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白云梦,青青绿川。白白云梦,青青绿川。梅花儿一朵又一朵呀,小姐姐只爱一株红。玉环中秋起,弄玉舞月影。左儿三圈,右儿三圈,满地星儿笑呵呵,满地星儿笑呵呵……”
“凝儿唱得好极了……娘最爱听咱们凝儿唱这首歌儿了……凝儿,凝儿……”
耳际回荡著一声声轻柔的呼唤,无言在一种好幸福、好温暖的感觉中悠悠醒转。
“无言、无言姑娘!”一声惊喜更加唤醒了她的神智。眨了眨有些模糊的双眼,盈盈秋波立时现出了一个人影。“是你……徐公子。”浑身的酸痛令她不禁再次闭上眼睛。
“无言姑娘,你感觉怎么样?”徐枕亚立刻问道,俊秀的眉宇之间尽是忧虑关心。
忍住不适,无言并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是因为我放心不下,又想帮上点儿忙,所以你们走了没多久,我便率领了卫队一路寻到了云梦山上。后来我在山中听到了你的呼喊,才循声将你们给救了下来。”他简略地述说教人的经过,再次庆幸自己能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一天一夜,虽然辛苦,他却甘之如贻,因为静静地看著她、守护著她的感觉是那么安宁美好。
这一番话并没有令无言出声道谢,却见她双眸大睁地坐了起来,“焰哥哥!那焰哥哥怎么样了?”她忧急如焚地捉著徐枕亚的手臂问道。
守著她的那种美好感觉立刻消逝无踪,徐枕亚极力忍住失落,开口回道:“他在隔壁厢房,大夫说他的伤没事……无言姑娘,你会说话了?”虽然她的声音清晰无比,但他还是想作确认。
“嗯。”长吁了一口气,无言随口应了声,却不想深入解释其中缘由。而想亲自确认冷焰无恙的冲动令她随即做出掀被起身的动作,只是她发现身上的衣物已非那日所穿,不禁疑惑地望了徐枕亚一眼。
‘喔,你全身都湿透了,所以我差府中婢女替你略微净身,换亡干净的衣物。”徐枕亚马上解释。
唇边微扬起一抹浅笑,无言定定地看著徐枕亚,“徐公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夫妇俩只怕就此葬身荒野了!”
“无言姑娘,你太客气了!”徐枕亚给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舍不得移开视线。“今生今世能遇上你,我再也了无遗憾了……”
他话中隐含的情意令无言不知所措地垂下眼睑,“我……我要去看看他……”她掀被就要下床。
一时说溜了嘴,徐枕亚暗斥自己愚蠢之余,立时阻止了她。“无言姑娘,你需要休息,也不宜再受惊吓,还是别去了!”话一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又将冷焰的危急说溜了口。
“为什么?”无言停了动作,紧盯著徐枕亚,却见他双眼闪烁,一脸犹疑。“徐公子,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我——”徐枕亚欲言又止。
一种噩兆闪过心头,无言翻身下床,直奔门外而去。
“无言姑娘!”徐枕亚马上尾随而去。
无言一出了门口却不知该往何处,“他在哪里?”她焦急地回头朝徐枕亚喊。
徐枕亚叹了一声,步子一迈,便往前带路。今生今世,若能得一佳人为自己所喜爱,又像无言这般痴恋自己,那才叫了无遗憾……徐枕亚一站定在一间厢房前,无言马上冲了进去。
“焰哥哥……”她坐在床沿,轻声呼唤。见他虽然脸色黯淡但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头的重担。“徐公子,大夫还有没有说什么?”她神色自若地抚摸著冷焰的面颊,随口问道。
“大夫说……大夫说……”
徐枕亚迟疑闪烁的神情又惹起一片疑云。无言二话不说从被中翻出冷焰的手,自顾自地探向他的手腕……半晌,无言骇异地喊道:“他中毒了!”
“原来冷兄中毒了——”徐枕亚脸色同样一变,接口说道,“难怪大夫诊断不出他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
焰哥哥怎么会中毒?!无言搜寻著脑中片段的回忆,突然定格在有著严娇出现的画面上。“是她!一定是严娇干的好事!”她咬牙切齿地说。
“严娇?!”徐枕亚喊了声,“又是这个女人!”顿了顿,他又问道:“无言姑娘,那冷兄中的是什么毒?他不要紧吧?”虽然冷焰是他的情敌,但他不希望此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感觉得出来,若是冷焰死了,无言也活不下去。
无言摇摇头,神色哀戚。“他中的应该是‘逍遥散’。此毒唯有下毒之人的独门药方才能解除,而且棘手的是,就算知道药方为何,也必须下毒之人的鲜血充作药引才有效用,否则中毒之人终其一生都将会是个活死人……”她困难地道出一切,眼眸之中波澜迭起。
“啊!”徐枕亚惊异地倒退一步。一个活死人,没有知觉、没有喜怒哀乐,当然一生逍遥!
见著无言孤寂的背影、无助的神色,他定了定心神,走向前去安慰道:“无言姑娘,别难过。所谓‘天无绝人之路’,照你所说,只要找到了严娇,这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可天大地大,我要到哪里找她?”无言绝望地喊。
“这……”徐枕亚不知如何回应,一时哑口无言。
“对了,”无言突地想起了一件事。“徐老夫人这两·天还好口巴?”
徐枕亚眼神一黯,“她老人家还是老样子。”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言不禁沮丧地垂下头去。“算了!”她强自振作地抬起头来望著徐枕亚,“焰哥哥并无立即的危险,我还是赶紧出发到天门山探药,先行抢救徐老夫人才是。”
“无言姑娘……”徐枕亚感激得红了眼眶。“都是我不好1要不是我胡搅蛮缠地上门求医,今日冷兄也不会遭此危难。”
“这怎能怪你——”正当无言予以驳斥之时,突见府中仆人来报——“少爷,外面有人指名要找无言姑娘。”
徐枕亚和无言面面相觑,不了解是何人会如此神通广大地找上门来!
“是什么样的人要找无言姑娘?”徐枕亚问起了仆人。
“还是前天来府中闹事的那群人。”
徐枕亚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却见无言已经迅速地冲了出去。
“无言——”轻喊了声,他立刻想跟出去。
但已冲到门口的无言却又突然转身严肃地说道:“徐公子,你别跟来,这是我和严娇的事,我不想伤及无辜。”
“可是——”徐枕亚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他如何放心让她一个弱女子独自承担这一切?
“徐公子!”无言制止他的发言,“劳烦你代我照顾焰哥哥,我怕有人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对他不利!”
徐枕亚明白这可能是她的借口,但回心一想,那帮人心狠手辣,什么歹毒之事做不出来?况且他跟了去,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坏事。
正当徐枕亚思前想后之际,无言一旋身,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唉!徐枕亚轻叹一声。倘若他留在此地能让无言安心,那他就留下吧!这也是目前他唯一能出力的地方了。
徐府大厅,不见一个徐家人,连奴仆也纷纷走避,反而金银帮帮众数十人,手持兵器分列两旁,好不威风。
“严娇,你好狠毒啊!”无言一抵达大厅,无视如此庞大阵仗,开口便对著坐在椅上悠闲晶茗的严娇大声斥喝。可是有冷焰和徐老夫人的前车之监,所以她站得远远,警戒提防严娇暗中毒害自己。
严娇媚笑数声不以为忤,类似的言语她早听得多了。
“快将逍遥散的解药拿来!”无言又厉声说道。
“你已经知道鬼面郎君中了我的逍遥散?”严娇敛住笑容,诧异地问。
无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著疑惑的光芒。为何严娇称冷焰为”鬼面郎君”?
可她没法儿深思,因为严娇又冷哼说道:“小姑娘果然医术了得!不过,你若还想救人就别动怒。别忘了,我一死,鬼面郎君也得赔上一条命。”这就是他们兄妹俩有恃无恐地找上门的原因。“啧啧啧!你的男人命挺大的嘛,一剑穿心还死不了!不过,遇上我‘毒罗刹’,任他武功盖世、福大命大,还是在劫难逃!”她说得眉飞色舞之余,又露出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模样,“可怜呀i此刻他若是有知,一定希望自己让那剑刺死算了,免得拖累你!”
“你——”无言杏眼圆睁,紧握著手中的幻灵剑只想一剑杀了她,但随即想到自己纵有幻灵剑在手,但武功平平,又以寡击众,就算放手一搏,她也五十分的把握。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冷焰,她无论如何也得忍!
“对嘛,别气,女人生气容易老的!”严娇依旧笑容可掬地啜了一口茶,“对我客气点儿,否则姑奶奶一撒手不管,届时你要不改嫁,要不伴著一个活死人过一生一世,这谁吃的亏大一些儿,你自己衡量、衡量!”
“废话少说!”,无言神色一凝,不想再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说吧!你们到底想怎样?”
“爽快!”从头到尾皆气定神闲的严昆赞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不过,说出来意之前,本帮主必须先确认一些事——”顿了顿,他斜眼打量著不耐的无言,“小姑娘,你姓‘玉’没错吧?”
“我姓玉如何?不姓玉又如何?”突如其来的反逆心态令无言就是不想正面回答。经过山上那一战,她已记起了自己的身世,更记起了当年玉家惨遭灭门时那腥风血雨的一切。
“小姑娘,你这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严昆不悦地说道,音量也随之扬起,“你到底还想不想救你丈夫?”
无言气难下咽地瞪了他一眼,但任人宰割的感觉令她像是泄了气般沮丧地说道:“我是姓玉,玉采凝……”她轻念著自己十年不曾听过的名字,一种浓稠的悲戚也紧揪著她的心。
“很好!”严昆满意地点了点头。“那换句话说,你就是龙影堡堡主玉臣风唯一的女儿罗?”
迟疑片刻,无言神色黯淡地点了头。她是个凶手,害死了她的亲娘!历历在目的往事化为椎心刺骨的痛楚,重重地冲击著她,悔恨的水眸之中也泛起了盈盈泪光。
“恭喜大哥,这下子你可得偿宿愿了!”严娇喜不自胜,立时起身拱手向兄长道贺。
严昆不禁高兴得大声朗笑,得意忘形。“想不到过了十年之久,还能捉到你这尾漏网之鱼!”
闻言,无言瞠目结舌地瞪视著严昆。
“臣哥哥,难道是金银帮……”
她蓦地抓住遥远记忆中娘亲所说过的话,再对照此刻,难道……难道当年对龙影堡痛下杀手的,真是金银帮?!
“是你们!是你们杀了我爹娘,毁了我的家?!”黑白分明的瞳眸闪耀著愤恨红火,无言咬牙切齿地问。
严昆两兄妹一怔。“哼!现在咱们已控制了你,告诉你也无妨——”严昆恢复了自若的神色,“没错!龙影堡一案就是本帮主干的!”
无言犹如五雷轰顶,惨白了脸色,“为什么?”她低语,冲击著胸口的愤怒波涛立刻涌上双目。“为什么?”她努力噙住泪水,紧握双拳又大喊了声。
“小姑娘,别这么激动!”严娇笑容可掬地说,“这都怪你爹娘,老爱打著龙影堡富可敌国的旗帜赈灾济贫、四处散财,这树大招风,才会惹来杀身之祸!”她轻描淡写,仿佛不关己事一般。
无言瞪视著严娇,一脸难以置信,“你们就因为贪图我家的财富,就干下这种天地不容的事?!”
“当然,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钱就有势,有钱有势便能享尽一生荣华富贵,高枕无忧——”
“够了!”无言厉声打断了严昆这番听来令人极度厌恶的言论。“小心下次树大招风、为财而亡的人就是你们!”她诅咒似地说,脑中灵光一闪,思绪快速转动,她转向严娇,冷声说道:“毒罗刹!当年我虽然年纪小,但我记得我爹玉臣风的武艺超凡,非常人所能击败,可他竟然轻易被你们所杀,这必定和你脱不了干系!”
严娇一怔忡,但很快恢复’了轻佻的神情,“系出名门,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小姑娘,你很聪明嘛!”艳丽如花的粉脸上闪过一抹赞赏。“没错,当年你爹自以为是谦谦君子,才教我有机可乘,中了我所研制的‘神鬼无影’之毒。中毒之人就算如神似鬼,也无法察觉自己中了毒!而一旦他运起内力,就算内力再深厚,也会在一瞬间散去无踪,变得与一般人无异,如此一来,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往日纯净安详的一对盈盈妙目,此刻无法自抑地射出一道杀气腾腾的光,无言提起幻灵剑,就想拔剑出鞘……“别冲动,你不想救你的男人了?”严娇立刻予以提醒,双眼似见鬼般地瞪视著无言手中的幻灵剑。虽然她有恃无恐,但从大哥口中得知幻灵剑的来历之后,那把闪著银白冷森光芒的宝剑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无言紧握剑把,神色十分复杂。
有著女人天生细腻心思的严娇看得出来她心中的挣扎。“唉,可怜啊!”她又现出一副有著菩萨心肠的表情,“一边是爹娘,一边是丈夫,若是报仇就是没了心爱的丈夫,可不报仇,将来在九泉之下就没脸见爹娘,这该如何是好?”
一语被道破心事,无言浑身一震,握著幻灵剑的手指紧得泛白。
“好了,妹妹,你别太刺激她,万一狗急跳墙,让她不顾一切与我们拚命,这不就前功尽弃了?”严昆见情形不对,赶紧将妹妹拉到一旁告诫道。
严娇用力甩开了哥哥的手,“我就是要折磨她,怎样?”她挑衅地说。出身贫寒的她最厌恶这种含著金汤匙出世的天之骄女了!
叹了一声,严昆一脸的挫败。
看著从小相依为命的唯一亲人,严娇心一软,又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话落,她又踱到无言面前。“小姑娘,别烦恼。所谓‘往者已矣,来者可追’!怜取眼前人,紧握手边幸福才是最重要!”
无言抬眸疑惑地望著严娇,不懂她如何能说出这一番事不关己又人情人理的话?自己眼前的矛盾困境可是她一手造成的啊!
人心何以如此复杂难测?
严娇又自顾自地说:“你的男人这么优秀,可谓是百年奇才,若真让他成了活死人也真是暴殄天物!”脑中浮起鬼面郎君俊帅又威风凛凛的身影,严娇心痒难耐之余不禁醋意横生,“‘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他这么爱你,又是因你而受伤,你就忍心弃他不顾?”
眼中又泛起水雾,无言的心紧揪著发疼。严娇这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当年她已经害死了娘,不能再失去冷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救冷焰。回心一想,难怪爷爷常对她说“仇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类的道理,他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早就预料到她会遇到今日的景况了……严娇一见无言已有软化的迹象,又说:“所以只要你乖乖说出龙影堡的宝藏藏在何处,我保证绝不再骚扰你们夫妇俩,让你们从此过著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宝藏?”无言不解地重复。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疯卖傻?”严昆眯著眼,怀疑地问道。
“当年我才六、七岁,怎么会知道这些?”无言既无奈又气愤,“关于我的家世,你知道的恐怕还比我多,我还指望你来告诉我呢!”
“也对。”严昆想想觉得有理。“好,那我就告诉你——”他背负起双手,又开口说道:“龙影堡世代经商,积累了天文数字般的财富,到了你爷爷那一代才转商习武,而为了避免有人觊觎这笔财富,所以你爷爷将它藏了起来,只有他的继承人才知道藏宝地点,而他的继承人就是你爹。可惜的是,你爹一知道自己中了毒,成了废人,更明白保不住你们母女时,竟然宁可自尽,也不肯告诉我们!”
最后这一句话令原本已恢复平静神色的无言再起汹涌波澜——爹、娘!原谅女儿不孝,无法为你们报此血海深仇……“不过,就我所知,藏宝地点就在玉家的传家之宝——‘玉降龙’身上!”严昆做出结论,也拉回无言哀伤的情绪。
玉降龙?!“你们为什么会知道我是玉家的人?又为什么会知道玉降龙在我身上?”当日严昆一帮人来犯时,她只知道严娇是徐夫人犯病的始作俑者,其余一概模模糊糊地记不清。
“这我来回答你。”严娇接口,她将如何在得知无言坏了她的好事后,便去到小楼之外窥探两人来历,在无意之中见到无言身上的玉降龙,进而猜测出无言身份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那一晚焰哥哥会神色怪异地冲了出去。而他之所以没对她坦白,一定是不想她担心,而且为了保护她,他一夜没睡……想到这里,无言不禁伤感——那个爱她至深、情深似海的人此刻正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啊!
“这样你明白了吗?”严娇觑著心思恍惚的无言。
无言抓回游离的神智,开门见山地问:“那么,你们究竟如何才肯给我解药?”
严昆兄妹俩对望一眼后,由一向机灵的严娇回答:“第一,交出玉降龙。第二,我们要废了鬼面郎君的武功,免得他日后寻仇。”
“不行!”无言惊骇地喊,“你们要玉降龙可以,甚至要我的命,我也没有第二句话,可是我不准你们动他一根寒毛!”
“小丫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严娇斥骂,“你自个儿想想,你是要一个没有武功的平常人好,还是要一个空有高深武艺的活死人来得强?”
“不……”无言低下粉颈,不住地摇头。与自己沉迷医术一样,冷焰向来醉心武术。这十年来,不畏寒号、不分早晚,他总是不断地苦练武功,力图精益求精,再上层楼。倘若今时今日废了他的武功,将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严娇!”无言抬起头来,眼中闪著坚毅的光芒。“如果你们要废去他的武功,只是怕他寻仇的话,那你们大可放心。只要我一句话,不仅是他,连我也绝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严娇犹疑地望了大哥一眼,却听见无言又坚决地说道:“你们只能选择相信我、答应我,否则我拼著一死也要你们一帮人陪葬!到时谁也占不了便宜。”
严娇心中一凛,又望了大哥一眼,在后者点头示意之后,她才回道:“好,就照你说的做!”
“我还有一个条件,”无言突地又出声,“徐老夫人身上的蛊毒也要劳烦严小姐。”
“姓玉的,你别得寸进尺!”严娇怒斥。
严昆眼珠子一转,衡量眼前情势后,立刻在严娇耳边低声说道:“没关系,妹子。那老婆娘吃的苦也够她受的了,她的命不值钱,咱们犯不著为了她又多生事端!”
严娇斜睨了一眼严昆,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好,朱绛草我可以双手奉上,可我不想为那老妖婆费心费劲,所以解毒的事你自己来。”
“可以。”无言简洁答道,随后缓缓掏出颈上所佩戴的玉降龙。“我夫君和徐老夫人的毒一解,这玉降龙就是你们的了!”
严昆两兄妹看著那块闪耀著动人光泽的宝玉,不禁露出兴奋且贪婪的目光,仿佛那宝藏已近在眼前……
无言一回到冷焰所在的厢房,徐枕亚立即奔向前来关心问道:“无言姑娘,你还好吧?那些人有没有为难你?”
一股心力交瘁的感觉拢上心头,无言微微扯动嘴角摇头,秀丽绝伦的脸上净是疲惫。
徐枕亚看得好不心疼。“那么他们怎么说?他们愿意交出解药吗?”
一声轻叹,无言抬眸,“徐公子,所有事情都圆满解决了,连徐老夫人的解药朱绛草,严娇也愿意双手奉上。”
徐枕亚喜形于色,但随即又黯淡下来。“无言姑娘,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们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否则他们怎么会如此轻易就允诺救人?”
这其中缘由太过复杂,只觉得浑身乏力的无言不知如何说起,只得选择沉默不语。
“他们要钱是不是?”徐枕亚追问著他唯一想得到的事。“无言姑娘,你别担心,若他们要的是钱,那徐家就算倾家荡产,也会尽力满足他们的要求的!”
“徐公子,你太小看所谓的‘贪得无厌’了!”无言颇有感触地说,“他们要的数目远远超过你的想像,你给不起的。”
徐枕亚听得一头雾水,遂开口想进一步求得了解。“无言姑娘——”
“徐公子,”她抬起盛满倦怠的水眸,出声阻止了他,“总而言之,他们想要的,只有我能给,而且我也不在乎,所以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徐枕亚哑口无言之余,看著她颓唐萧瑟的神情,不禁心生愤恨,恨自己一介文弱书生,空有满腹经纶,却只能袖手旁观。
“徐公子,严娇待会儿就会差人送上解药,届时再麻烦你通知我。”无言吩咐了声,声音沙哑无力。“现在,请你让我静一静,我想好好地陪焰哥哥一会儿……”语音未落,她便越过徐枕亚往床榻方向而去。
徐枕亚旋身望了她的背影一眼,轻叹一口气,只能落寞地缓步离去。
“焰哥哥……”无言坐在床沿,看著兀自昏迷、脸色苍白的冷焰,酸酸楚楚地唤了声,泪也随声而下。
在回房的一路上,心底便有阵声响尾随著她,要她做些什么来为她所犯的错赎罪。可她不愿正视心底这股不怀好意、残忍的声响。
当年她已经闯下大祸,如今她又为了丈夫舍弃了报仇。为了情深义重的冷焰,她不后悔这么做,可她如何对得起父母?
她,根本不配拥有幸福!
无言握紧双拳、紧闭溢满苦楚的双眼,任两行清泪奔流而下。
再给我一点时间!无言回覆这股一直压迫著她的声响。焰哥哥就算解了毒,但他心口的伤也让他元气大失,必定得调养上一段时日。等他的伤好了,她会的!她会为她所做的一切负责的!
一想到这儿,一种椎心刺骨的痛楚掠过全身,令她更加珠泪纷纷。
可这一次,她不再怨天尤人,毅然决然地选择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