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取回昆仑之玉这件事,明明知道越早越好,却因为不知道要如何跟源义仲提起而拖延了下去。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总还是得进行下去,也必须进行下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比想像中还要提前来到……
为了庆祝优昙的身体康复而举办了三天三夜的宴会,难得的,优昙公主做为主角亲自出席。虽然因为她那特殊身份的原因,所以不能在众人面前展露出面貌,不过她那在重重帏帘之后模糊的俪影和那偶然间说笑时那美妙动听的声音,便足以使与会者心醉神迷了,其中更以爱慕她多年的藤堂俊平为最。
在优昙公主年纪尚幼之时,常以保护者自居的,并非只源义仲一人。优昙因年纪长大而不能任意行走人前之后,少有机会看见她的藤堂俊平,将对她那不知何时变成了思慕爱恋的感情深深的藏在了心里。
对优昙的身体欠安,除了源义仲之外,最为心忧如焚的人,亦非他莫属。
但即使是这样深深的爱恋着公主,由于身为家臣的身份,始终也不敢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而他掩饰的太好,源义仲更不可能对他的心意有所查觉……
在庆祝优昙公主身体康复的同时,喜悦之外同时存于心间的还有隐隐的不安……公主的身体恢复了,而且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吧……
一想到深爱的公主有可能会嫁到哪位贵族的家里,从今往后再也无法见面的可能,藤堂俊平的心中无时无刻都受到如同火烧一般痛苦煎熬。
不出声的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在痛苦的心情煎熬之下,微有醉意的他终于再难掩饰心里的愿望,一双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那帏屏之后的朦胧身影,对其他人一点也不想理会,就连主君的源义仲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发觉。
“俊平!”源义仲见他好像是喝醉了一样,对自己的呼唤没有一点反应,不由得哈哈的嘲笑起他的酒量太浅薄。旁人这时也都喝了许多的酒,对他的异常没有什么人多加注意,就连源义仲也并没有责怪他的不敬而只是吩咐近侍们将他搀扶下去休息。
此时,源优昙也因过于喧嚣而略感不适,向兄长告退。
见到源优昙离去,藤堂俊平突然间难以抑制心中如波涛般不停翻涌的爱意,紧跟着她也离开了大殿。
在望着公主居处的方向长吁短叹,心中苦闷不堪的男人身后,形状奇特的一团黑气正在悄悄移近……
那黑色的气状物猛然间跃上了毫无所觉藤堂俊平的背部。接着他突然间摆脱了侍从的搀扶,向优昙居住的院落飞奔而去。
只要……只要再看一眼就好……再看她一眼,然后再将她忘掉!本来只是这样的想法,却在他奔跑的同时,近乎自虐的不断的重复着,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了:只要……只要得到她一次就好……
他飞快的奔跑着,穿越长长的回廊、跃过小小的池塘、跳过高低不平的树木,不断的向前、再向前、向那有着他心爱公主的地方奔跑。
神宫砚道在板桥处被一个人撞倒,喃喃抱怨着从地上爬起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看见了一张嘲笑的脸孔。
惊讶的抬起头来,奔跑远去的人背后盘踞着形状怪异的黑气。
“啊……”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而正当他想追上去的时候,脚踝处却传来扭伤的酸痛。很快的,那个人绕过了一间房屋消失不见了。神宫砚道皱了皱眉头,扶着板桥的栏杆站了起来。
天空被黑色的云笼罩起来了,明亮而皎洁的月光消失不见了,四周沉寂的可怕,值守者完全不见踪影,只剩下肉眼无法看见、耳朵也无法听见的奇怪的燥动感席天幕地而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在口中默讼九字真言,双手捏起法印,当“破”的咒语在他舌尖绽出之时,常人无法看见的光芒在他双手之间明亮起来。仿佛被一道光束所笼罩着,并且还不断的扩散开来。被这光所照耀到的地方,散发出邪恶之气的黑影纷纷悲鸣起来,无所遁形。
神宫砚道惊出了一身冷汗……数以千计的魔物盘距在附近,如果他们聚集起来,那将是自己也难以应付的十分可怕的力量。
虽然自己好像并非这些魔物的目标,而且它们看起来仿佛被其他事物吸引住注意力而没有对常人进行攻击的意图,但是被光束所惊扰,而纷纷将注意力聚集过来。
“咒御前云门以生……隐·天·衣!”为了不激怒这些可怕的魔物,神宫砚道念动连已身的“气”也可以隐藏的咒语。
瞬间消失了身形,本来开始燥动不安的魔物们失去了目标之后慢慢的安静下来,神宫砚道一面向那被魔物操纵者离去的方向担忧的看了一眼,一面迅速的向源义仲所在的大殿走去。
不管那个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只有先通知源义仲再说了……
与此同时,留在神宫砚道加强过后的结界中的御苑光晓正在担心着……
为优昙公主举行的宴会已经持续了三天,这三天之中源义仲根本无暇来到,虽然不用看到那个家伙让御苑光晓自在了许多,然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距离“上次”,已经超过了三天!虽然是藉由自己的判断而定下三天的期限,然而在三天之外昆仑之玉的效用还能持续多久,御苑光晓一点把握也没有!
御苑光晓烦燥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房间内由于结界的原因呈现出相当宁和平静的“气场”,但丝毫无助于他那复杂的心情。
不自觉的向外看去……刚刚离去的神宫砚道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应该他也是察覺到了“时间”的期限而前去找源义仲了吧……怀着忍耐和怨念的复杂心情,御苑光晓再一次向外面望去。
现在正在这里不停烦恼的御苑光晓,是能自由操纵自己身体的御苑光晓,这三天里以生灵姿态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令他更加不安忧虑,因此,也更强化了他对“借用昆仑之玉之力”的那种“不得不忍耐下去”的想法。
外面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长廊下悬挂的风灯将立于外面的人影映在了格子窗上,身材高大。御苑光晓以为是源义仲来了,咬咬嘴唇,低声道:“是……义仲大人吗?”
脚步声停了下来,那人没有回答,随即渐渐远去,看来并非是源义仲,御苑光晓愣了一下,这里是源义仲禁止他人接近的地方,莫非是什么人误走进来吗?
但是不安的感觉却无法摆脱,慢慢的由心底而生,源义仲的离去,致使这三天来在这结界的外端聚集了相当数量的魔物,虽然由于结界的原因而使这些魔物无法接近自己,但是那庞大的数量仍使他惊心不已。
虽然因为昆仑之玉的缘故,这些魔物似乎都懒洋洋的并没有攻击人的意思,然而一旦昆仑之玉不再具备吸引他们的力量之时……
啊啊……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吧……在御苑光晓的心里,苦笑的想着。
突然,一阵恶寒的感觉从体内升起……阴冷的冰湿感觉让半边身体都麻木掉……糟糕了!御苑光晓的心里浮出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为什么……为什么……才刚刚三天不是吗?为什么山邪鬼恢复的这么快!
在神智昏迷,摔倒在地面之前,御苑光晓只能拼命的想着……拜托……神宫……快发现我吧……
为了压制住体内的山邪鬼,御苑光晓再一次用自己来封印,陷入了沉睡之中……
从地面站立起来,“御苑光晓”的脸上露出了疑惑、害怕的神情。
当那个“正常”的御苑光晓消失在自己身体中的刹那,取而代之的,便是另一个对正常的御苑光晓的存在一无所知的他。
看不到源义仲在身边,他的脸上露出了惶急的神色。
“老师……”低低声的叫唤着的声音,在得不到回应之后略微有所加大,然而在被源义仲禁止有人接近的这里……
明明知道应该老老实实的等待着的……然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催促他什么似的让他烦燥不安。踌躇的看了看外面,又咬了咬嘴唇,终于受不了不能见到源义仲的不安感,而慢慢的向门口的方向移动着身体。
一旦有所动作之后,决心的力量就会加大,当他的手碰触到纸拉门的时候,他已经毫无犹豫的用力的将其拉开。
结界的力量在一瞬间被释放了。
耳边掠过呼啸着的一阵微风,本来房间内流动着的清爽干净的“气场”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夏夜郁热潮湿的风包围住了他,但是在那其中却混杂着令人感觉恶劣的不好的“气”。
并且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慢慢的向他所在的方向聚拢了过来。
虽然“自我”的部分消失了不少,但是身为阴阳师的基本灵能力尚未完全消失。纵然不能灵活的加以运用,但仅存的一点灵视能力已足够令他感觉到眼前的“危机”。
在眼前若隐若现的奇怪黑影让他害怕的几乎哭出来,向后退了两步,背部抵住了纸隔扇,手脚发软,都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无力的滑坐在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东西”慢慢的移动着,围拢来……
我……我会被吃掉……
然而在他害怕的闭上眼睛之后,长的足够他被吃掉十次的时间内,想像中即将到来的可怕遭遇并没有发生。
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所及之处,他能感觉到那些奇怪的黑影正用疑惧的目光——假使它们有目光的话——打量着他。不知何时它们的移动已经停止下来,即使是最接近他的东西距离“他”也尚有三步之遥。
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他体内的山邪鬼散发出来的巨大邪气使那些魔物不敢靠近,纵使他的身体正毫无防备的散发出灵能者独有的甘香气息,引诱的魔物们蠢蠢欲动也好,是魔物们眼中上好的美味也罢,魔物天生畏惧未知强大者的本能仍然止住了它们捕食他的欲望。
虽然害怕的不得了,可是求生的欲望却十分强烈,咬了咬下唇,“御苑光晓”猛然间跳了起来,向旁边逃开。慌别之中无法辨别方向,他的身影没入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回到了秋好殿,优昙虽感疲倦,却了无睡意,吩咐侍女们搬出了收藏的画卷图册观赏。室中点亮无数烛光,耀的满室恍如白昼,三两个颇具学识的侍女陪伴在她身边,低声的讨论着每幅画中的精妙情趣之处,其余侍女谈笑时低声屏气,室中来去则牵起拖地衣衫,唯恐拖曳之声惊扰了她。
无疑,她是一个幸福的女子,也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完全继承了母亲秋苜夫人那如同薄雾轻纱一般轻盈的柔美,也难怪会让源义仲打从心底的疼爱着这个小他十岁的可爱妹妹。
自从公主的身体康复之后,众人无不感到欣慰非常,对这位从小服侍长大的美丽公主更是打从心底的疼爱,看到久病体弱的她如今这般神采奕奕,公主的乳母更是不由得感动的老泪纵横,一心祈求神明让她能够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夜风送爽,虫声唧唧,侍女长在偶发了感慨之后,察觉到夜风转凉,于是低声吩咐侍女前去关窗。忽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响声,像是叶碎枝断的声音,悉悉簌簌。
侍女长立了起来,吩咐了两个正在点灯的侍女提了灯笼跟着她向外面走去,若是猫犬一类的小动物,若是不知好歹的叫了起来,惊吓到公主,可就不好了。谁知刚刚将纸隔扇拉开一半,一个人影突然闪现出来,竟然就要向里闯进来!
侍女们齐齐吓的惊声叫了起来。
源优昙听到侍女们惊叫,抬头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声音十分温柔可爱。奇怪的是那个人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停止了动作,站在外面呆呆出神。
侍女长惊魂初定,这时定睛看去,却是源义仲亲信的部将藤堂俊平。
侍女长松了一口气,但是却生起气来。虽然是平日十分熟悉的人,却也不应该如此失礼。但是当她看见藤堂俊平那毫无表情的脸孔之时,不知为何,心中不由得竟隐隐觉得害怕起来。
颤声问道:“俊平大人,可有什么事么?”这时她并未想到其他什么,只在心中责怪他的无声无息、太过失礼。
他并未答话,脸上表情越来越是阴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抬脚就向里走入,侍女长这时才觉出不对来,一边惊叫道:“俊平大人!你要干什么!”一面上前抱住了他,意图阻止他这可怕的举动。
藤堂俊平被她所阻碍,低低吼了一声,用力将她推了出去,并且抽出了佩带在身边的长刀。
见他手中执着明晃晃的凶器,一旁执灯的两个侍女早已吓的魂飞魄散,浑身瘫软的跌倒在地上,眼中泪水滚滚,一声也不能出。只有侍女长又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再度将他紧紧抱住,一面惊慌的大声叫唤。她年纪已然十分老迈,虽然心中亦十分恐惧,但是心系公主,却也不计较个人的生死了,真是一个难得的忠仆。
藤堂俊平被魔物迷失了神智,见她又来阻碍,一刀便砍了下去,侍女长大声惨叫,倒在了一边。两侍女见侍女长被杀,早吓的昏死过去,藤堂俊平再无阻碍,推倒外间的帏屏,提着尚在滴血的长刀,就向里间大步踏进。
里面的侍女们听到外面如此大的响动,早就乱成了一团,源优昙也吓的面色灰败,欲哭无泪,但眼见侍女长不在身边,其余人皆无主意,她的房间又建于水上,便是要逃更无处可逃,无奈之下乃自强打精神,战战兢兢的立了起来。她虽然是一纤弱女子,但环视余人,无一人能如她这般振作,可见此女果然身份高贵,不同凡品。
藤堂俊平拖着血淋淋的长刀进入了内室,此时源优昙与侍女等已战战兢兢地避入寝台,与他之间仅有一挂帏帱相隔,但由于室中灯火太过明亮,纱制的帏帱根本无法遮住她们的身影,仅好过面面相对而已,藤堂俊平一眼就看到了她那惊慌的面容,源优昙等人也无可避免的看到了他那狂性大发、犹如恶鬼般的脸!
早有胆小的侍女忍受不住的啜泣出声,源优昙也心乱如麻,虽然勉强镇定着自己,但终究还是忍耐不住,悄然垂泪。
看到她泪水涟涟,藤堂俊平那狂性大发的脸上突然现出忧伤的表情来,本来步步逼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长叹一声,竟然就在原地盘膝坐了下去。
藤堂俊平实在是对源优昙爱恋深重!明明已经被魔物所操纵了理性,但是见了她慌乱凄楚的面容,心中绞痛难当,竟然就暂时的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恍然回神过来,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公主的寝室之中,并且身上染满了血迹,心知在不知不觉就已经闯了大祸!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藤堂俊平自知必死,心痛难当,只求能再见心爱的她一面。这时便低声向正在寝台里暗自垂泪,惶惶不安的源优昙说道:“臣仆冒犯尊上,实在罪无挽回,皆因多年爱慕,临死前只求得见公主一面,唯愿足矣!”
源优昙与他幼时常在一起嬉戏,后来年纪渐长,才渐渐回避不再见面,其实心中也常自想念,但这种想念只是基于兄妹般的情份,与他心中那般炽烈的思慕大不相同。但看到他神色渐复如常,想起以往他待自己实在不错,这时听他意坦言诚,到底恐惧略减,加上生怕激怒了他,不敢拒绝,只能畏畏缩缩的向外膝行。只是不敢与他太过亲近,离他远远的就停滞不前,藤堂俊平只得自行起身走近,源优昙大感尴尬,举袖遮住面容,藤堂俊平从侧面看去,见她面上犹带泪痕,神情颓丧,于是心下着实悔恨不已。
源优昙犹自惶恐不安,藤堂俊平温言安慰,借机抓紧她的衣袖,轻轻扯动一下,吟诗道:“兰草生墨野,朝暮露同尝。望君生怜惜,片言又何妨?”语气哀怨异常。
源优昙见他如此,不免顿生可怜之意,但对于他如此这般太过于明显的轻薄心下却又生厌,便佯装不知,答诗道:“仰承君相访,原非我相疏。交情本不薄,此心何枉伤?”顿了一顿,又轻声道:“你我如此亲密共语,不知尚有何求?”
藤堂俊平呆了一呆,他本来并无亵渎优昙之意,皆因中了邪魔,才有如此失常之举,此时源优昙就在他身边,跟他说话,他心里说不出的喜悦,更加别无所求了。但闻优昙此言,心里又生一念,此时便低声道:“我……”
源优昙不知他要说什么,于是侧耳细听,忽然手上一热,竟然被藤堂俊平紧紧的握住了!源优昙吓的浑身颤抖个不停,失声叫了起来,她不晓得藤堂俊平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失礼举动,但自忖这次或许必遭非礼,不由得痛哭起来。她这一哭,那些个侍女更是悲痛难当,纷纷大声号啕起来,整个房间之内顿时全部是女子哭泣之声,好不凄惨。
藤堂俊平却无失礼举动,他只是牵着源优昙的手来到房间的一角,此处有具和琴,藤堂俊平与她枕着和琴,齐首并卧,却无非礼行为。他侧首看着她那姣美面容,轻轻的抚摩那光洁如玉、柔顺幽香,如同瀑布般的秀发。
源优昙此时已经惊无可惊,吓无可吓了,哭声也止住了,只不断的抽噎。
藤堂俊平又看了她片刻,默默坐了起来,突然间撕下袖子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咬咬牙,不再看她,对她低声说:“冒犯公主之处,公主不必忧心,今夜过后,这个世上再无我这个人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今夜发生过什么事情……公主也速速将臣仆忘记吧……”他站立起来,拖着长刀向寝台方向走去。源优昙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但闻他言下之意,似乎要离开,心下正是一喜,却耳中却连连听得数声惨叫,鼻端更闻到浓浓的剌鼻血腥气味,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何事,大受刺激之下登时昏迷过去。
原来藤堂俊平唯恐今夜之事传出去于源优昙名声有损,于是将目睹此事的侍女全部杀死,他来到外间,将那两名昏迷在地的侍女也杀了。这两人虽然没有亲见自己与公主共处,但是见过自己的面容,只怕日后说了出去,让他人胡乱猜想反而不好。
藤堂俊平就此离去,打算寻个无人之处自行结束生命。然而却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满身的血腥,唯恐被人撞见,便退回了屋内,拉拢了纸门,只留一条细缝,向外看去。却原来是惊慌间逃到此处的“御苑光晓”。
“御苑光晓”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喘息片刻,却闻到不知从何处传来极为浓烈的血腥气味,他本不是好奇,偏偏因奔跑太久,这时竟然脱力,再也挪动不了半分。
藤堂俊平见只有他一人,却又不肯离去,心中顿时杀念。他踢倒纸门,长刀便向“御苑光晓”砍去。“御苑光晓”听到一声巨响,本就吓了一跳,这时见有人袭击自己,大叫了一声,向旁逃开,忽然脚下一滑,重重的跌倒在地,寒光一闪,长刀从身边斜斜落下,砍在廊柱之上,木屑纷飞。
藤堂俊平一击不中,长刀顺势向下,御苑光晓吓的魂飞魄散,向前滚了出去,长刀在“御苑光晓”背上划过!御苑光晓中了一刀,负伤向屋里逃了进去,藤堂俊平追了过去,御苑光晓在侍女长的尸体上绊了一跤,跌倒在血泊之中,藤堂俊平狞笑着将长刀高高举起,御苑光晓只怕自己这次在劫难逃,只在口中叫了一声:“老师——!”
藤堂俊平正待补上一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他回首一望,一支箭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右膝,他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抬头望去,却是源义仲与众多侍从到了!
源义仲得到神宫砚道的通知,担心妹妹优昙,所以匆匆结束了宴会向这边赶来。总算及时赶到,救了御苑光晓一命。
藤堂俊平中箭之后,又见源义仲大步跑来,自觉无面目见到主君,于是将刀向腹中一插,凄然大叫道:“罪臣罪无可恕!”用力一切,大吼一声,闭目死去。
“御苑光晓”勉力抬头看到源义仲正向这里跑来,心中欢喜,用微弱以极的声音叫唤道:“我……我在这里……”
源义仲跑了过来,低头看到藤堂俊平那凄惨的死状,又看到了御苑光晓,他将满身是血的御苑光晓抱在了怀中,低声而急切的叫着他:“光晓!”
“御苑光晓”一度有些昏迷过去,这时听到源义仲的呼唤,于是将眼睛睁开,看到是他,露出一个微笑,颤声道:“我、我还未死吗?”源义仲看他血流的很多,此时灯光昏暗,无法详查,也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到底是否能活下去,心急如焚,只得抱紧了他,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御苑光晓”听到此言,勉强笑了一下,眼中却泪光盈盈,他此刻心情激荡,轻轻道:“老师……我不会死……不会死的……”随着他的喃喃声,头也越垂越低,源义仲大惊,连忙将手指置于他的鼻端,却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原来只是昏迷,而不是死去。
其他的侍从们这时已经看到源优昙的房间入口处倒毙了的两名侍女,不由得齐声惊叫起来,源义仲虽然担心御苑光晓,但是更挂心妹妹,将御苑光晓的身体交到一名侍从手中,急匆匆的冲了进去。
屋内帏屏倾倒,杂物凌乱不堪,地上满是血迹,源义仲先是冲上了寝台,见里面横七竖八的倒毙了四五个侍女,却没有源优昙在内,他又退了出来。环扫室内,终于在室内一角看见优昙倒卧在地。
他扑了过去,心惊胆颤的将她一把抱起,她的手脚俱都冰凉,好在身体却是温暖的,源义仲将她面上布块拿下,只见她紧皱着眉头,眼中还在不断的溢出泪水。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也没有何处受了伤的迹象。
“优昙!优昙!”源义仲虽然知道她没死,但念及她不晓得受到多大的惊吓,还不知道她醒过来之后会多么害怕……
“哥哥……”在他的怀中,源优昙轻声的呢喃了一声,源义仲紧张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看她是否醒来。然而她只是呢喃了一声,却没有醒来。
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这房间内满是血腥,无论她是否醒来,都不适合。
神宫砚道姗姗来迟,他的脚扭伤,行走不便。他一眼便看到受了伤的御苑光晓,大惊失色的靠了过来:“御苑光晓!”
源义仲皱眉道:“还没有死……砚道,他就托你照顾了,我……我还有优昙……”
神宫砚道知道他对这个妹妹的感情非同一般,也十分能体谅他的心情,加上也觉得由自己来照顾御苑光晓也许会更周到,于是就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