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嫁!我不嫁!”衣幻曦尖叫着把桌上的菊糕、千层饼、蜜玫瑰、蜜八宝和碧萝春全数扫落在地,砸了个稀巴烂,美丽的脸庞写满怒意。
“我的宝贝儿!别恼、别气,你听爹爹说。”衣桦耀小心翼翼地哄着发火的女儿。
“我不听!不听!”衣幻曦火气正旺,哪听得下父亲说的话。
“你不听也不成呀,你晓得的,这门亲事是在你小时候就订下的,现下冀连城拿着信物上门来了,你却说不嫁,这……这叫爹爹如何向他交代?”衣桦耀一脸为难地看着女儿。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爹,这门亲事是你当年订下的,现下我不想嫁他,随便你要编造什么理由,回绝了他便是!”衣幻曦打定了主意,不嫁就是不嫁,任谁来说项都没用!
“还怎成?咱们江湖中人最是讲信用了,所谓一诺千金,这门亲事既已订下,岂可反悔?”衣桦耀一脸苦口婆心的表情,劝女儿回心转意。
“是啊!倘若冀家没遭到灭门,我自然很乐意嫁给冀连城为妻,可现下的冀家什么都没有了!爹,我听底下的丫鬟说,那冀连城一身落魄地上门,连个奴仆伴在身边都没有,这样的人我衣幻曦焉能下嫁?”光想到冀连城的寒酸样,她就头皮发麻。
“嘘!你小声点儿,当心教旁人听去。”衣桦耀忙要女儿放低音量,免得被冀连城听见,那衣家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我衣幻曦敢说就不怕人听!难道我有说错吗?冀连城的确是落魄寒酸,他竟还有脸踏进咱们衣家的大门?今日的冀家可不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冀家了,他凭什么认为我就该履行你们当年的约定,不嫁予他!”一谈起冀连城,她便不屑地嗤之以鼻,仿佛是在谈论路上惹人厌的乞儿般。
“宝贝儿,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冀连城吗?当年他上门来,你们在一起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若不履行两家的婚约,事情传了出去,衣家将千夫所指。衣家百年来建立起的声誉,可不能毁在这事儿上。
“我小时候的订亲对像冀连城,是人人会竖起大拇指称颂的英俊少侠,那时他可还是‘冀家庄’的少庄主,嫁给他不会委屈了我,我自然开心。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依凭我的容貌,嫁进宫里为妃都绰绰有余了。爹,你不会以为我肯跟着他餐风露宿地过着贫困的日子吧?”衣幻曦受不了贫穷,她未曾过过苦日子,也不想去过。从小到大,她认定了自己的丈夫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是人中之龙,她则是人人欣羡的贵夫人,从来都没料想过冀家会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而当冀家毁去之时,她自认与冀连城的婚约亦宣告结束。
“我当然不忍心见你受苦啊!倘若你们成了亲,依然可以住在庄里。”衣桦耀想着变通的办法。
“我不要!总而言之,我的夫婿若不是王侯将相、英雄豪杰或是富甲天下的大商贾,休想我肯点头下嫁!”衣幻曦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她更美?既然如此,她何必委屈自己?
“你这不是教爹难为吗?”
“爹,人往高处爬,这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你再想想,咱们衣家的女人有哪个是下嫁给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江湖人?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不想成为衣家的笑柄。反正你回绝他便是,等我嫁了王侯将相、英雄豪杰或大商贾后,看有哪个人敢在背后说我小话!”衣幻曦反过来说服父亲听从她的话。她会使衣家的名声更为响亮,会成为世间所有女人最为欣羡的对象,绝不会辱没了衣家。
“这……”衣桦耀迟疑了。
“爹啊,错的不是我们,冀连城真要怪就怪他自己时运不济,怨得了谁?”衣幻曦漾着笑脸,摇着父亲的胳臂撒娇。
“可是……”
“你别再可是了,如果真觉得对不起他,那就随便找个庄里的丫头嫁给他,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如果冀连城非得从衣家娶个女人为妻不可,那么找个丫头嫁给他也无不可。
“这怎么成?”衣、冀两家熟得很,况且冀连城对幻曦的容貌也很清楚,随便找个丫头嫁给冀连城,岂不是大大地污辱了他吗?
“谁说不成?就将离蝶嫁给冀连城好了!这算是便宜他了。”衣幻曦指定贴身丫头白离蝶嫁给冀连城。
站在旁边等候差遣的白离蝶闷声不吭,仿佛没听见衣幻曦的提议,仍旧站得直挺挺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和冀连城解除婚约的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衣桦耀不许女儿胡来。
“既然你不许离蝶这丫头嫁给冀连城,那不如拿笔钱打发他好了!我瞧这些年来冀连城应当过得挺苦的,给他一笔钱比将我嫁给他要好得多。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了解这个道理。”没办法随便给个人,不如就给笔钱将冀连城打发掉算?。
“女儿,话不能这么说……”衣桦耀犹觉不妥。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若真要我嫁给冀连城,我不如跳进湖里一死百了!”衣幻曦语带威胁,宁死不屈。
“好好好!别气,宝贝女儿,容爹爹再想想、再想想……”衣桦耀吓坏了,忙拉着女儿,要她别冲动,有事好好商量。
衣家父女不知,两人在“轻烟亭”的对话已原原本本让冀连城听见了。
“他奶奶的!这就是你们‘衣家庄’的待客之道?!”胡老六火冒三丈,就要冲进“轻烟亭”,揪起衣桦耀给他一顿好打,顺道让衣幻曦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知道,能嫁给他胡老六的结拜大哥,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她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的,真以为自己美得让人无可挑剔吗?
“老六。”
冀连城轻轻一唤,胡老六马上止住急冲的步伐,没敢上前去教训衣家父女。
“对不起,冀大哥,我姊姊她……她……”衣幻羽难堪地红了眼眶。本想为姊姊解释的,可是姊姊话都说得那么明了,任她想圆场也圆不了。
这回冀连城来到“衣家庄”,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了。小时候,与姊姊订亲后的他,常常会到“衣家庄”来作客,当时她老爱跟在他身后跑,在她眼中,大上她八岁的他是无所不能、英挺伟岸的少年侠士。
他功夫好,待人更是谦和有礼,许多人都预测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定能成为扶危救困的少年英雄,同时也证赏衣桦耀有先见之明,为长女订了这门好亲事。谁能料想得到,好景不常,冀家突遭灭门之祸,一夕之间,冀家一百多口人死的死、逃的逃,而冀连城则从此下落不明。
多年来,他像是在这世间消失般,是生是死无人知晓。每次想到他在灭门的当晚可能会遭遇到的事情,她便夜不成眠,为他忧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这件事她只敢搁放在心里,连贴身丫头彩莲都不晓得。
她没敢说出对他的忧虑与关怀,毕竟他将是她的姊夫,非她能过度关心的对象。
所幸上天垂怜,他平安无事地归来了,而且出现在“衣家庄”。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也有许多疑问,可是在见到他已不似往年那个爱笑、风度翩翮的少年侠上时,所有话又让她吞回了肚里去。
这些年来他究竟遭遇到什么事,为何会变得不再爱笑呢?他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成熟了。现在的他有点陌生,教她想亲近却又不敢亲近。
原先是想待和他相处多日后,疏离感自会消失无踪,他会再次变回那个爱笑、温柔待她的大哥哥,哪料想得到,等待他的竟是姊姊的悔婚。
不该自告奋勇带他来花园找姊姊的,姊姊那些尖苛的言词不断在心里回荡,她既不安亦为他感到忿忿不平。
姊姊怎么能如此待他?怎么能?!
“你姊姊她说的没错,我冀连城如今孑然一身,既无钱亦无名,凭什么带给她幸福?”冀连城的语气再平静不过,宛如正说着别人的事。
“冀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你今天变成怎样,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冀大哥,永远远都不会变的!”衣幻羽不想他因此失意,而她所说亦是出自肺腑。
冀连城没有回应,仅仅是冷冷一笑,似正自嘲。
看他这么一笑,她的心都凉了。果然,他不相信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你少在那边假惺惺!老混蛋生的都是小混蛋,你姊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少在这里作戏了,我们不会上你的当!”胡老六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叫骂。既然没办法找她姊姊和她父亲出气,找她也可以。
“不是的,这件事和我爹爹无关,是我姊姊想悔婚。你可以骂我、骂我姊姊,但就是不能骂我爹爹。”衣幻羽无法接受父亲遭受莫名其妙的谨骂,因此为父亲挺身而出。
“为何不能骂?你爹和你姊姊是一丘之貉!你们一家子存的全是相同的心,看我大哥现在落魄了,就没一个瞧得起他,认为他配不上你姊姊,难道我有说错吗?”胡老六跟她杠上了。人是不是受欢迎,看主人家的态度即知,打从几日前他和冀连城踏进“衣家庄”以来,上至主人,下至仆人,没一个将冀连城当成未来的姑爷看待,对待他们的态度随随便便,好像他们是特别上门吃白食的食客似的,教他看了就一肚子火!
这把火愈烧愈旺,每回向衣桦耀提起安排冀连城和衣幻曦见上一面,衣桦耀总是推三阻四,他再蠢也看得出来衣桦耀根本就无意将女儿嫁给冀连城!连他都看出来了,不信冀连城会看不出来,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冀连城还肯留下?
今天更教他生气的是遇上衣幻羽,请衣幻羽带他们见上衣幻曦一面,衣幻羽一口就答应了,本以为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谁料想得到竟会听见衣幻曦说出这一串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冀连城!胡老六不得不怀疑,这是衣家一家子老小所安排的戏码,他们早就想好要怎么打发冀连城和他了!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冀大哥,真的,冀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爹和我定也是抱持相同的想法。”衣幻羽不愿冀连城误会,忙着解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姊姊为何要说那么多可怕的话?能嫁给冀连城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姊姊为何不愿意?可知、可知她……她……
对于她的解释,冀连城回以莫测高深的一抹冷笑,他的眼神带着冰寒,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般,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衣家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并不觉得难过。当年他身负重伤获救时,曾想过要来投靠衣家,可是救命恩人——“幽冥山庄”的冥庄主却提醒了他,需得留意衣家人的态度。冥庄主并未坚决反对他来投靠衣家庄,不过是要他留心,但冥庄主的提点已让他心中有了底,也想到江湖上有关衣家的传闻——非富即贵之人,想踏进“衣家庄”的大门难如登天。加上他据侧面消息得知衣桦耀明知他没死,却未积极派人寻找,这在在说明了当“冀家庄”毁了之际,衣桦耀便不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了。因此,倘若他出现了,衣桦耀肯定会想尽方法、借口来解除婚约,根本不会将衣幻曦嫁给他的。
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报了杀父、杀母、杀妹的灭门之仇,对于终身大事早已不挂怀。再次来到“衣家庄”,为的是让衣桦耀主动开口解除婚约,今日正巧听见衣幻曦没有嫁他的意愿,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想与衣幻曦解除婚约一事他没对胡老六提及过,是不想胡老六不小心泄了口风,让衣家人知晓,那么在双方谈及解除婚约一事便会成了他亏欠衣家。现下情况相反,倒成了衣家负他,不致使冀家背负背信弃义的污名,也算是不辱没了父母的名声。
冀连城的不回答让衣幻羽好生难受,可是错在己方,就算对方是她的亲姊姊,她也无法昧着良心为姊姊辩驳,只是她和爹爹一同遭到误解,真的让她很难过。
一直以来,她都很尊敬、崇拜冀连城,倘若是旁人误会她,不会教她这样难受,偏偏误会她的人是冀连城,所以教她难过得整个人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似的,一颗心慌乱得很。
“喂!你这个大老粗,别胡说八道!也不想想你站在谁家的土地上,讲话居然敢这么放肆!”衣幻羽的贴身丫头彩莲看不过去,出声教训起胡老六。
“好哇!连你这个小小丫头也端起主人的架子来了!”胡老六的火气更大了。
“彩莲,你别胡说八道,还不向冀公子和胡爷赔罪。”彩莲这一搅和,无疑是加深双方的误会。
“小姐,明明是他先辱骂老爷和你在先,我不觉得哪里错了!”对于老爷和大小姐的对话,她可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这两人很快就会被轰出“衣家庄”,既是不重要的人物,就无须对他们太客气了。
“彩莲,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衣幻羽难得动气,怒喝大胆丫头。
“彩莲不敢。冀公子、胡爷,先前是彩莲不对,说错了话得罪你二人,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彩莲这一次。”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睑上的表情却是心不甘、情不愿,任谁都看得出她没有半点诚意。
“彩莲姑娘客气了,是我俩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姑娘你,真要说抱歉的是我们哥儿俩。”冀连城冷冷嘲讽。
“冀大哥,你为何要这么说?明明错的人不是你呀……”衣幻羽抖颤着唇说,全身发凉。她已听出冀连城语意中的不快,明明是彩莲得罪了他,他偏要说是他开罪了彩莲,这不正是在嘲讽衣家连个丫头都可以当着主人的面颐指气使、教训起客人来吗?
“我大哥没说错,错的人是我们。咱们哥儿俩不该不知好歹地踏进你们这声名远播的‘衣家庄’,还让你们这般费事地羞辱我们,怎会不是我们的错呢?”胡老六冷笑两声。
“不,是我不会教导丫头,错的人是我!”冀连城不出声否认,想来是和胡老六抱持相同的看法,这令衣幻羽泫然欲泣。
“小姐……”彩莲这下子终于知道自己闯了祸。她不明白为何小姐这么重视冀连城和胡老六,明明老爷、少爷和大小姐都没将他们搁在心上啊!二小姐何必费事招待他们呢?
“哎!好大的庄子、好大的架子!”胡老六继续对她冷嘲热讽。
“胡爷,请你千万别这么说!”衣幻羽又窘、又气、又急,偏偏胡老六说的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老六,咱们走吧。”衣幻羽受窘焦急的表情看在冀连城眼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
“是,大哥!”胡老六不屑地白了衣幻羽一眼。在他心里,“衣家庄”上下没一个好人,全是些唯利势图的小人。
“冀大哥,你要离开了?”衣幻羽赶忙出声唤住他。
“没,我和老六还会在贵庄多吃几餐白食,请衣二小姐海涵。”冀连城没回头看她,语气冷冽似寒霜。当正式解除了两家的婚约后,他会自动走人,绝不会再留下来看人脸色。
冀连城这几句话似利刀般,森冷决绝地刺进她的心窝,教她当场痛得说不出话来,双腿宛如失了力气般浑噩颠簸,若不是彩莲机伶地扶着,她早跌坐在地了。
对她,冀连城丝毫没有理会。
胡老六啧啧出声,大摇大摆地跟在冀连城身后离开。什么“美人庄”嘛,依他说,应当是“狗眼看人低庄”才对!
“小姐,你没事吧?”待他们走远了,彩莲这才敢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冀连城和他们家人的情感莫非就此破裂了?回想当年两家人的感情之好,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小姐,你别伤心,不然……不然我再去向冀公子和胡爷赔罪好了。”彩莲见她睑色惨白,吓坏了。
“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谈何容易?”衣幻羽凄然道。
彩莲低下头沉默不语,终于了解自己真的错了。换作她是冀连城,也不喜欢这样被人糟蹋。
衣幻羽玉容惨淡,一颗心惶惶然,想着是否有补救的办法。
衣幻曦喜不自胜地揽镜自照,不论她看多少次,都觉得自己的美是只应天上有的。尘俗间有谁及得上她?正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信心十足,却只被封为江湖第一美人,令她非常不满意。
“依我这等品貌,你说这世间还有谁及得过我?”衣幻曦高傲地问着身后的贴身丫头白离蝶。
“小姐的容貌无人可及,奴婢再也没见过比小姐更美的人了。”从小就服侍衣幻曦的白离蝶早摸清她的脾气,知道什么话是衣幻曦想听的。
“哼!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衣幻曦由铜镜中看着映在上头的白离蝶,冷哼一声。
“是,奴婢自然是真心直意是这么想的。”白离蝶回答得毕恭毕敬。
“能真心真意这么想是好事,就怕有人不知好歹,误以为自己长得比我美。”衣幻曦冷冷地嘲讽白离蝶。她讨厌白离蝶的容貌,讨厌到甚至兴起过毁了的念头,但因为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才没真正付诸行动。
“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丫头。”衣幻曦睨了镜中的白离蝶一眼。
“奴婢从来不敢忘。”不论衣幻曦如何讥讽责骂,白离蝶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哼!”衣幻曦自觉无趣,不再对白离蝶冷嘲热讽。
叩叩!
“姊姊,我是幻羽,我能不能跟你谈谈?”衣幻羽敲着衣幻曦的门请求。
“进来吧。”面对衣幻羽,衣幻曦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们姊妹从小感情就不怎么样,她也从不觉得有必要和妹妹好好培养感情。她唯我独尊惯了且自视甚高,众人向来将她捧在掌心上呵疼,哪有她呵疼旁人的道理?
衣幻羽走进来,白离蝶为衣幻羽倒了杯茶后,欠身退下。
“你想跟我谈什么?”衣幻曦微蹙着眉看着妹妹,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妹妹不像是“衣家庄”的人。“衣家庄”最有名的即是美人,可是幻羽却连美人二字都扯不上边。“衣家庄”世代可不曾出过姿容中等的女子,幻羽的存在无疑是“衣家庄”一大污点,正因为如此,她更不喜欢和幻羽在一起,要是让人晓得她的妹妹长这副模样,岂不是丢了她的脸面?
“姊姊,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冀大哥解除婚约?”衣幻羽大胆地要求,希冀姊姊能改变初衷,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必能修复。
“解除婚约?我不晓得你从哪儿听来的,但我为何要答应你?”衣幻曦觉得她提出来的要求可笑得紧。
“冀大哥是个很好的对象,也是很好的人。姊姊,难道你忘了从前大家都说你们两个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吗?”冀连城拥有俊俏的外表,当他和姊姊站在一块儿时,就像是一对璧人,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现在的冀连城落魄得像个乞丐似的,你却说我和他郎才女貌,你是在指我像个乞丐婆吗?!”衣幻曦气得从红木雕花椅上跳起,指着妹妹的鼻子大骂。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况且冀大哥只是衣着朴素了点,并非乞丐。”衣幻羽不想弄巧成拙,忙着解释。
“什么朴素?他的衣着不够光鲜就是像乞丐!白天我也同爹爹说了,与其要我嫁给一个乞丐,我不如死了算!”在衣幻曦眼中,衣着不够华美就与乞丐无异!
“姊姊,你千万别这么说,冀大哥不过是一时失意,这并不会长久的。难道你忘了,从前人们都称证冀大哥是少年英豪吗?他一定可以再重建‘冀家庄’的!”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何况从前人们会赞他不就是看他是‘冀家庄’的少庄主,若他是个寻常的江湖中人,你以为谁会多事称赞他?总之,想要我和他过苦日子是门儿都没有!”衣幻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光是想到要和冀连城过着餐风露宿的生活,她就浑身不舒服。
“不是的,我是真的认为冀大哥有能力。姊姊,你就给冀大哥一点时间,他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况且你不是还没见过现在的冀大哥吗?不如你去见见他,自然就会了解我说的没错了。”衣幻羽深信只要姊姊见了冀连城就会改观,毕竟从前姊姊是喜欢冀连城的。
“我不想见他!半点也不想见!”衣幻曦决绝地回绝了妹妹的提议。有关冀连城的事,她都是由别的丫头口中听闻的,光是听就无法忍受了,更何况是见他本人?她可不想沾染到他身上的秽气!
“姊姊……”
“别叫我!你若真觉得可惜,不如自己嫁给冀连城岂不是更好?就我所知,你偷偷喜欢他很久了不是吗?现下我与他解除婚约,不正顺了你的心?你该感谢我才是!”衣幻曦话锋一转,转到妹妹身上,以施舍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的,我……我对冀大哥并不是那样……”心事被姊姊一语道出,她口拙地想澄清。
没错,她是偷偷喜欢着冀连城,可却从来不敢奢望和他会有结果,甚至不敢让阻知晓。只要他出现,只要有他的消息,就可以让她开心好久。好久,她只想将这山心思悄悄搁放在心中,没想到竟早就让姊姊看穿了,顿时间教她难堪得无地自容。
“紧张什么?从前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都想占为己有,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又怎能不把握?”她恶意做不实的指控。
“姊姊,我没有,真的没有,”衣幻羽不愿姊姊误解,连忙解释。
“别再解释了,我一点都不想听。若是从前的冀连城,你当然配不上他,可现在的冀连城嘛……你配他绰绰有余,有啥好不敢承认的?”衣幻曦恶毒一笑,嘲笑妹妹和冀连城正好可以当一对乞丐公婆。
“姊姊,你为何要这么讨厌冀大哥?”不论她说破了嘴,姊姊也不相信,她觉好气馁,也深深为冀连城感到不值。
“他贫困又落魄,我当然讨厌他!别忘了,神算子算出我的命是富中带贵呢!你说现下的冀连城,有哪一点配得上我?”说起神算子的卜算,衣幻曦便沾沾自喜、深信不疑。
“姊姊,你不可以这样。”衣幻羽大胆指责姊姊的不是。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起我来!”衣幻曦拍桌怒喝。要知道,在衣家最受宠的人就是她丫,连身为独生子的大哥都得让她三分,从来没人敢说一句她的不是,敢情今天衣幻羽是跟老天爷借了瞻,才敢这么对她!
“不是的,只是我不认同姊姊的做法。”
“我警告你,往后不许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告诉你,我不想嫁给冀连城,也不屑嫁给他!明白了吗?那个乞丐你爱就捡去吧!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为了一个落魄的江湖人竟让她发这么大的火,哼!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提出要姊姊别和冀大哥解除婚约的请求了。”衣幻羽了解无法说服姊姊,因此不再坚持。
“既然明白,还不出去?”衣幻曦下逐客令,不想见妹妹碍眼地杵在眼前。
衣幻羽抿着唇,带着失望与受挫的心情离开。
这些都不是冀大哥该承受的,为何上苍要待冀大哥这般残忍、无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