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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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哥?……”

惊惶睁眼,凌川脸色煞白,怔怔看着面前不知何时走进病房的凌云,忽然低哑大叫:“出去,你出去,我不想现在见到你!……”眼前忽然有yim靡的画面潮水般涌上来:永恒般漫长、不见一丝光线与声音的黑暗;那黑暗尽头处,在头顶忽然出现的电视画面上凌云的身影。……

痛楚地发出一声迷糊的嘶吼,他深深将头埋进了雪白的枕间。

“哥?”有点慌乱,凌云不知所促地张大了嘴:“好,我出去。……”

“小云对不起。……”身后,凌川忽然微弱而绝望地叫:“请你把吴非叫来,我想见他。”

……望着吴非探究的沉稳眼神,凌川的面色苍白如玉:“吴非,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但说无妨,我有义务讨好你。”微微一笑,吴非的眼光暗示地望向门外凌云的方向。

温和镇定的吴非,永远知道在必要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

“我想去自首,冯琛是我杀的,虽然是自卫,可我不想逃避。所以凌云,拜托你从今以后,照顾他。……”凌川慢慢道。

“什么?”震惊地望着他,吴非深深皱眉:“那件事已经过去,你所要做的,就是彻底忘记!我也不怕告诉你,秦风扬已经帮你压下去了,你不用害怕。”

“我不是怕警方查出来,只是有些事,做了,就要面对。”凌川淡淡一笑。

“我告诉你,有一个人为你的自由,付出了你想象不到的代价。”冷冷开口,吴非轩昂安然的风度开始不保:“你想自首?那代价未免付得可笑。”

“什么代价?秦风扬他?……”怔怔道,凌川茫然。

“我不会告诉你,等你真去坐了牢,我再说出来,让你良心更加不安。”冷笑着,吴非眉宇间是他从没见过的怒气。“凌川!——你很自私。为了良心安宁,你就忍心让刚刚惊魂稍定的凌云再次陷入失去亲人的痛苦?你要安抚你自己的良心,你要面对你自己的抉择,我管不着,可是你要让他再为你担惊受怕,我就绝不会允许!”

沉默下来,凌川的眉头在痛苦地跳动。

“我告诉你,假如你敢抛下凌云一个人跑去牢里呆一辈子,我发誓,我也不会管凌云!”吴非愤怒地道:“你是他的的亲人,尚且可以对他弃若蔽履,我一个外人,怎么能保证什么天长地久?就算我保证了,你如何可以相信?!要想照顾他、弥补他,你自己来!”

良久,病房里没有了声音,凌川怔然地静静转头望着远处。天空里有风筝在飞翔,五彩斑斓的长尾巴划过天际,随着清风徜徉在安宁而美丽的窗外。

“……那么帮我离开香港,我不想再和秦风扬纠缠下去。”不知望着那远方多久,凌川终于疲惫开口,语气波澜不惊:“可你知道,以我之力,甚至很难顺利离境。”

静静看着他,吴非摇头:“凌川,何必?——劫后余生,难道不能让你对他稍微珍惜?”

“……如果我没有爱过他呢?”凌川清冷的拒绝写在脸上,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却痉挛着绞紧了床单:“是不是因为他原谅了我的背叛,为我的生死出钱出力,我就该从此后在他身下辗转承欢,以身相许?”

吴非默然。一路看过来,只知道秦风扬已经情根难拔,可是对于凌川的心思,他的确估摸不清。想起秦风扬前一阵那暴戾阴沉的脾气,他无言皱眉:假如真如他所言这只是秦风扬的一厢情愿,那么秦风扬的霸道和凌川的骄傲,的确是不可调和的尖锐对立。

“你要去到哪里?凌云要不要和你一起?”紧张地,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我不会带他走。”苦涩的微笑凝在脸上,凌川摇头:“他有你。”

“你的意思,是说首肯了我的身份?”吴非眼中是温柔的笑意:“你会帮我劝他留下吗?”

“他会留下,一定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的劝说。”凌川淡淡道,想起凌云每每听到吴非脚步时,腼腆却又期待的神情。

“凌川,有几个问题我一直迷惑,不知你介不介意我开门见山?”吴非深深注视着他。

“你问。”

“你是怎么逃脱的?老实说我觉得这简直是个奇迹。”

“对不起。”凌川的神情忽然有丝僵硬,断然拒绝:“我不想提。”

“那么为什么要整垮冯琛?我知道你嫉恶如仇,可似乎也不必拿自己的性命去匡扶正义。”

“……有些事,是一定要去做的吧。”淡淡一笑,凌川眼中有种微微的闪亮,痛楚却坚持:“无论代价是什么,无论能不能成功。”

沉吟着,吴非不再追问。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留在香港,秦风扬未必会太过逼迫你。”

痛楚尖锐,如钉如刺地扎入凌川心里:是的,他不会逼迫自己,可是他终有一天会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正常的男人,发现他那不堪的生理秘密!

“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凌川秀美眉峰下、清亮眼睛中,那种奇怪的哀伤,忽然看得吴非心里一阵模糊的不安。微微叹息,他终于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想有必要提醒一句,你的离开,对秦风扬,将是一个很难预知结果的打击。”

深深看着凌川,他的口气笃定而无奈:“但愿他的愤怒和不甘不要强烈到要翻天覆地找你。找到的那一天。……”

“……会怎样?”

沉吟一下,吴非坦诚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好乞求上苍别有那一天。”

……

“吴非!……我要见凌云!”咬牙切齿地,秦风扬狂冲进吴家宽敞明亮的客厅。连着几天,凌川不再露出抗决和锐利,虽然有点莫名的生分,但并没引起他足够的警惕。——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剂,他有把握这样甜蜜地耗下去。

可是一大早去接凌川出院,却人去室空,护士转交的简短信函上,却是晴天霹雳般的告别?!

箭步从楼梯走下,吴非静静的眼中了然:“不用了,你问他凌川在哪?我已经把他送走,凌云不可能告诉你。”

愕然地,秦风扬的眼中阴沉骤起:“你送他走,到哪里?”

“他不过是想离开,重新开始一段安静生活,这是他的权利。”吴非摇头:“风扬,放手吧。”

“你叫我放手?”秦风扬忽然一笑,冰冷的仇恨重新充斥眉宇:“就算他从一开始就对我演戏,设下陷阱笑着看我跳下去,然后联合外人打击我的世风?”

沉吟着,他冷冷大笑:“——他一个意义暧昧的电话,引得我可以拼了性命去救他,他一个施舍的吻,可以骗得我几天欢欣无比。吴非,——在他和你们眼里,我秦风扬是不是太自作多情,太低首下贱?”

“不,风扬。”不忍地皱眉,吴非低语:“爱情就算没有对等的回报,也没有人觉得付出多的那一方是下贱。只是,……感情无法强求,你聪明若此,怎会不明白这道理?”

“吴非,你高估了我的情商。”秦风扬冷笑,语气平静下来,却更有种让吴非心惊的东西:“象我这样被人戏耍得团团乱转的傻瓜,怎么会懂这么高深的道理?”

转了身,他阴恻恻低语:“看好你的小情人,我不保证我不抓他来拷问。”

“秦风扬!”吴非温和的声音忽然也有了冷意:“十几年的朋友,我一直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可是我保证,假如你再敢动凌云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放过你。”

沉吟一下,他继续冷笑:“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抓到凌云,你以为就凭你能撬开他的嘴巴?——秦风扬,他比你想象的坚硬。”

身体僵了僵,秦风扬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狂怒下不合理的冲动。凌云……那个无辜男孩,自己的确没有立场再带给他任何伤害。

“好,我不会动他。”僵硬地,他开口:“可我收回原来保证不伤害凌川的承诺。”

盯着吴非沉默的脸,他淡淡道:“假如你和他有联系,告诉他,藏好点——我会很有耐心找他,到时候,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你也知道,蒙他所赐,我现在一身黑道习气。”

……

(17)

…………

两年的光阴,竟然飞逝如斯。原以为浓重相思已经被七百多个日夜的不甘和愤怒燃烧殆尽,可重逢的那一霎,才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已经入骨。

从不停歇的搜寻,费心花钱地布网收线,重新将这从没真正属于过他的猎物紧攥在手心,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有谁知道,弄清楚又有什么意义?……

微微出神,秦风扬的目光注视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被按在浴室的水喉下强行冲了一遍,中途也曾醒来抗拒一番,可凌川似乎保留了最后的清醒,意识这样赤裸情形下的挣扎和申吟对男人来说,是怎样的诱惑,乖乖地很快放弃徒劳抵抗,任凭秦风扬粗鲁地将他劈头盖脸地冲洗完毕。

被摁倒在床上,只是无言地静静强撑了一会,凌川终于还是被高烧和疲惫夺走了对峙的力气,沉沉昏睡了过去。慢慢抚摸上那挺直的鼻梁和柔和的嘴唇,秦风扬的目光,只有在触及不到凌川的眼波时,才有那么一丝温柔的情谊。

转身拿来保镖找来的退烧药,他小心地将凌川紧闭的双唇撬开,塞进了两粒黄色的药丸,又灌了水进去。昏睡中被半斜着扶起,凌川没有抗拒,倒是老实地张了嘴,半呛半嚼地服下药去。

慢慢地,一两个平静而安详的小时过去,凌川脸上的红潮似乎有点渐渐消退,额头上也发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擦去那汗,秦风扬从房间的冰柜里找来冰块,浸透了一条长长的毛巾,敷在了他的额头。

静静看着凌川的睡姿,他无声地皱眉:……记忆里和他同睡过很多个夜晚的那个凌川,总喜欢张手张脚,毫不客气地把被子裹到自己那边,从不象现在这样,连睡梦中也委屈般地蜷缩起身体。

静静等待凌川的呼吸渐渐均匀,他才感到了丝倦意——从晚上的餐馆里折腾到现在,不得安宁的是凌川,也是他自己。

随手关上了灯,他向套房外间的一张床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床上的凌川忽然猛地不安分起来。忽然沉重地辗转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里夹杂着不安的申吟。

急忙开了灯,秦风扬冲到他身边抚摸上他的脸,热度在消退,也没有新的虚汗,怎么忽然就不安生了?

慢慢地,凌川的异动平息了,渐渐重新安静,他皱着眉头。凝视着他的睡颜,秦风扬悄悄舒了口气。转身悄然回到门前,他再次关上了灯。

“嗯……”忽然的轻叫再次响起,凌川似乎陷在了某种梦魇里,发出了一声模糊的类似啜泣的申吟,他猛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茫然无比地看着四周的黑暗,他似乎沉浸在方才的梦境里。遍地的血腥,屈辱而漫长的侵犯,还有头顶那总是在茫无尽头的黑暗后忽然亮起的yim靡残暴画面。……跌跌撞撞地,他跳下床来向着门口冲去,正撞在守在门前的秦风扬怀里。

被那坚实强硬的胸怀挡住去路,凌川忽然象一只爆发的小豹,凌厉无比的挥起拳头,重重地击向了秦风扬的胸口。

完全没有预料,秦风扬痛叫一声,半蹲下身体。

在黑暗中,凌川失神而锋利的眼神散发着疯狂的光芒,随手在身边的小几上摸到一件长长的物体,他紧攥在了手里,向着地上的秦风扬猛然刺了下去。……

惊骇无比,秦风扬飞快地闪在一边,听着耳边仿古烛台扎进木板的沉闷声音,吓出了一身冷汗。一个旋身的绞技,他闪电般出脚把正要再次举起烛台的凌川绊倒身下,手疾眼快地死死扭住了他的手腕,飞也似的抢下了烛台,猛然扔在了一边。

被他紧紧压在身下,凌川身上只穿了一件小内裤的躯体疯狂地挣扎起来,散发着惊人的热力。不停踢打扭动着,他突然爆发的力量带了绝望的气息。

一个不留神,秦风扬没能压住身下的人,凌川飞快地挣脱了他,向着门口爬去。恼怒地,秦风扬狠狠抓住他光裸的脚踝拖了回来,将这忽然失控的小野兽重新桎梏在强硬的怀里。

凌川渐渐在不休的挣扎中丧失了力气,喘息着,他终于低低啜泣:“冯琛……冯琛……你杀了我吧。”

讶然无比,秦风扬紧紧盯着在暗色中仍然看得见泪痕俨然的凌川。跳起身来,他惊惶地飞快按亮了壁灯,一霎那,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柔和地洒在四周,轻轻申吟一声,凌川身上的悸动停止了。……

恍然地,秦风扬想起了两年前在医院里,凌川不能在黑暗中入睡的旧疾。看着那双从疯狂逐渐转为迷茫的眸子,他慢慢低下身去,将凌川扶坐起来:“是我,凌川,是我。……”

怔怔望着他,凌川痴痴不语。是的,这久违的面庞,这温柔的声音,这在为数不多的美梦里才会出现的款款深情,是他。不是冯琛。……

慢慢垂下眼帘,他让砰砰跳动的心跳平复下去。半晌才惊觉自己狼狈的穿着和脸上的泪痕,他无言地站起身,自嘲地笑笑,走进洗手间擦去了满脸的狼藉。

“秦总,对不起。”他强行撑住绵软的脚步:“我做噩梦了,拜托……让灯一直亮着,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再有什么举动。”

秦风扬的眼光,在听到那“秦总”二字的刹那,恢复了深潭般的波平如镜和无情。

冷冷靠近,他把凌川逼到床前:“睡觉,我不会再关灯。”

无声地躺下,凌川顺从地令人惊讶。不知是被这接二连三的折腾消耗了最后残余的力气,还是隐约感觉到了些安定的环绕,他很快真正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日上三杆的时候,凌川醒了过来。四周静静的,空无一人。墙上的壁灯依然亮着,在明亮的日光里不再如晚间一般显眼。剧烈的头痛已经消散无踪,绵软的身体也恢复了少许力气。一旦身体好转,腹中的饥饿难当也显得格外难忍。

躺在床上打量着四周高雅而酒店风格强烈的装潢,他清楚地想起这环境的含义。无声地苦笑,他掀起身上的被子,来到盥洗间冲了个淋浴。昨晚依稀的片断在脑海中前闪过,有那个人粗暴地扒光自己衣物,有自己昏沉地放弃抵抗,还有温暖的水花在那人手下倾斜而下,淋漓在他的身上。怔怔地,脸烧了起来,他无力地靠在了背后罗马细瓷贴花的墙面。

凌川,凌川,你要怎样才能彻底逃开这个人?任凭他报复羞辱,顺从忍耐,他总有消气和厌倦的一天,不是么?……

拉开浴室雕花的磨砂玻璃门,他的脚步僵了一刹。门外的大床边,靠着窗户的藤制敞椅上,秦风扬冷冷的目光转向了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就像一个多月前那样毫无预警般迅速,却给原本阳光灿烂的室内带来阴霾的乌云。

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凌川感觉全身的神经忽然在绷紧。

起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倏忽举手,秦风扬按住了他的睡袍下微露的肩膀。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凌川蹦得有如满弦之箭的神经齐齐跳跃,他猛然抬手,紧张无比地架住了秦风扬又在伸来的另一只手。

“秦风扬,……不要。”他口干舌燥。

“不要什么?”锐利地盯紧他,秦风扬嘲讽一笑:“不要上你?”就像冰天雪地里得到了充分温暖的小兽,不过休息了一夜而已,举手格挡的手臂就有了这样大的力气。

“是。”艰难地开口,凌川颓然道:“除了这个,你要怎么拿我出气,都可以。……”

不耐烦地打开凌川的阻挡,秦风扬举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有一点轻微的热度,但是应该接近了常温,看来,年轻的体质在康复上的确得天独厚。

“凌川,我一定会要你。”冷酷地断言,秦风扬放下手,眼中有势在必得的欲望:“不过不是现在,虽然我听说发烧的人,体内的温度更宜人。”

愕然望着他,凌川忽然明白了他最后一句那隐含的yinhui含义。忽然的羞耻涌上心间,他死死握住了轻颤的拳头,慢慢又松开。凌川,你自己决定的,怎么样的羞辱都可以。

(18)

“再给你三天的时间,给我好起来。”秦风扬转身回到窗前坐下,冷漠的声音没有了昨夜那惊鸿一瞥的温柔:“我去办手续,然后跟我回香港。”

“我可以拒绝吗?”

“我喜欢香港,这里让我束手束脚!”提高声调,秦风扬厉声道。

已经那样无法无天了,还要抱怨不够尽兴,真是没有天理。在心里叹息,凌川唇边忍不住现了丝无奈:“秦总,天下虽大,有了钱,在哪里都是一样无所不能。”

“你在讽刺我拿钱压你?”微微冷哼,秦风扬神情傲然。

惊觉到自己那没能忍住的锐利,凌川紧紧闭上了嘴,露出了秦风扬不甚习惯的顺从谦和:“不敢,我只是真的不想回香港,这里我过得很安静。”

“你以为,我费了那么大劲,只要来看看你?”

“我不回去。”坚持地,凌川低语:“先提醒你——你带我入海关,如果不把我打昏,我会叫救命。”

“哦?”秦风扬淡淡道:“真不想回去,我去找凌云来劝你。”

警觉地,凌川冷冷看向他:“别用他来威胁我,你敢动他的话,吴非不会放过你。”

“我怎么会动他?”佯装诧异,秦风扬微笑:“我最多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和吴非——你落在了我手里。”

无聊。……这样凌云和吴非在香港,还不是一样的鸡犬不宁心急如焚?咬着牙,凌川不语。

“听着,如果这样仍不能说服你,我会直接包艘偷渡的海船,把你弄昏塞进去。”冷酷的表情没有商量的余地,秦风扬淡淡的口气下,是不容怀疑的坚定。

“上次凌云偷偷入境来看你,我手下的人被吴非带人三搅两搅,硬是跟丢了他。说起来,你也有一年多没见你弟弟了,难道不想他?”淡淡摇头,秦风扬叹息:“我记得你以前简直恨不得把他揣在怀里。”

凌云,凌云。想着上次见面时身材仍在长高的那道飞扑过来的身影,凌川忽然鼻子酸酸的。每次靠着电话倾听对方的声音,凌云总是恨不得打破电话般舍不得收线。

“好,我和你……回去。”忽然强烈起来的思念啃嗜着因为亲情而柔和起来的心,他低声道:“小云快要夜校毕业了,我很想参加他的毕业礼。”

扬扬浓黑的眉,秦风扬不置可否,心里却在冷笑:回到香港,你以为我会通知吴非那个多事鬼,让他跑来说教一番,或者直接报案把你弄出去?凌川,你未免幼稚。

微微一笑,他不再言语。

接下来的三天,秦风扬果然叫人办好了手续。保镖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衣食不缺、不再受骚扰的境遇比起前几日,多了安静和舒适,却有了被软禁的强烈感觉。回到香港以后,秦风扬预备怎么处置自己?还是这样软禁吗?有点茫然,凌川无力地整日躺在床上思索,却不得要领。算了,反正自己确实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几天后,在时刻不离左右的严密贴身押送下,一行人踏上了先取道上海,再转飞香港的班机。

踏入人流汹涌的机场大厅,凌川有那么一霎那的停顿。这片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爱和恨的土地,原来并没有从自己记忆中彻底远去。

凌云,他亲爱的弟弟,也在这同一片天空下,和他一起呼吸着摩天高楼中微微污染却仍散发活力的空气。……

身后,有保镖不耐的轻轻捅了捅他,他才惊醒到自己依然不自由的处境。没有抗拒,他弯身钻进了早已等候在机场外的熟悉车辆。

依然是那辆自己坐过无数遍的秦风扬的爱车,依然是装饰简单的车厢,古朴而编制精美的的中国结悬挂在前方沉默的司机阿健的头顶。……

长长轻叹,这一声,没能逃过正随后钻入车厢的秦风扬的耳朵。转过身,他默默看着凌川,眼中有种深究的神色。

这神色很快收了起来,他轻描淡写地开口:“回会景阁去。……”

会景阁。……以前和秦风扬春宵幽会的地方,那里有太多太多甜蜜的痕迹。几乎是慌乱的,他想立刻拒绝,可是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如今的自己,还有说话的余地?

车辆平稳而缓慢地在中午如流的车河里行驶,秦风扬的脸色不但没有因为糟糕的路况而不愉,反倒意外地有丝凌川见惯的笃定,似乎是那种经过了长期狩猎的猎人,捕获了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后,带着轻松和兴奋。心中慢慢不安,凌川沉默着,一路看着窗外的街景。

直到被带进那间再熟悉不已的卧室,看着靠着窗边的那张床,他默默不动。记忆里,是谁懵懂情动着,在这里向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交付了身体?是谁在无数个甜美激情的夜晚,大笑着欢畅地预支欢乐,挥霍爱情?……摇摇头,他驱散脑海中的画面,心里的刺痛排山倒海。

看着秦风扬好整以暇地一件件换好居家的衣物,他开口:“我想打个电话给凌云。”

“不可以。”淡淡拒绝,秦风扬毫不避讳地在他眼前脱下内裤,穿起绵质的睡衣。

“为什么?”愕然发问,凌川道:“是你劝我回香港,看我弟弟。”

忽然扔下手中刚脱下的衣物,秦风扬刚才还云淡风清的英俊脸庞忽然有种暴怒的前兆:“凌川,让我告诉你——我把你找到绑回身边,是要你还欠我的债,不是好心帮你骨肉团聚!”

怔然后退,凌川欲言又止,终于隐忍地低语:“是,的确是我欠你。我把你的公司整到快要垮台,我欠了你帮我赎身的五百万,我欠你帮我隐瞒杀人事实的情分,我还在前几天,又新欠了你那么一大笔。……”

“原来你都记得,两年前你逃跑得那么坚决彻底,我以为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活该,都是天经地义!”咬牙切齿地,秦风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说了,我宁愿去坐牢。……其实,两年前我杀了冯琛的那一刻,我就该在牢里。”凌川淡淡苦笑。

“你坐牢我有什么好处?”冷笑着,秦风扬欺身上前轻佻地抬起他的下巴:“把我没玩够的人送到牢里给那群饥渴的囚犯玩,我没有那种兴趣。”

看着凌川那平静的幽黑眼睛,他淡淡昂首:“想坐牢是吗?从今天起,你的牢房就在这间屋子里。”

“秦风扬!……”被动地听任那强有力的大手抬高了他的视线,凌川克制住想要逃开的冲动:“你不能囚禁我。这是违法的。”

“违法?早在两年前,法律就不再是我所顾忌的东西。”冷笑起来,秦风扬深邃的眼睛有丝凶狠:“我也买凶杀过人,怎么样?配不配得起你?”

“为什么?……”凌川茫然心惊。

“……”淡淡摇头,秦风扬看着他的神情有丝深沉:“和你无关——你不必知道为什么。”

“秦风扬,真想对付我,有很多办法更直接。——象前些天那样,我去睡街头,去做苦力,我还可以永远不再踏进证券业一步。”痛楚地闭上眼,他不看秦风扬那喷发怒火的深邃眼眸。

“永远不再踏进证券业一步?不再能感受到在那块疆场上快意驰骋的激动,不再能让那些曲线在你的掌握里上下跳动……”深究地望着他,秦风扬冷笑:“凌川,——你会枯死。”

没有说话,可是凌川眼里那一闪既逝的战栗没有逃过秦风扬的锐利目光。脑海中,忽然闪现前些天在镜头后看到的一些依稀景象。沉默的、平静的、甚至内敛到近乎颓废的凌川,只有在面对那些股市曲线时,掩藏在黑边眼镜后的眼中,才会悄然浮现一丝明亮和激情。是的,记忆里曾让自己目眩神迷的华彩光芒,只有那无人的时候,他独自展现给那冰冷的电脑屏幕。……

——是的没错,假如真的斩断他这份最后的骄傲和痴迷,那个原来的凌川,就会永远回不来了。这一点,秦风扬心中忽然清晰无比。要吗?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斩断那些东西吗?

(19)

怔怔望着秦风扬,凌川心中一阵模糊而清晰的痛:枯死?……自己离那种境地,本来已不远。

平静而疲倦地,他低首:“要杀要剐,随便你。只要你有兴趣。”

“干什么?”深深凝视他,秦风扬脸上的神情忽然狠戾:“又想用苦肉计?我有自己的方法,不用你指手划脚教我!”

忽然把凌川推向身后不远处的大床,他强健的男性身体紧紧压了上去,开始擒住他的手腕。

“秦风扬,你做什么?……”惊觉出异样,凌川刚刚挣脱的手腕被重新夺回。

“不用怕,我现在不想强上你,我只是——想确保你没办法离开这里。”飞快而冷酷地,秦风扬按住他的身体,厉声向门外大喝:“进来,帮我把他按住!”

两名在前几天就打过照面的大汉冲了进来,手脚麻利地接手,不顾凌川惊诧愤怒的死命挣扎,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把凌川四肢大张地按在了床上。

拿过早已备好的毛皮衬里的特制真皮手铐,秦风扬亲手冷酷地将凌川挣动不休的双腕铐连在床柱的前端。

挥手让那两名大汉出去,他轻松地看着凌川涨红的脸色和依旧踢动不已的修长双腿:“凌川,你再敢乱踢,我就把你的腿也绑起来——知不知道成个大字躺在床上,很容易刺激男人的性欲?”

僵硬了身体,凌川忽然不再乱动了。慢慢让紧绷的身子舒展开来,他听着自己的呼吸,渐渐平稳下声音:“秦风扬,被你绑成这样,我会觉得很屈辱。”

“嗯。”漫不经心地,秦风扬点头:“又怎样?”

“不怎样,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淡淡一笑,凌川似乎认命地想通了什么,片刻前的愤怒已经忽然消散,就像从没有爆发过:“我想,我的疼痛和屈辱一定会让你快意,所以我说出来,满足你。”

阴沉地注视着床上沉静下来的侧脸,秦风扬忽然踢倒了身边的另一把座椅。快步走到床前,他的目光检视着凌川的手腕。虽然是毛皮衬里的手铐,但是凌川刚才的挣扎看来十分剧烈,手腕边缘已经有了几道小小的红色擦痕,细细的血丝在悄悄渗出。

忽然的,眼落在了凌川左腕上那道浅白的长疤上,心里一阵窒息。那是……两年前他落在冯琛手中时,自杀的旧疤痕?……

愣愣地,他僵硬的手掌轻轻抚摸上了那道伤痕,不知怎么,竟然慢慢说了一句:“凌川,那个时候,是不是很疼?……”

转头看着他眼里抑止不住的痛惜,凌川心里一阵忽然的酸楚:这样的怜惜,自己既已无福消受,何必留恋?

开口低语,他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已经带了温和的安慰口气:“不是很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冯琛的确是用了一些手段,可是……”眼光有点迷惘,他喃喃道,“但总不能真的放弃活下去吧。我是假装自杀的,……只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好藏起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静静抬起头,怜惜下的温存悄悄弥漫,秦风扬问。

窒了窒,凌川没有立刻回答。半晌他温和流转的眼波渐渐冷淡,那个藏起铁勺的场景,是一个如此屈辱而可怕的记忆。……

“和你没关系。”突兀地开口,凌川俊朗的脸上,蓦然浮现清冷的拒人千里。

注视着他这忽然的转变,秦风扬冷哼了一声,眼中的温柔也在同时收起。忽然地,他对自己有种恼怒的情绪:秦风扬,你仍然是那么喜欢自作多情,眼前这个最善于用身体演戏和达到目的的人,他从来没有爱过你!可就算这样,他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就能让你本该冷硬的心这么卑微地软下去!

“凌川,你说得对。你这副觉得屈辱却又不得不顺从忍耐的样子,的确让我有点解气。”翻身坐起,他恶意一笑:“所以你就这么呆着吧,吃饭和上卫生间,我会放开你。”

“谢谢。”

谢谢?秦风扬狐疑地看着他。

没有迎接他的目光,凌川的口气淡淡的:“冯琛关我的时候,吃饭睡觉都不解开铁链呢,你比他仁慈多了,我难道不该感激?”

室内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秦风扬的呼吸逐渐粗重,紧紧抓住凌川淡然的脸扭向自己,他的眼神带着愤怒的烈焰。

“凌川,你休想再用你的痛苦来打击我!”他厉声道:“早在两年前,被你的软弱骗的心痛不已之后,我就发誓再见的一天,绝不要为你再心软心动!”

无言凝视,凌川任凭他的手力大到让他痛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可以这么狠毒,这么无情无义?”他喃喃低语,手下继续加力,直挤压得凌川的颊骨隐隐作响:“……我只不过在一个放纵的夜里喝了点酒,把一个男孩误认成了前来应召的男妓。是,我是强上了他,可是我以为这样的反抗和挣扎,在他们来说,是常用的调情手段!就算我酒后失德,就算我行为过分,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判我那么严重的罪,用你自己报复这样一个误会?!?!”

“说话。——告诉我,你这颗刻薄冷淡的心里,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爱?”秦风扬的声音带着焚烧的温度。

微微战栗一下,凌川逼迫着自己直视着他那慢慢恨意充溢的眉眼,心里的刺痛就像漫无边际:不,我爱过你。那么那么深得……爱过你。我从没有对你演过戏,我让自己的心沉沦在你那里,从来也不曾稍离。

张了张颤抖的嘴唇,他眼中水气泛起。忽然想把这疯狂的讫语喊出胸膛,却蓦然发现,自己被紧紧捏住的脸颊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而你这副yin荡的身体,为达目的究竟做过多少次武器?……”秦风扬冷冷注视着他轻颤的双唇,声线幽冷。

就像听到了一声沉闷的钟声在头顶嗡嗡的敲响,凌川忽然颓然地瘫软下去。是的,这就是他眼中的自己。……张大了嘴象是忽然无法呼吸,他茫然地看着秦风扬的脸,浑身象被抽去了力气。

感觉到挟制他双颊的手忽然放开,他张了张嘴,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飘荡着:“用身体做武器?……论次数可能不少,论人数,也不过你和冯琛两个而已。”

这轻佻的类比,象是点燃了早已接近沸点的酒精,秦风扬只觉得浑身在一霎那烧起冰蓝色纯正的火焰。“啪!……”一个重重的耳光响亮地扇了下去,将凌川俊美的脸狠狠打偏在一边。室内忽然安静,秦风扬死死盯着凌川慢慢转过头来,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腮边蜿蜒而下,清冷的眸子迎上他的视线。……

“秦风扬,你要我到底怎么做,才能算还清你?……”凌川空洞的声音响起,字字低徊。

咬着牙,秦风扬的眼中火焰不熄:“我要你的身体和尊严做玩具,你还不还得起?”

“好。……我奉陪到底。”凌川的眼中有种奇特的迷茫,混着哀伤:“你给一个期限,在这期限里,只要你自己不厌倦不嫌弃——你要怎么玩都可以。”

“期限?”秦风扬脸色渐渐嘲讽,好整以暇地举手,开始不紧不慢地剥去凌川的长裤:“以你这样的身材相貌,在银都差不多也有万元一夜的身价,就算你夜夜承欢,——也要奉陪我三十年,才能还的起。……”

怔然望着他,凌川只能感到嘴角不断流淌的血丝流下脖颈,凝结成片。下身的长裤之后,内裤也在充满凌辱的视线中被褪得干净。凌川,你在怕什么?你惧怕失去的那最后一点尊严,既然这个男人发誓要剥夺,你如何逃得过去?……

无意识般的,他慢慢舔着嘴角的血流,直到那血流渐渐减缓,直到满嘴都有了腥甜的气息,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嫌坐飞机劳累的话,……你今天可以开始。”

冷冷注视着他清冷绝然、却又木然豪不在意的表情,秦风扬忽然愤怒无比:无论再怎么不肯承认,自己的确已经被这一句打击到不愿扑上去!

闭目的等待,凌川心中是仿佛看到死刑就要降临的灰心丧气。良久的静默,象是过了一生一世,没等来预想中的一切,却等来了秦风扬狂怒地踢上了床柱,和重重摔门而去的怦然巨响。……

20

夜校门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个抱着一堆书本的高挑身影东张西望着,吸引着隔着车窗的吴非的视线。记忆中,四年前初见时,许是正在生长发育的身体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那时的凌云身材瘦削,个头似乎只有刚刚170出头。

可是这几年,不再有饥饿侵袭,不再需要日夜颠倒,虽然已过了发育的平均年龄,但凌云的个子竟然仍悄悄窜高了那么多。

那张面容上,少年的青涩不知不觉间,已经悄然褪去,取代的,是某种越来越沉静安然的气质。静静凝视了好一阵,他掏出怀中的手机低低道:“我在街角这边,换了新车,银灰色的这辆。”

合上电话,凌云眼光望向了这边,远远地,眼中一亮。迈开长腿小跑着过来,他拉开车门坐了上来,半是抱怨地微微一笑:“换了车啊,难怪我找不到。”

“喜欢这车吗?”吴非含笑。

“还好吧,你知道我不太懂车,不过既然是你自己选的,应该合你的心意。”

“不,我希望它能合你的心意,因为,这是送给你的。”吴非微笑看着他:“你就要毕业,我想这可以算是毕业礼物。”

“哦。……”有点惊愕,凌云拧起修长的眉峰:“吴非,我不想要这么贵重的礼物,或者……你可以送我点别的代替?”

“不,这次不可以。”温和却坚定地,吴非摇头:“我明白你的坚持,也一直尊重你的坚持。所以这些年来,我没有为你花过一分钱!”

控制不住心里悄然冒头的恼火和痛惜,他继续道:“可是凌云,当你一边打工一边上学,却不肯要我帮你一分学费,你有没有想过一点我的感受?”

“吴非——我打工的钱已经足够生活和学费,何况我哥还经常大笔大笔地汇款过来。”温和地开口,凌云的笑容真诚而淡然:“我只是想自立,并没有多么辛苦。”

“如果我们的爱真的没有杂质,你怎么会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吴非恼怒地瞪着他:“我难道就不可以送点东西给我心爱的人?”

皱了眉,凌云被他的强硬和激烈而微微有点不知所措:“吴非,这个……让你很烦恼?”

“不止,我已经忍了很久,却从来不敢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那么,我接受。”微微笑起来,凌云挠头。

“嗯?”没料到他这么爽快,吴非一怔。

“你家的车已经开不完了,如果我真不要,车行又不能退,岂非也是浪费?”呐呐低语,想到这么多钱的东西要浪费,凌云的脸开始有点愁云惨淡的意味。

心里象是开出了小小的花朵,吴非强抑住兴奋,淡淡一笑:“这才对。何况这BMW新款3系款式不张扬,价钱也真的一点也不贵。”

微微扬起眉,凌云笑了:“吴非,你现在好像真的变节俭很多,以前的你,绝不会去考虑东西的价钱。”

“何止节俭?”摇摇头,吴非眼中俱是笑意:“在你的潜移默化下,我简直去自助餐会都忍不住想把食物打包回家。”

“噗哧”笑出声来,凌云佯装瞪了他一眼:“哪里有那么夸张?再说……”

“再说浪费是罪。”飞快截断他的话,吴非一本正经地揉揉鼻子。

悻悻地哼了哼,凌云摇头:“好好的食物,我一看到要白白扔掉,就心疼得想胃疼。”

“你说什么呢?”吴非好笑地摇头:“什么叫‘心疼得胃疼’?”

“就是一心疼,胃就会跟着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挠了挠头,凌云清澈的黑眼珠里有点困惑。

静静凝视着他,吴非的心,忽然有阵模糊的酸楚。这样的情形源自怎样的境遇,微微思索就很明白。忽然轻轻揽住了他的腰,吴非叹息着吻上了那两瓣柔软温润的唇。

“嗯?……”脸红起来,凌云被动地接受着着忽如其来的温存,半晌挣脱开,局促地看着他:“大街上呢,……”

“凌云,凌云。……”低低呼唤着这美好的名字,吴非把他的头按向了自己的胸口:“我保证,有我在一天,你永远不会回到原来那种境况里,不会挨饿,不会贫穷,不会受欺负。”

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凌云半晌才转过头安然看着他,眼中隐约光彩流动:“吴非,你知道的,贫穷和困顿,我从来都不怕。”

“那么,你怕什么?”

“我最怕的,是不能预知的灾祸,……和别离。”

默默看着他,吴非点头:“我不敢保证天灾人祸,可是我可以保证,我们之间绝不会有别离。”

凝视那深情眼波,凌云的心在一点点深深沉醉。轻叹一声,他不再说话,轻轻将双唇递了过去。恋人之间,热烈的吻和温存的爱抚,原本就可以取代一切言语。……

暗哑的申吟声渐渐在紧闭的车厢里响起,似乎是在激情中仍然顾忌到车窗外的人流,凌云的申吟格外隐忍而细微。

这微弱如猫似的声音在凌云的嗓眼中低徊,却意外地多了丝平日不多见的诱惑之意。

“外面听不见。……这车隔音很好。”微微喘息,吴非的手加快了动作,引诱低语:“叫出来,……我就给你。……”

被他娴熟的技巧挑逗着,正酥痒舒畅得不知身在何处,耳中听到这一句,凌云恼羞成怒得红了脸。看着身下气喘吁吁着挣扎起来的凌云,吴非不忍再为难,微微一笑,终于俯身下去。……

不知多久,车厢里春光渐散,旖旎平息。躺在吴非的身边,凌云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刚才激情中紧紧抓住的安全带:“吴非,再过十几天,我就要毕业了,虽然夜校没有什么太正式的典礼,可是……我真的很想我哥也能来。……”

两年了,本以为等秦风扬心平气和就可以把凌川悄然接回,可是显然,秦风扬冷静下来所需的时间,远远长过他们的估计。不过似乎最近,秦风扬的动作明显散漫了下来,也没有再象当初那样常常派人跟踪凌云。

皱了眉头,吴非轻声安慰:“快了,秦风扬的耐心也快耗尽,我想要不了多久,他对你哥的兴趣会彻底消失。”

忽然坐起身,凌云掏出了怀中的电话,沉默地拨打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半晌沮丧地放了下来,他开始心神不宁,终于再按捺不下异样的情绪:“吴非,有件事我没跟你说,这几天,我哥一直没给我打电话。……”

“会不会太忙,又或者只是忘了?”微微诧异,吴非看着他。

“不,不会。他一般都是两三天打一次电话给我,可是这一次,已经隔了四五天。”凌云的心,忽然莫名其妙一沉:“而且,我打过去,也总是盲音。”

吴非静静听着,忽然脑海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升:是的,秦风扬最近的悄无声息未免太没有道理,怎么看,他也不象是忽然就能放下一切的人。

脸色渐渐凝重,他拨响了秦风扬的电话,无声地冲凌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微笑开口:“风扬,从纽约回来了?最近怎么样?很久没和你聊聊了。”

“嗯?”一霎的惊诧,秦风扬的声音很快平静:“好啊,只要你不怕你的小情人恼你,我随时奉陪。”

“就今天吧,我忽然很想念以前我们把酒言欢的日子。”微微一笑,吴非道:“不如我这就开车去你家里。”

“不,我现在不在家。”飞快否定,秦风扬的拒绝很坚决:“我们去酒吧。”

“我想念你酒柜里那只82年的干邑了。”吴非沉着地试探,眼中闪着光芒:“怎么,不欢迎我?……”

“……吴非,我没有不欢迎你。”秦风扬的声音有丝烦躁:“我的那瓶酒早喝完了,你想品酒,哪里不能去?!”

“那算了,以后我找到好酒再约你吧。”微微叹口气,吴非没有流露出什么:“再见。”

挂上电话,吴非的眼中有了真正的不安。急忙地,他拨响了另一个电话:“周先生,你立刻帮我查一查,这几天里,秦氏的秦风扬是不是从纽约回的香港。”

十几分钟后,电话打了回来:“不,吴总,他前两个月是去了纽约不假,可是就在昨天,他是从中国内地入境回来。”

糟糕!无言地挂上电话,吴非苦笑:“凌云,你的担心是对的。……如果没有意外,我想秦风扬,已经找到了你哥。……”

“什么?”凌云紧张无比地抓紧了他的手:“你肯定?他会怎么样对我哥?这么久过去,他怎么还是不能释怀?……”

”你冷静一下。”拉住他的手传递着热力和安定,吴非飞快思索:“秦风扬假如用了胁迫的手段,他一定会把凌川藏起来。——他又不肯让我去作客,我估计,十有八九,你哥现在就在他家。”

“吴非,我们报警!”

“那不行。”摇摇头,吴非冷静下来:“没有证据,警方总不能冒然搜查!有一件事勿庸置疑,——那就是他爱凌川。所以你暂时不用太担心,他总不会真的太伤害他。”

“可是……”凌云欲言又止。

“我们来想想稳妥的办法。”吴非轻拍他的手臂:“退一步说,就算你哥真的在困境里,我们想救他,就更加不能打草惊蛇。……”

沉默下来,凌云模糊地知道,吴非的话有道理。

“现在我们去龙岗道吃宵夜,别乱了心神和阵脚,嗯?……”

崭新的车子安静地启动,顺着霓虹幻彩的夜色前行。不久前温馨甜蜜的气氛已悄然冻结,车厢里开始流动两股不安。

直到坐在了一家食肆的座位上,凌云的面色依然有点强掩不住的忧郁。

“你先坐着,我去一下洗手间。”吴非起了身离去。

目光忽然有点出神,凌云怔怔望向了不远处的一个少年。大大的眼睛黑溜溜地转动着,灵动的眉目煞是好看,只是神态间有种和年龄不相称的沧桑。他身边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目平庸,正色眯眯地看着他啃咬着鸡翅的模样。

微微激动起来,凌云忽然站起身,匆匆向那张桌子走去。似乎接收到他的目光,那少年抬起头,愣在了那里。……

忽然跳了起来,那男孩猛地扑上前,扔开了手中正啃了一半的金黄鸡翅,油腻腻的手掌抱住了凌云的身体:“阿KEN哥!……是你!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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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操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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