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樊少白住在离洛阳城不到五十里的百草坡。百草坡原是几个小村子合在一起形成的一个比较大村落。三个人一到百草坡，楚笑梧就向人打听樊少白的家在那里。他刚一说出樊少白的名字，立刻就有人热情的告诉他们位置，看来在当地，樊少白人缘相当不错。
樊家不大，院墙里是一进五间的青砖房，收拾的倒也乾净整洁。
「少白，少白。」到了门口，楚笑梧扬声叫了几声，就听得里面传来冷冰冰的声音，「推。」
肖彦之一愣，那里有这么待客的。听这声音，好像楚笑梧不是长途跋涉来看朋友的，倒活像是来讨债的一样。
小安瞧了瞧他，很有同感的低声道，「是不是冷的和冰块一样?他就是樊少白，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热情的表示了。」
热情，肖彦之几乎摔倒。这样叫热情，那如果冷淡，是不是就要拿扫帚赶人了。
楚笑梧却不在意，向背後招招手，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後就看见左边一间房门大开的房间里，正端坐著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明明听见有人来，却连头也不抬，只是盯著桌子上的草药发呆。
楚笑梧迳自走进去，伸手把桌子上的草药推到一边，抬腿就把自己的屁股放到了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坐到了那人对面。看起来这个办法相当有效，那人立刻抬起了头，看向楚笑梧。
肖彦之这才看清楚，那人年纪和楚笑梧差不多，有著一张很是英俊的容貌，但是脸上却冷冰冰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就好像是石头雕出来的一样。
樊少白看著楚笑梧，总算是动了动唇角，表示笑了笑。对一旁的肖彦之和小安两个人，他连瞧都不瞧一眼，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肖彦之被人忽略的这么彻底还真是头一次，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少白，你不是成亲了吗?嫂子呢?」楚笑梧依旧端坐在桌子上，丝毫没有下来的意思。
「出去了。」樊少白淡淡说。
「哎，我饿了，你去找点吃的给我。」楚笑梧不客气的说道。
樊少白点点头，站起来走了出去。不多时，就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著一个提笼，见了楚笑梧三人，不语先笑，和气的招呼道，「你们是樊先生的朋友啊?真不好意思。这几天小微有事出去了，樊先生的起居都是托我照应著。他也没说你们要来，我没预备饭，刚刚赶著热了点饭菜，你们先将就著吃吧。晚上我再好好做点菜请你们吃。」女孩子一面说一面把提笼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到了桌子上。
「多谢多谢。」几个人都饿了，道谢完就赶紧坐下来填肚子。许是饿急了，虽然是青菜豆腐，但是三个人吃的是风卷残云一样，片刻间就把饭菜吃完了。
那女子见他们吃的香甜，也很是开心。一见他们吃完，赶紧又送过茶来。
「请问姑娘你芳名?」肖彦之平时里只见过自己妹妹和家里的丫头，那里瞧著这么可爱活泼的少女，暍了口水後忍不住开口搭讪。
「我叫何春柔，你们叫我春柔或者小柔都可以的。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樊先生刚刚被万大叔叫过去看病了，可能要一阵子才回来。一会我给你们准备房间，你们不用等他，先休息吧。」春柔语笑嫣然，一点也不怕生。
「我叫肖彦之，是从长安来的。」肖彦之自我介绍著。
「长安啊，那里很有名的。我没去过，不过二虎他们去过，回来说那里特别热闹的，人又多，东西也多……」
「热闹自然热闹啦，每天街上都有很多人，卖各种东西小吃的也多，连半夜你饿了都有卖东西吃的。」肖彦之口若悬河的说起来，一旁的楚笑梧却越听越是气闷。
瞧瞧他那张狂的样子，一见了个漂亮女子，立刻原形毕露，好像苍蝇见了蜂蜜一样，看他那色迷迷的样子，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楚笑梧越看越不顺眼。连刚刚吃饱的肚子也不舒服起来，涨的有点难受。
春柔一面和肖彦之闲聊，一面手脚伶利的收拾奸碗筷。接著把他们带到了一旁的空房间里，取出乾净的被褥铺好，安顿好三个人，这才拎起提笼走了。
果然到了晚间时分樊少白才回来，不过照样是冷冰冰的，话也不说，好像家里多的三个人都是摆设一样。楚笑梧是早就习惯了他的个性，而肖彦之和小安两个人在对樊少白的事情上，则难得有了惊人相同的意见。那就是：这个人不在的时候实在是比他在要让人舒服很多。他一出现，不知怎地温度就直线下降，让人浑身发冷。天知道怎么会有人永远是张冰块脸，真不知道他老婆怎么受得了他。
夜色清凉如水，空气湿润里带著青草的芳香。这样的夜很适合安眠，但是肖彦之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著。这些个日子太多的事情发生，又一直匆匆忙忙又吵又闹，他没时间去关注自己的心情。此刻一静下来，只觉得心内一片混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转侧了半晌，肖彦之忍不住披衣起来，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一出门肖彦之才发现院中早就席地坐了一个人，听见响动，那人回头看过来，正是楚笑梧。
楚笑梧见是肖彦之出来，含笑招了招手，唤他过去。肖彦之走过去，坐到了楚笑梧身边。月光静静的洒下来，温柔的像是情人的凝视。两个人静静坐在月光下，似乎被这月光感染，心境都变的温柔起来。
「哎，你知道吗?我以前心情要是闷了，就喜欢晚上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肖彦之突然开口，声音里有著难得的幽柔。
「恩。」楚笑梧抬头看天，天空是深幽的墨蓝色，一轮明月挂在西边，散发出清冷的光芒，些许几颗星星寂寞的闪烁著。这样的夜空，看了自然的会让人的心境平和冷静下来。楚笑梧轻轻一笑，他很少有看星星的时候，没有时间或者说没有心情吧。闲来无事几乎是夜夜笙歌，那里有看星星的闲情逸致。
想著，楚笑梧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肖彦之，肖彦之俊秀的容颜上多了一丝深思的味道，让他显得沈静了许多。看著看著，楚笑梧心里突然漫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情绪，忍不住伸出手在肖彦之的面颊上抚了抚。触手所及是温热的肌肤和滑爽的触感，只这么轻抚著，楚笑梧居然生出种近乎珍惜的感动来。
肖彦之微吃了一惊，抬起头迷惑的看著楚笑梧，却沈入了楚笑梧那双流露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眸子里，他怔怔的凝视著楚笑梧，一动也不动的任由他轻薄。
他在做什么?调戏良家男子?楚笑梧突然反应出自己在做什么，震惊的收回自己的手，心脏蓦然狂跳起来。
「恩，你脸上有灰，我帮你擦掉。」他硬生生的为自己不经大脑的动作找著藉口，也不考虑考虑擦个灰需要摸来摸去摸上半天吗?
肖彦之惘然的点点头，接受了楚笑梧的说法。说老实话他的脑子本来就一片混乱，又被楚笑梧这么一摸一看，更是乱成一团麻。慢说楚笑梧临时抓到的这个藉口勉强还能说的过去，就算是再离谱一些估计他都会接受的。
「回去睡吧。这些天你都没有睡好吧？楚笑梧催著肖彦之，眼睛里含著浅浅的笑意，声音里有著不易察觉的关切。
「恩。」肖彦之点点头，催眠似的回到了房里，这次，他倒是很快就睡著了。
百草坡也就百十户人家，突然来了这么两个俊秀的青年男子，自然引人注目。肖彦之好玩好乐，不出三天，他就和周围的年轻人熟悉了起来。农村的生活对他来说可是新鲜无比的体会，每天都过的很是快乐。
闲聊中肖彦之才知道，樊少白是三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虽然他人冷如冰，但是一身医术超群，只要村里有人生病，他都不说二话的免费为其诊治送药，村民们感激之余，都很尊敬他，不但不觉得他的冷淡有什么不对，反倒觉得樊少白沈默的高贵。至於樊少白为什么要住在这个小小的地方隐居，却是谁也不知道原因。而春柔口中的小微就是他的妻子，在他们到的前一天有事去了洛阳，把家里的事都托给了春柔照料。
肖彦之一大早起来，就见春柔已经来了，生了火正在作饭。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无所事事，乾脆走到厨间看著春柔做饭。春柔就住在樊少白家隔壁，每日一大早就会先过来替他们烧水做饭，收拾房间後才回自己家里做事。
「肖公子，你起来了?」春柔笑著招呼，一面伶利的把米汤舀进大碗里。
「我来帮你吧。」肖彦之自告奋勇。
「恩，那麻烦你把这个端出去。」春柔把大碗递给肖彦之，让他端出去，自己也端起馒头和小菜跟了出去。
两个人又说又笑的刚把早饭摆好，楚笑梧和樊少白正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楚笑梧脸色一沈，没说什么，迳自走到桌边坐下。跟著小安也打著哈欠走了进来，一面走一面抱怨著，「困死了，真想多睡一会……」
「谁让你昨天和人玩到半夜才睡?一出来就半点规矩都不懂，还有脸说困，再嫌累就回去睡上三天，饭也不用吃了。」楚笑梧冶著脸突然开口。
小安冷不妨被骂了一顿，把打了一半的哈欠都吓回了肚子里，他无辜的瞄了一眼楚笑梧，很是纳闷。没听说过少爷就起床气啊，怎么一大早的就这么恶声恶气的。而且昨天又不是他要玩，是肖彦之刚刚学会玩叶子牌，然後拉人陪他玩，结果少了一个人，硬把他拉上充数的。罪魁祸首该是站在一边的那个肖彦之才对，少爷却只知道骂他。
见人来齐了，春柔赶紧替他们盛好饭，自己转身准备去收拾几个人的房间。
「春柔，你也一起吃吧。」肖彦之招呼她。
「不用了，我一会回自己家里吃。」春柔摇头一笑。
「春柔，你什么时候有空，和大林一起到长安去玩吧，我保证带你们玩好吃好。」肖彦之边吃边说。大林是春柔的未婚夫，和肖彦之这几天也处的相当不错。
「我也很想去，二虎就爱炫耀他去过，还说什么长安的女孩子都漂亮得要命，而且又大方，又有气质……」春柔说著，嗤的笑了出来。
「你也很漂亮的，比起她们一点也不逊色。」肖彦之由衷的赞美道。他倒不是故意说好听话，春柔确实很漂亮，虽然没有大家闺秀的娴雅气质，但是那种青春活泼的亮丽同样美丽得逼人。
「你真会说话，我一乡下丫头，那里比得人家。」肖彦之这么一说，春柔忍不住赧然的垂下头。虽然她已经有了未婚夫，感情也很好，但是不管怎么说，对女子来说被男子赞美总是件很开心的事情。
春柔红了脸，楚笑梧却黑了脸。
「他当然会说话，碰到漂亮女子，那张嘴立刻比八哥还巧。」不待肖彦之开口，楚笑梧冷冷的接了话。
肖彦之恼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楚笑梧口气很冲。
「我和春柔说话碍你什么事了?不爱听你少听。」肖彦之脾气也不是温柔良善型的，马上回击。
好像有好戏看。昏昏欲睡的小安立刻精神起来了，暧昧的对著肖彦之和楚笑梧看来看去。另一位则继续发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传统，大口吃完饭随即抬腿走人。
春柔一见两个人居然吵了起来，很是不安，赶紧劝说起来。肖彦之自觉在女孩子面前要保持风度，白了楚笑梧一眼，坐下来继续吃自己的饭。楚笑梧则猛的站起来，转身回了房间。
没一会儿又听见他在房间里扬声叫起来，「小安小安。」
还没吃完饭的小安赶紧放下碗跑了过去，那边楚笑梧已经冷了脸，「叫这么半天也不见人，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我一听见少爷你叫就来了。」小安分辩。
「去，给我泡杯茶。」楚笑梧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悻悻的瞪了小安一眼，吩咐道。
「是。」小安赶紧去砌茶，急急的端了过来。
楚笑梧端起来不假思索了暍了一口，立刻「噗」的一声吐了出来，大怒道：「这么烫，你想烫死我?」接著看一眼杯中的茶，又发作道，「你会不会泡茶?这么多茶叶，苦都苦死了。真是平日里太纵了你，越发的不长进了。」
「少爷你这是发的那门子的火?人家不过是夸奖一下春柔姑娘嘛，你吃的什么醋?本来春柔姑娘就是挺漂亮的，他又没有说错。你有本事就直说你不爱听好了，哼，什么话都不说，就知道把气往我身上撒。」
小安委屈起来，忍不住低声嘟囔。
「你胡说些个什么，我吃醋，我吃什么醋，笑话。真是平时里太纵了你，真得能了，居然敢和我顶嘴?」楚笑梧本来就心情不畅，这下子也恼了，训斥起来。
「本来就是嘛。不喜欢人家，干嘛跟了一路?不喜欢人家，又何必生这份子闲气?反正鸭子煮熟了嘴还是硬的，谁让你是少爷，说什么都有理。」小安很是委屈，嘴巴噘得老高。
真是的，连个下人也教训起他来了，他真是越活越回来了。楚笑梧气极，最气的一点自然是小安说的话似乎有那么一点道理，否则还真无法解释自己这莫名其妙恶劣起来的心情。他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著，牙齿也咬得格格响。
身为下人，最要紧的一项本事就是察言观色。小安自然学的不错，此刻一见情势不好，立刻溜了去出。可以迁怒的人溜了，楚笑梧一肚子气没地方泄，看什么都不顺眼，一挥手，郎当一声，可怜的茶杯立刻粉身碎骨，做了替死鬼。
肖彦之也在生气，楚笑梧凶什么?他凭什么凶?春柔是很漂亮啊，比他见过的女孩子都漂亮，难道不能说吗?楚笑梧也太过分了，居然当著春柔的面这么控苦他，他是笨了点，但是他也有自尊的，反正这次是楚笑梧不对。
不过，他奸像真的生气了。肖彦之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的想著。毕竟一路上楚笑梧从没对他这么疾言厉色过。一想到楚笑梧对他生了气，肖彦之就忍不住觉得又好像是自己错了似的。他在外面闷闷的绕了半天，见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事物也起不起他一点兴趣来。转了半天，肖彦之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脚，不甘心的走了回去。
肖彦之顺著半开的门偷偷瞧了一眼，楚笑梧背朝外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了还是仍在生气。
要不要进去?
肖彦之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想进去又拉不下面子。不进去心里又闹得慌。叹口气，他坐下来，烦恼的抓著头发。
算了，古人不是常说，要有容人之量吗?他就吃亏一次好了。终於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肖彦之松口气，赠进了楚笑梧的房间。
明明听到有人进来，床上的人却头也不回，肖彦之站了半天，只得没话找话的开口，「哎，我刚见大林家正在摘桔子，说一会送一筐过来，你爱不爱吃?」
「……」楚笑梧动了动，还是不理他。
「今天早上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随口说说。再说了，人家都有未婚夫了，今年冬天就要出嫁，你那么说话多不好。」肖彦之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个无聊的问题，还把口气放的这么温柔委婉。
「那你还来得及啊，现在横刀夺爱，回头刚好带个媳妇回去，你老爹也没话说。」楚笑梧翻身坐起来，瞪著肖彦之，话里还是夹枪带棒的。
肖彦之被堵的不知道说什么，气也上来了。他都拉下脸和他和解了，楚笑梧居然还是这么凶，他拽什么拽，他又没错。哼了一声他就打算走人，刚走到门口，肖彦之脑子一转，突然聪明起来，猛的回头走到楚笑梧面前，瞪著他直直的就问，「你……你是不是在嫉妒啊?」
楚笑梧一听这话，当即窘得满脸通红，面子再也撑不住了，跳起来怒暍道，「鬼才吃你的醋。你当自己是谁?告诉你，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不过是整你玩罢了，你少自作多情了」
恼羞成怒之下，楚笑梧只想洗刷清楚自己吃醋的名声，也顾不得其他，乾脆把原本的打算都招了出来。
问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真话，肖彦之也根本不会相信。只当是楚笑梧太过嫉妒的气话来听，反倒心里喜滋滋的，连刚才的气也都没了，喜眉笑眼的道，「你别气了，是我不对行了吧。」
「你……」楚笑梧一看肖彦之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被当成耳旁风了。
这是什么世道?说假的谁都当真，说真话反倒没人信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肖彦之，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楚笑梧气急败坏，努力澄清自己。
「……」肖彦之突然间心情大好，原来被人在乎是这么愉快的事情啊。他立刻觉得什么事都不值得生气了。楚笑梧说什么他都笑嘻嘻的只是点头。
楚笑梧瞪著肖彦之，自然知道肖彦之在想什么，他真想一拳过去把他打醒。咬著牙，楚笑梧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暴力冲动，站起来掉头就走。他需要冷静一下，否则一定被气疯。
肖彦之见楚笑梧铁青著脸要走，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慌慌的颤了颤，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楚笑梧的胳膊。脑袋冒火的楚笑梧根本没防备肖彦之会突然拉他，肖彦之又怕拉不住他，用的劲大了些。结果楚笑梧踉舱一下，直直的撞到了肖彦之身上。肖彦之不提防，被楚笑梧一撞，两个人郎当一声齐齐摔在了地上。楚笑梧正正的压到肖彦之身上不说，最要命的是，两个人居然来了个嘴对嘴。
居然亲到了。
两个人都被吓的僵在了当地。硬是让这种双唇相触的暧昧尴尬情况又持续了至少几秒钟後，楚笑梧率先清醒了过来，他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腾地跳了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逃。
肖彦之後知後觉，等明白过来的时候楚笑梧已经不见了。肖彦之呆呆的躺在地上，看著屋顶上一道道的椽子，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好半天後，他麻痹的脑袋终于开始转动了。
天啊。他的初吻耶，居然给了一个男人。
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肖彦之忍不住又想起刚才双唇相触时那闪电一样传递全身的酥麻感。奇怪，明明只是碰了碰嘴唇，可是他却好像被雷劈到一样，全身都在战栗。而且被男人亲到，他怎么却一点也没觉得厌恶或者会思心呢?难道他并不排斥和男人在一起。不会吧，他不是一直很排斥嫁给楚笑梧的吗?
肖彦之苦恼的抱住自己的头，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更奇怪的是，明明楚笑梧已经离开了，他却依然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烫。轻轻摸著自己的脸，可想而知一定红得不像话。揉著面颊，肖彦之的思绪情不自禁的又飘到刚刚那一吻上。那一吻的感觉鲜明无比的存留在他的记忆里，每一点感觉都不容忽略。肖彦之忍不住手指又滑到了湿润的唇上，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来回抚摸著。楚笑梧的唇平时看著轮廓分明，好像很坚毅的样子，刚刚碰过後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嘴唇软的像是他最爱吃的云片糕一样，还热热的烫得他全身都发热……肖彦之正想著，突然全身震动了一下，一翻身就蜷成了一圈，脸也刷的红成了猴子屁股。
太丢人了，就这么想著，他的下身居然起了变化。居然为了和楚笑梧的一个歪打正著的亲吻。让他一头碰死吧。
肖彦之极力想要忽视自己的生理变化，却又偏偏忽略不了，只得郁闷的抱成一团，等著那该死的勃起消退下去。
逃走的楚笑梧此刻也在发呆，而且是坐在树上发呆。
他冲出门後被风一吹，脸上的冰凉感觉立刻让他知道自己的脸绝对不会比猴子屁股好到那里去。这副模样楚笑梧可不想被人看见，所以，他只能爬到树上去冷静了。
楚笑梧居高临下的瞪著地面，心里头一团乱麻似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居然被吓得逃了出来，真是丢人死了。不过当时他真的被吓到了。从来没想过会和男人接吻倒在其次，离谱的是他居然觉得感觉很不错。
他一定是病了，当初娶肖彦之过门就是赌一口气罢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弄假成真?不行不行，他必须赶紧把这件事情处理清爽才行。
楚笑梧正在树上呆想，樊少白远远的走了过来，他似乎早就知道楚笑梧在树上发呆似的，走到树下抬腿就踹了一脚。这棵树说小不小，也就一臂环抱粗细，但是樊少白这一脚踹上去，树居然大摇了几下才稳住。楚笑梧在树上正想的入神，没留神，险些头朝下摔到树下面去。幸亏他反应快，抱住了树干才没掉下去。
楚笑梧怒气冲冲的低头看去，樊少白头都不抬，平平的告诉他，「我要去接小微。」
楚笑梧叹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最佩服樊少白的一点就是他做任何事都好像天经地义、而任何奇怪的事在他面前也好像都变的无比正常一样。这种人别说泰山崩於面前不变色，估计全部山都崩在他面前他都会当没看见。
「你要去几天?」楚笑梧拍拍衣服，问道。
「三天。」
「我和你一起去吧。」楚笑梧摸摸自己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强烈觉得自己还需要时间冷静，不加思索的提议道。
樊少白冷冷静静的看著他，双眸一眨不眨，好像楚笑梧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枝花。楚笑梧被他看的有点毛毛的，忍不住伸手摇一摇，「你干嘛这么看著我?我脸上长东西了吗?」
樊少白唇角微微一翘，淡淡道，「好。」
「你笑什么?」楚笑梧大奇。对於樊少白来说，那个表情就代表他是很愉快的笑了笑。楚笑梧自然知道樊少白的笑容有多稀罕。他认识樊少白快十年了，他也就见过那么十次八次的，今天居然这么没道理的就笑了，而且还笑得如此诡异，真让人不由得心里发寒。
樊少白却不理他的问题，自顾自走了。
楚笑梧气的很想从背後给樊少白一脚，今天真是每个人都在欺负他，他到底招谁惹谁了?不过楚笑梧很理智。他知道樊少白要是闭上嘴，就代表他绝对不会说的，你用什么办法也撬不开他的嘴。而且，樊少白练过功夫，如果动手，他一定被收拾得很惨。基於以上两点，楚笑梧空自生气，却只得悻悻的跟在樊少白後面，不敢有任何妄动。
因为去的地方不远，时间也不长，所以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可收拾携带的。只是顺便交代几句就上路了。走之前，楚笑梧和肖彦之两个人彼此是极力互相躲避，连视线都不敢对上一对，待楚笑梧走後，才都各此长长的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