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
挣扎着,他想变回人形。鱼尾刚分开的瞬间,钻心的烈痛从腰部以下所有的部位闪电般袭上全身,他“扑通”瘫回了水中。
灯火,忽然亮了。……
玲珑慌忙地跑了过来:“篱公子,你做什么?”
不敢开口,却终究要开口。“敖丰……在哪里?”
“他……”玲珑咬住了唇:迟早被他知道,又能隐瞒几时?“三太子发疯了般找殿下,把谴云宫砸了个狼籍遍地。可正巧殿下不在,想来他是气没出完,又冲了去殿下在人间的灌江庙宇。”
天!篱茫然地看着玲珑:“然后呢?……”
“然后三太子他不分青红皂白将庙中神像砸了个稀烂,又掀翻了所有香炉神案——可却让赶到灌江的殿下截住了他。”
震惊地强撑起恢复了人形的上半身,篱只觉得头脑昏沉沉的:敖丰……怎么可能在他手中有任何胜算?
“现在呢?现在敖丰怎样?……”顺着玲珑犹豫的目光,篱茫然望向了窗外。
……琼池边那曾经让篱如入地狱的柱子上,现在被高高吊起的,是一条仍在不时胡乱扭动着的小白龙。是敖丰!
“殿下有没有说,准备怎样?……”声音出口,篱才发现颤抖嘶哑得不行。
玲珑不说话了。……谁知道殿下的心意呢?从来都只觉得这威武的殿下虽然冷漠,可对人却还算好的,可看上次对这篱公子的狠劲,却又陌生得很。
听不见玲珑的回答,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这么大的冒犯,是准备也剥了他的鳞片么?还是抽筋剁爪呢?……无论是哪种刑罚,那是娇生惯养的敖丰,最爱天上海中四处遨游的敖丰啊!
他会真的这么做吗?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柱子和柱边幽蓝的池水,曾经身受的种种提醒了他,篱打了个大大的激灵——那个人,会的吧?
“玲珑姐姐,求你件事。”他慢慢道,声音木然:“帮我把殿下请来吧。……说我肯认错了。”
“哦。”玲珑的心跳了一下,不敢去想那隐约的意思。
灯火通明的正殿,直健将军进门回道:“殿下,属下已将那西海三太子锁在柱上,见他口中总是叫骂不停,便将他的嘴堵住了。”
“也好。先吊他一夜吧。”杨戬冷冷点点头:性情卤莽,本事不济,便只是生了副俊俏的外貌,就是这人,也值得那条死心的小鱼一往情深?
“那明晨呢?”直健将军道。
“明早放下来,拿捆仙索绑了送到西海王那里,将他所为一一陈诉就好。——再说一句若下次再犯,就请西海王莫怪杨戬代为管教了。”杨戬道,不耐地拿起了手中的书卷。
“殿下。……”殿门外,小侍女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篱公子央奴婢来说,他知错了。”
愕然抬了头,杨戬皱起了眉。
起身来到了篱住的偏殿,跨进门的那一刹,杨戬掩盖起了心里的悸动。这些天连着在西海海底流连逡巡,竟是……一直没再敢踏入这房门。
“除了认错,可还有事?”他的眼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了那水中长出大半的鳞片,转而盯住了那苍白面孔上两汪漆黑的深潭。
篱怔怔看着门外冷冷跨入的人,心里一片空白。
“求殿下放过敖丰吧,他……只是不懂事。”他慢慢地开口。
“论到不懂事,他不及你。”身前的语声悠闲得很,象是说一件再平常的事。
篱轻轻颤抖了一下,眼光变得幽深而迷茫。转眼望着面前神色傲然的男子,他细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绝望地看向自己的身体。
水花一闪,盘在盆中的鱼尾慢慢分了开来,重新变成了笔直修长的双腿。没有衣物遮掩,片片椭圆伤痕间雪白的肌肤仍美好得惊人。
意识到这样的全身赤裸意味着什么,篱屈辱地不再看向自己。
“放过他吧,我现在……懂事了。”
静静看着那充满邀请姿态的侗体,杨戬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象是在被什么慢慢地烤。不是欲火,是愤怒。
“篱——我很想要了你是不假,可我杨戬还不必、也不屑用另一个男人来威胁你。”他冷笑道,转身欲去。
“不是。……是我知道错了,和敖丰无关。”身后,篱挣扎着道,慌乱地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
看着被自己打横放在里间床上的篱,杨戬的目光终于因欲望而渐渐灼热,却若有所思。
“没有人逼你。”他淡淡道:“我今晚要了你,明天可能依然会杀了敖丰;也可能今晚你不侍奉我,我明天照样放了他。”
“是。……是我求殿下。”篱紧闭着的双目微颤着。
身上,杨戬俯了下来,衣物下摆蹭上了他的腿,冷汗开始细细渗出。下半身裸裎在光滑的丝褥上,那丝绒般细腻的摩擦此刻成了粗糙的砂纸,远比在水中痛苦千倍。
再这样下去,会昏迷的吧?“殿下……”篱忽然低低地叫,心里满是绝望:“用金针……震住我吧。”
觉察到他越来越频密的颤抖,杨戬慢慢停了除衣的动作,声音平平的:“痛得厉害?”
“不很厉害。……”篱强撑地答,不欲触怒这手握生杀大权的男人:“我只怕……扫了殿下的兴。”
夜暗了下来。室中灯光明亮,杨戬看着那在烛光和夜明珠照映下渐被冷汗浸湿的年轻躯体,心中一阵翻滚:仍是这样宁肯被金针震着,也不愿开口求那琼浆露?
桌上摆放了多天的玛瑙瓶终于被扔到了床上:“敷了。”
篱不再拒绝,沉默着打开了那细颈的瓶盖。……
“杨戬,吻我。……”当那火热的刚硬终于霸道地抵住他未经人事的秘处时,篱忽然恍惚着想起了那个深海中浮沉的吻,喃喃讫语。
那可能是他最后的筹码吗?当一切都失去希望和控制的时候?
“篱,你又忘了叫我殿下。”身上的人淡淡道,在引而待发时仍不失冷静。
象是一只美丽矜持、正在被撬开壳的扇贝,他被强行展开了。……被一举进入的裂痛撕开时,篱忽然自嘲地想:看来对于龙族来说,的确没什么痛比得上褪鳞的——即便是这样的侵犯,即便是这种截然不同的深深钉入。
何况,有什么痛比得上心的裂开呢?……
既然知道那琼浆露是灵验无比的仙药,可以让篱的失鳞旧伤瞬间化于无形,杨戬那带着惩罚性质的侵略并没有带丝毫的怜香惜玉。
不知多久,似乎只是浅尝辄止,杨戬便感到了些莫名的意趣索然。毕竟是在海中游泳了多年,篱那柔弱的身体中蕴涵的柔韧强度是惊人的,甚至在他如此霸道的索要下也不过浅浅昏迷了片刻而已。起身从那一直温顺忍耐的人儿身上抽离,他仔细地看向了篱。
一向深深吸人魂魄的眼睛是闭着的,不再象往常一样散着纯真温良的光芒,也没有了偶尔一见的固执和漠然。挺立的鼻梁下,那原先苍白得失血的双唇虽一直没受到任何照顾,却仍因为这激烈而残酷的情事泛出了淡淡血色,微微颤动着,象两片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脆弱**。
象是受了什么莫名的诱惑和吸引,杨戬忽然有阵失神,想起了方才那难得一见的温柔邀约。慢慢低了头,他的唇俯向了那楚楚可怜的**。
完了么?……篱慢慢睁开了眼,木然地望向了近在唇际的面孔。
似乎是偷吃被抓的孩子一样,杨戬忽然感到了丝尴尬。那即将到来的吻停在了距那唇角不到一寸的地方,缓缓地收了回去。
静静看着他,杨戬开了口:“从今以后,一心一意跟了我吧。那个敖丰,既然能由着心爱的人被兄长欺辱,便说明他配不上你。”
顿了顿,转了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温和:“以后,只要你不再三心二意,我没有什么理由再伤你罚你。”犹豫了那么片刻,他的眼光深沉了:“……或许,我会比敖丰更疼你。……”
“好。……”篱微弱地答,难得的顺从。眼中隐约现出了丝怯生生的恳求:“那可不可以……求殿下先……先放了敖丰?……”
总是能轻易激怒自己啊,杨戬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若不是为了救那个人,这敢伤他若此的倔强小鱼会主动张开双腿?!
胸中莫名的怜惜转瞬熄灭,杨戬半晌不语。忽然冷笑一声,看向了篱:“还没有完,让我们继续。”
(十七)
强硬地展开了篱的身体,杨戬冷酷地让欲望停在了那**前,微微一挺:“……这回,拿出你服侍三位表兄的热情来,我不想再对着一条死鱼。”
篱颤抖着,转过了头,无助地不知应对。
忽然地,疯狂的泪水终于在无边的屈辱和绝望中绝堤,默默无声地滑落在枕畔鬓边,转瞬化成了串串璀璨温润的珍珠,让室中硕大的夜明珠也失了刹那的光华。……
惊讶地看着那闪着光彩的珍珠,杨戬心中一片挫败:这样的眼泪,没在他被剥鳞时见到一颗,现在却无声地闪着讽刺和控诉般的光!……
“不准在提到他们时流泪!我不想看到!”他阴沉地道。
回答他的是流得更加急促而汹涌的泪珠,转眼间,颗颗滚动在遍布着丝丝血迹和浊液的云丝被褥间,如同夏日荷叶上晶莹的露珠。
“啊……不要!”床帏间忽然发出的惊悸低呼里,在身上那男子一个残忍的动作下,有了今夜第一抹惨厉的意味。一直忍耐顺从的少年惊恐无比地挣扎起来,弹跳着,却又喘息着跌下,真正象是一条无助而绝望的鱼了。
…………
清晨,还是到来了。回身看着黎明晨光中床上昏迷着的人,杨戬沉默了良久。或许是因为一夜纵欲的缘故,向来在清晨神清气爽的他眼下有了极少见的黑晕。
任意弯折的各种姿势,恶意挑逗的一再撞击,打开延展到最大限度的把玩,……震怒后,那是连杨戬以往也不曾尝试的迷乱和疯狂。
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恍然想起了凌晨时分的浅睡中,那个短暂而奇异的梦。……和这些天相似的梦境一样,他重回了那一夜的海底。唯一不同的是,以往梦里面目模糊的那个人,换上了身边这熟悉的容颜。
怔然半晌,他方起身穿好衣,唤进了玲珑。
……
傲来国,花果山。
依然是丹崖怪石,削壁奇峰;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
一股瀑布清泉飞天而下,在阳光下如白虹闪动。
“孙悟空,你给我出来!”一道清风倏忽落地,化成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冲着那瀑布内隐约洞口大叫,不是三太子敖丰又是谁?
无人应答,一群猴子吱吱叫着冒了出来,忽然涌上前来将他围在了中间,捉手抬脚,片刻已是缠得他手忙脚乱。
一个不留神,一只小金丝猴臂中的野藤忽然绕上了他的双腕,藤蔓忽起,正将敖丰双手越缚越紧,几只猴子大喜,疾风般扑上前去,嬉笑之间,已将方才还神气不已的龙宫三太子牢牢得四肢大张着吊在了空中。
“你们这群臭猴子!……”挣不开身上野藤,敖丰急气交加:“叫你们主子出来!……”
“找我么?”水帘一掀,一个身影悠悠露出半个头来,顶着一头金光闪闪的密发,眼神闪烁,似邪气又似纯真。
瞪着那人英气逼人精光闪动的眸子,敖丰怒气冲冲:“臭猴子,放我下来说话!”
“啧啧……还以为现在没了师傅做靠山,你该学乖点,谁知道还是一样脾气暴躁。”那男人似笑非笑纵身一跃近了前,举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起码叫一声大师兄吧?”
“哼!”敖丰冷哼:“有你这样成天想着欺负师弟的大师兄?”
不说“欺负”二字还好,一说那男人忽然怒气横生,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好,我们就来算算这五百年你欺负了我多少回,这十几年你又害了我多少遭!”
“孙悟空,你别冤枉我。”敖丰心虚地咧嘴一笑:“这些年你手能动脚能踢的,我哪里欺负得了你去?”
“你把师傅哄骗得服服帖帖的,哪次你一跑去诉苦,师傅不用那紧箍咒念得我头疼欲裂?”孙悟空再忍不住满心窝囊憋屈,怒吼起来。
“谁叫你总想骑我?”眼见那拳头一挥便要砸将下来,敖丰慌忙大叫。
“你变成匹小白马,可不就是被人骑的命,凭什么师傅骑得我就骑不得?”孙悟空撇了撇嘴。
“师傅是正人君子,他当然骑得,你这卑鄙下流的野猴子就骑不得!……”敖丰怒气丝毫不比他小,吼得更大声。
“我卑鄙下流?”孙悟空皱起了眉头:“你少满口胡噙,天底下有比我更光明磊落的人?”
“你不下流你第一次骑我的时候……”敖丰面如冠玉的俊脸忽然涨得通红,停了口。
“第一次骑你?还不是没骑稳就被你一蹄子撅了下来?”孙悟空挠了挠头:“我还没问你当初怎么那么大反应?”
“你还敢问?!”敖丰满面通红:“你干什么那里硬得象……”
愕然地打量着敖丰的脸色,孙悟空忽然狂笑起来:“你神经病啊?哪个男人早上起来那里不硬?……”
“要打你就快打!”三太子恼羞成怒:“少叽叽歪歪!”
“好!”孙悟空冷笑,露出一口雪白森亮的牙齿,举手一挥划断了敖丰身上纠缠的藤枝,“扑通”一声敖丰重重摔到了地上。
欺身骑坐在他背上,孙悟空冲四周猴群吹了声口哨:“一边呆着不准偷瞧,我教训师弟呢!”
斜眼看着挣扎不已的三太子,孙悟空得意洋洋地按紧了他:“我正要逍遥几天再去龙宫揪你出来,和你好好算算这些年的老帐,你到自个儿送上门来!”
“你听着,”敖丰咬住了雪白的银牙:“今儿来,我自然知道讨不了好去,本想要打要剐随了你。可你得答应我,揍完了帮我去救一个人!”
“哼,你想得美!”孙悟空冷笑:“你的忙我是不帮,这顿臭揍你照样得挨!”
“臭猴子!死猴子!”敖丰脸色变了,使劲徒劳的踢打着:“你当真不帮?”
“说不帮就不帮,哪来那么多废话?”那骄傲的男人甚是不耐。
“好!好——你够狠。”三太子咬着牙:“有种你就打死我,没种就趁早滚远点,少耽误我找别人!”
“这一拳揍你动不动拿倾盆大雨浇我!这一拳揍你拿石头劈头砸我!……”孙悟空怒叫,斗大的拳头终于落了下来,挥上了敖丰的背。
“啊——”惨厉的叫声从他身下脱口而出。
“这一拳揍你找群山羊在我洞边撒尿,这一拳揍你拿串香蕉吊在我面前一整天,又一脚踩个稀烂!……”
孙悟空越说越气,拳如雨下,一刻不停的揍了上去。
“啊……哎呦!……哎呀!”凄厉的惨呼响彻山林,声动郊野。旁边参天古木上几只鸟雀被这惨呼惊得一声厉鸣,“扑楞楞”地蹿到了空中。
“闭嘴!少叫得鬼哭狼嚎的。”听着身下越来越凄惨的哀号,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不,现在是斗战胜佛的头开始疼:“我又没使真力,哪里有那么疼?!”
笑嘻嘻地回过头来,三太子的脸上毫无痛楚之色:“我不叫大声点,你怎么出得了这口恶气,怎么过得了这个干瘾?”
他还真以为我不敢了!孙悟空怒瞪着那顽劣无比的笑容:“把头转过去!”
“干什么?”敖丰挑起了斜斜的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就不舍得打了?”
强行地扭过了那俊脸按在地上,孙悟空重重一拳挥上了他的软肋:——这只恼人的小白龙,不把他揍成四脚蛇他也不用姓孙了!
闷哼了一声,真的冷汗从敖丰的鬓角渗了出来。昨天被吊了一夜,上午又被父王责打了几鞭,身上正酸痛苦楚难熬,这只臭猴子也来下手?!……捱着身上不再留情的重拳,他死死咬住了牙。
“不叫了?”身上的人停了拳头,冷笑。
“打完没?”敖丰回头恶狠狠瞪着他,心里忽然一阵气苦。
“你!……”看了看他额头的冷汗,孙悟空举起的拳头慢慢放了下来:“说声大师兄我错了,就饶你起来。”
“我呸!”敖丰恨声淬道:“有种你骑一辈子别下来!”
“一辈子就一辈子!……”
山林静静的,旁边偷瞧热闹的一只小狐狸从青翠的灌木丛中伸了伸头,好奇地看着忽然都没了话的两人。
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叶,孙悟空悻悻地皱了眉:“算啦——我打得手疼。”
冷着脸,敖丰踉跄了几步,站得稳稳的了。一言不发地闷闷摔开了背后伸来的大手,他转身便走。
“不要我救人了?”身后那人嘻嘻地笑。
回过了头,敖丰的神色是他从没见过的冷傲:“你不救我也没法子,我自己再去。明儿我被人打死了,你可千万别去收尸,我受不起!”
愣了一下,孙悟空跃到了他的面前:“还真气了?”歪着头,眼中有丝孩童般的内疚:“——真打痛了?说吧,救谁?”
“就怕你也打不过那个人!”敖丰冷冷地笑。
(十八)
谴云宫门前拱桥上,敖丰斜眼看着身边晚霞中金甲闪烁的男子。
“瞪什么?瞧我打扮得精神不服气么?”孙悟空嘻嘻地笑。
“呸!”敖丰冷笑:“我是瞧你那身从我们西海龙宫抢去的锁子黄金甲!”
“这抢字说的好生难听。”那男人笑得恶劣:“明明是当年四海龙王联手送我的礼物,你爹都没二话,要你心疼?”
狠狠剜了他一眼,敖丰怒道:“你到底是来打架的还是斗嘴的?”
哈哈长笑一声,金光晃处,孙悟空跃进了谴云宫的大门。手中金箍棒连动风声,一举击碎了殿门旁的石兽,直击得石屑纷飞,风雷四起:“三只眼,给你孙爷爷出来吧!……”
一声狂吠,一道黑色闪电从殿门内疾蹿而出,啸天犬冷冷地仰头怒视,眼中兽性的光芒凶狠狠地闪动。
“啧啧,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畜生。”孙悟空大怒撇嘴,正要一棒打将下去,却听殿内一声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果然只敢欺负这畜生。”
健步而出,杨戬冷冷看着殿中两人,脸上是傲然不屑。
“三只眼,上次和人斗得手脚酸软在先,才被你勾人暗算在后。”孙悟空哈哈笑起来:“你倒瞧瞧,今儿能不能再在你爷爷这占一星儿便宜?”
“杨戬!你把篱交出来!”敖丰怒叫,声音哑了:“你欺凌无辜,残害弱小,算什么英雄好汉?”
“敖丰,这世界本就是强者的天下。”杨戬淡淡道:“这次再来滋事,捉住了可就没吊上一夜那么简单。”
“你敢吊他?我还没这么欺负这条小蛇呢!”孙悟空皱起了眉,狐疑地转头:“怎么没听你说?”
“丢人的事说出来很有意思么?”敖丰俊脸通红:“杨戬,有本事你再冲我来,要是我知道你对篱下手,我杀了你!”
静静盯住了敖丰,杨戬的脸色充满霸道的不耐:“那条小鱼,原本还给了三太子也无不可——可既然当初在龙宫由他任人欺凌,怕也并非真心对他吧!”
嘲讽一笑,淡淡道:“何况他昨晚是我的人了,三太子从此忘了你的小情人才好。”
愕然瞪着他,敖丰和孙悟空都张大了嘴。
半晌悟出他话中含义,敖丰的脸色红了又青:“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对篱?……”
旁边有人脸色古怪地哼了一声,拦住了他的话:“三只眼,少说废话!交人吧,不然砸你这谴云宫一个稀里哗啦!”
……金箍棒劈头砸下时,电光石火间迎了上去的,是那把交战过三天三夜的三尖两刃刀。
重量相近,力气不差,谴云宫的地面,瞬间晃动起来。
“你缠住他,我去找人!”不再理睬刀光棍影横飞的场面,敖丰飞身向后殿便跑。……
不出几步,一群侍卫已冲上前来,慌忙拦住了他的去路。顾不上恋战,敖丰张口一喷,一道汹涌海水如柱般急冲而出,冲得那群侍卫盔歪甲斜,四散着倒了下去。
“篱!””轻车熟路地飞脚踢开篱居住的偏殿门户,敖丰的脚步顿住了。
“三太子!……”玲珑立起身来,惊讶不已。
怔怔走到床边不知是昏是死的人身边,想到刚才杨戬那傲慢却笃定的言语,敖丰又惊又痛:身上尚有那熬不过的巨痛,若真被那混蛋欺负了去,还有命在么?……
“篱?”颤着伸手试探着床上人的呼吸,他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
沉沉昏睡的篱被一阵轻轻的摇晃弄醒了。似乎是很难受似的,他一向黝黑灵动的眼睛看向敖丰的时候,有着敖丰不曾见的黯淡和呆滞。
“是你?……”仿佛很久才辨认出他来,篱忽然打了个冷战:“他还没有……放了你?”
看着那苍白脸上隐约的不正常潮红,敖丰心揪了起来:“我很好,现在找了人来救你呢。”
轻轻扶起了篱,他的手脚笨拙起来:“你能走么?我这就带你走藏起来,叫那个混蛋永远找不到你!……”
侧耳听着不远处惊天动地的打斗声,篱有点恍惚。
慢慢起了身,望向了门外似乎在想着什么,他半晌不动。
“敖丰,我好疼。……”他忽然低声道。
“我知道。”敖丰的眼圈红了:“我回去就求父王给你找仙丹灵药,你先忍忍。”
“不是身上疼啊,”篱喃喃皱起了眉,细长的手指抓住了心口的衣襟:“身上的伤早好了。……”
有点儿不知所措,有点儿小心翼翼,敖丰呆呆看着他:“那是哪里疼?”
转过了头,篱没回答他的话,半晌淡淡一笑:“敖丰,……我跟你走吧。”
那笑容却让敖丰没由来的心中一紧,怔了一下,慌忙搀住了他。
……站在西海上空的云朵中,望着远处挟风带云疾追而近的两个轰隆人影,敖丰的脸色变了:这只笨猴子,怎么就拦不住那个人!
“下海!那只三只眼就追不上我们了!”一把拉住了篱的手,敖丰急急道。
没有拉动,篱怔怔望着远处,手心冰凉。
一片云霞蒸蔚暮霭灿烂中,那是他最想避开的人。
许是匆忙迎战的关系,杨戬没有着战袍,身上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玄色束腰长衣。猎猎风中,被激战中气流撞击的衣襟正飞扬飘舞,象是初见时在海水中舞动时那般,缠住了他的眼他的心。
光影闪动,交战的两个男人已飞到敖丰和篱身边。
晃眼看着那两只紧紧拉在一处的手,杨戬的脸色有丝阴沉,孙悟空却是一怔,晃了晃跳出了战圈:“等等!”
皱眉看着篱,他的神情有丝犹豫:“——我认识你?”
篱怔住了:有么?……这一头金发、眼神似邪似正的男子。若是见过,这般传奇人物怎会不记得?
“没有吧。”他虚弱一笑,摇了摇头。
果然是这般神武不群,飒爽不羁的一个男子啊,也配得上敖丰心心念念想着,为他吃苦受累了。
拍了拍脑袋,孙悟空忽然恍然:“五百年前我和杨二郎交战那晚,我见过你!”
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那晚眼光随着掉落的金箍棒望向西海,正记得有道人影随之破水跃入海中,虽有乌云蔽天遮月,可那闪电交织中,以他能望千里的神目,又怎会看不清这少年绝美面貌,矫健身姿?
篱讶然看着他,心中一痛,缓缓摇了摇头:“大圣认错人了。”
孙悟空愣了愣,不语了。
一边,杨戬和敖丰的神情都有点听不懂这哑谜的茫然。
半晌冷冷转向了篱,杨戬淡淡道:“不用想逃,你不会有容身之地。”
“你无耻!”敖丰抢着怒吼起来,正要接着怒骂,手被篱轻轻拉了拉。
“杨戬……告诉我一个不放开我的理由。”篱望着杨戬的眼光里是他熟悉的深沉哀伤,一如既往地,没有惧怕。
理由?……杨戬默默不语,心里有刹那茫然。
渐渐他的目光幽深而难测了:“不为什么,我只知道我不能放你走。”
歪着头看看杨戬,孙悟空似乎在想什么,忽然哈哈笑了起来:“三只眼,要留他先过了我这关!”
手中长棒一挥,风声立起,已劈面横扫过来。
杨戬的神色终于现了怒气,手中刀器寒光骤增,“咣铛”声响,两人重新又剧烈缠斗在一处。
风云变色,海面上近处一片水域波涛激荡。……
浪声滔天里,孙悟空举棒迎住了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嘻嘻一笑:“杨二郎,当年被我打下海去,滋味可好?”
冷哼了一声,杨戬傲然看他:“是我让你,你不会真忘了吧?”
充耳不闻他的讥讽,孙悟空眼珠一转低低压住了嗓子:“听说那天——有人救了你?”
愕然望着他,杨戬忽然愣住了:“这事……你怎么知道?!”
哈哈长笑,孙悟空忽然得意无比:原来真如自己所料!
“三只眼,你不知道你的救命恩人是谁?”他嘿嘿一笑。
“孙悟空!”杨戬的心忽然乱了,竟是“扑通”地狂跳起来:“你知道那人?……”
孙悟空的脸凑了过来,神色是无比狡黠:“你再受我一棒,让我出了这五百年的气,我就告诉你。……”
(十九)
怔然如中蛊惑,杨戬心中却跳的越发厉害,……这孙悟空知道那人的下落!
这些日在西海中遍寻不得的茫然忽然堵上了心,热血上涌,昂然点头道:“好,我信你。若我不死,你别忘了方才的话!”
怔怔听着他俩对话,篱的脸色苍白了。……他在说什么?他舍命要找的,是自己?
孙悟空哈哈大笑,重逾万斤的金箍棒忽然高举,当头急下着以迅雷之势击向了不躲不闪的杨戬。便在这时,一道黑色闪电忽然狂冲而上,正是旁边的啸天犬大急,疾咬向了孙悟空手腕。
“笨畜生,你怎挡得住他?”杨戬心中苦笑,手掌轻挥,已将啸天犬拨倒在一边。巨棒当头,那高大魁伟的身躯晃了几晃,忍住了胸中烦闷欲呕的一口鲜血,杨戬却忍不住铺天盖地的晕眩。
轰然倒下,他再次落入了波涛胜雪,如狼似虎的西海。……
“扑通!……”
看着水花四溅的水波,孙悟空笑眯眯地回转了身,看着目瞪口呆的那两个人。
不!……看着那渐渐归于沉寂的海面,篱的心象是坠了下去。死命挣开了敖丰的手,身子决然一纵,优美身影划开云霞劈开海面,已是飞身而落。
摆动着身后金鳞覆盖的鱼尾,篱感到了水波流动间阵阵来袭的腌痛,来自身后**处初经人事的残暴伤裂。……急追上前,他赶上了正缓慢下沉的巍峨身躯。
似是耐不住窒息,杨戬眉峰间那道深痕皱得更紧,微微的痛苦之色在昏迷中仍现了出来。线条原本峭硬的唇际微微下垂,在温柔水波中弥漫着孩子般的无助,如五百多天前一样,再次击中了篱从没坚硬过的心。
轻轻俯下身去,篱早已变长的黑发垂了下来,拂上了那男子的脸;而他温暖的双唇,覆上了那人冰冷的嘴角,……轻轻吐出一口气渡到了暌违已久的口中。
海水肆虐无情,空气稀薄阻断,在这一刻,死亡近在眼前。
轻揽住了那劲健坚实的腰,篱缓缓向遥远海面游去。而唇,不敢稍离。
甜美唇齿相接,缠绵气息相连。这惨淡一吻和那曾经的温柔一吻何其相似,在这静谧安详而神秘深邃的海底到海面,悠长而不间断。
头顶光亮渐近,霞光隐约。
海面,遥遥在望。
阵阵昏眩伴着浑身酸痛的无力,再揽不住那越来越沉重的身体了。……绝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海面渐渐又远了,篱心里一阵茫然的害怕。——敖丰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不下来找他们?……
紧紧抱住了那重新下沉的身体,篱无助地吻紧了那慢慢温暖起来的唇。
海底到了,广大、自由、对那个人却致命的海底。
明亮绚丽的珊瑚礁杂错在四周,优雅的各色兰藻、硅藻和金藻悠悠浮在身边,一如旧日的安静,却让篱感到了死亡般的沉寂。
今天的海水……特别的冰冷,篱恍惚地想。为什么自己的全身火烫得象在渐渐燃烧?从床上醒来时就知道自己在发烧了,可只有在这海水冷漠的包围中,才明白自己烧得如此彻底。
就要昏迷了啊。……当自己的唇终于离开,当自己悠然再醒,身边这人,该是变成一具和海水一样冰冷,却毫无生气的尸体了吧?他模糊地想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里的痛还是超过了身后的疼。
慢慢松开了唇,他看着海水中那熟悉的面容:如此英俊无匹,也曾如此狠心绝情。
“沧海月明兮鲛人泪,魂梦相从兮永相随。……”心中,是自己曾经的浅吟低歌,似乎在悠然响起。
那是母亲和父亲不悔的誓言,也曾在上次的相逢时,在那人耳边轻轻吟起。
杨戬啊杨戬,既然已输去了身体输光了尊严,索性——就让我把生命也输得彻底。……
惨然一笑,他叹息着重新覆上了自己的唇。辗转温存,细细舔噬,撬开了那渴望却没有知觉的唇,送进了一颗光华闪烁,浑圆璀璨的龙珠。……有了这龙族赖以遨游深海的龙珠,纵然将来没了自己,他将再不会害怕水了吧?
龙珠出口那一刹,他的身体有什么在悄悄变化。
那人的舌微微一颤,堵住了龙珠的去路,似是害怕着这陌生环境中奇怪的入侵。
很快地,那微弱的抵抗被篱的轻诱慢舔化解了,慢慢地,咽下了那火热的明珠。……
静谧的海中,篱倾听着自己和那人混在一处的砰然心跳,清晰有力,穿透厚重水波。
这是他和他的吻,他们之间仅有的两次吻。
第一次,吻在甜蜜的初相见;第二次,吻在不堪回首的生别离。……
终于再耐不住胸中窒息的闷裂,篱呛咽下了有生以来喝下的第一口海水。
杨戬,再见。
不,永不再见。……接二连三的海水肆虐着涌入他的口中时,篱静静松开了那人的腰,决然地闭上了眼。
……
…………
天上云层中,敖丰张大了嘴:“篱!……”怎么回事?那紧随着杨戬飞身跃下西海的,是篱?!
正要也傻乎乎的跳下去,身子却被一只不耐烦的大手拉住了。
“干什么?”敖丰急叫。
“我问你干什么?”那人笑得暧昧:“人家的事,要你瞎操哪门子心?”
“怎么不**事?篱他不知哪根筋不通了,跳下海做什么?我拉他上来快走才事!”敖丰跺了跺脚,看着渐渐平静的海面又急又怕。
“你知道什么,当年从海中救了那三只眼的就是这傻瓜。”孙悟空懒洋洋道:“如今我把他们又送做了堆,将来那三只眼不知该怎么谢我才是!”
发了半天呆,敖丰重新咬牙切齿了:“你胡说,我才不信!就算真是,我也看不得那个禽兽不如的三只眼把篱带回去!”
“小白龙,你那美貌表弟,该不会真的是你小情人吧?”孙悟空的脸色有点古怪了,斜眼看着他:“要不你急成这样?”
咬牙看着他,三太子的呼吸粗了。
半晌忽然微微一笑,眉毛笑得弯弯的,眼睛笑得亮亮的:“是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篱表弟了,只是……”咬了咬嫣红的唇,三太子道:“只是以前小,我还不明白。这几年总算是明白啦……可又杀出这么个讨厌的三只眼。”
瞪着敖丰那飞扬起来的眉,孙悟空忽然叫了起来:“人家不会喜欢你的,他喜欢的是那个三只眼!”
“我才不管他喜欢谁。”敖丰轻轻道,眼光却飘啊飘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喜欢他就够了。”
猛地跳了起来,孙悟空怒气冲冲一棒凌空击向了大海:“你这小蛇!一天到晚就知道发春!”
敖丰的脸色忽然变了:“孙悟空,少侮辱人!你管我发不发春?!”
“不管你?”不知原由的怒气忽然重新堵满了心,孙悟空欺身上前揪住他,一个跟头翻到海边沙滩上。
“啪叽”将那恼人的小蛇儿打倒在地,翻身又骑在了他背上:“除了师父外,就我这大师兄才管得了你!”
“死猴子!”又惊又恼,敖丰压根儿没料到他这手,脑中直气得一阵嗡响:“你滚下来!”
“偏不!”那男人死死按紧了他挣扎的肩膀和双手:“刚才还没打够!”
扭头侧瞪着那威风八面、斜睨冷笑的男人,敖丰心里一阵气苦:他凭什么?!……
“孙悟空,今儿打不死我,你就是没种!……”敖丰咬牙切齿。
“你以为我不敢?”孙悟空心中一阵暴躁,举手劈向了他颈后龙筋:“我五百年前就想把你这条小龙揍成小蛇了!”
吃不住龙筋上闷痛,三太子晃身现了小白龙的原形,心中说不出的冲天愤怒:“你龙爷爷还被剥过鳞锯过角呢,会怕你这点手段?”
嘴硬的小蛇!……孙悟空气恼地伸手一撕,扯下了他身上两片银色鳞片:“怕不怕?”
“啊……”低低惨叫了一声,身下的小白龙抽搐一下,忽然不动了。
“喂,少装死!”伸手戳了戳绵绵软软的小白龙,孙悟空神气地叫。
半天不见回应,他有点慌神了:不过撕片鳞而已,该不会真的昏了吧?急忙跑到水边喝了一大口海水,“噗”地一口喷到了那小龙脸上。银色的小龙微微一颤,被这冰冷的海水激醒了。
他撕自己的鳞片不算,还拿海水浇自己的伤口!……感到伤处刀割火烧的痛楚上又加了盐洒般的腌痛,敖丰眼圈慢慢红了,怔怔地一动不动。
(二十)
“喂,真的……很痛?”孙悟空犹疑地看着呆呆的小白龙,心里忽然害怕起来。
挣扎着化成了人形,小白龙的声音哑哑的:“大师兄教训够了没?不够的话再来,……左右我是打不过你。”
挠了挠一头乱乱的金发,孙悟空伸出了手。手刚一动,敖丰已经微微哆嗦了一下,眼中有丝一闪而过的惊恐。
“我不是要打你。——”孙悟空慌忙缩回了手,看见了他眼中那缕惊惧,心里一惊: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敖丰啊,怎么?……
敖丰慢慢起了身,眼中是不再掩盖的心灰意懒:“孙悟空,从今以后,你回你的花果山,我回我的西海龙宫。再不相干了。……”
“敖丰,你……”孙悟空有点儿慌,有点儿急,还有点儿气恼:“不就动了你两片鳞么?大不了,让你也拔我的毛出气就是。”
“孙悟空,什么人都可以撕我的鳞片——只要他有那本事。惟独你……不能。”敖丰望着不远处晚霞映照下红艳得扎眼的海水,想起了多年前那场让他在生死关前转了又转的剥鳞锯角,心里木木的疼。
身边的男子不语了,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望着大海,敖丰深吸了一口气,该走了——那里才是自己的家。……
身子刚动,已经被只火热的大手紧紧从背后拉住了:“你想走,招惹了我以后——就这么走了?!”愕然回头,他的脸上由惊讶转了黯淡:“你说的对,一直是我在招惹你,以后……我不敢啦。”
“不敢了?”对面那男人眼中的神情变得古怪了:“你没完没了地招惹了我五百年,现在想一走了之?”
自嘲地笑了笑,敖丰心中一片苦涩:是啊,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没完没了呢?……
“敖丰?……”孙悟空呐呐地张了张嘴巴:“你别走。”
“和你打打闹闹了五百多年,要是真再看不着你了,我……”抓了抓头,他有点找不着话了。
静静看着他,敖丰心中,忽然隐隐一动,象是看到有朵小小的花儿,忽然开在了这沙滩上。
“你怎么样?”他轻轻哼了一声,足尖不知不觉地,将脚下的细沙碾出了个大坑。
“我会不习惯!”孙悟空忽然大叫了起来,理直气壮:“上次在五指山下,你一气之下一走三年,我就不习惯!”
“你还敢提那个茬!”敖丰的脸忽然红了,想起了那个被骗到近前强索去的吻:“我只回龙宫呆了三天而已!”
“你龙宫三天就是我那里三年!”孙悟空闷闷地哼:“那时候我以为你再不会来了,就想:将来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这小蛇揪出来,拿绳锁了绑在我身边。……”
“然后就任你打骂欺负。”敖丰冷哼,嘴角却微微地翘了道微微的好看弧线:“好报我招惹你的仇。”
“少罗嗦!”孙悟空眼中的热度象是火焰山上灼热的高温,烫得他有点迷糊:“你已经招惹过了——从今儿起,再不准随便招惹什么别的人!”
呆呆看着他,本来就头脑简单的龙宫三太子忽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他……说什么?
我……我在说什么?孙悟空忽然觉得舌头抽了筋。
既然已经抽了筋,不如就活动活动吧!……
迷迷糊糊地想着,已是不由自主捉住了眼前那张秀美却错愕的脸,轻轻吻上了那五百年前曾气恼着狠狠**过的双唇。滋味果然和记忆中一样鲜明一样美好!……
海水退潮了,潮卷潮退,留下一地五色贝壳和狼狈横行的小螃蟹。
细软的沙滩里,几只刚孵化的小海龟从蛋壳里爬了出来,惊喜地打量着初见的人世。半晌歪歪扭扭地爬到了近处沙滩上两条纠缠的人影前,好奇地停下了,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其中一个正急急剥去了另一个的衣服。……
“以前就说过……总有一天剥得你这小蛇光溜溜的……”
“死猴子,臭猴子……呜——”另一个越来越哑越来越媚的声音被什么堵在了半途。……
“说好了让我骑一辈子的,可不准再反悔!”那是谁温柔却霸道的语声,穿过了五百年的风动云流,岁月沧桑,依然鲜活有力?……
……
冷得象是幼时误闯了海中最可怕的旋涡,身子浮沉在其间,快要一点点被吸入。用力地摆动着身后的鱼尾,却象被什么紧紧的拽住了,不留情地拖向越来越冰冷的黑暗中心。
不能呼吸,开始呛水。……可是这怎么可能?他是鱼,在水中自由随意,骄傲无比的鱼啊!
恍惚中,篱不解地疑惑着。
忽然地,他的手被另一只大手拉住了,耳边是一个低沉飘渺的声音:“篱!……”
猛地惊醒过来,篱一身冷汗地看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满心恍惚。
……没有冰冷的海水,眼前是一片明亮温暖的阳光。没有那自幼相随的金色鱼尾,他的下身已经永远变成了少年那修长健美的双腿。
还有,不是他一个人,有一双深沉熟悉的眼眸正近在面前,只是背对着东边阳光的来源,看不清那隐约散发着的,是什么情绪的光芒。
默默看着那眼眸很久,篱慢慢找回了属于他的思绪和记忆。
谴云宫。——依然是窗外云霞缭绕,室内永远一片清冷的谴云宫。
杨戬。——依然是这为之动过情、碎过心,本以为可以永不再见的杨戬。
可是,有什么是不对的。敖丰呢?孙悟空呢?……
“在想什么?……”赶在他发问之前,身前的人低低地问,声音是他不熟悉的柔和。
“我怎么在这里?敖丰他们……在哪?”他木木地问,按住了没着没落的、空空的胸口。身体异常得轻,象是要飘起来。做不成了鱼,该不会是可以做鸟了吧?……他苦涩地想。
很久听不见回答,只听得见远处几声清晨的青鸟轻啼,透过天庭的空旷遥远,穿云破晓。
“直健将军带了兵将及时赶到,把我从海底救了起来。”杨戬的目光安静而深邃,声音听不出起伏:“正巧见你落在一边,就顺手一并救了。”
竟是这样啊。……篱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我上岸后,把孙悟空打跑了,至于敖丰……”那人笔直的手臂指向了庭外的琼池:“还在老地方。”
琼池碧水,玉柱高耸,景物依旧。……一只一动不动的小白龙静静垂着头,被五花大绑着吊在了半空。
敖丰!……满心冰凉地看着那熟悉一幕,篱的身子动了动,似是想站起来,扑上前去。
“不要乱动!”绵软的身体被轻轻按住了,不由分说:“他没死也没伤,只是昏了。”
静静看着篱惊恐而伤痛的眼,杨戬的声音透着古怪:“这一次若再想救他,你……又该如何自处?”
听着那磁性语声里的引诱,篱愕然抬首。如何自处?……
是的,你该怎样自处?……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吧,说出你是谁!杨戬的心在急促地跳,眼中有他不自知的期待。
迎着他目光的那双眼,浮现了丝淡淡的讥讽。
慢慢挣开了他的掌握,篱躺了下去,漠然地解开了腰间松散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