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早上九点,在逐渐忙碌的迈阿密市中心,一部红色法拉利无声地滑过街口,随即驶入「盛玫集团」大楼的停车场。
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墨镜,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从有型的下颚、俊挺的脸型来看,也足以判定这是个英俊的男人。
车子在红色闸门前停住,男人微带慵懒地伸出手臂。
「关曜霆先生,早安。」辨识机随即传来欢迎的语音。
通过指纹身分认证后,栏架应声拉起,关曜霆接着把车开往专属于他的停车位停妥。
下车后,他的视线瞥向一旁的几辆高级房车。
他立即认出其中一辆是父亲的座车。
稍微皱眉,关曜霆转身对后视镜整理仪容。但当他拿下墨镜,右侧眼角边那个不大不小的瘀伤还是非常明显。
都怪他的表弟迟京辰,要不是前日他们在伦敦夜店小酌时,他跟旁人起了冲突,自己也不会为了救他而卷入战局,倒霉地挨了一拳。
英眉皱得更紧,关曜霆只能收起墨镜,反身往电梯步去。
时间已经是九点十分,早就过了规定的上班时间,几乎没有人在等电梯,所以电梯下来得很快。
关曜霆进入电梯后,直接按下最高楼层的按钮,然后闭目沈思。
在电梯爬升的短暂时间中,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有个例行的高层会议要开,难怪父亲会这么早到公司。
而身为会议成员之一,他却因为迟京辰与别人的冲突而被留置在警局,昨天才从伦敦搭机回来,今天早上迟到……
想到这里,他沈闷的心情又更加低落。
到达顶楼之后,电梯门应声开启。
关曜霆走出电梯,直接拐弯往自己的办公室步去。
「老板,早安。」他的秘书已经站起来问好。
「莎莎,早上在哪一间会议室?」
棕发混血儿的莎莎立即微笑。「报告老板,今天的晨会临时取消了。」
「取消了?」
「是的,副总裁临时与文总裁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一大早就取消早会了。」
身为盛玫集团的两大支柱,关曜霆的父亲与文总裁其实是表兄妹,两人从年轻时便共事至今,关曜霆与表姑姑的孩子们自小就像亲手足一样生活、一起念书,感情好得要命。
「是吗?」关曜霆闻言窃喜。还在担心今天迟到的事,看来不会被父亲发现,他眼角的伤应该也不会被问起……
「不过老板,副总裁有交代,要你一进来就到他的办公室等他……」看老板这么高兴,莎莎实在不想告诉他这个讯息。
接着只见关曜霆的笑容缓缓隐去,一脸凝肃。
「这是怎么回事?」
副总裁办公室里,关子楚正在对着桌上一份打印出来的电子新闻发火。
那是一份英国小报的网络新闻,内容写着日前在伦敦知名夜店发生的一场打斗。
虽然以关曜霆的角度,根本看不清新闻写了些什么,不过单就那一张尺寸不小的照片,他也能清楚认出自己。
因为照片里的他正被人揍了一拳,挨揍的地方跟他眼角的瘀青不谋而合。
倒霉地别开眼,关曜霆发现坐在一旁的集团策略长兼表弟文兆辰也正望着他,一副爱莫能助的眼神。
「关曜霆,我在问你话!」
「是,爸……」关曜霆只好认命,马上换上笑脸迎视父亲。「其实是一场误会,我跟京辰不过是到那里喝杯酒,没想到不小心跟人起冲突,所以就……」他接着对桌上新闻摆摆手。
所以他们就跟别人打了一架,还很不幸被父亲知道。
其实在那种地方,酒客争执是常有的事,本来也无须闹上报,但由于迟京辰是英国传媒界赫赫有名的「英伦集团」接班人,所以事情才会闹得这么大。
只是狗仔哪张照片不选,偏偏挑了张他护住迟京辰而挨打的照片,害他现在得听父亲一顿训,真是够倒霉的!
「误会?要不是你带京辰去那种地方,会有这种误会吗?」关子楚知道儿子在外面的花名远播,什么金发褐发黑发的都有……他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只是没想到他竟连表弟都带坏,真是一点榜样都没有,气死他了。
关曜霆忍不住辩解。「爸,出手先打人的又不是我们——」
要不是见兄弟有难,向来不喜争执的他,也不会出手加入战局。
「还狡辩,难道你就没动手?没动手那些人是怎么躺在医院的?」关子楚已经怒声拍桌。
见父亲真动了肝火,这下关曜霆不敢再多说。
「关舅,您先别生气。」文兆辰在此时出声解围。「我想曜霆肯定是怕京辰被人所伤,所以才会跟人家动手……依我看,这整件事都是京辰莽撞才会连累曜霆,是我没有管教好京辰,请您不要责怪他。」
迟京辰是他的孪生弟弟,他从母姓而弟弟从父姓,还有一个妹妹叫迟蓓。
他与弟弟迟京辰同样拥有俊帅脸孔,个性却天差地别,哥哥温和沈稳,弟弟却冲动不羁,他们与关曜霆自小一起长大,弟弟让他背的黑锅也不胜枚举……所以文兆辰相信他肯定是被连累的那一个。
见文兆辰替他说情,关子楚于是忍下怒意。「你看兆辰是怎么当哥哥的,你就只会带坏京辰,老出入那些喝酒作乐的地方,惹一大堆事情出来……」
强辩无用,关曜霆只好顺着父亲的话答。「是,爸……一切都是我的错。」
父子二十多年,他深知在严厉的父亲面前,自己根本没有解释的分,所以最好还是乖乖认错。
反正他在父亲的心中一直是个玩世不恭的儿子,他也不想扭转什么,就算这次真的不是他的主意,他只是被迟京辰叫去那里喝酒,看他把妹……
「知错就得受罚,别以为只要认错,这件事就可以算了。」关子楚凝住脸,转开头去翻手边的文件。
关曜霆没听懂父亲的意思,他与文兆辰对看一眼,可是文兆辰除了要他保持冷静之外,一点讯息都没透露。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直到关子楚再度缓道:「刚好我们投资的长风银正打算卖人,我看就由你到台湾负责了解状况,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台湾?!关曜霆愣住。「爸,为什么?」
自从六年前进入公司,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与能力,向来只有被拔擢的分,始终位居集团管理核心,从没被调离过总公司,这次居然被外派到台湾,还是处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银行买卖……
「就当作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长风银的苏董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他最近身体不好住院,需要一个人帮他暗中监视这桩合并案……况且我也希望看到长风银的买卖是公正透明的。这件事我跟他已经商量好了,他会为你在银行安插一个职位,之后就靠你自己想办法。」
关子楚虽是为了好友,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测试儿子的能耐,他想看儿子在孤身入虎穴的情况下,能靠自己调查到多少,又能用怎样的方式掩护自己,达到他的要求。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下礼拜就前往台湾,如果不想去,那你也不用来上班了。」关子楚连商量余地都没有,之后便跟来请他移驾会议室的秘书一起离开办公室。
直到父亲的身影完全消失,关曜霆无法置信地看着文兆辰。「喂!兆辰,你说我爸这次是认真的吗?」
文兆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安慰。「别难过,只不过去台湾处理件买卖而已,等你处理好了,自然会要你回来。」
自小一起长大,他当然知道关曜霆的为人。他长相俊朗,个性也随和风趣,不像自己严谨也不像弟弟火爆,所以从小就是女人追逐的对象,被追逐惯了的他也养成对女人巧言讨好的性格,弄得一群女人为他着迷。
他虽然爱玩,喜欢拈花惹草,但一向把私生活处理得很好,交往中绝不劈腿,跟他交往的女人也都明白他不是真心,大都只是你情我愿的游戏一场,而死心眼与名花有主的女人他是绝对不碰。正因为这些原则,他才能游戏花丛,当个快乐的浪子。
「不是……我被派到台湾耶,那个地方离美国十万八千里,而且我现在手上的工作怎么办?」他现在正在负责盛玫集团年度营运策划,那是他忙了几个月的心血,好不容易快要完成了,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拱手让人?
「放心,你可以随时跟我视讯开会。」文兆辰先是承诺,接着又补上但书。「不过,如果到年度会报时你还没回来,我就不能保证上台简报的人会是你了……」
意思是,如果他不快点完成在台湾的工作,凯旋归来,很有可能连身为集团策略长的文兆辰,都保不住他在公司内辛苦建立的地位。
关曜霆看着他温和的笑容,骤然觉得心如死灰。
只不过因为表弟惹出来的一场麻烦,他居然要被迫离开美国,离开这个有着他重要心血跟三千红粉知己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底暗咒——
该死的迟京辰——
该死的长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