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 身不由己 中

第一一七章 身不由己 中

第一一七章身不由己中

花厅里头,邝昭与刘勋之听到王忠良到来,着实心中一惊——王忠良受命镇守九江,眼下无诏而来,轻离防地,又恰恰是眼下这个关键的口子上,不用说,自然秦弦武是料到会出意外,这才调了亲信前来准备用强。

然而说到用强…呵呵苦笑一声,这却又让两位眼下南昌城头的两大肱骨栋梁愁上了眉头,眼下这个王忠良可是半分与忠良搭不上边啊,前些个日子,就寻了个借口斩了行在这边派出的密使,搞的眼下两人手下的人物听到王忠良这个词,就大摇其头,说什么也不去和这个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武夫接触——大伙是为朝廷卖命的,但总不能这为大明朝卖了性命还要赔上自家与后代的名声吧?说什么也没这个道理哇!

而此时这个鲁莽武夫,得了秦弦武的受益,又是早有准备,来势汹汹的。怕是一个不好,这行在朝廷的脸面便要真当扫了地,到了那个时候,恐怕气数真当是到了底头,没个出路了。

叹息一声,邝昭与刘勋之的眉头更是加皱上了——愁啊…

王忠良跟在引导太监的后面,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脸上的面色也是肃然公瑾,看见了邝昭与刘勋之,便靠了上去,略带愁容的说道:“两位大人早来一步,不知眼下殿下爷的景况是个什么模样?就在昨日个,随着捷报来的,还有大帅手笔,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末将将殿下护好了送到南京去,底定了这东南的局面,免得少了震慑正统,这局面又乱起来!”

眼下这话里的意思,已经是单刀直入,挑明了说了。邝昭尴尬一笑:“此言是条有理的,秦总督考虑的周到。不过刚刚张公公才出来递了话,眼下殿下爷正被太医会诊,轻易是见不得客的,虽然是社稷大事,但这君臣礼仪总是不能没个章法的,王军门还是与本阁部、刘本礼坐上一坐吧。”

“呵呵,阁部说的是,末将是个粗人,不懂这个些个规矩,虽然是社稷大事,也确实该尊一尊殿下的脸面。”王忠良笑道,三人纷纷落座。等喝了一口茶水,王忠良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又漫不经心的说道:“两位大人都是经天纬地的大才,但是人,总归也有漏掉的关节。末将这里不敬,提一个醒,说道说道,就在昨日听来的同袍说,大帅也向福州那面儿遣了人去请,左右着一南一西的,都是大明朝的血统不是?眼下东南大局未定,湖广北面和江淮北边的二十万满洲虎贲兵马也是虎视眈眈的。所以哇,这两面都尊,大帅也是不的不行非常之事。”

顿了顿,又抬起头,看着深深沉吟的邝昭、刘勋之说道:“两位大人都是明理的人物,都知道咱们这位殿下爷虽然进位监国是早一些,然而论血统,人家唐王根正红苗。论到大义,说到底,咱们只是一个监国,人家是皇帝,规格号召上就差了一些…大帅是不愿意一天二主的,将眼下这好不容易,收拾起来的大好局面败下去,所以才委屈了殿下爷,没让登基哇。虽说是同时遣的使,然而那南京到福州千里迢迢蜿蜒海路是比不的咱们这边快的。说到底,大帅还是念旧的,只要殿下爷先入了南京,无论如何,隆武帝再怎么个正法,也没有道理驱逐不是?这些啊,都是我们大帅的苦心,两位大人还是要多多体谅才是。”

邝昭听了心中也揣摩一番,虽然这堂堂辅被王忠良一个总兵这样说,的确是有份,然而眼下这个时候,不要说南昌行在的地位已经是风中飘摇了,就连这个大明朝都是一片破碎,眼下能保得住这朝廷,这皇帝都已经是好的了,谁又能管这些?——要知道,弘光南明的辅马士英眼下听说可是被方国安裹胁而去,连马士英这般还有兵有权的堂堂尊荣权贵,都到了那个田地,又何况他这个手中无一兵一卒的邝昭?

一旁的刘勋之先插话道:“王总兵的话,是这个道理。不过殿下爷身染重病,已然是不能视事,这可又如何是好?总不能,罔顾了君臣的礼节,人君的玉体吧!”王忠良的话,本就是带些威胁的意思,刘勋之这个人,本就还带点儒臣直臣的性格,听了大为不满,这出口的话语里,便带了点呛声的意思——只要不落下最后的脸皮,就算秦弦武亲来,你也总不能要逼宫请驾!

王忠良呵呵一笑,说道:“刘大人言重了,我等为臣子的,终究还是为了殿下着想,若是殿下真当有病,末将也哪怕丢了差事,也总是不能强逼殿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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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昌行在的宫殿原本是江西布政司的衙门,有明一代,官场上都是有个不修官衙的诀窍的,几百年下来,自然而然再好的建筑都不免有些破败凋落。虽说当初行在移驾南昌的时候无论军政都穷的底朝天,十万两的银子都乐的上下一片欢腾,然而终究是中枢体面所在,半年下来,这南昌行在的宫殿也俨然有了些帝王的规模气度。

深宅幽幽,秋叶扫落,正午时候的精致美丽的行宫里头,却因为这秋冬季节的萧瑟以及行宫里宫女宦官稀少的缘故而显得有些阴凉。

道生堂是座供奉着三清圣人的道堂,明朝尊道,虽说装表还算华丽,然而往日的时候,也就几个洗扫的太监,显得落寞而又冷清。然而今日这个时候,这里里外外却站满了二三十个太监宫女,将这个平日里冷清的境地多带了些人气,然而一阵阵阴风吹过,却更让这座道堂,显得有些森森。

道生堂里头,摇曳的火烛在阴暗的神堂里随着一阵阵秋风而摆动着那长长的影子,帷幄层层,金银玉器,上等木宝在这不明天日的房间里面显得暗暗的,唯独那中间的三座神像在火烛的隐射之下,还显得正气煌煌。

而在他们之下,只有一片的阴暗与两个一站一立的人。

披素服,这个南昌行在最高的元,襄监国此时跪在地上,静心的默诵着道德经,一张一闭的嘴没有吐出半分声音,空空洞洞的,整个神堂,不禁显得有些恐怖。

一身月色素服的张延默默的站在襄监国的背后,从昨个襄王监国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起,他便静心的守候,没有问一字一句——这个从小与襄王一起长大的年老太监,深深的知道,自家这位主上的性子。

好学的皮下,是一份出人头地的野心,而在这野心之下,却又有一颗赤子般纯洁不污的心,对于这个年代的王室子弟来说,要么沉于污泥之中,要么浮于世界顶峰之上。

一阵脚步传来,一个太监匆匆跑到了张延耳边嘀咕了一阵,这不大的声音,却足以响彻这个寂静的神堂,匆匆离去之后,跪在地上的襄王也停下了默诵。

“真的好快啊…秦弦武,又有什么动作了。”襄王如此问道。仍然背对着,声音之中,淡淡的,犹若寻常的问答。

张延叹息一声,说道:“刚刚陈四言禀报说,王忠良带着两千镇兵入了南昌城,眼下王忠良已经坐在花厅上了。”

沉默。

过了许久,张延说道:“恕奴婢多句嘴,秦弦武虽然迎奉双主,不是个道义的人物。然而眼下这个局面,既然愿意奉殿下先入南京,想必也是念着恩情的。无论如何,殿下这一生的富贵是保住了,这一生的名声也是保住了。这结局虽然与昔日想的,念的差了些,总是比坐在此处枯坐的结局来的好些啊。”

襄王听了,缓缓起身,背对着张延说道:“秦弦武眼下这番手段为的是什么?你是这么多年打磨过的人物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这是要皆内外之争,借皇权之争,分析我大明士林,好将我大明士林逐一击破,好成他的曹操之业,好成他的篡逆大业!难道你这奴婢还看不出来吗!寡人又如何能为了一生性命,为了这一生的荣华富贵,坏我二祖社稷江山,坏我大明三百年国运延绵!”

掷地有声,响彻内外!

噗通一生,张延跪下,略带着哭腔说道:“主上呐!我知主上雄才大略,我知主上一片赤诚,然而眼下这番局面又如何奈何的了他?倘若不从,九江便有八千堂堂雄师在侧,软硬兼施之下,殿下又如何奈何的了这跋扈武夫啊!”

擦了湿润的眼眶,平复了心情,张延又说道:“殿下所在乃是南昌上下行在官员利益之切身要害,殿下哪怕为这大明国运不从,然而这名堂之上的当道诸公,殿下之所肱骨重臣怕也不为惟命是从,怕也会伙同秦匹夫挟持殿下啊!那从龙功勋,定策功臣,匡扶设计,种种名利,他等诸公又岂会坐视失去?!殿下,还请三思、三思、万莫一步错满盘皆索啊。”

白衣震动,襄王看着那正气煌煌的三清神像,他是知道的,然而他却毫无破解的方法,自大明朝弘治朝以后,哪个皇帝能为放开施政?哪个皇帝不受文臣掣肘?更何况他这区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手无大权的监国?

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只是他却无力付出这个代价——生死,地位尊崇到了这个地步,谁又愿意不到绝境去谈这个问题?!

张延看着默默无言的监国,知道转机已到,擦了擦泪水,平复了梗咽,又说道:“只要殿下扫荡乾坤,肃清政治,夺得大位又何尝不能重振我大明社稷?终归到底,眼下秦弦武能有此番功业名声,靠的还是我大明正统的号召,靠的还是大明百姓的支持!待到日后,皇权巩固,又何尝不能将其置之于死地?!眼下所作所为,还请殿下效勾践故事,卧薪尝胆!”说完,重重的垂下了头去。

襄王缓缓转身,含有深意的瞩目着张延,叹息一声:“更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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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圣徒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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