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片有手掌宽、一臂长,四角包铜的朱红色厚重板子,很快被仆役们拿了进来。
“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柳员外指着绑在地上的夏生,狠狠跺脚。
柳家家规虽算不得过分苛刻,不过一旦触犯,用起家法来,便是极重。就在年前早春,一个婢女因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母的首饰,身子弱了点,竟被活活打死。
虽出了人命,但好在这婢女是卖了全身,家中又仅得个娘舅,亲缘浅薄。只拿了些银钱打发她家和官府,便再无事端。
不过,柳家家法向来只责下人。用来责罚主人,此番是破天荒头一遭。
二十板下去,夏生黝黑而线条优美的背脊渐渐皮开肉绽,化做一片血肉模糊。他先还是直挺挺地跪着,闷声不响的硬抗。到后面打得厉害,再挺不住,终于倒在地上。
他受此奇耻大辱和不白之冤,心中觉得这样被打死了,倒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柳员外却是气得着实厉害,只管不停喊打。下人们虽见将夏生打得狠了,谁又敢停手。
柳家六娘望着那两片朱红板子上下翻飞,渐渐沾上血渍,心痛如绞。她虽懦弱,但夏生,毕竟是她亲生的骨肉。
“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让他们住手吧!”柳家六娘再也无法旁观下去,扑过去抱住了夏生,用单薄娇小的身子护住亲儿,哭得哀哀切切,脸上胭脂花粉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
行家法的两名仆役,见六娘护着夏生,当下便住了手。
“是啊老爷,好歹夏生是柳家唯一的儿子。纵是做下错事,又不知悔改……但万一打坏了,可怎么好呢?”丽娘轻轻一笑,也在旁边慢悠悠的插话。
这几句话虽刻薄,却点醒了震怒中的柳员外。他冷静下来后,也知道以夏生目前的伤势,确实不能再打。
“……你生的好儿子!”柳员外一肚子气没地方撒,颤巍巍指着六娘高声道,“把她给我拉开!给那孽子上些药,关进柴房,不好好说实话反省了,便再不许他出来!我倒要看看、倒要看看他有多硬气!”
吩咐完,柳员外只觉气血上涌,胸口一阵闷痛,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他勉强转过身,对丽娘闷声道:“我们走!”
“是,老爷。”丽娘适时扶住柳员外颤抖的身子,搀着他步出门外。
房间里,只留下一干如狼似虎的家丁,和夏生母子二人。
“儿啊……你就跟老爷夫人说了实话吧……别这么拧着啊……”六娘鬓发蓬乱,满脸是泪的被几名女婢拦住,边哭边夏生的方向嘱咐,声音凄切。
夏生听她这一场哭,心中也觉恻然,却不能做出任何回应。
只能任人粗暴地抓住手脚往门外拖,然后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咬得渗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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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夏生的背上倒了两瓶金创药粉,又用手没轻没重的抹匀之后,家丁们将他锁进了柴房。
又隔着铁窗栏放进了一碗清水和两块馒头,便皆抽身离去,再无人管他。
柴房地处偏僻,只有一个小小窗户,朝向北方,使这里显得比别处寒冷寂静许多。
夏生盖着件单衣,趴在冰凉的石地上,只觉得全身无力,背上的疼痛钻心入骨。
昏昏沉沉过了半晌,药力浸进肌肤,疼痛稍减,人也渐渐清醒明白。虽不觉如何饥饿,嘴里却干得厉害。
夏生抬起头,望见窗台上那一碗清水,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唇,费力的撑起身子。
他虽然很想就此死去……却终究没办法抵抗,身体对一碗清水的渴望。
抚养他长大师父曾经说过,修行的正道有数种,释教苦修、道教炼丹打坐、通天教吸日月精华,褪鳞毛角蹄……但殊途同归,无非是摒却肉身种种欲望杂念,达到与灵魂的共振。
再精进一步,便是脱去凡胎,登上仙途,超脱六道轮回。
生命的灵魂与肉体,往往矛盾,而且灵魂易被肉体所累。比如红尘官场中,多少人起先立志为国为民,报效朝廷。
但到了最后,却又有几个未曾搜刮百姓,巴结上司,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反而将初衷放至一边,渐渐淡忘的?
这只是灵魂被眼前形势利益、自身欲望所迷的一种。也由此可见,人的欲望该是如何强大、难以抵抗的东西。
尤其是,情欲,和生存的欲望。
夏生虽曾跟师父学着画些符、观人气色,却是利用法器,终属凡胎,不是修行之身。
他扶着墙站起来,抖着手从窗台上拿了那碗清水,凑到唇边一饮而尽,如逢甘霖。
一碗水下肚,人也精神清爽了些。他又觉得冷,慢慢挪到燃着火的灶台边,想借些温暖。
灶台内,小半截篆着符咒的桃木断剑,尚未烧尽。
夏生坐在地上,望着那片在烈焰中慢慢被吞噬的剑身,灰白的唇哆嗦着。虽很想控制住,两行清泪却不由自主滑下面颊。
桃木剑纵成残片,也是狐妖魅魉无法触碰的东西……可能将它带至柴房烧掉的人,只有一个。
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昨夜的一切,都是骗局。
由狐妖和自己的亲妹妹,共同设下。
“阿紫,你可都看到了?”
夜深,柳宅内万籁俱静,只有秋蝉偶尔嘶鸣两声。柳芊红的闺房内,却灯影摇移,传出隐隐约约的谈笑声,说不出的诡异。
芊红将自己的枯干长发涂遍了桂花油,又编了些假发进去,在头上盘成高而厚重的髻。一缕长发自右额角垂落胸前,显得别样美丽。一只金凤钗头吊着红珊瑚的坠子,在灯火的映照下,于发间晃来晃去,耀出点点光芒。
她鲜红色中衣大敞,**半掩,以一种放浪而风情的姿势卧在阿紫的膝上,大笑着将手中细瓷杯凑到红艳菱唇边,轻抿一口里面的竹叶青。
细白的杯沿,沾上一小块薄薄胭脂红。
“嗯,他现在已经被关进柴房。”阿紫抱着她,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的腰肢上暧昧滑动,也笑,“再不会,妨碍到我们。”
“此番,能帮上你的忙就好……阿紫……”
芊红娇声唤着他的名,弃了手中瓷杯,任一片莹白碎光在地上乍裂。然后伸出纤瘦的手臂,如蛇般绕上了阿紫的颈,目光迷离。
阿紫微笑着低下头,对着她脂粉扮出的脸喷出一口淡紫媚烟。
她渐渐闭上眼睛,若坠落的残花般软倒,被他拥在臂弯。
如今,她虽仍然索欲无度。但以目前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再行房。
她是他的庇佑,日后还要赖她避过天劫。所以他只能,让她夜里做一个旖旎春梦。
再说,她慢慢枯败的容颜和身体,在他眼里已经不再引诱。
抱着她,心里却一直想着昨夜灯下,那具黝黑修长、坚韧结实的年轻肉体。
精瘦的腰肢、结实修长的手脚、清甜鲜艳的血、晶莹剔透的泪、痛楚挣扎的神情……每一样,想起来都令阿紫血脉贲张。
还想见他、还想要他……那种感觉,和任何一个女子都未曾有过。
阿紫小心翼翼将熟睡的芊红放在床上,为她垫了软枕,散了头发,盖好锦被。
然后,转身如紫蝶般翩翩拂袖,刮起阵冷风,吹熄了屋内的鹤形油灯。
率性妄为、天真蒙昧的狐,不愿探究心头蠢蠢欲动原因。
想要,便直接去拿、去做。人世红尘间那些道理规矩,与他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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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而清冷的月光,从小小的窗口照进柴房。
夏生盖着件单衣,蜷缩着身子偎在灶边,抖着手,往灶里塞进两块木柴。
火势借着木柴,渐渐的大起来,给他处处酸涩疼痛的身子添了些暖意。
芊红被狐妖所迷……做出这种事,也怪不得她。
她只是不让自己妨碍,并不知道那妖孽对自己做出那种事……对,一定是这样……
夏生一边在心里为芊红辩护,一边垂着头,神情痛楚地流下泪水。
这时,冰冷入骨的风忽然从他面前掠过。然后,一只温暖大手捏住他的下颔,使他满是泪水的脸向上仰起。
阿紫蹲在夏生对面,眯起微微朝上斜飞的漆黑凤目,望入他惶恐愤恨的眼:“众叛亲离、有口难言的滋味,不错吧。”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夏生见阿紫来到面前,急怒攻心。他也顾不得考虑双方力量悬殊,一下子伸手掐住了阿紫的脖颈,将他扑倒在地。
阿紫未曾做出半点抵抗。
“你杀吧,我不会还手。”阿紫望了眼压在自己身上,目眦欲裂的夏生,唇边泛着抹浅笑,神情平静淡然。
夏生咬着牙,双手拼命地开始收紧。听得到,指间骨头被挤压的咯咯声。
阿紫从喉间发出破碎的**,眉头轻轻蹙在了一起,红润的舌慢慢从**间挤出。
一缕鲜血沿着阿紫优美的唇角蜿蜒而下。在惨白的月光映照中,那一抹艳红尤其显得迷离凄诡。
夏生的手,忽然颤抖着从阿紫的脖颈上松开。
尽管明知道对方是狐,是欺凌自己的妖孽……最后,却下不了手。
他性情善良淳厚,根本没办法,动手去杀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修行者,他参不透皮相。
“……不是不给你杀我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要。”阿紫慢慢坐起,伸出手,抚上夏生的面颊。望向他的凤眼中,闪烁着不同于往常的温和。
普通凡人,怎能真正伤到他?方才,只不过施了个障眼法,想戏弄夏生……没想到的是,夏生行至半途,竟硬生生住了手。
“夏生,你喜欢我了。”阿紫凑过去,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夏生的耳垂,嫣红唇边勾起抹笑,“不然,为何住手?”
“你、你……不知羞耻!胡言乱语些什么?!”夏生气得浑身打颤,伸手就想将他推开。
阿紫却张开双臂,将他抱得更紧,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凡人,最是守着那些没用的礼法教条,口是心非……喜欢便是喜欢,却怕什么。”
旧日引诱过的那些女子,也是喜欢自己的。却从未像如今这般,令自己心花怒放。
望着夏生羞愤欲绝的别扭神情、泛上层薄薄红霞的端正面孔,阿紫越看越爱,又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近三百年的岁月……第一次,兴起念头想要守护、怜爱一个人,不让他再受半点委屈。没有任何条件。
这种念头,从前遇到过的千年老狐曾对他说过,叫做情缘。来时没有预兆,突然便涌入心扉,再难驱逐。
果然。
“你胡说些什么?!谁喜欢你这妖孽!”
夏生被阿紫凌虐一晚,心头恨他甚深,又以为他是存心轻薄戏弄,只气得胸口欲裂,伸手便攉了他一记耳光。
不重,却异常地清脆响亮。
阿紫捂住面颊,眸中的温柔渐渐散尽,露出狐性狰狞。
适才的温存爱护心思,全被这一掌打散。
没错……不过是想要他而已。直接去拿,去掠夺便好,何必在乎他的想法。
一把掀开夏生身上的单衣,又扯去他的亵裤,将手伸进修长结实的**,握住那团粉嫩的软垂**,报复性地用指甲狠狠掐下。
那地方昨夜已饱受**,又最是敏感娇嫩。夏生痛得不能自已,惨叫一声,晕绝在阿紫的怀中。
“为什么要拒绝我……乖乖的听话,让我令你快活,不是很好。”阿紫松了手,用舌头舔去指尖的几点血渍,抱着夏生笑道。
阿紫将身上的银紫外衣脱下,铺在地面,又将夏生赤裸的身子置于其上,朝他的面门喷了一口媚烟后,分开那双长腿,欺身而上。
这次……他不要夏生痛苦,而是要施尽房中媚术,令他再离不开自己。
如此渴望,完全占有他的身心,让他为自己痛楚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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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
身子轻得仿若在水中漂浮,一波波涌上的绝顶快感,将夏生的所有感官淹没。他在这种不可思议的感受中慢慢醒来,喉咙里不自觉地发出近乎妩媚的……
全身如同被抽干了精髓般。已经,没有力气哭泣。
大约这样过了一刻,才又见阿紫回来。与此同时,柴房的正中央,多了个冒着氤氲热气的朱漆描金大木桶。
阿紫将他伤痕累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抱起,慢慢放进浮着**香草的清澈水中。
略略有些烫的水,将他身上的伤口刺激得隐隐作痛。鼻端,嗅得到身畔传来,清凉淡薄的花草香气。
阿紫尽量轻柔地替他洗净了身子。
用手指替夏生抠出体内的残存物时,他也只是颤抖了几下,萧瑟不胜的样子,并未如何挣扎。
再看他,只见一脸痛楚忍耐。垂下的两排长密睫毛上,几颗晶莹水珠正在闪烁。
不知是泪,还是洗浴时溅上的水珠。
阿紫好奇,捧起他的脸,用舌尖去尝。一股淡淡的咸涩,顿时在舌上弥漫开来。
咽下他的泪,心弦,蓦然被触动。
据他所知,人类,在痛苦的时候才会流泪。自己明明拿出所有手段让他欲仙欲死……为何,他还会感到痛苦?
“为何要哭……适才,没令你快活么?”阿紫将他从已经微凉的水中抱出,擦干他的身体,困惑不解。
“你这妖孽……若恨我坏你好事的话,杀了我便是……如今我已毫无反抗之力,为何还要如此逼迫羞辱……”夏生此刻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在他怀中抽泣着,声音断断续续。
“夏生,你是碍了我的事没错……但我既然达到目的,就没有必要再逼迫羞辱你。”阿紫修长如玉的手指抚过他端正的脸庞,眯着凤眼望他,声音清晰,带着柔媚的尾音,“还不明白么……我喜欢你,想要抱你,就是这样。”
夏生抬起头,被亲吮得有些红肿的**微微张开,瞪大了双眼看着阿紫,满脸的惊诧和不可置信。
三日后的清晨,柳家六娘如同往常般,来到丽娘房中问晨安。
“夫人……夏生已经被关进柴房好几天了,你看……”向主母奉过茶后,本应离开的六娘立在一侧,两只手绞着帕子,双眼噙泪嗫嚅着。
六娘虽梳洗得齐整干净,却容颜憔悴,眼眶红肿。
“不过三天罢了。况且,他什么还没说,只是拧着。”丽娘轻轻用瓷杯中碧绿的茶水沾了沾唇,垂下眼帘,声音平淡而没有起伏。
丽娘是规矩人家出身,嫁入柳家二十余年恪守妇道。亲眼得见那些龌龊肮脏的事,使得她对夏生产生了极深的厌恶。
这等毫无廉耻节操的人,怎能继承柳家?
她是有主见的女人。几日下来,心中已生出新的盘算。身畔银钱无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养儿养儿,无非防老。自己膝下有乖顺亲女,难道却防不得老?
手中所握家业银钱,待女儿出嫁后再过几年,便慢慢都转与她夫家。自己和老爷下半生,便靠着女儿女媳过活,却不强似将家业交予外人。
至于夏生,好歹是柳家的人,也不能太亏了他。到时分他几十亩良田,一幢小宅,让他能够安然度日便是。至于以后,自己仁至义尽,任他作死作活,只眼不见心不烦。
既是起了这样的意,自然不会再对夏生用心,甚至有时候暗示一班下人故意刻薄作践。先绝了他做柳家之主的念想,也是好的。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下去吧。”丽娘朝六娘挥了挥手,柔声道。
对一贯老实本份的六娘,她多少还是有些同情。要是她生出个这么淫贱无耻的种来,早就去一头撞死。
“是,夫人。”六娘明白丽娘一向决断专行,说出的话再不容反驳更改,也只能哽咽着朝她深深一福。
六娘转身离去的刹那,两瓣泪水终于再含不住,摔落在红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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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去,夏生的伤恢复得很快。
也许是因为他年轻健康的身体,也许是因为阿紫在别处盗来,每夜替他敷用的上等金创药。
除了一天一次的在窗台上放置水和馒头,没有人再来理睬过夏生。
从前,还是用干净瓷碗盛的清水、当天新蒸出的白面馒头。
但自今天开始,那瓷碗便蒙了层厚厚的黑垢,摸上去都粘手。水也不再清澈,中间还漂浮着一些黑灰色絮状脏物。
馒头,则变得又馊又硬,明显放过很久。上面有被咬过的残缺,甚至泛着恶心的绿色霉斑。
从午时到日落,夏生对着水和馒头挣扎了很久,终于败给了腹中的炽烈的饥火。
一天只得这么一顿,时时都饿得发慌,近似于吊命,根本无法果腹。告诉自己不能再挑剔后,他闭上眼晴捧起水碗,凑到唇边。
刚喝下一口,忽然感到股冷风拂面。他睁开眼睛,看到手中的水碗被猛然打翻在地,碎成一地锐利瓷片。
接着,耳边传来阿紫的愤怒大叫:“我每夜带来那些珍馐佳肴你不吃,却吃这东西?!你知不知道他们是用喂过狗的碗,装了水再给你?!”
夏生咬了咬下唇,对阿紫的训斥不发一言。他伸出手,又去拿身旁那两个残缺发霉的馊馒头。
阿紫却抢在他前面,一脚踏上去,将它们用力碾成粉末,踢进灶角,得意道:“看你再吃什么!”
夏生坐在地上,嘴唇不停地哆嗦着。终于,一颗颗晶莹透明的泪水,从他眼中不可抑止地滑落。
“没了这些,我自然有好东西给你吃,哭什么?”阿紫的眉头轻蹙,凑过去捧着他的脸,用手掌擦去他脸上的泪。
“我不要你假好心!”夏生饿了几天,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阿紫推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流着泪咽哽地朝阿紫大喊,“你、你这妖孽……害了芊红,羞辱我,令我众叛亲离……眼前又来扮什么好人?!我、我只恨不得食你肉,寝你皮!”
阿紫眼珠转了转,不愠不怒,笑着走向他,在他对面站定了:“哦?这几夜,你难道过得不快活?”
夏生羞耻地别过头去,眼角含泪,端正的脸上浮起红晕。
没错,心里是恨着他……但这些夜里,他虽是强行索欲,带来的灭顶快感却无法忽视。每每行至半途,自己竟会失去理智地主动与这妖狐交欢,发出令人羞耻的**。
也许,柳家主母说得没错。是自己,生来淫贱吧。
讨厌这样的自己……却仍然苛活在世间,没有勇气一死了之。
“别哭了,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阿紫凑过去,伸手揽过夏生。
如同过去的两夜般,一桌新做出来、热腾腾的上好酒席,出现在柴房正中。
佛跳墙、烩八珍、**湘莲、叫花鸡、冬瓜盅、三丝蛇羹……满满摆了一桌。整个柴房,都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我……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你偷的东西!”夏生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抗拒地扭过头去。但那股股诱人香气,还是直往他鼻端袭来。
“你既然不想吃,就罢了。”阿紫放开他,走到酒席间坐下,撕开一条鸡腿放进嘴里一边大嚼,一边高声大赞,“宾至楼的叫花鸡做得真香啊!皮酥肉嫩,入口爽滑,实在是香!”
“对了,还有这三丝蛇羹。”阿紫舀起一勺蛇羹放入嘴中,故意咂得叭叭作响,“将活蛇去皮去骨去头去尾,用捣烂蛇肉熬成,鲜美无比,稍带些葱姜的辣味,内里却又不见姜葱作料……喂,你可知这是如何做成的……”
夏生不发一言走到灶边,面朝着灶火躺下,背朝着阿紫闭上了眼睛。
虽说,妖狐的大肆炫耀在耳边响着,饭菜的香气在鼻端飘来飘去,极至诱惑。但眼睛不看见,总要好过些。
阿紫投入地吃掉半只鸡后,耳朵忽然动了动,然后转过身朝着夏生大声笑道:“啊哈哈哈哈……心肝儿,你的肚子在叫!”
夏生的脸红了红,闭上眼睛接着装睡。
“又叫了一声!”
可恶的妖孽……只当没听见好了。
“还在叫!”
……
不知道那边闹腾了多久,夏生终于在饥饿中慢慢入睡。
混混噩噩中,听到身旁有人走动,衣角淅淅。朦朦胧胧,看到抚养自己长大的裴道士立在对面,带着悲悯的微笑望向自己。
“师父!”夏生忘记了自身的处境,连忙站起身子,欣喜地迎向裴道士,“你、你怎么来了?”
“我云游路经此地,过来看看你。”裴道士温和的笑笑,从身后拿了个墨漆铜角提盒出来,在夏生面前打开,“还带了些吃的东西。”
一碟碟精美的食物摞在提盒内,有素有荤,有汤有羹。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夏生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吃吧。”裴道士递给他一双碧绿竹筷。
裴道士生性懒散淡泊,与他亦师亦友,在一起的时候从不顾忌什么。夏生再不犹豫,伸筷便将一大块鸡肉塞入嘴中,用力大嚼。
香酥滑嫩。好吃得,让他几乎把舌头都吞下。
……
夏生用力地咬着第五块鸡肉时,一直站在夏生对面的裴道士,忽然对着他发出凄厉惨叫:“痛啊!痛啊!!痛啊啊啊啊!!!”
夏生吓得浑身一颤,松掉嘴里咬着的鸡块。与此同时,蓦然睁开眼睛。
橙红跳跃的灶火映照下,他仍然以入睡前的姿势躺着。
阿紫抓着半只叫花鸡,从他的嘴里抽出被咬了一圈深深牙印的修长手指,正趴在他身旁甩着手,大声呼痛。
夏生坐起身,感到嘴里的浓郁鲜香徘徊不散。
“好心好意撕了肉喂你,却将我咬成这样……你要怎么赔?!”狐狸委屈地皱着脸凑到夏生身旁,将手指伸到他面前,“瞧瞧,都咬出了血!”
说完,他将叫花鸡扔至一边,手伸至夏生的亵裤内,开始熟门熟路地玩弄起跨间柔软:“要好好补偿哦。”
“不要、不要这样!”夏生感觉到身体迅速地起了反应,恐惧地抠着地上石缝往后退缩。
“心肝儿,躲什么?我是让你快活呢。”阿紫嘻嘻笑着,一把扯去夏生身上单衣,洁白贝齿轻轻咬住了他胸前一侧红蕊,肆意拉扯……
夏生含泪别过头去,忽然发现身旁地面有一大块闪着锐利光芒的瓷片。
是阿紫,从他手中打碎的水碗。
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真的会慢慢丧失所有自尊,沦为这妖孽的玩物吧……裴师父,无论如何……
夏生抖着手抓起那块碎瓷,闭上眼睛,狠狠朝伏在自己胸前、裸着半身,毫无防备的阿紫背脊扎下。
阿紫发出声惨烈的嚎叫,一把推开夏生。半截瓷片,深深没入他线条优美的背脊,鲜血如泉水般涌现。
妖狐漆黑的眼睛瞬间变为荧荧碧绿,一头黑发似展开的鸦翼般无风怒张。他咧开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右手高高举起,指甲暴长,化做刀般锋利。
夏生眼神澄澈地望向他,不避不闪。
杀了我吧……终于,一切的痛苦挣扎,都可以结束。
就这样,他们对望了半晌。妖狐举起的右手却渐渐开始颤抖,最终垂了下来。他转过身,声音凄厉地大叫一声后,和那桌佳肴美食同时消失在柴房。
夏生怔了片刻后,慢慢将身子在灶边蜷成了一团。他闭上眼睛,泪水,若决了堤般滑落。
妖狐离去,至少这夜已经安全。
忽然间,胸口却又闷又痛……难过得,快要不能呼吸。
牙床之上,重重淡紫色绡纱帐,若轻烟般,笼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阿紫……你这是在哪里弄的伤?”芊红眼中含泪,用手指蘸了金创药,仔细而轻柔地涂抹在阿紫背脊的伤处。
伤口大约有她半只小指长,看不出多深,半结着血痂,皮肉向外翻卷。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在外面被荆棘挂到。”阿紫顿了顿,又道,“已经不怎么痛了,有劳小姐。”
说完这话,阿紫心中,慢慢生出股缠绵不尽的酸楚来。
夏生夏生,你却是谁?不仅让我忍不下手伤你半分,更令我受伤之后,还拼了命的为你遮掩。
身心俱伤,离去的同时,仍不忘卷走那桌酒席,以免有人突然闯进柴房对你生疑。
找芊红上药之前,自己先忍着痛挖出背上瓷片,是为了掩饰受伤的真正原因。
人和修炼到一定程度的灵兽,只要伤心难过时,便会落泪。一般的兽类,只有在预感到死亡之前,才会流下一生一次的泪水。
他道行浅薄,所以虽然心中难过,却哭不出来。
“以后,一定要当心……”芊红替他上药包扎完毕后,从背后抱住了他,哭得哽咽难当,温热泪水一颗颗滴落在他颈项间。
阿紫没有回头,反手握住了她戴满金钏的纤腕,不由自主地从喉间发出声幽幽长叹:“小姐,今夜阿紫不能再留,要走了。”
芊红点了点头,乖乖松开抱着他的手臂。
他要走,他要留,都有他的理由。她全身心地相信他,无需再问。
冷风拂过,眼前的满床锦绣,只余下一片他留下的皱褶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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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已过。
阿紫驾着冷风,来到了夏生所在的柴房屋顶,轻盈落下。
他轻轻揭开屋顶上的一块瓦片,借着屋内橙红的灶火,寻找夏生的所在。
只见夏生盖件单衣,蜷缩着身子,靠着灶睡下。清瘦端正的脸上,犹可见泪痕闪烁。
虽是被他所伤……不知为何,却仍然想见他,舍不得就此放手。
阿紫咬着指甲,眉头轻蹙,只觉得有些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他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值此夜深人静,怎会有人来到屋顶上,还无声无息绕到他身后?
妖狐顿时唬得身上汗毛根根立起,慢慢转过身。
映入眼中的,是一名手持银萧,束着镶毛玉冠,白衣俊逸的男子。他一对若深潭般的黑眼睛,在月光下灵动闪烁。
“不知上仙到访,请受阿紫一拜。”
这男子,正是他百年前曾经遇到过的,千年灵狐。
仙界灵界,最是尊卑有别,阿紫虽久未曾受过约束,到底不敢怠慢,规规矩矩朝他磕了个头。
“既是同族,那些琐碎就免了吧。”男子扶起他,上下打量,“百年未遇,你竟已修成人身。”
“是。三百年一次的天劫将至,柳家女儿命格富贵,阿紫修成人身,是为了来此处避天劫。”阿紫不敢对男子隐瞒,连忙将目的全盘托出。
“你修的是媚狐道,这么做本也无可厚非。”男子点点头,却又指了指脚下,“却又为何要纠缠于他?”
“阿紫……喜欢了他。”阿紫垂下头,小声道,“记得百年前听上仙论证修道,说是修道途中,往往会遇情缘,纠缠好几生都是有的……这夏生,怕就是阿紫的情缘。”
“所谓情缘,必有前世因,方证今生果。是需还的业债,还完了,便再无牵挂妨碍。”男子轻叹一口气,伸手抚上阿紫的发,“你与夏生,并无前生盟约……是情劫,而并非情缘啊……你也知,纵是大罗金仙,但凡坠入情劫,也要入六道轮回之苦,忘却本来面目。”
“阿紫,其实道理你都明白。却只愿看到,自己想看的一面。”
阿紫垂下眼帘,不发一言,只觉心中百般思绪翻滚纠缠。
原来,这心心念念牵挂着一个人的感觉,便是情劫……
“阿紫,你天分悟性,在我族中算是奇高,将来必有大成。”男子又叹道,“本来顺应天劫,是我等本份……但我却想要点醒你,免你入了歧途魔障,再行弯路……三百年一至的天劫,并非单指上天所降雷劈火烧的锻炼。根据每人的修为心性不同,更有贪、嗔、爱、欲……种种劫难。”
“夏生,便是你的天劫。”
如五雷轰顶,阿紫蓦然睁大了眼睛,望向白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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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之身,最忌情动。在依靠采补之术、只求速成的媚狐道中,更是万万触碰不得。阿紫,你如今断情退去,还来得及。”白衣男子如冰如玉的神情中,隐隐透出丝悲悯。
阿紫沉吟半响后,抬眸望向男子:“不甘心……我为他如此费心劳力,不得到他另眼看待,始终是不甘心的。若说我和他之间是情劫,却也无妨……欲结来生缘,且看今世因。今生为劫,来世便是缘……只是去六道轮回中走一遭罢了,我宁愿为他……”
说到这里,他自己蓦然惊觉颤栗,伸手捂住了嘴。
一点妄想既动,天界六谒六谛,地府五轮鬼神,顷刻可闻。
自己苦修三百年,无非求证仙途……如今竟为夏生,立下这甘堕红尘轮回的誓言。
再回过神,只见屋顶之上月光凄迷。白衣男子,已不知所踪。
纵是已成仙体的千年灵狐,也只能向阿紫说出劝告箴言。种种劫数危难,都需阿紫自己亲历化解。
既然此后只能守望,无法助力,又何必再见。
阿紫独立在屋顶,在月光下怔了半晌,胸中杀机陡起。
没错……现在就下去,杀了夏生。虽说要减却百年道行、散却人形,却怎样也强似入轮回历劫,重新开始。
一念至此,他立即跳下屋顶,落了柴房上的锁,走进房中,走到夏生身边。
夏生的端正面容上,眉头轻蹙。睡梦中,竟也似不安心。
阿紫一把揭去他身上单衣,将手按在他的左胸上。
只要现出利爪,狠狠一挖,夏生鲜活跳跃的心脏,便可以握在手中。
夏生觉得身上一凉,慢慢醒了过来,却并未完全清醒,红肿的**半启,用懵懵懂懂的眼睛望向阿紫。
阿紫眼神凌厉地望着他,蜷了蜷手指,却终于没下手。半晌后,才见阿紫艰涩地慢慢开口:“……左右是要死的,最后玩一次也好。”
说完,他已用力抱住夏生,狠狠一口咬在那黝黑结实的肩头,喃喃道:“夏生……我要杀了你、绝对绝对,要杀了你!”
与其说,是讲给他听。不如说,是在讲给自己听。
殷红的血流顺着夏生的手臂蜿蜒而下,剧烈的疼痛令他的神智彻底清醒。
听清楚妖狐的话后,他的身子微微挣了几下,便不再反抗,直挺挺地任其摆布。
如果是被这妖孽杀掉的话……也好。
裴师父讲道时曾说过,自杀者必堕地狱。人无论在世间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都需忍耐,自尽绝不可能寻得解脱。
所以,他现在仍然活着。受尽百般屈辱,却始终没有自绝的勇气。
这个世间,唯一真正关心他、了解他的只有裴师父,唯一带给他快乐岁月的只有青城山三清观……但是现在,他已经回不去了。
一身污秽,怎能踏入清修之地。
只求,来生换骨换心,换却这身肮脏皮囊,再入三清。
阿紫舔尽夏生肩头鲜血之后,惊异于他的毫不抵抗,抬头望向他。
只见他半睁着眼睛,眼内浮着一片死气灰败。竟是,已绝生念。
“想要就这么死了……你休想!你做梦!”阿紫心头蓦然大骇之下,狠狠攉了他一记耳光,又将他一把推倒在地,愤怒地大声咆哮。
“为何?”夏生垂着头伏在地上,长发披散,声音黯哑,看不出此刻的表情。
阿紫被问得怔了怔,开始拼命在头脑里寻找着不杀他的理由,终于想出一条,恨声道:“对了,我眼下不杀你……不是顾惜着你,绝对不是!”
杀了他,自己便散去百年修行和人形。却拿什么来迷惑芊红,又靠谁去避三百年一度的天降雷霆?
是的,并非是在顾惜他……只待此番天劫一过,自己绝对要杀了他!
而自己为他劳心费力这么些天,没扳回一程又实在不甘心……在那之前,夏生……我和你,还足够玩一场游戏。
想到这里,狐狸微微眯起漆黑上挑的凤目,望着委顿在地上的夏生,笑的得意。
终于又有理由,和他继续纠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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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几日过去,妖狐每夜仍然会带上一桌偷来的佳肴美味,来到柴房。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对夏生进行身体上的索欲强求。
来了,也只是演些趣闻逸事给夏生看。三百年岁月,有太多东西可以讲述。
有时候,夏生别过头去不听不看,或是看着看着睡着了,他也不愠不恼,只是收了法术,然后一笑而过。
不过,他的故事太过吸引。夏生是个少年人,又守着这一片枯地太久,尽管内心抗拒,大部分时候,还是会不声不响一直看下去。
深夜,柴房内的红烛高高燃烧。
夏生对面的空地上,俨然一个小小庭宅。亭台楼阁、假山碧湖、奇花异草……无一不精致到毫厘。其间,更有十几个拇指般大小的人来往穿梭。
小人儿们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形态各异。不过,但凡一张嘴,便全是阿紫的声音。
看到借宿的书生和小姐偷情,两人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男方操著阿紫刻意压低的嗓门,女方则是阿紫扭扭捏捏拔尖的声音,夏生再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戏法儿我没学全,也是没办法的事哪。”阿紫见他第一次展露欢颜,大喜过望,连忙凑过去笑道,“这些事情,都是三百年间真实发生过的影像再现。光看还不是整个戏法儿中最好玩的,最妙的是,你可以化身进去,改变整个事情的发展和结局。”
“他们最後……怎样了?”夏生知道眼前所见,全是发生过的真实之後,眉头轻蹙,不由自主地担心起那对不受祝福的偷情男女。
“哦,男的上京赶考求功名後,女的怀上身孕,身子每日沈重,被族长用家法沈塘。男的半月後高中归来,在她坟前吞鸠殉情,最後两人合葬作一处。”阿紫用手捂住嘴,长长打了个呵欠,“说起来,那男的纵和女的合葬,终究还是不能在一起。他是自尽,死後必入地狱,或是化作人间怨魂厉鬼不得超生。而那女子,则应该早早就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去投胎喽……”
那些细小的亭台楼阁间,正是夕阳西下的光景。麽指大的小姐操著阿紫尖细的声音,拔下头上的金凤钗、抹去腕上的碧玉镯,赠与心爱的书生,充做助他赴京赶考的盘缠。
眼波眷恋,声声珍重道离别……眼前,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对情侣即将死别,今生来世永难再聚却不自知,却哪里还是演戏。
夏生的眼角渐渐湿润。就连这对男女说话时别扭的声线,都不再觉得好笑。
“嘿,你若是不忍的话,咱们可以化身进去,改变这结局。”阿紫调笑著,伸手要搭夏生的肩膀,却被他逃也似的避开。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过了,纵是改了这场虚幻,无非欺心,对他们又有何助益?”夏生站起身,走到灶边面朝里躺下,不愿再看。
阿紫听他这麽问,也为之语塞。过了片刻,才又走到他身边笑道:“早知道你是这麽容易伤感的人,就不让你看这悲情戏码了。明儿夜里,我再带出荣华富贵满床笏、白头偕老的过来给你瞧。”
夏生背对著他,再不说话也不动弹。
阿紫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他黑亮柔软的长发,却终於悬在半空,又颓然垂下。
“夏生……我只跟你说一句。芊红仍是处子,我虽采了些她的精气,却并未曾想要误她终身。”
是仅仅想掳获他的心,还是真的怜惜。已经,分不清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开始注重他的感受。
虽说还是不能理解夏生别扭的行为和想法,却学会压抑自己的天性和冲动,尽量去迁就讨好他。
夏生面朝炉灶,紧紧闭上眼睛。身体对外界的感知,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敏锐。
他知道,妖狐就站在他身後。他听到,妖狐化做冷风离去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幽幽叹息。
心中对他的恨意,无法抹煞。但这些日子他的迁就讨好,也同样无法忽略。
自幼,夏生便是个别人对他好半分,必以十分相报的孩子。他没办法做到,对别人的付出心安理得。
与其说他恨著。不如说,他开始害怕面对。
害怕继续恨阿紫……更害怕,夜晚期待阿紫来临时的雀跃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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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间半睡半醒地挨到天亮,忽然听到柴门处咯嚓响了一声。
夏生坐起身,看到几名家丁走了进来。
“夫人唤你有事,跟我们走。”
家丁们从地上拽起赤裸著上身的夏生,也不容他披上单衣,没轻没重,呼呼喝喝地推搡著就出了门。
反正只是个不得势的外来主子,连他们这些下人都不如,再怎麽欺负也没人管。
已入秋,屋外不比柴房灶边。夏生上身未著寸缕,冷得轻轻发抖,随著那些家丁们朝丽娘所住的院子走去。
行至半路,有人想起那日夏生房中淫靡色,不自觉地伸出手去,隔著层薄薄布料便去捏夏生的臀。
谁知刚把手放上去,只觉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大叫出声。
再看时,只见手腕上多出五个青紫红肿的指印,骨头竟生生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