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通往大湖的**即将打通之前,年迈的瑾王亲自搭了高高的脚手架,用利器在**出口处的石壁上,刻下了留给化缧的话,大意是──不知道你醒来时是何年何月,亦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读懂我留在这里的文字。
当我失去保护你的能力,就不能留你在世上。
你可知,多少人垂涎于你的身体,又有多少人觊觎长生不老的传说,想要你的性命。无论哪一种结局,我都不愿看到。
比起让别人得到你,或是杀死你,我宁愿自己先动手,了断你。
但到了最后,我竟终究不忍心杀你。所以,希望经过一千年、一万年的岁月消磨,当蚕人的传说湮灭之后,你能够得到自由。
化缧,你完全没有生存的能力,所以我在这湖底留下了一些珍珠宝石和金锞银锭。这些东西到底有些重量,你不可能一次带走,总要往返好几次。
呵……这样做说穿了,我还是抱着些希望,希望你终究能看看我留下的话。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们之间……在我有生之年,恐怕一直都是这种敌对仇视的状态。
不是不想改变,但我更加明白,以我的处境和状态,可以给你很多东西,却没有一样是你想要的。而我又不能扔下王府上下,不能扔下国家社稷,所以只能接受被你恨着的现实,与此同时,我的心也一点点被你的恨意侵蚀,变得越来越暴躁残忍。
现在回想起来,一开始就是我错,我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不能相爱相守。我不该烧了那片桑林,不该将你生存的空间毁掉,让你来到我的世界,痛苦这么多年。
化缧,对不起。我想说的,其实就只有这句话而已。
对了,在我的陵墓里面,有一间墓室,很好找,门上面镂了大船上载满童男童女图案的就是。里面有详细记载了关于你秘密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是看看的好。
里面有些话,你不要当真,那是写给别人看的。
无论谁说你是什么,我只知道你是化缧,救过我的化缧。
打开那间墓室的机关,在浮雕的右下角。你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
……最后,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无论经过多少场轮回,也能再度遇上你,重新开始。
池若枫踏着水草走到化缧旁边,有些担心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仰起头,对池若枫笑了笑,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泪水一直停不下来,但好在是身处水中,周围光线暗淡,池若枫应不会发现才对。
指尖停留在冰凉石壁,最后一句话上面——皴颜皓首,临壁泣下。
现在回想起遥远的从前,记忆中的瑾王仍是强硬骄傲,威风八面的。想象着那样的他,在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刻里,留下这样软弱不堪的感伤字句,心底就万分难过。
化缧不是在缅怀过往,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纵使时光能够倒流,他和瑾王之间,仍然不可能拥有幸福平和。
只是觉得心疼。心疼临死前仍怀着遗憾的瑾王,心疼在折磨压迫中变得扭曲偏激的自己,心疼那一去不复返的岁月。
但就在那种绵绵密密的疼痛中,心结终于彻底打开,可以释然的面对过去,然后将目光投向不可知的未来,有池若枫存在的未来。
池若枫……谢谢你。
化缧握住池若枫的手,转身在水中洒下最后一行泪,朝来时路游去,再不回头。
池若枫凝视着化缧,弯起唇角笑笑,随着他一起游入前方那片幽深暗绿的水域。
***
中午十二时,和唐林约好的时间,化缧和池若枫来到了瑾王陵门口。
然而,开车来接他们的并不是唐林教授,而是心悦。
心悦一看见他们,就急急忙忙的迎上来,「若枫!楚挽亭提前回来了,爸爸已经被他们监视,我好不容易才想办法出来!」
池若枫听她这么说,心忽然沉下去。
唐林教授被监视,她没理由能够脱身,是楚挽亭欲擒故纵,恐怕这个时候,她的车已经被人跟踪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心悦,把车钥匙给我,妳搭出租车,带化缧去教授的朋友家。」
「若枫……」心悦和化缧还有些弄不清状况,池若枫已经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钥匙,走向辆银蓝色的轿车。
心悦望着池若枫消失在车门内的身影,踌躇片刻后,终于望向化缧:「跟我来吧。」池若枫,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池若枫的身上,似乎多了股令人仰望服从的威严气势。
宽敞马路上,池若枫开着轿车,从后视镜里看到两辆一直在追踪他的车子。
无论如何,希望心悦和化缧能够安全。
而现在他能做的,就是为心悦和化缧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他一打方向盘,将轿车拐入了左边那条路线复杂的道路。
……两个小时后,池若枫终于被那两辆车子追上,并且堵在了一个没有去路的地方。
池若枫打开车门走出来。
两个小时,足够心悦和化缧到安全的地方,他已没有遗憾。
当他看清追踪自己的人时,不由错愕。
还是上回抓捕他归案的那几个警员,只不过,这次他们穿的是便衣。
他想到楚挽亭会派人追踪,但他没想到,追踪的人竟会是警察。因为综合时间等各方面考虑,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除非,楚挽亭能够随时调动本市警力。
「只有你一个?」警员的样子很吃惊。
池若枫点头,很快镇静下来。「你们是要带我去警局吗?」
「不是,是科学院。」警员们上前,将池若枫围在中间。
下午,科学院研究大楼顶层,院长办公室内,楚挽亭正和本市市长,一个七十开外的老人聊天。
「楚院长,你说那个蚕人身上,有令人长生不老的秘密,我相信你。」老人望向窗外,惨白的脸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轻轻咳嗽着,「但他们只抓回了池若枫……而我的病,已经不能再拖,如果你不能让我的手术成功,我恐怕以后都帮不了你。」
「市长放心,只有池若枫的话,也完全可以。」
楚挽亭推了推眼镜,勉强回答,「他接受了化缧体内的血,只要将他已经不死化的身体一点点移植给普通人,普通人一样能活到常人不能企及的寿数上限……换而言之,这样比直接接受化缧的血,恐怕还要安全很多。」
其实,池若枫和化缧都是他的宝物,他根本不想让给谁。
但是为了应付和他作对的唐林,以及尽快抓回若枫和化缧,在不得已的状况下,他用化缧身体的秘密,诱惑了这个老人。
话说到这里,传来了敲门声,楚挽亭开口道:「请进。」
进来的人是池若枫,被数名警员包围的池若枫。
老人上前,瞇起眼睛,打量了一番池若枫之后,点点头,「就是这个孩子吗?好,很好。」说完之后,他慢慢踱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
心悦和化缧来到了唐林教授的挚友,张教授家中,一住就是五天。
期间,他们就靠着看电视、报纸新闻,以及从张教授那里得知外界的消息。
这天张教授回家,带回几纸证明和一个绿色的石制骨灰盒。
心悦和化缧一起从房间里出来,心悦看到这幕后,顿时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张伯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教授满脸沉痛的望向她,「心悦……你们要节哀。若枫被带到科学院之后,去世了。」
心悦勉强自己笑了笑,「这很可能是楚挽亭的圈套,对不对?但他这样做,也已经侵害到了若枫的人权,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
化缧走到茶几旁,尽量不去听心悦和张教授说的那些话,不让自己动摇。茶几的上面放着一些盖了鲜红章印的证明,还有池若枫的随身物品。
若枫一定不会有事。
这样一遍遍在脑海里想着、坚持着。
「唉。」张教授走到沙发前坐下,「心悦,妳说的这种情况,也有可能。但是,骨灰、死亡证明、火化证、人身死亡保险金还有他的全部遗物……都在这里。
「从社会角度来讲,若枫已经死了,而楚挽亭现在背后有势力,我和唐林救不了若枫。」张教授的目光,缓缓扫过化缧,「眼下我们只能尽全力,保护化缧……这也是若枫的愿望。」
「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化缧缓缓摇头,一步步后退,来到窗边,「无论若枫是生是死,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要去找他……我错了,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他在一起,而不是看着他独自驾车离开。」
如果那个蚕魔的传说,是真的该有多好,那么他就有能力,去保护自己深爱的人。
化缧说完之后打开窗,在张教授和心悦的惊呼声中,纵身跃下。
「这里是六楼!」张教授大叫着,扑到窗台前,看到化缧在楼层间几个起落,竟姿势优雅的安然着地。
***
化缧再度回到了科学院,那个实验室。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绝对失去了自由,他的脖子上被套了一个铁箍,用铁链拴在一个大铁笼内,他的活动空间,就只能在这铁笼里面。
楚挽亭脸上和手上带着抓伤、咬伤痕迹,显得有些狼狈。他将一盒桑叶送进去,又送进去一碗清水。
化缧冷冷看着楚挽亭,「你把若枫,藏在了哪里?」
楚挽亭微微一笑,「池若枫真的死了。人都烧了,你就死心吧。」
「你骗我!告诉我实话!」化缧听他这么说,忽然跳起来,扑到楚挽亭面前的铁栅处。
「现在你落在我手里,什么也不能做,我骗你干什么?」楚挽亭笑着望向他,「我有必要骗你吗?」
化缧咬住下唇,睁大眼睛,死死瞪住楚挽亭,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些许破绽端倪。
楚挽亭却只是望着他微笑,目光沉稳温和,没有半丝转移。
对峙的最后结果,是化缧别开了眼睛。
「事情就是这样,你相信了吧?」楚挽亭淡淡的撂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化缧深深吸了口气,背靠着铁栅慢慢坐下,抱住了双膝。
若枫……是真的死了。
既然这样,他也不想在没有若枫的世界,继续生存下去了。
蚕人有五百多岁的寿命,蚕人的传说中,没有天堂地狱。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树……乃至任何一个生命,死了就是死了。
死去的生命,会变成养分滋润大地,化做尘埃、泥土、石砾。死去的人只有过去,再没有未来。
而他,现在宁愿相信人类的传说。因为他不知道除了死灵所在的地方,他应该再到哪里去找若枫。
从确认池若枫的死讯开始,化缧不饮不食,也不说话,沉默着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十天后,楚挽亭也开始着急。
化缧是他珍贵的实验材料,要是就这样死了的话,他会心痛。
但无论怎么威逼或者说软话,化缧都似个泥塑木胎般充耳不闻,灵魂像是在另一个世界游荡,勉强给他灌进桑叶糊和清水,他也会很快吐出来。
楚挽亭决定妥协。
他走到那巨大的铁笼子面前,轻声对蜷缩在笼内一角的赤裸男孩唤道:「化缧。」
化缧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他背朝着楚挽亭,没有半点反应。他背上的脊柱节节突现,包裹在薄薄的皮肤下,似乎随时都会扎出体外。
放在他脚边的桑叶和清水,半点也没有动过。
他是决心要死,要到另一个世界去见若枫。
用这种方式放弃生命,其实是件非常艰难困苦的事情……但一直想着若枫的话,竟也不太觉得了。
「化缧,池若枫没有死。」楚挽亭忍住气上前,敲了敲铁栅门。
化缧听到这句话后,全身都抖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脸去看楚挽亭。长时间的断水断食,令他的动作迟缓无比。
他本来就小的脸如今瘦得越发可怜,一双眼睛显得更加大而深黑,幽幽的发着亮。
十天来,他第一次开口,声音艰涩沙哑:「你、你又在骗我吗?」
「……没有。」楚挽亭摇摇头,「我说他死了,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咳,总之你把这些桑叶吃干净,水喝掉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他。」
「如果你骗我的话……我一样不会活下去!」化缧拼尽全身的力气,扑到楚挽亭对面的铁栅上,深黑的眼睛中既燃着炽烈的希望,又有着最坚韧的决定。
说完,他端起了桑叶和水,大口吞咽。
如果若枫还活着的话,看到气色坏成这样、又瘦得皮包骨头的自己,一定会担心……虽然不怎么来得及,但多吃一点,总能让自己的脸色好看些。
楚挽亭看着他吃完后,打开了铁门,解开铁链放他出来,为他披上了一件浴衣。
「若枫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化缧打开他的手,哆哆嗦嗦的自己将浴衣穿好,警惕的望着他。
「你放心,我没有骗你……跟我来。」楚挽亭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不过,看你走路还不太稳的样子,我来扶你吧。」
化缧虽然厌恶眼前这个人到了极点,但他身体虚弱是事实,想见若枫、想确认若枫仍然活着的心情又压倒了一切,只有沉默着由楚挽亭搀扶,一步步挪出实验室的门外。
科学院的五号实验楼,据说里面保存着许多重大科研成果档案,一般的科研人员都很少有机会进去一窥庐山真面目。而五号实验楼中的主实验室,更是只有院长和其助手小葛才握有钥匙,能够自由进出。
楚挽亭和小葛,带着化缧走进了五号实验楼的主实验室。这里宽敞得惊人,各种模样怪异的仪器整齐有序的摆放着。
化缧一眼就看到了池若枫,随后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透明的无菌罩内,池若枫赤裸着身体,手脚被绑在立起的铁架上,直挺挺站着。他神情麻木,长长的眼帘垂着,半遮住深黑、没有半点光泽的双眸。
他身体上的皮肤被剥去了五分之三,胸腔是完全打开的,内脏就在化缧面前不停蠕动。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人工心脏,代替了原先鲜活跳动的真实心脏。
现在的池若枫,除尚在呼吸外,更像一具解剖用的人体标本,而不是活着的人类。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化缧推开扶着自己的楚挽亭,哭着跑到池若枫面前,拍打着无菌玻璃罩,「若枫,我是化缧……我来看你了……你快看看我,不说话也可以,快看看我……」
化缧一直哭喊到声音沙哑,池若枫却仍然无动于衷的半垂着眼帘,神情麻木。
「没用的,化缧。」楚挽亭走到他身旁开口,「他虽然活着……却已经没有任何思想意识了。」
没有任何人,能够接受自己以这样的形态活着。他和化缧不同,以现在医学水平,绝食求死都没有办法,吊葡萄糖和各类营养剂,也能让他一直活下去。
所以,只能逃进意识的最深层,不听、不看、不想。
「对不起,化缧,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是,有一个很有影响力的人,他需要若枫的脏器移植。」楚挽亭斟酌着措词,苦笑了一声,「那个人,真是很着急啊……这种进度,他居然还不满意。」
化缧听完他的话,慢慢不再哭泣,唇畔勾起一点妖艳的笑来,「我明白了……你是徐福。」
「什么?」楚挽亭一时没有听懂。
「你说的那个人,是始皇帝……你是为他炼制不死药的徐福。」化缧仰起头,放肆的大笑着,「为君王炼制不死药,你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场?」
楚挽亭被他的笑和话语震憾,竟往后退了一步。
为君王炼制不死药……隐隐约约中,他觉得化缧说的话透着某种禅机,却一时找不到头绪。
化缧捧住胸口,心痛如绞,却自觉眼泪干涸,哭也哭不出来。于是那绞痛便丝丝缕缕在胸口处盘绕,竟似有形的物体。
沉睡已久,来自亘古的本能呼唤,在他体内奔腾喧嚣……他可以清楚的感知。
楚挽亭又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化缧微微蜷缩着身子,原本齐耳的短发在他们面前开始疯长,似黑亮的长蛇梭梭爬行,蜿蜒沿着脖颈、锁骨、脊背、膝弯……
一路蔓延至足踝。
「老师,情况不对,快走!」小葛忽然大喝一声,将还在发愣的楚挽亭,一把推到门边,然后自己朝化缧迎了过去。
「楚挽亭,你去死吧!」与此同时,化缧忽然仰起头,一束皎若月光的丝线从他微张的嘴里激射而出,层层绞上了小葛的身体。
随着小葛的惨叫声,那坚韧锋利无比、近乎透明的丝线很快勒进了他的体内。近在咫尺的楚挽亭,可以很清楚看到小葛的手脚身体在一点点的破碎变形。
「老师……快走……」脚下鲜血已成水洼,小葛望了一眼楚挽亭后,脖颈被活生生勒断,头颅掉在地上,鲜血如喷泉般从断颈处飞溅到天花板,泼成一道浓重刺目的红。
楚挽亭这才如梦方醒,挣扎着打开了门,又将门反锁上,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化缧想杀的人是楚挽亭,并非小葛,但也许是蚕人的天性本能,他无法控制自己。
被蚕人呕丝所缚的人类,自古以来就没有生还者。
但即使是杀了小葛,他除了感觉没能杀成楚挽亭有些遗憾外,并不觉得难过。
他最重要的若枫变成了这样,他也再没有多余的同情分给别人。
小葛虽然死了,那道月光般丝线的蔓延却并没有结束。它缓慢却坚定的,一道道缠上了无菌罩的外表。
化缧赤脚站在已成为血池的地板上,脚下滚落着小葛眼眸半睁的头颅。他深深凝望被关在无菌罩内的池若枫,轻声低喃:「若枫……我这就放你出来,我们一起离开。」
随着一颗血红色水滴沿着化缧的眼角滑落,无菌罩被骤然收紧的丝线缠出了道道细密裂纹,而后轰然破碎成满地晶莹。化缧上前解开束缚着池若枫手脚的绳索,脱掉自己身上的浴衣给池若枫盖好,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若枫……我爱你。」化缧低低对池若枫说,用手指细细梳过他的发,与此同时,化缧流下的那颗血色泪水,坠落到池若枫颜色青白的面颊上,诡异鲜艳的似一瓣妖花。
池若枫却仍是垂着眼帘,神情麻木的任他拥抱,不言不语。
化缧深深吸了口气,抱着他一步步挪到门口。池若枫那与身高体格极其不相称的体重,再度令他心如刀绞。
这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要面对怎样的未来,他再也不会离开,再也不会放手。
化缧的对面,皎如月光的蚕丝如同有生命般,沿着门缝蔓延着,密密爬满了整个钢化门板,蓦然将其整个从门框上撕裂。
随着反锁的钢化门砰然倒下,化缧抱着池若枫走出了实验室。
楚挽亭刚离开不久,四下无人,化缧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人在一旁扔给他一件长袖T恤,沉声道:「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化缧回过头,发现那人竟是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