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五色斑烂的光,在星赤眼前倏忽呈现,流动的场景,像是一幅幅陈旧的油画,带着浓墨重彩,以缓慢的速度在他眼前展开。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像是遥远的默片。
初到人世睁开眼睛,面前那美丽动人的女子,一样赤色的瞳仁,晶亮透明。小小的下巴有点倔强,还带着少女的弧度,可眼睛里的光芒,因为母性而温暖俏皮。
那是他的母亲吗?温暖的臂弯抱住了自己,近在咫尺的她的脸颊,有泪。
原来自己接触到的第一个怀抱,还是他的母亲给他的。微微笑起来,星赤忽然想流泪。
被背在妈妈的背上,一路颠沛流离,赶向远方。
沿路的风景,从魔族栖息的古老森林,到人迹渐渐熙攘的城市。
混沌中,画面忽然变得支离破碎。似乎是郊外,朝阳下长着深深野草的田野。
这个场景,那么的熟悉!
不安的情绪蔓延开,他蓦然警觉,这个夕阳的场景他已经在以往的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
对面那站在母亲面前,对她亮出武器的少年,是谁?!
幼小的,只能伸伸小手小脚的他,被魔族女子放下了,搁在一边。漫天刀光飞起,她飞身向着那个少年扑去,血红的眼眸中恨意弥漫,像是冰雪覆盖大地。
而那个少年,一脸悲愤冷漠,看着他的母亲。画面里没有声音的,可是他们身边的树梢在大幅摇摆,黄叶簌簌而落,萧索无比。他们在说什么?
那么远,他听不见!星赤的心,在焦躁不安地疾速跳动,看着画面中小小的自己,看着那个少年终于转过身,美丽的朝阳忽然有了残阳般的血色,映着他熟悉的脸。
是他。
十七年前,年轻十几岁的那个人。
书面抖动起来,星赤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背影忽然向着少年扑去,而他也愤然拔刀,纵身相迎!
原来他过去的武器,是刀啊……自己居然一直没有见过,也不知道?
电光石火,白驹过隙。虽然画面一直静默无声,可星赤觉得自己,清清楚楚听见了最后一刹,那把冰冷刀锋划过母亲脖颈的声音。
鲜血喷溅,细微如好听的风声。
不远处的自己,只能颤巍巍伸出手去,向着血腥飘来的方向,大声哭喊着。
而那个少年,听见他的哭声,似乎悚然一惊。慢慢回过头,他踏着冷冷残阳之光,向他走来。一步、一步。
拨开他掩藏着他的深草,黏着血迹的手臂,把他抱起来,交到重伤倒地的魔族少女手里——是那个少年。他的眼睛看到自己时,是什么表情?震惊、惊疑,还有迷惘和不知所措。
重伤倒地的魔族少女——他的母亲,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微微一笑,凄苦却安详。
转过头,她失血的嘴唇开合着,向着那个少年说着什么。
他们在交谈什么?!星赤苦苦地想要听清,却徒劳无功。
母亲终于再次回头,伸出沾染了血迹的手指,向着自己的额头点来,冰蓝色的光芒闪过,烙在眉间。封住了他的记忆。
叫不出来,像是被梦魇压住了,动弹不得。
繁杂的画面,不再连贯的情节。
最后一幕,是温暖的金色阳光下,渐渐冷却的,母亲的身体。还有旁边静静伫立,神情悲伤茫然的少年。
***
猛然嘶吼一声,星赤从强行被封印的记忆里惊醒。恍恍惚惚的,他浑身冷汗。
奥伽忽然发现,这个一直坚强骄傲得像块硬玉一样的少年,眼中的灿烂眸光,已经黯淡涣散。
看到了什么,能让这样一个人有这么大的转变?他忽然很好奇。
“那是你被封印的记忆。”奥伽轻声道,留神观察着他的表情。
“……”星赤沉默良久,终于涩声道,答非所问,“你说的对。我的母亲,是魔族。”
“哦。”奥伽并不奇怪,“谁封住了你的记忆?你的人类父亲?”
这不难理解,人类和魔族的混血,作为人类的那方血亲,或许会觉得这个孩子的血脉是一种羞辱的存在,所以干脆抹去了它。
人类的父亲?
星赤浑身一颤。复苏的记忆里,除了那个少年以外,没有任何男人的画面。生下来的第一眼,就只有母亲温柔宠溺的眼波。而那个人和他的母亲?
不、不会,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没有爱意,就算是一点点爱恨交织的眼神,也没有。
而他,为什么要杀了他的母亲?!
“没有,没有!我没有父亲!我的母亲,是被人类杀死的!”
他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而几乎同时,缠绕在他四肢上的符线,已经感应到了他在痛苦中无意中溢出的灵力,猛然漂浮晃动着。
大叫一声,星赤措不及防,被那霸道的吸力震得猛跳一下,疼痛排山倒海,再次袭来!
痛苦地挣扎着,他想要举起手来抱住正在作痛的脑袋,可是,那些霸道的符线牢牢限制了他的行动。**一声,星赤颓然地被迫放松。
察觉到他的异常,奥伽皱起了眉头。向着星赤伸出手去,牵起符线的一端。
红光如电,符线寸寸断裂,声如裂帛。随手解下身上的长袍,他亲手裹上星赤的身体。
“……”星赤从疼痛和恍然中回过神,望着他。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很诱惑。”奥伽邪气一笑,暧昧地弯下腰来。“你不介意这样总是光着身体?”
看着星赤的脸色闪过一丝羞恼,奥伽出乎意料地,没有再挑逗他。转身向门口走去,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四壁:“我给你一点时间,让你想清楚一些事情。”
室内密闭,可黑色的大氅却猎猎而动,在他高大的身后无风自扬。就在他走近房门的一霎,暗沉的金属门自动无声弹开,室外,一团飞舞的魔蝙蝠无声地聚集在他的肩头,形成一个飞翔状的羽翼。
没有嘈杂的尖叫,只有井然有序的臣服和敬畏。一张张孩童般的小脸齐齐看着门里的星赤,分外诡异而邪气。
“它们是很可爱的小宠物,是不是?”微笑回头,奥伽肩头的魔蝙蝠羽翼悄然一动,张开了。
心中一阵恶寒,星赤只来得及看到那团魔蝙蝠的惊鸿一瞥,金属门已经无声合起,阻断了他的视线。
哦!他宁愿面对一千种一万种魔物,也不要面对那么一种长着人类小脸的东西!
颓然松懈下来,星赤慢慢重新躺回身后的大床。
四周深灰色的墙壁,寂静的樊篱。虽然压抑,可少了那个人的存在,却仿佛忽然变得宽松了那么一点。
闭上眼睛,那些支离破碎,却怵目惊心的画面就像飞速倒带的哑剧片,在他眼前再次轮回浮现。长久的静寂后,他忽然一跃而起,举起攥紧的拳头,向着身边坚硬如铁的墙壁狠狠砸去!一下,又一下!很快,他的拳头已经鲜血淋漓,可是恍若不知疼痛,他依然固执而疯狂的,继续着那单一的发泄。
不知多久,他脸上的疯狂终于慢慢变成了沉痛。无力地斜倚在被自己的血迹染得一片赤红的墙边,他任凭自己的身体,滑落下来。
一起滑落的,还有两颗微凉的、无声的泪滴。
***
吸血鬼——族所在的地下王城。
辉煌华美的王宫,似乎比往日少了些闲适的气氛。王宫专用的议事厅里,璀璨的水晶灯彻夜长明。
圆形的黑色沉香木桌前,一众血族的贵族们正团团而坐。
“陛下,早在您回来继位之前,你的哥哥菲利陛下就已经决定,和现任的魔族之王奥伽陛下连手,重返人界。”面容苍老的海因克伯爵恭敬地道,凝视着原来的二殿下菲克斯。
哦不,这个柔弱而温和的小王子,如今已经不再是殿下了,自从地下王城原先的菲利陛下被那个该死的人类封印以后,他的弟弟已经被推上了新王位。他在心里纠正自己。
“我知道,刚才卢西亚子爵已经提醒过我了。”菲克斯陛下点点头,金色的发丝在水晶灯的反射下,闪着好看的光泽,虽然有着血族天生的苍白脸色,可那脸颊却因为实在太年轻,而泛出一种温润的色泽,像是精致名贵的白玉一样。
虽然血族们都有着悠久的生命,但是眼前的血族新陛下,的确只有十几岁而已。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海因克伯爵端起手边装满殷红血液的酒杯。
他想起几百年前,自己曾经也有过这样年轻精致的容颜。而如今,他的容貌虽然依旧优雅无瑕,可眼睛里的苍灰色,却不可避免地出卖了他的年纪。或许多喝点充满活力的人类鲜血,能延缓一些这种心灵和眼睛的衰老?他忽然有点恍惚。
轻吮一口唇边的血液,他尖利的獠牙在猩红的浸染下,微微闪着象牙般的光。
“所以,我们都觉得应该尽快给魔族的使者一个回复,请他转告他们的王,我们血族很乐意在他的计划中,助他们一臂主力。”另一个年长的伯爵道,神态颇有点傲慢。
“不,我并不赞同。”神情一直温和腼腆的小吸血鬼之王开口了,声音依旧柔和,却很坚定。
在座的伯爵和亲王们,都有点愕然。
“为什么陛下?这可是您哥哥原先的意愿!”一边的卢西亚锐声道。
静静看了他一眼,菲克斯道:“我已经在昨天的议会上说明了我的意见,还要我再说一遍?”
“这!”有点语塞,卢西亚子爵压下眼中的愤然,忍耐地道,“陛下,我们都明白您太善良,不愿意在人界大开杀戒。可是,您也应该为我们的族人多想一想。您知道,人界有多么充足的食物,有多么质量优良的鲜血!”
“地下王城里的食物并不是不够。”菲克斯淡淡道,“我们豢养的人类,已经能提供我们生存所需的一切血液。”
“哦,那不一样!”卢西亚再次大声反对;“你要是尝过了人界那些在阳光下生活的人类的血液,就会觉得地下王城里这些病弱的人类贱民的血,再也无法下咽!”
抬头看了看他,新陛下的幽蓝眼眸,安静淡定,深不见底:“卢西亚子爵,您应该知道,按说我们是禁止私下离开结界,去人界猎杀的。”
“啊,是这样。”卢西亚子爵一怔。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人界的那些人,鲜血是这么美味?”菲克斯垂下头,轻轻玩弄着手指上硕大的血灵宝石王戒。
议事厅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点微妙的尴尬。私下里,的确有很多贵族喜欢偷偷跑到人界去找点小小的刺激,在血族的贵族们之中,早已是心照不宣的游戏。
微微咳嗽一声,海因克伯爵微笑了:“陛下,那条法律,只是名存实亡的东西。原先的菲利陛下,也并不真正严令禁止贵族们这点小小的消遣。”
“可是如今——”神情恬静的小吸血鬼之王终于抬头,幽蓝的眼睛一一扫过议事厅里的所有人,声音温和,但却一字字清晰可闻:“我才是这个地下城里唯一的王。”
看着众位贵族的脸色都露出了惊诧,他礼貌地站起身来,接着道:“所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会再更改。很抱歉我没有听从大家的意见,可我认为,这是稳妥而正确的决定。”他站起身来,安然地向外面走去,不再回头看一眼。
面面相觑,众位贵族们忽然发现一件事:这个清秀瘦弱的二殿下的背影,居然似乎有种王者的气势散发出来。
沉默了一阵,年轻的卢西亚子爵抚摸着自己的断臂,愤愤开口:“什么唯一的王?!
要不是菲利陛下被那个该死的人类封印,这里哪里轮到他说话!”
“哦,您不能这么说——”他身边的莱默亲王慢吞吞开口,“毕竟他有着尊贵的皇室血统。”转头看了看一直不动声色的海因克伯爵,他发问:“您怎么看,难道我们就真的不再试试劝说陛下?”
仰头将酒杯里的残血喝尽,海因克伯爵灰蓝的眼眸中,有丝精光:“菲克斯陛下还太年轻,难免会作出错误的判断。这就需要我们这些年长的人帮他作出更正。”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在座的贵族们:“我们完全可以把魔族的使者请来,请他代为转达我们血族里大多数人的意愿,真正的,正确的意愿。不是吗?”
缓缓行走在皇宫的后花园,菲克斯转头看着身边的侍卫长默奈尔,苦着脸:“老实说,我刚刚真的很害怕那些贵族们一起鼓噪起来。”
“他们不敢的。”简短地回答,默奈尔道,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年轻的陛下。月光照在他瘦削而坚挺的鼻梁上,投下坚毅的阴影。
“可他们心里不服气。”菲克斯愁眉苦脸的,这个时候,他脸上强装的老成持重才敢稍微松懈,露出原本的孩子气来。
默奈尔点点头:“除非菲利陛下在这儿,他们也许会真心的服从他。”
菲克斯清澈的眼神,暗淡了。
“是的,哥哥那么优秀的人,才应该是这个地下城里真正的王。”
“哦,不。”有点迟钝的默奈尔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您做得也很好,真的。”
没精打采地摇摇头,菲克斯望着头顶朦胧的月光。
“哥哥在人间还好吗?泽呢?”他低声问身边忠心的侍卫长。
“他们……”默奈尔垂首想了想,终于决定如实回答,“泽王子似乎不很适应人界的生活,他现在依靠从人类的医院里偷冷冻血浆为生。而您的哥哥菲利陛下,他也依然被封印在泽王子胸前的血灵宝石里。”
菲克斯的心里,一阵刺痛。哥哥难道就这么永远不能脱困而出了吗?
那个强势的人,被困在那块小小的宝石里,有没有每日每夜,都痛苦不堪,几欲发狂呢?
他的心里,会不会恨死了泽?
泽……那个骄傲却温柔的人啊。他微微叹息,想起了哥哥成人礼的那个晚上,泽被带到刑台上的情景。当着所有人的面,哥哥强行绑住了泽,用他尊贵的獠牙,疯狂而热切地,向着泽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鲜血飞溅,血族新生。当泽从死亡边缘复生,变成了一个吸血鬼时,他就再也不打算原谅哥哥了吧?
而终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血族的泽,又怎么可能在人界生活得如鱼得水呢?他是那么善良,那么不懂得保护自己啊。假如说原先还有哥哥会保护他,那么现在,无疑他得学会怎么自己保护自己了——人界并非乐土,起码,很多人类的猎人能够轻易对他们血族造成伤害。
希望泽不要像自己一样,一出去就碰到吸血鬼猎人才好!
脸悄然红了,菲克斯咬着嘴唇,有点恍然。那个人类猎人……
咳嗽了一下,他结结巴巴地,低头问默奈尔:“那个人类猎人,有没有……再接着,追捕我们地下城里溢出的吸血鬼们呢?”
愣了一下,默奈尔摇摇头:“您是说那个叫莫飞的金牌猎人吗?我不知道。”看了看菲克斯的脸,他小声问:“陛下,需要我出去一趟,帮您打听他的消息吗?”
“哦,不需要!”涨红了脸,小吸血鬼陛下窘迫地慌忙摆手,“我只是随口问问……”
“陛下,忘了那个人吧。”默奈尔忽然道,“人类的生命只有几十年,爱上他们,我们血族要承受很大的痛苦。是罔顾他们的意愿,把他们变成同类?还是尊重他们,看着他们在自己身边,过了短短几十年,就很快老去死掉?!”
他一向安静沉稳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有着不寻常的紊乱:“您看看您的哥哥,他和泽王子,就只能成为那样的怨偶!”
菲克斯转头看着他:“默奈尔,假如你爱上了一个人类,你会怎么选择呢?”
“我一定会让他自己选。”默奈尔坚定地回答,“可您爱的那个人是吸血鬼猎人,他绝不会愿意被您变成血族的!”
微微笑了笑,菲克斯的笑容忧伤得像是微凋的蔷薇花:“我明白的,默奈尔。”
转身向自己的寝宫独自行去,他柔和的声音轻轻飘荡在月色下的花园:“可是,我还是不想忘记他。”
***
宽广宏大的魔族宫殿。
四壁上,暗色的油脂劈啪响,在头骨做成的灯盏里燃烧。高高在上的王座后,不辨面目的堕天使画像冷冷在上。
奥伽站在王座边上,看着下方屈膝行礼的使者,眼睛里隐约跳动赤红的火焰。
“血族现任的吸血鬼之王,居然拒绝了我的提议?”他冷冷问。
“是的陛下,正如您所知的那样,现在继位的是原菲利陛下的弟弟,菲克斯殿下。他是个胆小怯弱的人,很害怕杀戮和鲜血。”使者恭恭敬敬地做答,面容在彤彤火光中隐约闪现。
他身边的几位魔族长老,都皱了皱眉。
“不过陛下,实际上有很多拥有实权的血族贵族们,对我族的提议很感兴趣。”那个使者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细羊皮的文书,递到了奥伽面前:“这是几位伯爵和亲王联名给陛下您的书信。”
鲜红的印记封在封口处,隐约透着妖邪诡异的光彩。
以血封缄,血族一向的作风。
奥伽接过书信,草草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他把书信传给了下方站立的几位魔族长老:“你们怎么看?”
下方的长老中有人上前一步接过那书信,满头金黄的长发东在脑后,若不是隐约泛着绯红的邪性眼睛,简直和那些欧美街头的白人青年并没有两样。
“陛下,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错。”魔族四大长老之一的阿尔丰微笑,唇边露出微笑的表情,“那个菲克斯二殿下看来只是个傀儡而已,我们完全可以绕开他。”
“这的确正是个契机。”旁边的暗色光影里,长老伍德苍白的脸颊上炙热的眼神散发惊人的热力,“血族里有的是热爱鲜血的贵族们,他们和我们一样,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进犯人界。”
是的,血族和魔族本都是暗界现存的最庞大势力之一,假如能够连手,无疑力量会增大许多。
“陛下,假如这次对人界的突袭成功,血族和我们的利益分配会不会有问题?”另一位长老小心地发问。
阿尔丰笑了起来,拂了拂额边的金发:“利益?我们魔族要的是人类的灵魂,他们则喜欢鲜血。这难道不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你错了。”奥伽看了他一眼,“别忘了人类的人口数量并不是无穷尽的。”
“我们魔族的人数并不多,人类的繁衍速度完全跟得上我们的食用需要!”伍德的声音响起来,听上去急促激动,却没有热情的意味,只有嗅到血腥的亢奋。
愚蠢而激进的家伙。奥伽冷冷看了他一眼。
“吸血鬼一族在地下王城里蛰伏了几百年,一旦回到人界,恐怕会有很多吸血鬼会忍不住陷入鲜血带来的狂欢——假如他们不能控制反哺的规模,搞不好,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类会被变成吸血鬼。”另一个年纪稍长的魔族长老道,“到时候血族的势力势必越来越大。”
他转头看着奥伽:“陛下,您觉得?”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联合他们才能有胜算。”奥伽抬起手,将那封散发着鲜血味道的文书重新接回来,玩味地嗅了嗅,“人类里有太多具有超能力的人,无论是吸血鬼猎人,还是有驱魔力的通灵者。”
“比如说,前几天落到我们结界下面来的那个人类小猎人。”愉快地笑起来,阿尔丰绋色的眼睛眯成一道弯弯的细缝。
魔族之王的脸上,露出了某种高深莫测的表情。
“人类?倒不见得呢。”他淡淡道,唇边有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