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顾振纲驾驶他那辆黑色吉普车在宽敞的无人车道疾驶时,苏颖洋则闭上眼睛安静地待在座位上。
他开车就像打拳一样,让人心惊胆跳,无可捉摸。
“你的预感很灵?”他戴着墨镜,嘴角似乎扬起一抹嘲讽。
“你不相信我?”
她转头看着他如雕像般的侧面,他的线条刚硬笔直,男人味十足,假如她现在还是个十几岁小女孩,八成会为了他男性魅力的侧影而疯狂爱上他。
“哈!”他哈了一声,不再说话。
“很灵的。”她嘟起嘴,觉得被嘲弄了。
“说几个灵验的例子吧!我还以为像你这种自命知识份子的人,不会相信这一套!”他并没有转头看她,仍然直视前方,车速更是完全没有降低,车旁的风景咻地不断向后飞去。
“当初我来学武时,对你也有预感。”苏颖洋忽然觉得自己满脸通红,她低下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哦?”顾振纲这会儿总算露出一点儿兴味了,他转头凝视着满脸粉红的苏颖洋。
前方风景忽然一变,深蓝色的海上有点点白色货轮,她的表情如同天降甘霖、救兵及时赶到一样,猛地抬起头,手指着前方,兴奋地大喊:“海!我看到海了!”
“嘿!别转移焦点。”顾振纲不让她逃避,也不让她转移话题,他提醒她:“你对我有什么预感?”苏颖洋转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她摇开了车窗,让咸咸的海风吹进令人窒息的车内。
当初她看见顾振纲时,的确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让她联想到美洲豹,一种全身斑点、闪耀着亮丽光泽的危险大猫。
巨大、轻盈,而又骇人,他行动举止之间,让人不禁神往、希慕。
“我希望在金荣恩的仓库能找到有用的证据。”她故意把话题岔开,不想正面回答他。
“什么预感?”顾振纲坚持的目光直直直看着她,他非常坚决想听见她的答案。
苏颖洋用手轻抚自己的长卷发,试着安定一下自己被他瞧得发热的体温,他看人的样子真的非常性感。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被异性注视,而他光是看着自己,自己便脸红得一塌糊涂。
也许,当初的不祥预感就是这样吧!
她拉扯着自己的皮背包,嗫嚅地开口:“我以为你……是破坏者,会破坏我现有的一切。”
他的浓眉从黑色的墨镜后耸了起来,他转头看她,似乎对这样的答案失望极了。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早就预感我们是天生一对!”
“谁和你天生一对?”苏颖洋反驳。“我的预感是,你是破坏者。”
“这种预感一点也不灵!”他不耐地大吼。
“我知道。”她低头承认。
顾振纲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暴力,但他与她现在的困境一点也没关系,他绝对不可能是破坏者。事实上,他还把她从破坏中拯救了出来。
“该死,我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相信你那套预感的胡说,现在可好了,我们已经来到高雄,依据你的预感,请你指点一下我们等会儿该怎么走!”顾振纲双手在方向盘上重重捶了一下,用他修长而黝黑的手指着复杂的交流道方向牌,语气极度嘲讽地问她。
苏颖洋双手交抱,眼中明显是迷惑。
他生气了,难怪他生气。
但她又能怎么说?说当她初次见到他便常常梦见他,而且画面都是破坏之后的残破镜头。
“等下交流道后我可以自己下车,你已经对我太好了,没有义务继续帮我。”她知道自己迟早要下这个决心的。
她上次纵容了自己一回,没把自己要离开的心思说出来。
现在应该就是两人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他已经帮她好多忙了,而且也把她载来高雄,她自己可以独自处理后面的事情。
何况她也不想连累他。
万一她的行动败露,金荣恩一定不会饶了帮她的他。金荣恩一向无恶不做,对于胆敢反对他的人,一定赶尽杀绝,手下毫不留情。
“你……真的要气死我吗?”他咬牙切齿地咆哮,单手转着方向盘,瞬间便换了车道,下了交流道。
下了交流道后,他把车子停在路边。
苏颖洋见车子停下,伸手握住门把,正想打开门下车,顾振纲黝黑的身躯便横将过来,仿佛一团深棕色的乌云迅速笼罩她。
他粗硬有茧的手握住她正打开门的手腕上,粗声制止她:“你真的不懂吗?”
“我真的不想连累你!你就让我下车吧!”苏颖洋低头说着,不敢抬头看他。
“我不怕你连累我,我只怕你发生危险。”
“就算你这次陪着我,下次我还是得一个人,我不想被你宠坏了,我一个人也可以办事,你放心。”
“我永远也不会放心你的。”
“你……”她话还没说完,顾振纲倾身过来,在她唇上印了一个霸道而温柔的吻。
苏颖洋被他的气味迷惑了,他的味道像是雨后的青山般清翠而湿润,令她无法抗拒,直想沉醉其中,忘了所有现实中令她忧心的事。
他棕色的双手把她的脸庞整个捧了起来,再深深地吻上她的唇,一次比一次还深,一次比一次还令人心笙荡漾。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了两人正在路边,任何路过的人都会看见,她连忙把手抵住他丰厚的胸膛,轻轻地挣扎。
“停下来……外面……会有人看见的……”
顾振纲闻言停了下来,不想强迫她。
他叹了一口气,慢慢坐直,手仍然停留在她的肩上。
“你已经自由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只是不想这么快……”
她的拒绝让他有些恼怒。
顾振纲忍不住想再度吻她,他紧皱着眉,很想用力摇晃她的肩,让她可以清醒一点。
萧智邦不好,并不代表所有男人都不好。
为什么她看不出来,他才是真正能匹配她的男人!
“难道我比不上他?”
“当然不是,你比他好太多太多了,只是……”
“只是什么?”
“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她低下头,语气不甚确定。
顾振纲默念着这句话,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他决定接受她的说法,也许,现在真的不是谈感情的时候。
假如她始终还忘不了那个该死的男人的话。
他伸出手来转动钥匙,车子乖巧地隆隆启动起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瞄了一下后视镜,动作利落地把吉普车又再度驶上道路。
苏颖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冷硬的侧面,心里不断自问,为什么他不出现在她遇见萧智邦之前,这样一切不都变简单了吗?
“金荣恩的仓库有你要找的东西?”他尽可能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问她。
“听说他喜欢租港口仓库存放资料。我有一个消息来源透露,他前十年的一些文件都堆放在那儿,九号仓库。”
“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当然,他是金荣恩的一个前任机要秘书,我相信他不会害我的。”
“你不觉得把文件放在仓库里是一个很蠢的主意吗?为什么不干脆销毁?或者放在银行保险箱岂不更安全?”
“我知道,但是消息提供者非常肯定,他说金荣恩任何东西、明细都不喜欢丢掉,以为总有一天可以派上用场,重要的文件当然会先捡起来销毁,其它的例如账单、备忘录等,他就会一箱一箱运来这儿。”
“奇怪的做法。”他撇撇嘴评论。
“幸好他有这个奇怪的习惯,假如我能够潜入仓库的话,也许可以在其中拼凑出任何金荣恩违法的蛛丝马迹也说不定!”
“是吗?”顾振纲皱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妥。
“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她转头看他,对他的意见很在乎。
他看着前方的风景不断开阔,海港特有的咸味从车窗中漫了进来,港口一排写着号码的低矮建筑就是港口仓库了。
眯起眼睛,从左边数来第九间的九号仓库也在阳光中闪耀,却仍然有一股阳光怎么也驱赶不走的幽暗之感。
“你觉得不对吗?”苏颖洋不解地看着他,再次追问。
他用手顶顶鼻梁上的墨镜。“太顺利了。”
“太顺利?”
“顺利到有点不真实。”他皱起眉,直视前方。
“是吗?我觉得潜入仓库这件事倒是一点也不顺利!”苏颖洋想到要怎么进入那些被封锁的仓库禁区,眉头也随之深锁了起来。“现在是大白天,要怎么才能进去仓库里……”
***************
当天晚上——
顾振纲的黑色吉普车又出现在港湾附近。
车上仍然是顾振纲和苏颖洋。
他们坐在静止的车内,遥遥观察九号仓库,青色的街灯照着无人的巷道。
“好像还满冷清的喔?”苏颖洋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语气懒洋洋的。
顾振纲不回答,只是冷静而戒备地看着幽暗灯光照映下,显得有些诡异的无人巷道。
“你已经整个下午都不说话了,你还要和我生气到何时?”她忍不住抱怨。自从他们在车上接吻后,他就一直阴阳怪气的。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他直视前方,全身肌肉绷紧,整个人警戒着,仿佛所有细胞全都立正待命。
“我下午说,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机,是因为我……”苏颖洋开口想解释今天下午的事,但是想起他的吻的热力,她又一时忘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说词。
“我知道。”他冷冷地接口,身体仍然维持警戒的状态。
她看着他,轻轻耸耸肩,觉得不解。其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对他的真正感觉,他又从何知道呢?
“你知道?”
“我等你。”
“等我?”
“等你准备好。”
“准备好什么?你……”她用手推他的肩膀,不喜欢他一副自以为了解她的模样。“你要我准备好什么?”
顾振纲把视线转回到她身上,似是无奈,似是恼怒。“答案还不够明显吗?我会等你忘了萧智邦,等你准备好接受另一个男人。”
“萧智邦?我才不……”
他用一个吻堵住她接连不断的问话。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他什么都没说。
“你……”她的脸颊红通通的。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有人从九号仓库走出来了。”顾振纲指着前方,眼神严肃冷静。
苏颖洋也看见了那个人。
他穿着类似警卫的衣服,腰间佩带着棍棒,头上的帽子戴得低低的,让人看不出面目。
她望向那人的腰间,果然有一大串各式钥匙。
“你在这等我。”
顾振纲显然也看到那人腰间的那一大串钥匙。那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之中,必定有一把能为他们开启九号仓库大门。
他轻轻地打开车门,矫捷的身手在黑暗中犹如一头充满危险气息的黑豹,悄然又迅速。
“我也要一起去!”她连忙拉住他黑色的衣角,嘟着嘴抗议。
顾振纲皱着眉转过身,一脸不同意。
“你不同意,我就不放手。”她坚持。
他轻轻摇头表示不行,并把她的手从他衣服上轻轻移开。
“你留在这儿比较安全,等我进去勘查没有问题了,我会回到这里接你过去。”
“我要和你一起。”
“别傻了,颖洋,你就待在这儿,不要随便离开,知道吗?”他专制地命令,一点妥协空间也不留。“我要和你一起。”
她忽然恐慌了起来。万一金荣恩事先知道他们要来这里,早已设下陷阱那怎么办?他虽然是跆拳道高手,但是对方若荷枪实弹,他会不会受伤?
“不行!你去只会干扰我。”
“我不会的,我发誓我不会干扰你。”她猛烈地摇头,再度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看着他的眼眸里尽是恐慌。
顾振纲浓眉紧蹙,不能理解她为何如此恐惧。他不忍心,只好回头轻轻把她紧握自己衣服的手再次移开,并握了一下。
“你留在这儿,不要再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
这次,他说完便走了,不回头的走了,留下黑暗角落里孤单的黑色吉普车和泪水已经盈眶的苏颖洋。
***************
顾振纲黑色的衣服融合在黑暗的港湾之中。
海浪拍击岩岸的声音很响亮,也很规律,几乎就像是钢琴的计拍器。
这样的夜晚,很平常、很安全,不是那种发生意外的神秘夜晚。
那个望着大海仰首饮酒的魁梧警卫似乎正在发酒疯,他现在还跳着舞,嘴边念念有词,仿佛在唱歌似的。
顾振纲想到苏颖洋,心头一紧。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表现得如此恐慌。
她一向很坚强,连她家发生那种会令一般人崩溃痛哭的威胁和破坏时她都很冷静,顶多只是沮丧,但她刚刚却表现出他从来不曾看过的脆弱和依赖。
是因为担心他吗?
他摇摇头,并不真的这么认为。
她还没爱上自己,所以应该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指标。
他不禁嘲笑起自己,竟然开始像个毛头小子,在女孩琐碎的一言一行中寻找自己对她的定位和意义。
这多么不像自己!
顾振纲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隐潜到警卫的身旁,他的矫捷身手竟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以致于那个喝酒唱歌的警卫一点也不知道已有人站在他的身后。
“嘿!”
“什么人?”
“哎哟!”
顾振纲出声,魁梧警卫立刻警戒地回头,手上还按着自己的黄色棍棒,可惜他发现的太晚了,顾振纲已经一个擒拿手、一个后肩翻,把他硬生生地摔在冷冷的碎石路上,警卫在瞬间便完全失去回击之力。
他一手捂住警卫的口鼻,不希望警卫发出声音招惹更多的同行过来。
虽然他并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人进驻在这儿?但他不能冒这个险。
“别说话!”
顾振纲用膝盖使劲地顶住那人的胸膛,让他无法动弹。
“九号仓库的钥匙是哪串?”他倾身在那人的耳旁问道。
那人在他的巨大手掌之下只能发出咿呀之声。
“用手指出来!”顾振纲命令着。
那人果然指着自己腰间那一大串钥匙中最小、也最轻的一串,上头有个金属圆沟,圈住了一大、三小支钥匙。
也就是说,大的是大门的,小的则是里头柜子的钥匙了。
顾振纲满意地从那人的腰上把他要的东西拿了下来。
“九号仓库里还有没有人?”
他打量九号仓库的铁门,从铁门缝隙中,他看不出里头是否有人,至少,里头并没有透出任何光线。
否则透过细缝的光便会让人瞧出端倪。
那人猛地摇头,摆头的幅度之大,几乎让顾振纲误以为他想脱逃。
“没人?难道这么大的仓库就只有你?”他扬起一道浓眉,转头估量一下九号仓库的巨大面积。那人又点头了,也是同样猛烈的点头。
“是吗?”
顾振纲沉吟了一下,决定先把这个警卫处理一下,再去九号仓库勘查。
他从腰间拉出了一条麻绳,把这个警卫从头到脚绑成了一个麻花粽。
他从那人的衣服上猛力一撕,撕下一小块布。
他把那块布塞进警卫的嘴里,警告地说:“别发出声音,否则我要多费很多功夫了!”
那个口中被塞进布条,而且全身被五花大绑的警卫立刻点头,表示自己的合作,他又咿呜了半天。
顾振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知道他咿呜的话音竟然是“别杀我”。
“我从不杀人的。”
***************
他把那个警卫丢在仓库前一个较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心中忍不住咕哝,竟然被误会是杀手,这全要拜苏颖洋所赐。
他从来不违法,现在却为了她什么都不管。
像现在这样把警卫绑成一团麻花粽,不知是什么罪名?妨害自由罪?
而等会儿他还要潜入九号仓库拿走某些证据。
这个罪名想来也不小,“擅自侵入他人财产”。
但是他也是不得已的,实在是金荣恩太过分,竟然敢威胁记者,并赶尽杀绝逼走苏颖洋,让她因为正义而失去所有。
他不会坐视这样的不公平,就算他没迷恋上苏颖洋,他也会为她做这样的事。
他想起她,心头又是一阵震动。
顾振纲转头看看小陡坡上隐而未现的黑色吉普车,却看不见车上的她。
他觉得有些诧异,她到哪儿去了?被金荣恩的人发现了吗?还是她细心地把自己藏在椅下,所以他才看不到人影?
顾振纲站在九号仓库前,手拿着刚刚取来的钥匙,脑海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忍不住担心起她。她假如真的已被金荣恩的人发现,以金荣恩那种毫无道德的作风,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想到这,他猛地转身。他必须回去察看她是否还安好!没有确定这点以前,他没有心思也无法进行任何事情。
“是谁?”身后有人移动的撄萸嵯欤他警戒地问道。
黑暗还是一片黑暗,然后,忽然从墙边出现了一个修长的女性影子。
“嗨!”原来是苏颖洋。
她眨着眼睛,挥挥手,表情有些凝重、担忧,似乎害怕他生气。
“我叫你待在那儿,你听不懂吗?”
他无声地对她吼着,但又同时松了一口气。或许,把她带在身边才是对的选择,让她一个人在车子里,万一有人袭击她,他反而更不能保护她。
她在他身边,至少有危险时他能出得上力。
“对不起。”她张开嘴,不发出声音,只用口型表示。“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而已。”
顾振纲凝视着她,月光在她的发上、脸上仿佛下了迷咒,连在这种黑暗的海边,她的美都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这种迷恋实在太过火了,他默默克制自己对她漫发的爱恋之意。
她不解地歪着头,白皙的手轻轻抚上自己无瑕的脸庞。“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好吧。”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不再看她。“你跟着我。”
假如他知道爱情是这么危险的东西,他会用更多的力量让自己远离爱情,以免它毁灭他所有的信念和坚持。
“真的?我可以一起去了?”
“好好跟着我,别跟丢了。”他回头警示她。
苏颖洋乖巧地点头,像极了一个可爱的美丽孩子。
顾振纲只能翻翻白眼,叹了口长长的气。他从来不曾改变自己做的决定,但现在她显然可以轻易地改变自己的决定。
他把钥匙插入钥匙孔,转动钥匙。
“我看见你打败那个警卫了,好厉害!”她想起刚刚顾振纲让她心醉神迷的身手,兴奋地在他身后小声说着。“哪天教我那一招?”
“别吵,我要听里头的声音。”
“喔。”她嘟着嘴,觉得扫兴地盯着他雄壮的背。
顾振纲慢慢地推开仓库大门,双眼警戒地扫视漆黑一片的仓库内部。
金荣恩真的在这儿布了一个警卫而已?
“好暗。”
“躲在我背后,抓住我的手。”
他转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给她,要她握住不能放开。
她眨眨眼睛,看着顾振纲递过来的大手。她还没握过他的手,她曾经想象过,他的手一定温暖而有力。
她有些犹疑,但他的手固执的悬在半空中,似乎并不准备改变主意。
苏颖洋只好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心跳猛地加速,她觉得牵手和亲吻都是同样亲密的动作。
唇和手的连接,至少在那短暂的一刻两个人就不再是独立的、没有关系的两个人,而变成了同心一体的组合。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黝黑而长满茧块。
这是男人的手,无庸置疑的。
她把手伸到他手上,轻轻碰触他手上的指节,白皙和黝黑之间的强烈对比,让她全身充满了某种异样的情绪。
顾振纲一个反手,无比坚决地抓住她,不让她犹疑,从他手里传出的力量,是一种固执而强壮的讯息。
他抬头锐利地看她一眼,似乎在诉说着某种承诺,她不懂的承诺。
“过来!”他低声命令她。
苏颖洋觉得他的声音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魔力,她像被施法的玩偶一样,听随他的命令,向他靠过去。
他仍然紧紧握住她的手,并用另一只手环抱着她纤细的肩膀,两人之间紧密到完全没有空隙。“亲我。”他再度命令。
“我才不……”
苏颖洋抬头本想抗议,但一抬头却瞧见了他深邃不见底的纯男性眼神。她迷失了,在那片无边无尽的深海中。
他等待着,以一种他特有的傲然而尊贵的姿态。
苏颖洋知道这是他对她的测试,测试她是否真的如之前的表现那般,真的觉得现在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机。
她明明知道他的企图,却仍然忍不住打量他那两片性感的双唇。
在黑漆漆的仓库之中,两人靠得如此接近,连对方的呼吸都听得到,她从来不曾和其他人有过这么奇幻的经验。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她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试试看,包括了他所提议的亲吻。她喜欢他的吻,也想念那种唇对唇的亲密感受。
毕竟,黑暗能包容所有她曾经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嘴唇印上了他的唇,然后立刻移开。
她觉得自己的心就要跳出体外了,她不得不用手轻轻压住自己的左胸口,不让心跳得如此猛烈。
“这样不算是一个吻。”
顾振纲在黑暗中用手指抚着自己的嘴唇,上头还留有她的香气。
“……”
苏颖洋低下头,觉得害羞极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做了,她从来不曾主动吃过别人,就连交往过的萧智邦,她还不曾产生过任何想亲吻他的冲动。
“我要的吻是这样的。”
他单手扣住她的下巴,低下头便是侵略性的一吻。
他吻的长久而深入,苏颖洋觉得自己完全不能喘息,她只能闭上眼睛,被动地接受这个令人迷醉的深吻。
良久之后他才放开手离开她的唇。
“别再抵抗我!”
他谜样的眼神让她又再度心跳加快。
“我才没有……”她低头否认,害怕被他从自己的表情看出什么她还不愿意承认的情感。
顾振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果然如同他当初想象的一样倔强,看来,他要说服她,还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实在不该在这种紧急时间、在这种隐藏着不安全的地点做这种事的,但她总是诱发他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她的手柔若无骨,仿佛一用力就会散尽。
就连牵着她的手,都让他感觉特殊。
这就是苏颖洋对他最可怕的影响了。
他堂堂一个跆拳道高手,竟然臣服在一个女人的柔软手中!她不用武功招式打倒他,光一个只印上嘴唇的纯洁亲吻,就能彻头彻尾地摆平他。
真是荒唐极了!
顾振纲摇摇头,嘲笑起自己。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被她掀起波澜、心荡神摇的心冷静下来。
当他缓缓张开眼睛时,黑暗的室内呈现了另一种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