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这日北堂王府来人急报,北堂王二世子北堂耀辉病重,高烧不退,生命垂危。

北堂傲闻讯大惊,急忙吩咐下人准备,即日起程返回王府。

言非离道:“你们回去,我不便留在这里,也该回马场去了。”

北堂傲想了想,道:“也好,你回刘七那里等我消息。”

“义父,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北堂曜日渴望地望着言非离。

言非离抱抱儿子,道:“义父不和你们走。离儿回了王府,别忘了义父。”

“离儿不会忘记义父的。等辉儿病好了,我带他一起来看义父。”

北堂曜日乖巧地道。

“好。离儿真乖。”

言非离欣慰地笑笑,恋恋不舍地拍拍他的小脑袋。

北堂傲带着儿子一行人匆匆离开。

言非离待他们走后便收拾了一下东西,返回牧场。

刘七看见他大为惊喜,“小言,你回来啦?这几日在北堂王的别院过得怎么样?北堂王没有为难你么?”

“没有。”言非离笑笑,跳下马背,“怎么不见雅儿?”

“那丫头和小袁去马场看马了。有两匹母马有崽,我让袁清去看看。”

袁清是一年前新来马场做工的,年纪轻轻,却对医马很有一套。

刘七与言非离走进马厩,看着他将马拴好,仔细望望,忽然道:“奇怪,小言,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有吗?”言非离疑惑,回头见刘七绕着他转圈,上下打量,不由得好笑地道:“你看什么?我哪里不一样了?”

刘七挠挠头,“我也说不好。”

言非离今日回来,刘七远远地便见他神色舒畅,举止泰然,嘴角噙着笑意,浑身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好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悠然和懒洋洋的神态。

而且那眉目间的神采飞扬,只有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言非离不知道自己的变化,只是这几天的日子逍遥如神仙,既有爱人在旁,又有儿子相伴,想不舒心都难。

“阿七,我累了,先回屋去休息一下。”

“好。晚饭时我叫你。”

言非离这几日夜夜与北堂傲缠绵,这会儿骑着马回来,奔了小一个时辰的路,身上跟散了架似的,全身的骨头都在酸痛叫嚣。

回到屋里,倒在床上,再也无力起身,可却没什么睡意。

双手不自觉地抹上自己的发鬓和额角,想起这几日醒来,睡在枕边的那张面容一如往昔,光洁柔亮的肌肤,乌黑如墨般的长发,除了更加成熟外,那个人竟然还如十二年前初相遇时一般地冷艳。

与他相比,自己真是老了,岁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留下各种痕迹,好像生怕他忘记似的,不断以身体机能的衰退来提醒他。

若不是靠着这仅剩的几成功力撑着,不知今日的自己是什么模样。

这些年来,他虽一直没有停止过练功,可是内力恢复至此后,便再无丝毫进展。

言非离知道到了他这般地步,已不是勤奋与否的问题,想必这便是当初秋叶原所说的,身子折损过甚,落下永难治愈的病根。

言非离虽然满身疲惫,却呆呆地倒在床上难以入睡,只是直直地望着床顶。

以他这副身体,只怕已经折了许多阳寿,留在北堂傲身边,实在不知能有几日欢愉。

自己年纪渐长,风霜满面,那人却得天独厚,不仅修炼一身内功,更有一副天生的好容貌。

自己一介凡夫俗子,怎能与他并肩而立?不是言非离妄自菲薄,只是北堂傲留在他心里高洁如月的形象太过深刻,常常让他觉得天上的明月,是不该与他这般凡夫俗子在一起的。

言非离深深地叹息一声,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胸前的红肿。

那里今晨,还刚刚被他留下了印记,酥酥痒痒的,有些微疼,那人的欲望如此强烈,自己几乎应付不了。

幸福来得太快,来得太猛,总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在一起时甜蜜恩爱,可一旦别离,却又忍不住怀疑起来,莫不是大梦一场?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念佛!?”

北堂傲在辉儿床畔陪了一宿,好不容易孩子情况好了点,才想起一直未曾见过林嫣嫣,一问才知,她竟然一直在佛堂礼佛。

辉儿已经病了好几天,原先只是有点着凉,后来却渐渐病得重了,发烧昏迷了一天一夜也未醒,身上还出了水痘。

众人这才慌张起来,连忙派人把王爷叫了回来。

“我在这里念佛,是在为辉儿祈福。”

林嫣嫣面对着佛像,一派庄严。

“他不需要你祈福,只要你在他身边陪陪他,他就会好得快了。”

“我陪他他就会好了?”林嫣嫣转过头来,表情十分奇异,“如果我一直在他身旁陪他,他就不会生病了?不会难受了?”

北堂傲看她模样,压下怒火,沉声道:“你是他母亲,你在他身边他会觉得好些。辉儿出了水痘,难道你不担心吗?”

“水痘?”林嫣嫣突然长袖轻掩,笑了起来,声音娇柔,十分悦耳,“夫君,你搞错了,辉儿已经出过痘了,人一生只能出一次痘,辉儿怎么会再出痘呢。”

“嫣嫣,你是在说什么!?”北堂傲蹙起眉头。

“我在说辉儿啊。夫君,我在为辉儿祈福啊,为我们的辉儿。”

北堂傲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她放在佛案前的东西。

那是一双小鞋,精美小巧的婴儿小鞋,鞋面上还精巧地绣了牡丹。

北堂傲只看一眼就明白了。

林嫣嫣抿嘴一笑,轻道:“夫君,你说辉儿会不会喜欢我给他绣的这双小鞋?我常想,他一个人在那个地方会不会冷,会不会不舒服?没有我陪着他,他该多难受啊。”

“林嫣嫣,我知道你没疯,你是不是故意的!?”北堂傲秀眸微掩,冷声质问。

林嫣嫣楞了楞,呆呆地望了他半晌,突然猛地站起身,尖声道:“我故意的?对,我就是故意的。我为什么要去看那个孩子?我为什么要去陪着他?他又不是我的辉儿!他不是我的辉儿!”

“你闭嘴!”北堂傲面色铁青,厉声喝道。

“我不!我不要闭嘴!我的辉儿已经死了,半年前就死了!他出了水痘,和曜日那个野种一起出的水痘!可是那个野种活下来了,我的辉儿却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林嫣嫣突然放声尖叫起来。

一个小小身影跑进无人的后院,他想去看看辉儿,可是自从昨日回来,丫鬟和老妈子都不让他进去,他连一面都未见到,便想来这里找父王,让父王带他一起去。

可是刚刚走近佛堂,便听到母妃凄厉的喊叫声。

“不要叫了!林嫣嫣,你给我冷静点!”北堂傲忍无可忍,厉声喝止她。

林嫣嫣猛然住口,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充满怨愤和不甘,“三年前你把那个野种抱到我面前,告诉我那是你的儿子,还给他起名叫曜日。半年前,辉儿刚刚断气你又抱来了一个孩子,要我把他当成辉儿抚养。

“呵呵呵,他又是你和外面哪个野女人偷生的!?曜日的身世你不告诉我,他的身世你也不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的儿子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要去为别人养儿子!?”说到最后一句,原本的歇斯底里已变成悲愤的啜泣与质问。

北堂傲见她神态凄然,句句悲戚,不由得心软,长叹一声,道:“嫣嫣,辉儿的身世我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确实不是我的儿子。我让你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只是希望他能代替原来的辉儿,让你快乐。”

“他不能代替辉儿!他永远无法成为我的辉儿!”林嫣嫣恨声道:“我可以抚养他,但是永远不要期望我能把他当成真正的辉儿。在我心里谁也不能取代我的辉儿!他和曜日那个野种,永远都不是我的儿子!”

“够了!日儿、辉儿都是我的儿子,不许你这么骂他们!”北堂傲终于被她一声又一声“野种”激怒。

林嫣嫣却笑了起来,“我忘了,曜日可确确实实是你的宝贝儿子。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奇怪,他究竟是你和谁生的?他和言非离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当初你要把孩子放在他那里,还要认他做义父?”

“嫣嫣,你还不死心!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北堂傲神色冰冷。

“我不死心又能怎么样,我的儿子已经死了……”林嫣嫣眼神似乎有些茫然,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清明,冷笑道:“我只是奇怪,到底什么样的女人,你会让她生下你的长子?还有言将军为何突然离开?而你也不闻不问?难道就因为我要把贴身侍女许给言非离做妾?”

“嫣嫣,这事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些年来你变了很多,自从回了明国,你日日在这佛堂礼佛,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又或者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我把日儿、辉儿托付你抚养,你却把辉儿照顾成这个样子。既然你承诺过要做他们的母妃,最好就要做到。”

林嫣嫣狠狠盯了他片刻,渐渐冷静了下来,转过身去淡淡道:“你说的对。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只是我梦作得久了,竟忘了有一日会醒。你回去吧,辉儿我会去看他,我也会做好他的母妃,当然,还有日儿。”

“如此最好!”北堂傲拂袖离去,他没有看见,林嫣嫣涂得鲜红的长甲,深深嵌进了自己掌心。

也没有看见,她秀美清丽的容颜,变得如何狰狞。

北堂曜日一直静静躲在角落。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有些事还是明白的。

比如说,他并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

这件事,以前他在浮游居时,也曾从多嘴的下人那里听说过,所以并不太惊讶。

不知该说他生性冷静,还是年纪太小难以明白其中的意义,总之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件事,也未曾向任何人询问过,好像有没有亲生母亲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至于辉儿……半年多前他和辉儿还住在浮游居,他们都生了病。

他病了很久,昏睡了好多天,待他病好后再去找辉儿,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辉儿了。

虽然母妃一直对他说,辉儿只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模样有些变了,可是他还是知道,这个人不是辉儿,不是以前的辉儿,可是他很喜欢他。

因为这个辉儿总是缠着他,什么事都爱粘着他,而且长得好漂亮,不仅比以前的辉儿漂亮,还很乖,很听他的话。

还有义父。

母妃说的什么言将军,一定是义父。

母妃好像不喜欢义父,为什么?和自己有关?可是自己却十分喜欢义父,和他在一起感觉好亲切,尤其父王也在的时候。

被父王和义父同时宠爱,让北堂曜日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

这种感情只用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超过了他与林嫣嫣在一起三年的时光。

曜日年纪虽小,头脑却十分清楚。

他看见林嫣嫣在父王走后几乎砸掉了整个佛堂,面目扭曲,隐隐觉得这样的母妃很吓人,让他十分不喜,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既然自己不是母妃的孩子,那么是谁的孩子呢?辉儿又是谁的孩子呢?义父又和父王有什么事?为什么义父要离开呢?曜日的小脑袋里闪过许多疑问。

不知不觉过了近一个月,辉儿的病情终于稳定并渐渐康复起来,北堂傲和言非离也分开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晚月色皎洁明亮,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北堂傲从辉儿住的院落出来,有些伤感。

刚才刘御医说了,孩子终于完全脱离危险甚至好转,情况极佳,再过几日便能痊愈了。

林嫣嫣也在那里照顾辉儿。

她说了会做好孩子们的母妃,便真的在那里住了十几天,一直陪着辉儿。

只是她和北堂傲已经生疏了许多。

北堂傲不能理解,为什么女人的变化会这么快?在真正的辉儿死后,林嫣嫣跟着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便性情大变,整日沉迷于佛堂之中,吃斋念佛,对什么事都冷冷淡淡,也不再有以往的温柔。

当初他们成婚时,他曾承诺协助端亲王帮先皇的最小儿子,即当今皇上登上皇位,现在这个承诺他已经做到,两家的共同目的也达到了。

可是他和嫣嫣的路已经越走越远,失去了那个孩子,两人都再难回头,相见之时,也徒增彼此的痛苦。

北堂傲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突然强烈地思念起言非离。

虽然只分别了短短的一个月,但是思念是如此猛烈,让他抑制不住。

一想到他温和的笑容,低沉的嗓音,修长的身躯以及……

北堂傲突然一阵燥热,来到马棚,牵出墨雪,悄悄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出,在城门关闭前,赶出了城外。

言非离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已经有一个月了。

自从他们上次分手,整整一个月,北堂傲没有传来一点消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虽然知道让人给自己带信不是北堂傲的作风,也不太方便,可是他还是想要知道他和儿子的哪怕一点点情况。

有两次他帮刘七进城办事,都已经到了北堂王府门前,但摸了摸怀中北堂傲给他的权杖,却总是倏然回头。

如今他要以什么身分回去呢?什么也不是!何况当初决定离开的是他自己,他不能回头。

那幢气派威严的王府里,住的是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堂王一家,不是他的门主,不是他的谦之。

言非离叹息一声。

只不过是一个月,以前多少年都过来了,可是这一个月却让他如此难捱,不知道要再过多久两人才有机会再见面。

言非离越是思念,越觉得难以入睡,坐起身来,随手推开窗户,外面的月亮分外地圆满柔亮,也映得他更加孤寂。

言非离默默凝视半晌,心口微微绞痛,干脆盘膝坐在床上,闭上眼睛,专心地打坐练功,希望藉此能收敛心魂,身心沉静。

真是要走火入魔了。

不知过了多久,言非离沮丧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竟然好像闻到了北堂傲身上那似有似无的冷香在周围氤氲,不由得苦笑一下,睁开眼睛。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思念过度了吗?言非离觉得浑身燥热,今晚不仅异常地想念北堂傲,还非常想念他的……拥抱。

他深吸口气,跳下床,披上外衣,决定出去走走,冷静一下,却突然浑身一震。

好像不敢相信似的,他在屋里站立了片刻,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扉,心有感应地向院落里一棵大树下望去。

北堂傲仍是一身白衣,静静地伫立在树荫下,对他微微一笑。

马场的兽医袁清想起今天刚刚出生的那匹小马,因为是早产,状况很不好,因而特意和母马一起带回庄院里照料。

可是想一想,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小家伙能不能撑过去。

于是起身,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向庄院走去。

他住的地方附在庄院外面,是单建的一排小屋,除了他还有几个在马场做事的长工一起住。

因为他是兽医,待遇优渥,有自己一个房间。

这会儿他得从这里绕过院子后面的小林,才能看见马棚。

经过林子的时候,里面一阵微动。

袁清听得出来,那是马儿的声音。

他有些奇怪,这个时候林子里怎么会有野马?交配的季节早过了。

再说,大宅里现在也只有一匹刚下过崽的母马而已。

他向里走了几步,一眼看见一匹通体全黑,四蹄如雪的骏马正沐浴在月光下,悠闲地吃着草。

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望了他一望,又低下头去。

袁清呆呆地看着这匹宝马,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过了半晌,才像进来时一般,慢慢退出林子。

他恍恍惚惚地来到马棚,心不在焉地照料了一下那匹幼马。

因是早产,它颤颤巍巍地挨在母亲身边,身体十分虚弱,好像随时可以倒地不起。

母亲寸步不离地守着,默默鼓励它。

袁清微微放下心来,见小马虽然脆弱,但生命力却十分旺盛,而且有母亲的陪伴,也许可以健康的成长。

他想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可是回头望望那扇通向里院的院门,又想起刚才那匹马。

来到院门边,轻轻一推,大门应声而开。

门不是没有上拴,而是门闩被什么东西震裂了,掉在地上。

袁清低头捡起,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突然手一抖,门闩又落了下来。

他神色复杂地向里院前面的一排房屋望去,最西边那间屋子烛火晃了一晃,突然熄灭,整个院子恢复了夜色与沉静,混凝着草原气息的空气中,淡淡地飘散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香。

他呆呆站了半晌,拉过门扉,将院门轻轻带上。

言非离疲惫地躺在北堂傲的臂弯里。

其实他觉得这个姿势并不十分舒服,何况是两个大男人如此面对面互相搂着,更是奇怪之极,可是北堂傲却固执地圈紧他,不让他挣脱出去。

要说身形,二人似乎还是北堂傲更显单薄些。

言非离身材骨胳极好,肌理匀称,轩昂伟岸,肌肉却并不棱角分明,十分英挺,可是每次被北堂傲搂进怀里,却总是挣不脱。

刚才那一番急风暴雨般的欢爱,让言非离着实吃不消,此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醒来发现自己还被北堂傲抱着,听他呼吸,知他醒着,问道:“谦之,孩子好点了么?”

北堂傲睁开眼,知他问的是谁,应道:“嗯。”

“我听说好像是出了水痘……”言非离想起进城时听到的消息。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言非离听他语音与以往不同,忍不住反手揽住他,劝慰道:“没有大碍就好,如此大病过去,必有后福。”

北堂傲却是想起了真正的辉儿。

那个孩子因是早产,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好,自己也没来得及多抱过他两回,便把他留在浮游居回了明国。

谁知道那个孩子的生命竟如此短暂,还未来得及在世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仅剩的姓名都被别人替代。

此时想来,心痛不已。

自己实在是个狠心的父亲!他在人伦之常上,本就比别人都看得重,血脉延续,更是固执之极。

想到痛失爱子,却无法宣泄,甚至连场象样的葬礼也不能给他办,这种痛苦实不足对外人道也,因着这点,林嫣嫣的许多作为他都可以容忍,因为他们同是伤心人。

言非离见他面色如常,带着情欲后的慵懒,但眉目间却有些沉痛,问道:“谦之,你心里有事?”

“为什么这么问?”

“都写在你脸上。”

北堂傲微微吃惊,“什么时候我这么喜形于色了?”

“也不一定。”

言非离支起身子望着他,“旁人未必看得出来。”

北堂傲没有说话,吻了吻他的发鬓。

不知为何,他尤其喜欢吻他两鬓那有些灰白的发色,初时是因着心痛,后来却渐渐变为怜惜。

言非离见他不语,心里有些落寞。

想来他和自己还是有不能说的话。

北堂傲知道他在想什么,轻道:“我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将真正辉儿的事慢慢说了。

这件事他压在心中久了,渐渐积郁成疤,连着骨血,此时揭开,真是伤痛之极。

言非离听完,不仅心下恻然。

他知北堂傲极重血脉,而且十分喜欢孩子。

想起当日那个真正的辉儿,也是极得他疼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北堂傲轻笑,“非离,你这话说得言不由衷。”

言非离喟叹道:“言不由衷又怎样?我怎会愿意你去和别的女人生孩子,若是可以,我倒宁愿自己为你……算了,何必说这种话,她也是个可怜人。”

想起自己战场失子,倒有几分理解林嫣嫣的心情。

“你又不是不能生。我和嫣嫣已经不可能了,倒不如你再帮我生几个。”

北堂傲本是玩笑话,却见言非离一下子白了脸色,想起他生产时的痛苦之状尤胜女子,忙道:“我随口说说的,别当真!再也不要你生了,何况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怎么了?”言非离见他吞回后半句,又看他神色,已明究竟,“难怪你每次都、都……”

北堂傲点点头,内疚道:“都怪我当年糊涂妄为,让你身体受损,至今不能痊愈。”

言非离笑笑,“这也没什么。我一个大男人,什么伤势没有受过,倒会被这些小病打倒了?何况那也不是你的错。”

“不要小瞧这病根。”

北堂傲皱眉道:“你的内力毫无长进,想必就是因为这原因。我想过一段时间邀秋大夫来遥京,让他给你看一看。”

说着将他搂得更紧了。

二人下身互相厮磨,很快便又兴奋起来。

北堂傲曲起言非离的腿,向内看了看,伸手一探,对他邪笑道:“你这里真是越来越合我的意了。”

言非离别过头去。

北堂傲知道他这样便是愿意的意思了,伸进手去,在里面撩拨一阵,微一挺身,进入了他的身体。

但动作却不再如刚才那般猛烈,而是流连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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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情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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