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无意觉得很不舒服。自出道之后他杀的人不知有多少,但每次杀人后他都或多或少的觉得不舒服。
通常他的做法是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泡上一次热腾腾的热水澡,洗去全身的污迹和疲乏。这次他也打算如此。
俗语说“狡兔三窟”,属于秋无意的窟则至少有几十个,遍布大江南北。济南正好就有一个。
本城人人皆知城北最富有的人当数朱五员外。却没有人知道朱家大宅是苍流教的暗舵。
大隐隐于市,道理简单的很。
屋内燃着清淡的沉香。房间不大,格局很雅致,却又很简单。秋无意本就不喜欢繁复的装饰物,而且最近已经很少来这里了。
他仔细的洗完澡,把身上的伤口一一包扎好。
肩头的伤深可见骨,那是“挽花剑客”丁子雨临死前的反噬一击,避无可避。胸前挨了修罗刀路朋聚的凝华一刀,若非有黑玉软甲贴身护着,不死也去半条命。
但毕竟他们已经死了。而自己还活着。
今天他不仅杀了武林同盟中的四位好手,而且还完成了屈墨的心愿,灭了黄城举满门。而大雨将洗刷掉一切的痕迹。
他又仔仔细细前后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破绽留下,这才微笑着站起身,将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银色丝绦松松扎起,披起单衣走出房间。
下个瞬间,迈出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不知从何时起,咫尺门外,竟然静静伫立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秋无意吃惊之下,气息却是不乱,微一沉肩,右手已经备好了两颗暗器。
便在此时,那人察觉到了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人的嘴角,依然带着一丝冷意;他的眉宇间,则锁着几许寂寞。
身为苍流教第一高手,现任的教主,他又怎能不寂寞?
卓起扬负手傲然而立,一双黝黑深邃的眼淡淡的扫过来。“你来了。”
一声平淡的问候,却激起秋无意的心中百感交织,五味杂陈。
而他最后,却只是同样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来了。”
卓起扬微微一笑。在他笑的那个瞬间,身为一教之主的冷肃之气,突然转变成了春风般的温和。他伸手解开了秋无意系住乌黑长发的银色丝绦。
如瀑长发披散而下的同时,卓起扬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天色微明。几缕晨曦的微光从碧笼纱窗的格子里照进房间,隐约的照出两个纠缠的人影来。
房间内的人喘息未止。秋无意伏在卓起扬胸膛之上,急促的呼吸着,双眸中晕满雾气迷朦。半晌,气才顺畅过来,低声道,“够……够了。”
卓起扬笑着不语,伸出手拂过他秀气的眉,挺直的鼻梁,落在他红润的双唇上。半晌,他叹道,“才一个月不见,怎么又生涩了许多?”
秋无意呆了呆才反应过来,白玉般的脸颊上一片飞红。他猛然掀了被子,转身就要下床,卓起扬却伸臂将他拉回去吻住,随即压了上去。
又过了半晌,房里的动静才停下来。
卓起扬抱着怀里的人儿,右手在他的肩头伤处周围轻轻摩挲着,“怎么又伤了?”
秋无意昨日累了一整天,又整宿未睡,早已疲惫不堪,闻言强打精神将前因后果扼要说了一遍。
卓起扬听完,沉吟道,“那个屈墨果然是屈长老的后人?”
“是。”
“你为了完成他的委托,杀了跟你一起行动的四个人?”
“是。”
卓起扬突然皱眉道,“真是胡闹。”
秋无意扬了扬眉,却也不反驳,一笑带过。
他想起那个沉默的黑衣少年,问道,“教主对于屈墨将如何打算?”
卓起扬道,“既是屈长老的后人,我自会派人把他带回教内好好照顾,你大可放心。”他深深注视着秋无意秀气的面容,半晌方叹道,“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你这次回去武林同盟,却要怎么应付?”
秋无意睁开眼,笑容轻轻淡淡,“我自有办法。”
※※※※
“三千佳丽地,金陵帝王洲。”
提起金陵,谁也无法不想起夜夜笙歌下的十里秦淮,也无法不想起龙盘虎踞典故背后的悲壮战史。
既为美人乡,亦是英雄冢。
这样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江湖豪杰。
居留金陵的江湖人一向不少,然而却从来未像如今这样多。大批的江湖中人频繁出入金陵,只是为了探听最新消息。
因为武林同盟的总坛驻所“烟雨楼”,正设在金陵城内。
秦淮河畔的绿柳居是一座很出名的茶楼。它提供的茶糕细点,据说曾经得到南巡的帝王御口钦赞。
既然有此声誉,它的生意自然一向很好,连价钱最高的三楼也是座无虚席。
只是今日这三楼的客人有点奇怪。虽然人人点了茶点酒饭,却有大半根本没有动筷。很多人只在凝神倾听。
说话的只有两个人。明明坐在边首靠窗处,他们的声音偏偏大到能让所有人听见。
江湖上自然有些人有办法听到新鲜消息。通常有些人也因此而得意的很,乐于通报给其它后知后觉的江湖人知道。
茶楼本就是传递消息的好地方。越是重大的消息,流传的越快。
只听左边的蓝衫文士清清喉咙道,“朱老弟可知最近的大消息吗?”
右边的灰衣人道,“可是与武林同盟有关?”
蓝衫文士一拍桌子,“正是!”
此话一出,楼上众多人立刻停箸。
灰衣人道,“愿闻其详。”
蓝衫文士缓缓开口道,“说来话长,这大事却是要从济南的黄城举黄老爷子说起。”
“黄老爷子号称‘铁掌乾坤’,当年一双肉掌降龙服虎,是白道上有名的人物。只是他并未师从名门,你道他一身好武功从哪里来?”
灰衣人奇道,“不是流传黄老前辈勤勉练武,苦修二十年而大悟的么?”
蓝衣人冷笑道,“错!”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原来他得了一份藏宝图……嘿嘿,藏的都是武林至宝。他当年的身手可谓强罢?听说只练了其中的一本秘籍。”
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在座的武林人士耳目灵敏,又怎么会听不见。整个三楼此刻更是针落可闻,每个人都竖起耳朵想听个清楚。
蓝衣人却又不说了。他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又慢吞吞的夹了一箸菜,等得众人暗地咬牙,这才接下去叹道,“没想到这秘密十几日前却突然泄漏了。不知哪里来的势力,不仅从黄府强夺走了这藏宝图,更是要将黄府上下灭口。武林同盟的萧初阳萧盟主得了消息,因此派了五位高手前去救援。”
灰衣人问道,“不知是哪五位高手?”
蓝衣人道,“都是极有名的。华山派的‘挽花剑客’丁子雨,江西雷家的‘霹雳手’雷贺武,
少林的俗家弟子‘修罗刀’路朋聚,峨嵋派的‘芙蓉观音’罗晓眉,这四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说出来应该是无人不知罢?”
见在座众人暗自点头,蓝衣人又道,“至于这第五个人,嘿嘿,就更是有名了。你猜是谁?”
灰衣人略为思索,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定然是纪鸿熙纪老板!”
蓝衣人得意的笑了一声,道,“又错了!纪老板远在沧州燕家做客未回,又怎能及时赶到济南去?”
灰衣人呆了呆,突然恍然,“莫非是秋无意秋公子?”
蓝衣人点头道,“正是。”
灰衣人笑道,“无意公子已经有半年未离金陵了罢?此次既然有他,应该是无大碍了。”
蓝衣人闻言,却是长叹一声,“我原也是这样认为,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
灰衣人惊道,“难道有这五人在,竟然还救不回黄氏一家老小么?”
蓝衣人叹道,“岂只是没有救出黄府满门而已,这次根本是对方的一石二鸟之计!”
“此话怎讲?!”却是有人按耐不住,几个声音同时问起。
蓝衣人道,“秋公子他救人心切,因此半途中一个人先赶去,想拖住对方不便下手,其余四位紧随其后。只是……唉!这不知何处来的势力却是极强,四位大侠从那天起便没有了消息,加之昨日有人竟然在济南的一眼泉中发现了陆大侠的刀和丁少侠的剑,只怕……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了。”
三楼顿时一阵低低的惊呼与吸气声。
蓝衣文士叹息几声,还未及开口,一个火红色的身影便从侧边的桌旁风一般的卷过来。蓝衣人促不及防,竟被来人提住衣襟一把揪的站起。
众人定睛看去,来的竟是位妙龄少女。少女穿了火红劲装,配上精致的五官,如云的秀发,纤细的腰肢,赫然是位绝色佳人。
惊艳的眼神立刻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然而大部分的男人一看清这位绝色佳人是谁之后,痴迷的眼神立刻吓的缩了回去,或左顾,或右盼,或者干脆目不斜视,直直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仿佛盘子里突然开出一朵花来。
众人心中均道,”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竟撞见这位姑奶奶?”
那位蓝衣人也是认识她的。一个照面之下,脸色一变,却强自笑道,“萧姑娘有何指教?”
这位姓萧的姑奶奶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中人正面称为“朱雀仙子”,背后称为“红衣小魔女”,让武林同盟盟主萧初阳伤透脑筋的宝贝妹妹萧雪儿。
萧雪儿本就气急攻心,闻言更是大怒,俏脸如霜,玉臂作势欲抬,“指教个屁!非要姑娘我指教你才肯说吗?”
蓝衣文士嘴里有点发苦。虽说美色当前,但萧大姑娘的粉拳可是大大有名,不是轻易挨的起的。
总算他脑筋转的不慢,想起萧大姑娘在江湖上最出名的事来。在粉拳碰到他的鼻子的前一刻,他大叫一声,“秋无意他……”
萧雪儿果然立刻住了手,左手却还是揪着蓝衫人的衣襟,急声问到,“他如何?”
蓝衣人用生平最快的语速最简洁的话回道,“他被影子伏击受伤未死现在人在烟雨楼。”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只觉胸口一松,眼前红影闪过,萧雪儿已经冲下楼不见了。
蓝衣人惊魂未定,眼前又一花,已经被楼上众人团团围住,问题如连珠炮似的丢过来。
※※※※
烟雨楼虽然其名为“楼”,其实是一座极大的庄院,前后占据了整整两条街。
这里原本是枫叶山庄的产业,二十年前武林同盟成立之时,枫叶山庄的庄主纪少冬将这整个庄院捐了出来,作为公用。反正纪家是江湖上少有的富庶世家,财大气粗的很。
天下武林有七大世家。最富的自然是金陵纪家,声望最高的却是洛阳萧家。
现任武林同盟盟主萧初阳,就是洛阳萧家的人。
自三年前通过考验,担任武林同盟盟主起,萧初阳便搬出萧家,住进了烟雨楼。过了两天,萧雪儿离家出走,然后理所当然的跟着住了进来。
“红衣小魔女”的名声也从江北传到江南。
萧雪儿本来的打算是出来粘着大哥不放,可是自从她认识了大哥的一干兄弟之后,她就单单粘住了义兄秋无意。萧雪儿喜欢秋无意,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全江湖无人不知。只有秋无意能制的住她,亦不知是江湖大幸还是秋无意的大不幸。
明明一个热的似火,一个淡的像水,萧初阳也想不通自己的妹妹哪里搭错了。他也曾想过撮合他们,但秋无意只是微笑着不表态。
萧初阳知道他是不愿意,心里却着实松了口气,但萧雪儿却是坚持的很,让萧初阳头痛了好一阵,最后劝无可劝,就随她去了。
喜欢一个人毕竟不算错事。自己的结也只有自己能解开。
萧雪儿直冲进烟雨楼,只是苦于地方太大,竟不知去哪里找人,正气得跳脚的时候,回身刚好看见有个人跨过一半的门坎,正要从朱漆大门进来。于是她立刻冲上去,像对待绿柳居的蓝衣文士那样,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前襟——
“喂,秋大哥在哪里?”
那人远远见到萧雪儿在中庭发飙,本来想躲开;见她发现了自己,只得摸摸鼻子上去打招呼。谁知道萧雪儿突然动手,促不及防之下,他当即被拉的一个踉跄,脚差点撞到门坎。
无奈之下,他苦笑着对面前的暴躁佳人道,“人就在九宵阁,你大哥也……”
话没说完,萧雪儿就不见了。
被晾在原地的某人揉揉额角隐隐暴出的青筋,自叹一声倒霉,边往里走边喃喃道,“臭丫头,只记得秋大哥,连我这个纪大哥姓什么都忘了。等无意醒了,非得让他管教管教你这个死妮子不可。”
这个刚进烟雨楼就不幸碰了一鼻子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大世家之一,金陵纪家家主纪少冬的独子纪鸿熙。
——也就是那个放着诺大一个枫叶山庄不要,偏偏弃武从商,店铺开遍神州南北的纪大老板。
纪鸿熙嘴里抱怨,脚下可是不慢,片刻就到了九宵阁。还未推门,他远远就听到了一阵呜咽声,痛哭失声的竟是那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萧雪儿。
他的脸色顿时大变,身形闪动冲进房去,“人死了?!”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在头上狠狠敲了一记,外加一记更狠的无影脚,痛的他眼泪差点流出来。
踢他的自然是小魔女萧雪儿,敲他的那个人赫然是武林同盟盟主,萧初阳。
萧初阳刚刚运功救治完毕,脸色还有点发白,向来不动声色的脸上此刻微显怒意,沉声道,“鸿熙你乱说什么!”
纪鸿熙苦笑。他刚刚只来得及扫了一眼,但这一眼就可以肯定秋无意虽然还在昏迷,但至少还活得好好的。
他心里大叹一声。总不能说是因为萧雪儿的哭声太过惊人,被吓到了罢。
萧初阳的出手他躲不掉,萧雪儿的玉脚他不敢躲。白白挨了两记。
纪鸿熙干咳两声,走上前去诊了一下脉,脉像微弱却平稳,显然无大碍了,这颗心才放了下来。他抬起身对萧初阳道,“老大,我听说是那个影子下的手?”
萧初阳点点头道,“无意腰间中了一剑,几乎致命。从伤口大小来看,剑身既轻且薄,下手干脆狠辣,是影子的手法没错。此外他肩上还另有道伤口,却不是影子做的。”
纪鸿熙诧异道,“影子杀人不是一独来独往么?”
萧初阳道,“也许是先受了伤,影子最后才出手。”
纪鸿熙愣了半天,方道,“无意也真是命大。影子出道也有四五年了罢,黑白两道上那么多的大人物都死在他手上,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失手。”
萧初阳默默伸出手掌,手中有个香囊。
那个香囊的布料质地上乘,做工却委实低劣,边缘线歪歪斜斜,犬牙交错。
如此一个奇形怪状的香囊,纪鸿熙却认得。不仅认得,而且熟悉的很。
因为这是他自己亲手绣的东西。
除夕那夜他和秋无意两人饮酒射覆,旁观众人起哄,输的人要绣一个香囊作为赌注。当时纪鸿熙已经喝的半醉,居然稀里胡涂的答应了。结果这个香囊就是纪鸿熙心不甘情不愿输给秋无意的赌注。
现在,香囊上多了一道贯穿的薄薄割痕。
萧初阳注视着秋无意昏迷中的苍白容颜,“若非无意正好把这个香囊挂在身上消了半分剑势,只怕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纪鸿熙紧攥住香囊冷冷一笑,眼神却是锐利如刀。“我是生意人,生意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今天我们亏了,所以我们要赚回来是不是?”
萧初阳神色清冷,“既然有人盯上了武林同盟,我们自然奉陪到底。这笔帐不仅要赚回来,而且要他们多搭一点。”
萧初阳的脾气向来很好。然而脾气很好的人生起气来,却比一般人可怕百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萧盟主已经动了真怒。
“无意一时还不得醒,我们出去商议。”
萧初阳小心的掖了掖被角,拉起抽噎着不肯走的萧雪儿,和其余在场众人退出房外,只留下了秋无意的贴身侍女湖儿守在床边。
半夜时分,夜深人寂。
应该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秋无意,却缓缓睁开双眼。
他的伤确实很重,但他的内力本就比别人知道的要高一些,醒的自然也比别人预料的早一点。
此刻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湖儿躺在床榻边的睡椅上打着瞌睡。而秋无意却对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悠悠道,“你下手还真是狠。”
湖儿还是闭着眼睛,可是她却笑了。
原本只是清秀的容颜,在一笑之下,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她姿势很不雅的伸了个懒腰,懒洋洋从睡椅上坐起来,“秋大公子这一觉睡的可好?”
听她的语气里,哪有半分为仆的恭敬?
更要命的是,从湖儿口中吐出的声音虽然很好听,却是不折不扣的男人嗓音。
天下人只怕谁也想不到,在江湖上肆行无忌的王牌杀手影子,居然正大光明的住在武林同盟的烟雨楼里,做了无意公子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女。
难怪众多仇家翻遍武林也找不到他。
秋无意叹气,“你这一剑若是再深一点,我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影子笑道,“若不如此,你又怎么取信于人呢?难得你施苦肉计时想到我,我可是小心谨慎,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只怕是难得有机会可以白白扎我一剑,你自然是乐得放手大干了。”
“你怎么这样说。”影子叹道,你我交情匪浅,此次逼不得已伤了你,我心里实在是痛苦不堪啊。只是……”
他俯身坐在床榻边,笑的有点诡异。
“只是我一想到如果你伤的几个月起不了身,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日夜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也只有忍痛下手了。”
见秋无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影子心中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
他叹道,“这些年来,你的心思都在教主那里,竟没有留意过我喜欢你么?”
秋无意一怔,见他说的认真,不由垂下眼睫,暗自皱眉。
影子性子偏激,一向喜欢找人麻烦,整个苍流教中除了教主他不敢惹,其它人不知得罪了多少。后来遇到了秋无意,两个人针尖麦芒斗了一阵,反倒惺惺相惜,结为知己。这两年行走江湖,二人在暗处委实帮彼此解决了不少麻烦。
只是没想到影子居然喜欢他。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各怀心思,却都没有想到这段感情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不合伦常。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苍流教中多的是狂放不羁,只凭个人好恶行事之人。耳濡目染之下,这两人虽然平时一个冷静淡漠,一个肆行妄为,一旦执着起来,却是相同脾气。
秋无意正在思忖应对,突然感觉到影子悄然欺近身旁。一惊之下,他身体微动,顿时牵动了伤口,痛的他倒抽口冷气。
影子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警告,“别乱动。”
秋无意抬起眼来,却见影子不知何时已经除下了人皮面具,露出那张倾国绝伦,令所有初见之人惊叹不已的秀美容颜来。
动弹不得之下,秋无意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然后他的双唇轻轻贴上来。
半晌,影子方心满意足的退开,只留下他在床榻上气的暗自咬牙。
影子心情大好,突然啊了一声,笑吟吟的道,“对了,我去烧水给你拭身。”
秋无意顿时眼皮一跳。
影子却只顾带上面具又变成湖儿,哼着小曲,袅袅婷婷走了出去。
想起影子方才说的“日夜陪伴”,“好好照顾”,秋无意苦笑一声。
做套做得多了,这下连自己也圈了进去。
他静静闭上眼,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