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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他骑着从一个镇集里买来的马,来到了少室山山脚。

嵩山分成两个峰群,北面峰群叫太室山,南面则是少室山,而少林寺正在少室山上。

雨,仍然下个不停,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秦伯雅座下的马四蹄翻飞,度不减地转过山道弯口。远远的,他看见雨中有对撑着伞,正踉跄前行的人影。看她们相互扶持,却又走得一步一滑,好不艰辛的模样,敢情是对裹着小脚的女人。秦伯雅放缓马,逐渐接近撑伞的两人。

在他锐利目光的微瞥下,便已看清眼前的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约莫是对母女,又或是婆媳。瞧她们二人虽然撑着伞,但衣裙下摆早已溅湿大半,那位老娘的裙上更沾满了黄泥。不难猜出,这阵持续的大雨可整了这两个女人一次不大不小的冤枉。

这时,伞下的两人也已听见马蹄声。她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冒雨而行的秦伯雅,一面将身子避向山壁,让道而立。

秦伯雅略作犹豫,随即双腿微夹马腹,正打算加步从她们身前通过。“壮士,请留步!”那名年轻女子已然怯生生地开口叫住了秦伯雅。秦伯雅暗叹一声,忍着脏腑剧痛,停下了马,回过头来淡淡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年轻女子难为情似的羞红了脸,垂下头,低声道:“请教是不敢。只是壮士,因为雨天路滑,我婆婆她老人家举步艰难。不知道壮士能否行个方便,用你的马送我婆婆一程?我们住得不远,就在前面少室山山脚,只要再过个弯儿就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秦伯雅不等她说完,已翩然下马,依旧淡然道:“扶你婆婆过来上马。”他的声音也很细,因为体内的毒需要用大部分力气把它镇住。

两个女人喜出望外的忙不迭说道:“谢谢壮士!谢谢壮士!”等那少妇扶着她婆婆过来,却望着高悬的马镫,无助地回眸看着秦伯雅。

秦伯雅心中无奈,勉力上前道:“老婆婆,我扶你上马吧!”

老妇人堆起满脸皱纹的笑容,感激道:“年轻人,真是谢谢你啦!把马借给老身,还得麻烦你扶老身上马,我当真是过意不去啊!”

秦伯雅淡淡地回答道:“老婆婆,不必客气。”同时跨前一步,只手轻托着老妇的腰间,运一道力便轻而易举将对方送上了马背坐稳。

老妇人大呼小叫道:“哎哟!年轻人,你好大的力气!怎么还没见你使劲,我只眨了眨眼睛,人就已经到马背上了?”

少妇见自己婆婆如此大惊小怪,腼腆地岔言道:“婆婆,你没见这位壮士腰间悬着宝剑?想必人家一定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力气当然大了。”说着,像是怕自己说错话般,偷瞄秦伯雅一眼。

秦伯雅忍过脏腑的又一阵剧痛,只是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不置可否,道:“这位大嫂,请一并上马吧!”

少妇忙推辞道:“不用了,我跟着走就好。”

秦伯雅皱了皱眉,道:“我就怕你跟不上这马儿的脚程,实不相瞒,在下尚且急于赶路。”

少妇闻言,面色赧然,道:“耽误壮士行程,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还仔细地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这才怯生生地伸出胳膊,让秦伯雅扶妥,再踩着他半屈的大腿,好不容易翻上了马。

秦伯雅见少妇如此守礼,自也不敢有丝毫越规。当即上前牵着马缰,径自放步而行。

老妇人忽然问道:“壮士急着赶路,这是要去哪?”秦伯雅头也不回,淡淡地回答道:“去少林寺探访几位朋友。”老妇人又问:“壮士要探访的那几位朋友,想必是少林寺的六大高僧吧?”

秦伯雅淡淡说道:“正是。老婆婆,原来你也认识少林寺的六大高僧?”

老妇人嗓音低沉,缓缓地道:“咱们一家是农户,就住在少室山脚下。少林寺的高僧们吃的蔬菜瓜果,都是咱们一手一脚种出来的,也是咱们一肩一担挑上去的。”

秦伯雅微微一怔,随即淡笑不语。

老妇人见秦伯雅许久不说话,又道:“这少林寺许多年来不知出了多少能人异士,除了几大高僧技艺惊人、威震天下外,还有些资质不凡的俗家弟子,亦在下山后闯出不小的万儿。所以说,它号称武林的泰山北斗,并非没有道理的。”

秦伯雅眉头微皱,终于开口道:“没想到老婆婆对江湖上的事也饶有兴趣。”

老妇人道:“壮士,你到少林寺找六大高僧,可是在江湖上碰到了什么难题解决不了,要向他们寻求帮助啊?”秦伯雅“嗯”了一声。老妇人笑了笑,自顾自地又说道:“壮士,看你的样子想来也非等闲之辈,你还能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吗?”

秦伯雅不禁有些不耐烦了,随口答道:“老婆婆,江湖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俗话说得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除了那些叫得出名号的英雄,还有那些默默无闻的好汉,卧虎藏龙的豪杰,也都是不容小觑的。”

老妇人突然问道:“壮士,这许多英雄、好汉、豪杰之中,你可曾听过洛阳有个叫什么游侠秦什么雅的么?”

少妇忙给她提醒道:“婆婆,是‘神州游侠’秦伯雅。”

老妇一拍额头,笑道:“对,对,是这家伙。我看这小子可真不是个东西,尽管他名声这么大,却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秦伯雅微微一怔,苦笑道:“哦?老婆婆也知道秦伯雅这个人?”

老妇人笑道:“怎会不知,此事在江湖上正传得沸沸扬扬呢!秦伯雅的老婆,可是那个什么山剑派的掌门人王什么彤的?”

少妇又给她提醒道:“婆婆,是邙山剑派掌门人王秀彤。”

老妇人又习惯性地一拍额头,笑道:“对,对,是邙山剑派,是王秀彤,你瞧我这记性。”接着又道:“听说这王秀彤为了从他师兄手里夺回邙山剑派的一本剑谱,杀害了他师兄一家老小十八口人,可当真是心狠手辣啊!不过,江湖本就该血雨腥风,倘若不是每天死几个人,还算什么江湖,对不对?何况这王秀彤也承认了错误,独自一人到归义堡,接受四大掌门的审问,也算是个女中豪杰。偏偏她嫁了个不是东西的男人,她被关了这么久,那秦伯雅却连影子也见不着,壮士,你说这秦伯雅是不是个龟孙子啊?”

秦伯雅也不生气,只是牵着马,冒着逐渐滂沱的雨势自顾自地往前走。老妇人仍是口不得闲,唠唠叨叨地说着话。他至多回应“嗯”的一声,一直未再多费唇舌。最后,老妇人亦没趣的闭上了嘴,不再唠叨不休。

一路之上,除了清脆的马蹄声响,周围便只有沙沙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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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啸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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