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亲剑客
在这长安以东、潼关以西的地面上,人烟稀疏。关中大旱,果然不假。但见农田荒芜、民舍破落,偶尔冒出来的三三两两、星星点点的人儿,也是面黄肌瘦、双眼无神。
李、庞二人骑马,向北缓行。一路行来,所遇所见,无不令人痛斥皇帝无道、朝臣庸碌、宦官贪敛,方致使百姓吃不饱、住不暖,衣不蔽体、了无生机。同时,李昊在铁龙山的那个疑问又自涌上心头。大伙儿在关中活不下去,大可往关东流动,为何偏偏竞往凉州?凉州的陇西郡以西已是大片荒漠,这许多人到了那儿又能如何,能找到无主之田耕种么?
傍晚时分,两人并骑而来,已至渭南县城。由于郊外无法落脚,只好入城歇宿。这时,农户败落,商人却仍来往如潮。只因渭南是出关到汉都洛阳的必经之地,汉人商人故而不少,西域三十六国的夷商亦多。幸好商人们大多住在郡邸(官办旅馆),李、庞二人得以找了间不大不小的客店(民办旅馆)入住。投了店后,便在客店厅中用膳。
这客店叫做刘家店,主人以汉室宗亲自居,说是某某王的第多少代玄孙,却又无法给出证据。客人本不太信,若是刘氏宗亲,岂会沦落经商?但只要是牵扯到皇室,也不方便点破他的谎言,由得他吹嘘。
坐在李、庞二人邻桌的是两个彪壮汉子,刚自坐下便叫来两坛酒。一边吃酒,一边大声讨论江湖趣事,看来也是江湖中人。李昊少年人心性,顿觉好奇,便用心倾听。他内功深湛,别说就这么丈余两丈之近,像是两个汉子那般大声,便在数十丈之遥,他也能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只听得其中一个汉子道:“现今天下大乱,正者势消,邪者势长。那剑客自称五斗米道弟子,本该行侠仗义,却要来强娶咱们渭南县徐县令的女儿为妻,可算是武夫横行。这么做岂不失了侠客风范,五斗米道的名声也让他给搅了。”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可不是嘛,那剑客听说是五斗米道的第三代弟子,他的师父便是‘鹤鸣剑仙’李意李真人。李真人大名鼎鼎,剑法出神入化,听说那剑客的剑术已得到他的真传,你说那徐县令如何抗拒得了啊?!”
李昊一听,登时一愣,没想到刚一出门,便遇上与五斗米道及七师叔李意有牵连的事,最重要的是,这事儿乍听起来还像是一件坏事。料来是那剑客仗着自己剑术高,又是名门弟子,便要强娶别人闺女,这与丘理、丘驼那对混账父子有何不同?寻思道:“又遇到不平之事了,按照师父的教诲,那是要管上一管的。可对方也是五斗米道弟子,该会是谁呢?”
李意有四个弟子:李文侯、张修、萧解、孟浪。李昊忖思着:李师兄恭谦仁和,张师兄光明磊落,萧师兄冷漠孤傲,都不太可能做这种逼亲之事,难道是孟师弟?
庞洋见他想得出神,笑问道:“彦威,你在想什么?这等闲事,你也想管吗?”
李昊轻声答道:“事关七师叔与五斗米道名誉,咱们能袖手旁观吗?管是一定得管的,且先听明白再说!”
只听那桌先前说话那个汉子又道:“听说徐小姐已被皇帝选中,一满二九就要送到皇宫当昭容去了。”
另一个汉子显然不知道这个新消息,惊愣道:“这么说,那个剑客不是要公然与皇帝、与朝廷为敌么?”
“可不是嘛!这小子当真够胆量!”
“五斗米道的好汉有哪个是没有胆量的,别说这等小事,就是公然造反亦有可能。”
李昊听得他们说到此处,又不禁左右为难:“怎么,与朝廷作对?这剑客是张角师兄的下属么?那可不好办了,我帮谁都不好说话。”他急欲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便端了壶酒,过桌搭话道:“两位大哥说的可是真的?”
其中一个汉子见李昊外形飘爽、吞吐英气、仪表不凡,知他也是江湖人士,即答话道:“我们所言非虚,七日前,那剑客向徐县令拜上战表,若十日内无人胜得过他手中的长剑,便要强娶其女徐姁为妻。”
另一个汉子接口又道:“可不是嘛!那徐县令是顷尽家财啊,重金聘请了好几个武士,听说要么被割了耳朵,要么被刺瞎双目,都惨败在那剑客剑下。”
李昊苦笑着喃喃道:“这像是萧师兄的作风。”
先前那汉子似乎颇感庆幸,又道:“好在我事先打听清楚,那剑客乃李真人亲传弟子,否则贸然为了重金前去强出头,如今也只怕少了耳朵少了眼啦!”
另一个汉子点头叹气,打量了李昊一眼,笑道:“这位兄弟也想去赚些金钱?在下劝你别去的好,那厮的剑术高明着呢,可谓变化无端啊。听说先前那些与他较量之人,没有谁能接他十招以上的。”
李昊笑了笑,表示否认。看着其中一个汉子,问道:“刚才我听这位大哥说,那剑客是五斗米道第三代弟子,李真人的徒儿,可知他姓甚名谁吗?”
那汉子答道:“谁也不知道,他从不报上名讳。”
李昊拱手道:“多谢两位大哥指教。”两个汉子也即还礼,连说不用客气。李昊乃将那壶拿来的酒留下,自行回桌。
庞洋只等李昊落座,便即笑问:“李少侠,要管么?”
“且看看是什么情况,该管的自然要管。”
“莫非你又看上人家县令的千金了么?在铁龙山上救人救出瘾来,遇着美女偏要救救,以图别人以身相许?”庞洋打趣说。
“庞师兄,你又来损我。那徐小姐我一面也没见过,你这话却从何说起?”
“是么?怎么我还不知道人家姓徐,你就已经了如指掌了?”庞洋继续调侃。
“别胡闹了!”李昊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位庞师兄,“不过民间传说不可尽信,明日暂且留渭南城一日,探听仔细后再作打算。”
两人草草用完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为了节省开支,两人共住一房。回房之后,因为身体劳累,他们刚躺下没多久,不知不觉便很快地进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