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过狗狗比闳雨好,它都乖乖的让我抱,闳雨却一甩手,把我推了开,兀自挂着泪痕的脸抬了起来,讥讽的冷笑却挑起在唇边:“你少趁机占我便宜,怎么?看到你的仙女姐姐就高兴的忘了我是谁了?告诉你,这世上根本没有你心里那个温温柔柔的仙女姐姐,少拿我来充你的美梦。你爱去找死就去,可以陪我玩的玩具多的是,少你一个也不少。”
看着如此恶毒的言语从我梦想中仙女的樱唇中不断吐出,想哭的表情立刻凝结在我天下无双的俊脸上。似乎想说些什么,闳雨颤动了一下双唇,却什么都没再说,静静的把脸转向了窗外。
第二天我一睁开眼睛,却发现屋内空荡荡的,象是少了点什么。究竟是什么呢?仔细想了好一会,智慧的火花点燃在我智慧的头脑中,原来是少了闳雨。为了不让四哥来纠缠我,过去的几天他总是每天早早的便来找我,捧着一本书在床边的座位上等待着我睁开眼睛的瞬间,然后亲自给我端上热腾腾的早餐。哎,他今天怎么不来了?那我的早餐怎么办?
我干脆重新闭起眼睛,一边细细的对过去几天的早餐作回顾总结,一边顺便怀念着手捧食物的闳雨,还有他陪我出去玩时那个大大的钱袋。突然身上一沉,热腾腾的呼吸喷在我的修长的颈间。我睁开眼睛一看,是多日未见的四哥又故伎重施,把我压在了身下。
“一脸幸福的表情,在想谁呢?”
一早便空着肚子被迫听他油腔滑调的声音,刚刚的食欲立刻张开翅膀飞走了。我裹在厚厚的被子里的身体扭啊扭,想把压在身上的大虫子甩下去。
“没人教过你吗?不要在男人身下做这种挑逗的动作。”大虫子还是死死赖在原处不动。我生气的叫道:“要挑逗我也会挑逗漂亮的小姑娘,谁会看上你这种没品位的大虫子?你压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快滚开,大胖子!我还要睡觉呢!”
“那你就继续睡啊。有我在这里,不是更安心。”
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懒的再白费唇舌,既然醒着打不过他,就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梦拳”!
你不知道什么叫梦拳?孤陋寡闻。那“醉拳”总听过吧?有人清醒时武功高,那没什么稀奇,平常人而已。有人喝醉了时武功高,那就稍微有点不普通了,不过比起我来还差的远呢。而我恶霸呢,虽然醒着时武功是一流的,睡着时武功就是超一流的,凡靠近我拳脚范围内的,任何高手都无一幸免。自从我四岁时起,师傅败在我这门不练自成,无招胜有招的神功之下后,再也没敢抱着我睡过觉。不过这门功夫太难修炼,至今我还没找到传人,想必除了我这个天生奇才外,恐怕再也难以有人练成了。
耳边恍惚传来四哥那声“哎,你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的同时,我已经施展一秒钟快速入睡法,像晕倒一样迅速投入了周公的怀抱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四哥已经坐在了离床五尺开外的座位上,英俊的脸上隐约带着一块青紫。他苦笑道:“你的睡相还真是优雅。”
“你懂什么?我这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无敌之梦拳’,而我就是这门‘梦拳’的开山始祖!不过你不用太羡慕了,你没我这么好的资质,练不成这门盖是神功的。啧啧,虽然天才是天生的,不过你要是向我磕上几十个响头,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会考虑教你点其他粗浅功夫的。虽然这点入门功夫和我深不可测的神功相比有如云泥之别,不过也够像你这样的蠢才终身受用的了。”
难得我以善良的心地和不计前嫌的胸怀恩准他向我磕头,四哥居然没磕,反而一手抓住我乌黑的长发猛地向上一拽,恶狠狠的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的头皮被他拽的生疼,虽然想学学他恶狠狠的表情,结果张开嘴却只能做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来,却还是不服输的嚷道:“你才是东西呢,本恶霸乃不折不扣的人是也!瞎了你的狗眼。”
“你说谁是东西?”他手上一加劲,我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那你不是东西总可以了吧?”
这次好像说对了他的心思,他扑哧一笑,便放开了我,笑道:“这么多兄弟里,哪个不是对我毕恭毕敬的,就连大哥见了我也要礼让我三分,偏偏你就是不怕我。听多了阿谀奉承,乍一听你说话还真是刺耳。算了,没弄疼你吧?”
“当然痛了!”我怒道,“你也要把头发放下来给我扯一扯。”
四哥显然舍不得放下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说道:“你刚刚睡觉时还踢了我一脚呢,就算是扯平好了。”
“卑鄙!无耻!”
“你睡觉时还踢人,谁才是卑鄙的始祖啊?”他莞尔一笑之后,突然脸色一板,正色道,“十七弟,听说父皇受命你彻查刑部以往案件?你第一回办差,手底下没人可用,我从我那里拨了十个书办,二十个侍卫给你,你先带着他们过去。若是不够,我回头再拨给你。”
“干吗?想借刀杀人,让我出头帮你整大哥的人啊?你假惺惺的装好人骗谁啊。”
四哥涵养倒好,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和大哥的关系人人皆知,有什么可瞒你的。哪一朝皇帝不是儿子一大把,可皇位只有一个。所谓成者王,败者寇,这在皇家是常事,没什么可稀奇的。要彻查刑部,不知有多少旧卷宗要翻看,没人帮你成吗?我不过是好心给你省下几个雇书办的钱罢了。”
“那我要侍卫干吗?想我恶霸的武功那可是……”
我诗兴大发,正要滔滔不绝的大作一篇《恶霸颂》,四哥便摆摆手打断了我。一篇绝世大作就此被他打断了思路,未能流芳百世,供后代人敬仰膜拜。
他阴侧侧的说道:“你以为他们会乖乖的等着你去查不成?父皇把你交给我照顾,我怎么能让你在我手上没了命?就凭你那点武功,也只够耍猴看罢了。”
我想了想,认真的澄清道:“不对,我醒着时练的武功是‘回风门’,睡着时自创的武功叫‘上天入地翻江倒海天下无敌之梦拳’,都不是猴拳。你没见识认不出来也就罢了,不要给我乱安名字。”
他听了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说道:“好好,不是猴拳。父皇让你今早进一趟宫,待会起来了就过去吧。我走了。”他刚迈出去几步,突然又转身回到我床前,笑道,“差点忘了件正事,你今天骂了我,我还没罚你呢。”说着,那张讨厌的脸又渐渐逼近。我可爱的双唇连早餐还没来得及吃,眼看就要被他吃掉了,我急中生智,一个大喷嚏便朝着他劈头盖脸的打了过去。
磨磨蹭蹭到中午我才懒洋洋的进了宫,原来是要我领官袍。我拿过来抖开一看,便把眉毛拧在了一起,对皇帝老爹抱怨道:“怎么颜色这么老气横秋的啊?一点都不配我白皙的皮肤和可爱的气质。喏诺,怎么上边还画着这么丑的动物啊?又像虫子又像蛇,凶神恶煞似的,多难看。画只小白兔小花猫多好啊。还有这双靴子,底怎么这么厚啊?沉死了。等等,你不会是在暗示我的身高吧?”
我一双眼睛怀疑的瞟向皇帝老爹,他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大大叹了口气说道:“官靴都是这样的,你想到哪去了?就你想象力丰富。哪个人领了官服不是三跪九叩的立刻谢恩,偏偏你有这么多的抱怨。”
“我和一般人的审美是在一个层次上的吗?对美的追求乃是天才的必备条件之一,可见老爹你养了一批蠢才做官。”我勉为其难的把袍子扔回了托盘里,又拿起了一旁的尚方宝剑,反复抚摸着镶满宝石的纯金剑鞘,一时爱不释手。
“这是给你查案用的,用完了要还给朕,不可以卖掉!”就在我心里冒出“卖掉能换多少钱”的疑问的同时,老爹也蹬大眼睛严厉的威胁我。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原来除了我这个天才之外的世人也不全都是笨蛋,偶尔这些俗人还能说出一两句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的话来。
我无奈的点点头,悠悠的说道:“行行,我不卖剑就是了。”我如金子般闪光的美丽心灵只要挖两块上边的宝石卖掉就满足了。
皇帝老爹又罗罗嗦嗦的嘱咐了半天废话,什么小心安全,要明察暗访,什么要公正无私,不可徇私枉法。我耐着性子站在原地一耳进一耳出的听着,一边细细琢磨着要先挖哪块宝石去卖才好。好容易老爹训完话,我抱起这堆东西就走。刚走到殿门口,我又转了回来,问道:“咦,这难看的官服怎么就一身?换洗的呢?”
老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下撇着嘴角说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好好做官查案?换洗的衣服?哼,朕是不是应该连里衣也都给你备下来?”
可惜我这个人总是以善良的眼光看世界,有时听不出别人生气的口吻。我老实的点点头,答道:“好啊,在哪呢?”
皇帝老爹再次发出的怒吼被史官一五一十的记入了《起居注》。
不知老爹何时练成了超级狮子吼,我捂着被震的嗡嗡作响的耳朵,一边苦恼的想着:恶霸的超级狮子吼还没有机会在京城里施展,老爹居然抢先先使了出来,这样一来大家岂不要误会他才是这门神功的开创者?哎,天才的功劳就这样飞走了……
下午我趴在督察院的桌案上睡的正香时,四哥派给我的人便不识趣的来了。我仔细一打听,原来这些书办和侍卫都是昨天才由吏部从外省调用来的。我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四哥的心思,他这是为了避免人家怀疑刑部的案子他做了手脚,才不愿派自己的手下来。想通了这一点,我立刻火冒三丈的问道:“原来你们不是四哥的人,那你们的工钱呢?他付了没有?他可是说了要让我省些钱的,我可一分也不出!”
为首的一个书办慌忙走上来,躬身道:“小的们这次能进京伺候十七王爷,跟着您办事,那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敢计较钱的事?十七王爷真是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你少转移话题。到底四哥给没给钱?”我抓起他的衣服前襟,愤怒的摇晃着。
书办惊疑不定的看着我,终于颤抖着问道:“小的们的工钱是吏部统一发放的,和四王爷有什么相关?”
我一听更加愤怒,在原地不停的转着圈,嘴里念念有词:“原来不是他付的钱,那他还说什么要好心的给我省下雇书办的钱,太过分了,根本不是他替我省的嘛!不行不行,这个亏我不能吃,喂,你们几个的工钱一共有多少?报个数上来,多点也没关系,我要找四哥去要钱!”
几个白痴跟不上我这个天才的思维运转速度,兀自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站在原地。
既然帮忙的人都来了,我也不接着午睡了,带着他们往刑部而去。一路上我跨下骑着高头大马,腰间别着尚方宝剑走在最前面,一群人乖乖的跟在我后面,甚是威风。我得意洋洋的骑啊骑,后面的一个书办突然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小声问道:“十七爷,您认识刑部衙门在哪吗?这路,好像绕远了。”
我这才发现自己只顾放开马威风凛凛的在前面走,不知不觉中已经绕了大半个京城了。可是事已至此,我能承认自己根本不知道刑部衙门在哪吗?我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胡说,天才能不认路吗?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告诉你,我这是另有安排。”
我真盼望他能识趣的站到我前面,不声不响的把我领到目的地去。没想到这人是个胆小鬼,被我温柔的吼了几句,立刻唯唯诺诺的附和道:“原来这是王爷的神机妙算啊。恕小的失言失言了。”说完,便带着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站到了后面的队伍里去。这人到底明白了什么?
我为难的搔搔头,实在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又拉不下面子再把他叫过来问路,索性沿着眼前这条路乱走下去。既然已经绕了大半个京城,只要再绕小半个就绕完了嘛,到时自然能找到刑部衙门了。本着乐天的精神,我又继续高高兴兴的在前面领路。
不过人要是运气好,老天爷也挡不住。才走了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处红瓦青墙红木门的衙门,我心中一喜,莫不是被我撞到了刑部这只死耗子,总算是找到它了。我赶忙凑过去一看,正门一块黑漆牌匾上端端正正的写着几个字:户部衙门。
我狂叹了几口气,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户”字削去改成“刑”字。人家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叹叹气,正要调转马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一看,不由一愣,站在身后的丑八怪正是瑞亲王。
“见了本王也不行礼,莫不成你白痴到不记得我是谁了?”他驽驽那张猪嘴,一脸的尖酸刻薄。
“记得记得,被我痛揍了一顿然后落荒而逃的那个家伙嘛。”我指着他的胖脸笑嘻嘻的道。
瑞亲王脸一黑,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沉着嗓子问道:“皇上让你查刑部,你到我这户部来做什么?莫不是你这乡巴佬头一次来京城,走错了路。”
我笑容一凝,恨恨的盯了他一眼,突然又展眉一笑,说道:“父皇是让我查刑部来着,不过本恶霸这样的人才若是只查一个小小的刑部,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那是要遭天罚的。为了保护京城百姓免遭此无妄之灾,于是我决定勉为其难的再多查一个户部。哎,你们也不用太过感动,虽然这也是理所当然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这人一向居功不自表的,最讨厌别人对我感激涕零了,你们给我盖上三两座生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风水轮流转,这会轮到瑞亲王满脸阴沉发黑了。他颤着声音道:“皇上,皇上密旨你来查我的户部。”
当然没有,可我还没傻到被人家一问就把实话招出来。我神神秘秘的一笑,说道:“什么你的户部?谁说这户部是你的了。连父皇都没口口声声说过“朕的户部”呢,何时它倒成了你的私有财产?“看着对方僵在原地气的浑身乱抖,我越发得意起来,冲着身后的手下一摆手,大声道:“进去,给我仔仔细细的查。”
原本我也只想吓吓这个死胖子,杀杀他的威风,没想到这些人完全领会不到我命令中的实质精神,二十个侍卫居然一古脑的冲进库房,横刀便守住了大门。为首的一个书办推开库门,客客气气的对我道:“王爷,您请进。”其他人则一脸的兴奋站在我身后,只等着跟着我鱼贯而入。
我探头一看,库房里堆满了旧账册,心中不由暗自叫苦。这要查对到何时啊?我抖抖精神走进去,随手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刚刚抖起的精神立刻顺着脚底板导进了地下。回头看看,几个书办偏偏又不识趣的走上来,逢迎道:“原来王爷是奉了密旨要彻查户部,所以才在京中大兜圈子,以防打草惊蛇。妙计啊妙计。”
我一听,立刻又得意了起来,一幅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之外的诸葛恶霸神态,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现在你们总算明白我的苦心了吧。这里就交给你们了,给我认认真真的核对账册,凡有可疑之处都给我挑出来,谁查出来的错处最多,本王有赏。”
为首的那个书办被我拍了几下肩头,立刻连骨头也轻了几斤,喜道:“王爷就把这里交给我吧,小人是师爷出身,最擅长查账看帐,王爷您尽管放心,定让您这趟差办的干净漂亮。”
我有什么可不放心?原本也没什么查户部的差事。我指指侍卫,道:“你们守好了门,别让户部的人偷了重要的证物出去。”又回头对那十个书办道:“你们进去查吧,查好了再到督察院回我。”
说完便潇潇洒洒的一走了之。
至于此举是不是得罪了四哥我倒丝毫没想到,若是瑞亲王办事认真不贪污,我又能查到什么?不过是白忙一场罢了。
我扬眉吐气的离开了户部,来时还是被人前呼后拥,去时成了光杆司令一个。没有了属下,我也懒的再去找刑部。反正两个部都差不多,不过一字之差而已,皇帝老爹应该不会心狭窄的和我斤斤计较吧。走着走着,路边出现一家“李记裁衣”的店,我低头看看身上这身严重违反我美学观念的官服,立刻毫不犹豫的下马走了进去。
事实再次证明,恶霸的美学造诣是无人可比的,我一边解说着要把官服中间那块画着蟒蛇的大补丁挖下去,换上一块漂亮的小兔图案,店主人便朝我不停磕头,说什么“朝廷官服,小人不敢毁损”。最后我只好在世人低劣的眼光面前无奈的低下了我美丽的头。恶霸大大让了一步,只让他在衣服前后各绣上两个大大的金字“恶霸”。
店主人是个和和气气的中年胖子,一边笑嘻嘻的吩咐店里的一个小姑娘绣着,一边给我奉了杯茶,闲聊起来。旁边的小姑娘一边坐着手里的活计,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不断的悄悄瞟向我,象是有话想倾诉。哎,我心中已经有了仙女姐姐,实在不想让她白白暗恋上我,可是谁让我这么玉树临风潇洒倜傥呢?无奈啊~~~~~
我一得意,开始自吹自擂起查办刑部的事情,刚说了几句,小姑娘便颤抖起来,扑通跪倒在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状纸,递到了我面前。原来她这张状子告的居然是刑部误判其兄下狱,对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她几次到各衙门去递状子,都被赶了出来。今日好容易遇见了我这个御史大人,自然是天上掉馅饼,喜出望外了。哎,我何时成了馅饼?
我刚接了她的状子,临门的一个大娘不知如何得了风声,也拄着拐杖过来喊冤。我白玉凝脂般的手还没伸出去,外面又涌来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吵着要告状。都说京城是法治之处,如今我才知道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只是空口白牙说说而已。亏得我还老老实实的让皇帝老爹打过一顿,真是吃亏上当啊。
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索性让店老板把我的官服悬在店门外,由他代收状子,自己悠悠哉哉的回去了。进了府,天色尚明,想起在闳雨那里的晚饭的丰盛程度,又蹩到西院去噌饭,哪知大门紧闭,我连砸了好一会也没人开门,隐隐约约只听的里面传来闳雨的一声呵斥:“让他敲去,谁也不准开门。”
居然不给我开门!我只觉得火气直冲头顶,转身便要走,才急行了几步,那一桌桌色香味俱全的晚宴又活灵活现的浮现在眼前,我的脚伸出去又缩回来,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回到了大门前,开始毫不犹豫的用我名扬草原的歌声叫门。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恶霸的歌声虽然比不上鬼嚎,可绝对超过狼哭。一首《水龙吟》还没吟完,大门已经吱呀一声向我敞开了怀抱。几个小厮惨白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低声道:“王爷,您快进去吧。不过可千万别说是奴才开的门啊。”说完,便都一溜烟的跑掉了。
妙计既然得逞,我也不等下人来领路,三步并作两步便跑了进去,便走边大声嚷着:“饭,饭,晚饭在哪?饿死我了。”
若在前几日,这一嚷之后早有丰盛的饭菜摆了上来等待我大驾光临,今天待我进了屋,却只见闳雨闷坐在桌边,几个侍妾一脸的不知所措陪坐在一旁,空荡荡的桌子上只有半杯冷茶。
“咦,饭呢?”我四下搜寻,椅子后面,桌子底下,花瓶里面,统统看了个遍,还是没找到被藏起来的晚餐。
闳雨冷冷的看着我满屋乱翻,漠然道:“你今天到哪去了?”
“当然是办公事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既然答应了老爹要……”我挺着胸脯正要大大吹捧一番自己的高风亮节,闳雨却满脸写着“你是白痴”的表情打断了我:“你倒是积极,才刚了封了官就急着上任,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着急给自己找麻烦的,哼,去过刑部了,见到鄂满那只老狐狸了?”
我挤掉离闳雨坐的最近的一个女子的座位,完全忽视后者哀怨的眼神,说道:“还没去呢。”
“什么?还没去?”闳雨冷冰冰的声音一下子兴奋了起来,脸上也随之有了笑意,“太好了。其实我想了一天,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别深查了,最好是随便查办几个官员,就此了解。这样又不至于得罪了大皇子,皇上那边最多骂你两句,以后也不会再派差事给你了。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你就每日陪我玩耍好了。江南你还没去过吧?过几日我们索性出京,出去远行可好?”
一听说要出去玩,我立刻来了兴致,兴奋的拍手道:“好好,什么时候走?你穿男装还是女装去?女装的话我出旅费,男装的话你出钱。”
“你倒会精打细算。”闳雨展颜一笑,道,“既然是让你陪我出去玩,自然是我出钱。就你那几个俸禄,够作什么用的?日子嘛,总要先了解了刑部的案子再说。”
“那户部的案子呢?”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和闳雨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四哥已经来了,注视着我的双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尖锐的像把刀。自相识以来,我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令人不寒而栗。
“户部的案子?什么户部的案子?”闳雨迷茫的望着我,连一向镇定的他也在四哥的威慑下语音中带了些不知所措。
“什么案子?哪有什么案子啊?谁说户部有案子了?”第一个人提了一个问句,第二个开口的人提了两个问句,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三个,没有一个人用正规的陈述句作答。
“十七弟。”四哥的语调明明缓和了下来,却更加的阴森可怕,“我还以为像你这样没在宫廷中长大的人天真稚嫩,不会有那种争权夺位的心机,原来倒是我看走了眼,带着我给你的属下去查我的人,还打了个措手不及。厉害啊厉害,很好很好。”
他拉长语气说了两声很好,却没了下文,带着点不知是冷笑还是微笑的笑容盯着我。闳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黛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微微咬着下唇许久没有说话。最后还是我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笑嘻嘻的问道:“你要夸我什么很好啊?我恶霸很好的地方太多了,容貌很好,身材很好,头脑很好,性格很好,武功很好……”
“砰”的一声巨响,四哥的拳头重重的擂在了桌子上,打断了我的话。
“你还要装傻?算我阴沟翻船,没看出自己身边还有个心机如此之深的弟弟来。”
“谁说我在装傻?请使用大智若愚这个词语!”我也不是没脾气的土人,嚯的站了起来,隔着桌子和他怒目而视,“谁让那个死胖子说我是乡巴佬!活该!你没听过做官的八字真经吗?‘贪污受贿,公报私仇’,我这是入乡随俗。他要是老老实实做官,干吗怕我查啊?看你这态度就知道,户部的账目定是有问题,而且你也脱不了干系!还有,你翻船的地方不是阴沟是大海,本恶霸的心胸是如此宽广,勉为其难让你用不够辽阔的大海来形容好了。我的话说完了,现在是用肚子工作的时间,我--要--吃--饭--了!你给我滚出去!”
“哼哼,很好很好……”四哥冷笑着眯起了眼睛,如利剑般的视线直直的像我射来。
又是一个“很好很好”,看来他今天还真是喜欢夸奖我。
“这么说你是想上折子弹劾我了?好啊,这几年来还从没有人敢和我作对呢,我倒想看看你这个小小的五品官加空头王爷能把我怎么样。”
“行,那你就等着吧。”我懒懒的答道。旋即想到我还不会写奏折,于是又很好心的补充了一句,“慢慢等,别着急。”
我善意的劝告在四哥听来却变成了恶意的讥讽,沉重的黑色在他眼底不断沉积变厚,透过那双眼睛我分明的感受到了最危险的气息,犹似潜伏在草丛后将要扑向猎物的烈豹。可是我知道,他还不会扑上来,他在观察,观察他的对手究竟有几分的实力,然后在掌控一切的时候撕裂他的猎物。
但是有一件事他说错了,我不是没有在宫廷中生长过的温室花朵,在驽卡叔叔的汗位背后,我也曾看过太多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是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宁愿选择另一种吃喝玩乐悠哉游哉的生活。这,也许就是我和闳雨最大的共同点吧。
但那种生活的前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哼,我是恶霸我怕谁!
只是刚刚扬起片刻的风暴,却已让我隐隐看明了四哥的为人。在那飘逸的容貌华贵的气质背后,隐藏的也不过是一副和瑞亲王相似的嘴脸。在他纵容着我殴打瑞亲王的举动时,在他邪邪的笑着和我玩笑时,他看到的是一个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存的玩具,一个调整身心的闲瑕游戏。而现在,我无心的举动却已让他几乎笃定了又一个通向皇位的障碍存在。他对我的宠溺,远远比不上对皇位的深爱。
通往皇位的大道崎岖不平,危险丛生,却偏偏有这许多傻瓜要以身相试。可见,我才是皇家里最聪明的那个小皇子。
我不再理他,转向闳雨,带着慵懒的口吻再次催促我的晚饭。他惊异的看着我,刚刚白的透明的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然后他镇静的宣布开饭,并且微笑着询问四哥要不要同进晚餐。四哥沉沉的笑了,眸子里闪着深邃明亮的光芒,那笑容比往日更加夺人心魄的性感。其实我不止一次惊叹于他的笑扉中的高贵华美,但是现在在我眼中,这笑容竟渐渐的和瑞亲王的胖脸重合了。转头向闳雨望去,才发现他清丽的笑容中带着怎样清新的气息。如果四哥是正午耀眼的阳光令人眩目,那么闳雨就犹如初生的太阳,明丽而又柔和。而我,就是可以容纳太阳的蓝天。
晚饭端上来了,我如往日一样开始了风卷残云的吃饭法,而闳雨和四哥仍然优雅的慢慢吃着,刚刚那场不愉快的似乎从不曾在发生过一样。可是我知道,四哥还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我的每一个表情。哎,世上真有如此操心的傻瓜,我现在的表情多么简单明了啊,夹丸子时我的表情是“肉”,夹鲤鱼时我的表情是“鱼”,只要看我筷子中的东东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费心?
不过我也不能要求世人都和我一样聪明就是了。
闳雨像个温柔的母亲般不断给我夹着菜,四哥的视线就随着他的动作不断转来转去。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闳雨对我的感情会渐渐演变成另一种深爱。姑且不论这种太阳从北边升起的事情是不是会发生,他和闳雨的关系原本就只是建立在他和穆兰国彼此利益相关的基础上,又何必担心感情的变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