「祁管事,往日之事已过,如今我只是曾大夫。」曾大夫侧过了身子,避开了祁胜的一礼。
祁胜会意,道:「曾先生……曾大夫请放心,只要我家大爷痊愈,赤圣手的身份自不容人外泄,曾大夫当可安居于安阳城内。」
变相的威胁,这位祁管事可真不容小觑,他之前所说的原因也下知有几分可信。曾大夫虽觉得不自在,却也别无他法,心里琢磨着一旦出了祁府,还是尽早离开安阳城的为好,江湖地,是非多,早晚会麻烦缠身。曾大夫心里定好了主意,便下了心地苦思祁长风的病情,直至夜深才上床入睡。
次日,大约是早得了吩咐,并无人来吵曾大夫起床,待日头高起,曾大夫自行起身,开了门,才有下人手脚麻利的送来了梳洗用水,站在门外听候差遣。他要来笔墨,写了张单子交给那人,一、两个时辰后,便把所需的东西一一送了来,关上门,曾大夫自在房里捣鼓。也没人来扰他,过了午时,祁胜便来了。
「曾大夫,我家大爷便全都拜托先生妙手回春了。」又是一礼,这人真是礼数周全,只是曾大夫已知此人颇有心思,不若表面这般客气。也不愿受这一礼,便侧过半边身子,拿了药箱,跟着祁胜又来到祁长风的病榻前。这时守在房内的已不是昨日那花枝招展的妇人,而是另一位素裳妇人,虽不若昨日那妇人美艳,却自有一股端庄气。一见曾大夫进来,便提衣而起,盈盈下拜。
「妾身祁柳氏,曾蒙先生仗义相救,当年先生与另一位恩人去得急,致使妾身未及言谢,多年来萦挂心头,不能有一日忘怀。如今大恩未报,却又要劳烦先生为我夫君费心,妾身心愧,还请先生受妾身一拜。」「不敢,夫人言重,莫提什么先生,我乃大夫,既收下诊金,医诊疗病自是份内。」曾大夫一听这妇人所言,便知她就是昨日祁胜日中的大夫人,也不好细看,只是略扫过一眼,仍是没有印象,更想不起自己十年前在何地救过这妇人。
「那便有劳大夫了。」这妇人也识趣,当下便改了口,避过身子,让曾大夫走至病榻前。
一夜不见,祁长风面上的死象又重了几分,闭着眼处于昏睡中,曾大夫搭了脉,转过脸对祁胜道:「祁管事可否让祁大爷清醒些许时刻?」「可以。」
祁胜如昨日那般击出一掌,内力微震,片刻后祁长风悠悠醒来,见着曾大夫,面上竟有了一抹笑意,断断续续道:「想来……祁某一条命当是能保住了。」看他面上透着死气,上气难接下气的样子,却是说得笃定自信,曾大夫眯了眯眼,扔出一句:「保不保得住还是不定的事,祁大爷还是多留神的好,有什么话现下不妨先说了…」话出了口,便觉不对,当下闭上嘴,过了些时候又道,「祁大爷体内积患过重,气血凝滞难行,导致生气阻绝,唯有血门朱果的热性,方能冲破凝滞难行的气血,带动生气流转全身,只是祁大爷此时身体过于虚弱,怕是禁不住血门朱果的热性冲击气血所带来的疼痛。所谓药医不死病,祁大爷若是撑不过去,便真是神仙也没有法子了,只怕是当场毙命。」曾大夫这话说得严重,引得祁胜与那祁柳氏面色—变,便要说些什么,那祁长风却笑意更浓,道:「祁某这辈子,不知闯过多少刀光剑影,便是阎王殿的大门外,也走过两三回,又岂会败于小小疼痛,先生尽管放手而为便是。」祁长风的声音极低,虽说中气不足,但这话却仍透着浓浓男儿豪气,倒让曾大夫头一回对这人有了敬意,到底是一帮之主,若不是病卧于床,定是铁峥峥一条汉子。当下也不多言,取出银针来,插入早已准备好的朱果上,待银针上沾了药性,便照准祁长风身上的几处穴位扎了下去,随后让祁长风服下朱果,静待半灶香的时间,又叫祁胜以内力助发药性。而他则适时插入一根银针,引导气血行进。
祁长风先还无所感觉,待到祁胜内力入体,便有股热气从腹中升起向着四肢百骸缓缓扩散,热气所过之处,有如针刺般疼痛难忍,起先祁长风还忍得住这些许疼痛,觉着曾大夫所言,有些言过其实了,与这多日来的伤痛相比,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哪晓得随着祁胜的内力推动,体内的热量竟越发的热了起来,扩散速度也快了许多,而那疼痛也从针刺转为刀割,同时被热气灼得如火烧—般,痛得他几欲翻滚,却又无力动弹,张口欲嚎,才发觉喉咙处也有如火烧,竟连丝呻吟也发不出来。
「爷……爷……您可要撑住啊……」祁柳氏站于床后,这时见着祁长风满面痛色,竟是一副随时会翻白眼的样子,吓坏了,连呼了几声,祁长风正是痛得将近昏厥的时候,哪里听得见。
曾大夫不理她惊慌的样子,估摸着药性已遍布全身,便用银针又扎了祁长风两处穴位,竟是减缓了祁长风的痛楚,有了些神智,睁开眼在祁柳氏身上一扫,又望向曾大夫,他仍是无力,两眼却有了点点先前没有的神采,隐隐地还是那抹笑意。
「夫人,请让下人各一大桶热水来。」
那祁柳氏立刻叫来下人,照曾大夫的话吩咐了下去,不多时便有一大桶热水送进了屋来。曾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包上午他在房内磨好的药粉,洒了进去,静待片刻,试了试水温,又等了些许时候,才叫祁胜将祁长风的衣物脱去,扶入桶内。
「祁大爷,你体内生机己续,当无性命之忧,只是沉痂过重,非药可医,这药浴能保你生机不绝,三日之内不可离开药桶,需内力深厚者,轮流不断为体输入内力疗伤,待脏腑归位之后,方可离开药桶,自行运功。」
曾大夫一边说,一边取过笔墨写下一张药方,「此药方可在三日后服用,连服半月,半月之后,我再来为祁大爷诊脉。」「大夫这就要走了么?」祁柳氏见曾大夫竟开始收拾药箱,不禁一怔。
「余事己非我所能,留也无用,祁大爷命虽得保,但若要恢复往日威风,还看夫人是否能找到内力足够深厚之人,此伤欲治宜早不宜晚,夫人还是早做准各为好。告辞!」这一番倒是无人再拦阻曾大夫,走出门外,便自有人来为他引路,出了府上了来时的马车,车辕咕噜声中向着回春医馆的方向缓缓驶去。
祁长风房中,却在曾大夫走后,从屋外又进来一人,青衫玉带,挺身而立,有如一方温玉,儒雅之气透面而出,浑然一位浊世佳公子。
祁胜喜道:「晋二爷,您来得可好,我家大爷的伤需您相助……」这晋二爷微微一笑,道:「莫解释了,肃剑帮与连云山庄订有盟约,我自当尽力相助,赤圣手所说之话我皆听到,祁帮主的伤不能拖,我与祁管事轮流输入内力为祁帮主疗伤,这便开始罢。」
「如此多谢晋二爷了。」
曾大夫回到医馆,一见铁将军锁门,不由好气又好笑,他在祁府一夜不曾有得好睡,为那祁长风施针时又耗了不少精神,这时也无精力去寻人,就着门槛一坐.心思便有些恍忽。
赤圣手,想不到竟还有人记得,其实他与青箫郎于江期来说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经历了短短两、三年的绚斓便轻易凋谢,年少轻狂时候,总以为天有多高便能飞多高,当年的肆意潇洒,如今想来,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江湖,已不是他这种人能待的地方。
眼前白影一晃,不待眼睛反应过来看人,曾大夫倒先反射性的闭上了眼,随后心里暗自唉叹一声「又来了」,拍拍额头定定神,才睁开了眼,面上带起一丝微笑,道:「寒江公子,您又带酒来了,真是抱歉得很,我让英儿这小家伙给锁在屋外了,今儿个不能陪你喝酒闲扯……」
话音未落,眼前这白衣人随手在锁门的铁将军上一扯,那铁锁就跟纸糊的一般被扯落了。曾大夫眼见此景,几乎要呻吟起来,心里那个悔啊,不就是五年前苏寒江在他这儿养伤的时候,他瞧不惯这人的冰冷,拿了本《白蛇传》逗逗这个不识人间情爱的人,结果……结果……这人搞不定他那蠢笨如牛的情人,每每叫那人气得发作不出来,便跑来他这里喝酒。
鬼才真当这人是来喝酒的,虽然嘴上不说,也看得出是来找他出主意的。他们很熟吗?凭什么他要给别人支招,他是大夫,不是红娘。堂堂一个寒江公子,只身单剑就将江南第一大帮给挑平了,又长得跟天人似的,居然连个粗汉也搞不定,说出来谁会信。不过更叫人难以相信的是寒江公子竟会看上一个粗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在是奇妙难测。
「进来!」他人之地,苏寒江如入无人之境,曾大夫一阵苦笑,也知这人素来由着性子做事,拿他没办法,跟了进去,取来酒杯,坐下对饮。
寒江公子带来的酒,是一等一的竹叶青,倒在酒杯里,色碧味醇,清香扑鼻,喝入喉中便有一股烈性隐隐入了心,初时不觉,豪饮无度,待到七、八杯下肚,那后劲便上来了。
「他想怎么样……你说,他究竟想怎么着……」
想也是心中郁闷已久,醉了的人,再不是平时的冷淡模样,拍着桌子,咬牙切齿,面上映着一抹驼红,更显肤白肌嫩,风华无尽。
曾大夫也醉了,他向来量浅,以往苏寒江来找他喝酒,他总要事先服下解酒药,今儿也不知怎的,心里被勾起了几分愁烦,却想起一醉解千愁的话来,酒喝得猛了,他醉得比苏寒江更厉害,竟是大着胆子伸出手来拍着苏寒江的肩,打着酒嗝道:「你………你就……就认了罢……这情,情爱之事.本就是……就是有情的比、比那无情的吃亏,情深的比那…情浅的受罪……你既真心喜欢丁、丁壮,便去寻些他心念想着的东西来,也指……指不定……」「胡说!」苏寒江恼了,手一挥推开曾大夫,可怜曾大夫站不住脚,竟一头撞在药柜上,额上起了一个大包,一时爬不起来。
「谁喜欢……你说谁喜欢……」大抵是被说着痛处了,五年相处,苏寒江便是再不识情爱.也隐隐明了当初自己为什么定了心的要把那横竖都看不上眼的人留在园子里,只是要他嘴上承认,那是打死他也做不到的。曾大夫明白他心思,往常也不把话说得这般直白,偏就今天喝醉了,说话不经思量,惹恼了苏寒江。见曾大夫倒在地上起不来,苏寒江也不管,抓着酒坛子转身便出了医馆,却不是向着凤栖园的方向,而是往北去了。
曾大夫隐隐想起苏寒江心上那人便是打北边来的,不禁嗤笑一声,晃了晃头,他扶着药柜试图坐起来,奈何身体乏力,也不知是撞着了,还是酒劲冲的厉害,他竟觉得晕晕乎乎,便是想到几步远的柜子里拿出解酒药来,也是做不到,在地上挣扎了会儿,不知不觉中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