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卫非又昏过去了。
听说还是被血吓昏的。
“……一路追着鬼鬼到了‘飞龙厩’,正好那儿有一匹母马难产,流了很多血,他看到,当场就昏了。”
用巾帕细心地擦着昏迷中的人冒冷汗的额,龙轻寒声音低沉地讲述着当时的场景,脸上有掩盖不住的焦虑。
“他怕血,一滴也能把他吓昏过去,这没什么啊!”
卫朗对自己的小堂弟了解的不多可也不少,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整了卫非多少次。这家伙虽然夸张到见血就晕,可是复原的也快,一般过一会就能清醒了,卫朗不是很明白皇帝这样忧心的缘由。
“问题是他已经昏了两个时辰,还没醒过来,而且,好像着了梦魇……”
龙轻寒示意卫朗靠近,卫朗果真听到卫非呓语连连,虽然很小声,但还听得清楚明白。
卫非一声声地唤着“娘亲”。
顿时卫朗也知道情况不妙了。
事情与龙轻寒和龙轻观的长兄——先代太子龙轻玄有关。当时被奸臣陷害而起兵谋叛的太子龙轻玄,因得民心,又懂指挥,声势势如破竹,卫非的外公岐王孤身一人进入太子营地,劝说太子以江山社稷为重,太子因此在军中为国自尽身亡。龙轻玄麾下的将士愤恨主帅的亡故,结果劫持了岐王最疼爱的女儿荣华郡主,也就是卫非的母亲和荣华郡主的一双儿女。
荣华郡主机警,虽然逃脱,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是去世了。卫非那时很小,只有四岁,又因脱水陷入高烧昏迷,很多事他不记得,但一到每月十五,如果他看到很多血就会陷入昏迷,那时他会想起一些事,包括他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得了的母亲。
“那就给他吃药……”
卫朗直觉说道,朝廷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不至于没办法让卫非安静下来。
龙轻寒头疼地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苦笑。
“就是没法给他吃药,朕又没法子对付他,才找你过来想办法。”
“没法吃药?”
卫朗狐疑地瞅瞅卫非,瞧他安静的神色,也不象平时那样的飞扬跋扈,怎么会让人觉得难以对付?
龙轻寒一挑眉,转头示意身边的内侍和太医走近,给卫非喂药,这时卫朗才发觉那些喂药的人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而且,脸上一副似乎都很不乐意靠近卫非的神情。
嗯嗯,估计卫非公子对喂药不太合作。
果然,下刻卫朗就看见闭着眼的卫非神准地抡起拳头揍了靠近他,想给他喂药的一干人等,如此不够,连腿也伸了出来。
“如此这般,怎么喂药?”
皇帝头大的叹息,卫朗哑然无声。
也是,卫非本来就是武将,虽然他见血就昏,比较没用,可他的武艺还是很好的,卫朗很清楚这点。
可皇帝你别用这种期待的目光看我,我可没兴趣当沙包给卫非揍。
这当口又听到昏迷中的卫舞阳侯喃喃,听得人们脸青一阵白一阵。
“我要吃寿桃糕,我要吃花青鱼,不给我吃我就不吃药。”
这人到底昏着还是醒着?
都病成这样还不忘了他的寿桃糕,就算拿寿桃糕来,他能吃得进去吗?
寿桃糕是糯米做的,要嚼的,不能吞!
卫朗怀疑地瞪着卫非,又看看龙轻寒,显然皇帝也和他想的差不多,龙轻寒一脸为难。
“寿桃糕就不必拿了,倒是花青鱼,叫奉御找几条做成菜拿过来。”
日理万机的天子爷以为不过是一款普通鱼,可话出口了半晌,四周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于是还算温和的天颜就开始渐渐地黑,掂量下情势,发觉自己不说话会有不少人遭殃,卫朗沉思了一下,开口。
“花青鱼产地武成折冲府,是那里的特产,肉质细嫩,奇鲜无比,主要是用来炖汤的。”
“那就派人去取……”
龙轻寒眼也不眨一下就想唤人,卫朗轻轻叹口气,决心阻止皇帝的行动。
为上位者没亲身体会,哪知民间疾苦,虽然他很想做个好皇帝。武成折冲府距离京城有几千里之遥,就算每日过二十驿站,六百里加急也要花上三天三夜,为抄近路送鱼上京,也不知道要踏坏多少庄稼,累死多少马匹官兵,徒增民怨,于卫非而言也是造孽。
为了百姓与朝廷,还有他的小堂弟,绝不能让皇帝下令让武成折冲府贡鱼。
“陛下可知这花青鱼天下闻名,却不曾被朝廷列为贡品的因由。”卫朗微笑,顿了顿,看看龙轻寒的脸色,又道。“花青鱼肉质鲜嫩无比,可是它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做料理才有异于常鱼的滋味,花青鱼一旦离开朱雀湖,即便用朱雀湖水养它,鱼的滋味也会变……”
未出口的话被龙轻寒打断。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朕下旨也不能将原汁原味的花青鱼贡上京来。”
皇帝的语气有些冷,卫朗硬着头皮点头,就算杀头也得撒谎下去。
四下一片沉寂,谁也看不出龙轻寒面上的温存神色是何意,还当皇帝打算放弃,只有龙轻观知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花青鱼宫里就有,干嘛还老远跑去武成折冲府取?”
他哈哈大笑,背对皇帝拍拍卫朗的肩膀,一边不住死命冲卫朗使眼色。
卫朗一副心领神会状。
“王爷既然知道,就请言明。”
笑声一下子顿住,龙轻观本来只想调剂一下气氛,没想到卫朗还当真把他的话当成一回事,硬把他往死胡同里赶,缓缓回头看看龙轻寒,龙轻寒正狐疑地瞧着他,龙轻观心猛然一跳,干笑。
“宫里有啊,陛下当然不知道,轻观喜欢钓鱼,所以对宫里有多少种鱼也有点了解。”
“那花青鱼在哪里?”
“冰池!”
那时龙轻观想也不想的,随口说一个地方。他只说鱼在冰池,至于抓到抓不到,那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好,那你们二人去取花青鱼回来,朕在这里等你们……”
如果龙轻观知道他胡诌的结果的是自己得跑来抓花青鱼,他绝不会这么说,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也没法把说出口的话再吞回去。
在三伏天里穿着厚厚的貂裘大衣,一阵寒风吹过,冻得龙轻观哆哆嗦嗦地直往卫朗怀里缩。
“啊嘁!!这里怎么会这么冷,明明已是六月啊……啊嘁!!啊嘁!!”
不断地打着喷嚏,龙轻观抱怨,和他包得一样厚的卫朗一脸微笑,可语气也没好到哪去。
“少罗嗦,有空抱怨还不如想想怎么抓鱼……”
看着怀里的人一脸茫然,卫朗已经明白他在胡诌,虽然生气,却还是忍不住把那人往自己怀里揽,多少为他遮些风也好。
但一到这里卫朗同时明白一件事,蠢人有蠢福!
卫非当年在宫中住得时候,曾经放生了些花青鱼在池子里,虽然那小子语焉不详,卫朗也不知道卫非把花青鱼丢哪里去,可是,冰池这么寒冷的环境和朱雀湖的环境差不多,如果当年卫非有把花青鱼丢进冰池,他们就能抓得到。
可怎么下去,让谁下去却让他犯难!
宫中所在地,乃是温泉乡,热气蒸腾,温暖如春,但皇帝不会觉得太热,原因就是因为有“冰池”。“冰池”一如其名,奇冷无比,水面上终年结着一层冰,过去宫中的皇子们很喜欢敲开冰盖在这里钓鱼。
看看身边的内侍们一个个都在寒风中直打哆嗦,守卫宫庭的神策军将士看着冰面也眼露惧色,卫朗忍不住叹气。
内侍身体残缺,如此冰冷他们肯定是受不住的,至于神策军大多是北人,北人不熟水性,沉吟了一会,卫朗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打开盖子,一阵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
龙轻观吃惊的看着他。
“别借酒消愁,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我去向陛下请罪……一人做事一人当,好歹我也是他兄弟,我就不信他能对我怎么样!我绝不牵累到你。”
慷慨激昂的话语被一只冰冷的手掩住,卫朗一边喝着酒,一边朝他微笑,渐渐地龙轻观发觉卫朗的手变暖了。
“我不是借酒消愁。”
那你打算做什么?
疑惑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瞅着卫朗,龙轻观看他放开自己,又脱下了貂裘给身边的内侍。
他的眼越瞪越大。
“你,你打算干什么?”眼神瞄了一下湖面,再想到刚才卫朗喝酒的样子,龙轻观大惊。
“你莫告诉我,你打算自己下去……”
卫朗回头看了他一样,又是微微一笑。
“正是这样……”
这么冷,下水去会冻死人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别人做。
卫朗摸摸他的头。
“不管怎么说,卫非是我兄弟,兄弟有难的时候,做大哥的只要能帮上忙,就不能袖手旁观。”
龙轻观呆呆地看着他,对卫朗把他当成孩子一样的举动视而不见。
要说卫朗和卫非不两看两相厌,龙轻观绝然不信。
天家之中少亲情,豪门之中也少,有时连亲兄弟也是如此,更别提堂兄弟了。
认识卫朗很久,见面却少,了解其实也不深,若不是四年前的那张意外,龙轻观想自己这辈子大概和卫朗也搭不上关系。
见面寥寥无几,记忆却很深刻,这个男人对吃很讲究也很爱笑,卫朗的嘴时常咧得很开很大,也算不上小的眼大笑时会眯起,就像弯弯的上弦月,和卫非一样,卫家的男人似乎都很爱笑。
龙家的男人也爱笑,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知道笑是什么滋味,那笑,是笑给别人看的。
龙轻观不懂龙轻寒,龙轻寒也不懂龙轻观,虽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心上的距离却很遥远。
表面上好就好,人却是不能太接近的,接近了便是结党营私,会引起当权者的戒心,会危害到自己的安全。
很小,龙轻观就懂这点,他想龙轻寒也是懂的。
假如今日是他出事,龙轻寒绝不会象卫朗一样,虽然卫朗老爱欺负卫非,可方才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真诚。
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眼眶莫名其妙便是一热。
“你可以让别人去……”
“要做一个好将军,自己要与将士同甘共苦,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只要别人做,哪里会得军心呢?况且我自幼在南方长大,熟识水性,我下去是最合适的。”
卫朗淡淡的说着,龙轻寒看着他在冷风中略微颤抖的身子,一言不发,又往前走近几步。卫朗以为他在看神策军兵士在湖面上凿出来的窟窿,也没怎么注意,却没想到下刻龙轻寒甩手脱了貂裘,竟自己跳了下去。
看上去倒是会游水,可水性不好,瞧他笨拙的在水里扑腾,卫朗急忙忙的叫人把龙轻观捞了上来。
又叫人把貂裘拿过来给他披上,喂了好几口热酒进去,龙轻观猛地咳嗽初声,看起来人没事,可唇和脸都冻得发青了。
卫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龙轻观实在很笨,不象外间传说聪明阴险的小王爷,他眼里的龙轻观,一直是很笨的。
想来想去,也只是低低地唤声“傻瓜”。
龙轻观也没生气,被冻得直打哆嗦,他也实在没力气生气。
“傻瓜就傻瓜吧……我跳下去总比你跳下去好!”
连他自己都不懂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头脑发昏的跳下去,那个时候唯一的念头居然只是不想卫朗受罪。
一向只有他算计别人,哪来别人算计他,只有那人,让他失了方寸。
卫朗讶然,突然便说不出话来。
原先一直在心里的,对龙轻观的怨意,在这瞬间,居然就烟消云散了。
龙轻观朝卫朗笑笑,一时间觉得他们凑在一起也不错。
真的,也不错。
不管气氛多么融洽,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卫朗还是下了水。
坐在软软的垫子上看着湖面,已经周身暖和的龙轻观神色紧张,尤其在过了好半天还是没一点动静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要坐不住了。
卫朗该不会被水草缠了腿,或是用来呼吸的竹管断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他还好吗?
种种不妙的揣测让龙轻观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想叫兵士下去看看,却冷不防听到一声拒绝。
“……吾只听陛下旨意,听从卫校尉调遣,王爷虽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没有吾皇旨意,臣不得从命。”
龙轻观缓缓站起身,转过头,借着缓慢的动作平复情绪,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兵士,一阵深沉的恼意涌上心头,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虽贵为亲王,却没有差遣兵将的权力。从开国到如今,平朝龙氏立国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也算是盛世升平,可和开国兵荒马乱那时亲王反而拥有兵权不同,现在的亲王不过是摆样子的玩偶。
时至今日,看似柔弱的龙轻寒主政,可就是这个看上去极端无害,而且似乎被太后和国舅钳制住的皇帝,却在即位之初便不动声色地颁布了亲王从此不出阁的圣旨。说是太后的主意,可龙轻观不是笨蛋,他很清楚这真正是谁的主意,现在可好,所有的亲王都在京城,正便于皇帝控制。
以前也觉得没什么,可如今他忧心如焚,却是什么事也做不了,不由他不怒,他堂堂一个亲王,竟连个小兵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露出了一脸微笑,很淡很淡,那兵士看了他半天,也朝他笑笑。
龙轻观又坐了下去,看着平静的湖面,他再度考虑自己是否跳第二次。
就算没人可靠他还有自己,卫朗官卑职小,他一个王爷好歹也是正一品,他就不信自己跳下去没人救,那样乱糟糟得场景里总有人会理睬卫朗的死活。
一言不发的起身,又走近湖面,却见湖面上终于露出一个脑袋,卫朗示意岸上的兵士拉起他的轻松模样看得龙轻观又一阵咬牙。
他这是白担心了不成!
这人就不会露露头让他少操点心嘛?
没好气地盯着从人给卫朗换上干净的衣服,围起的帐幕里那样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曲线让龙轻观吞了吞口水,不妙不妙,这回他怎么越看卫朗越顺眼了,实在不妙。
使劲摇摇头,龙轻观在帐幕外叫道。
“鱼呢?”
“看到……”里面的人顿了顿,似乎在叹气。“抓不到。”
……
这冰池里还真有花青鱼?
可抓不到是怎么回事?
“那鱼太滑,我手抓不住……”
掀开帐幕走了出来,一身干净清爽的卫朗用巾帕擦着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笑道。
龙轻观傻眼。
“那怎么办?”
就这么空手回去,皇帝会气成什么样子他还真不敢说,郁闷地拨拨卫朗滴水的发尾,接过卫朗手上的帕子吸他发上的水,龙轻观叹气。
“回去照实说,既然我们在这湖里看到花青鱼的踪迹,抓不到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即便是陛下,也不能要求人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我们不是采珠人,没办法在水里活动自如。”
卫朗倒不是很担心,再触怒皇帝也有卫非给他顶着,再说这也不是大事。看在卫非的面子上,皇帝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虽然他这堂弟贪吃又单蠢,当然卫非自己不那么认为,可是他在当今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显然很高。
只要皇帝喜欢卫非,很真诚的喜欢卫非,他就不会对卫家人怎么样,而且真不行还有祖姑母卫太皇太后,只是拖出祖姑母对卫家并非好事,外戚弄权是天家最为忌讳的事之一。
想到这里,卫朗小小的叹口气,脸上还是自信满满,微笑一片。
龙轻观没那么乐观。
“难说,他毕竟是皇帝,咱们和他关系再怎么亲密也是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真闹起脾气我看我们都要遭殃。”
在说,忽觉有双手摸摸他的头,这样把他当小娃儿的举动很让龙轻观气恼,抬头正想瞪上去,看到卫朗看着他,关心的目光,龙轻观又把话咽回肚里。
卫朗微笑着。
“来冰池的主要目的是想找法子证明你未欺君,如今冰池里真有花青鱼,你便无罪,有什么事叫卫非来担。”
原来是为他考虑,那一瞬心里有些想笑,可想想龙轻寒对卫非的好,龙轻观就乐不起来。
“你莫忘了卫非还在昏,他担什么啊!”
语塞,卫朗还真忘了自家那麻烦正在昏睡中,要是平时,他早一脚蹬过去把卫非踢醒,可现在有个那么疼卫非的皇帝在身边,卫朗想自己的如意算盘大概是没办法实行的了。
卫非卫非,你还真是个大麻烦!
如龙轻观所言,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两人还真坐困愁城。
这时龙轻观突然听到小声的猫叫,回头看,看到一只黑毛白肚的猫从旁边的石头旁钻出来,宫里养来防鼠的猫很多,长得象的也多,龙轻观不认识每一只,但这只叫做“鬼鬼”的猫,他认识。
宫里没有一只猫这么古灵精怪,宫里没有一只猫会给诸色人等传递消息,宫里也没有一只猫这么爱把长长又松松的尾巴勾成问号的形状。
似乎鬼鬼和龙、卫两家人很有缘。
卫朗也看到了鬼鬼,他弯下腰贡献出了自己温暖的怀抱,在寒风中冰冷的发梢飘过龙轻观的鼻子,让他打了个喷嚏。
龙轻观生平从未这么讨厌一只猫过。
为什么卫朗对一只猫也能这样放开心怀,没有任何机心也没有任何戒心的笑?
他不懂,却很讨厌那只猫,可他喜欢卫朗。
就算是一点点地温暖,他也喜欢。
龙轻观从没想到过给自己温暖的会是一个男人,和自己一样性别的男人。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虽然也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总有一些东西已经不一样,龙轻观一向不喜欢认命,如今却觉得认命也不错。
或许卫朗也是这么想的。
也许卫朗是这么想的,可他如今注意力的焦点并非他与龙轻观的消息,而是鬼鬼。
和众人认知不同,小猫鬼鬼是卫朗的朋友,实实在在,他们是朋友,虽然一人一猫,这样的一对是朋友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鬼鬼很聪明,虽然它再怎么聪明也只是一只猫,但有时候,鬼鬼能帮上大忙。
“你知道我遇上麻烦了吗?”
柔声,在外人奇异的目光里,卫朗以非常认真地语调询问一只猫。
猫咪点点毛蓬蓬的脑袋,长长又松松的大尾巴打了个勾的形状。
“喵。”
声音有些低,不知怎么,卫朗觉得此时的鬼鬼有些沮丧,他想想,突然笑出声,在猫咪不满地伸爪抓抓他的袖子时,揉揉耷拉着的猫脑袋。
“这不关你的事,卫非那家伙本来就怕血,见血就晕的。”
长长又松松的猫尾巴摇来摇去,猫咪咬咬卫朗的袖子,示意他往下看。
不知道鬼鬼让他看什么,卫朗好奇地顺着鬼鬼的爪子伸出的方向看去。
嗯,当时就瞪大了眼。
龙轻观也瞪大了眼,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到一只鹈鹕正悠闲自得在冰湖上跳舞。
“鹈鹕!这儿怎么会有鹈鹕?”
回应他的是一声响亮的猫叫,似乎还带着点得意。
“鬼鬼,这只鹈鹕,该不是你的朋友吧……”
卫朗也很吃惊,他呆呆的看看那只鹈鹕又看看鬼鬼,他在江南水乡看到鹈鹕的机会很多,可他不知道宫里竟也有鹈鹕。
鬼鬼点点猫脑袋,轻巧的扭扭身子从卫朗怀里跳下来,一溜烟儿跑到岸边,卫朗和龙轻观就瞧着鬼鬼张牙舞爪的朝着那只鹈鹕“喵喵”直叫,鹈鹕只是停住了步子,歪着头看着鬼鬼。
也不知道一猫一鹈鹕到底沟通了些什么,总之下刻岸上众人就看到一只鹈鹕以非常优雅敏捷的速度窜入水里,又冒出来,那嘴下大大的袋子里吐出的全是鱼,还是他们想来想去就是抓不到的花青鱼。
水鸟本来就会抓鱼的,卫朗知道,龙轻观此前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宫里养得鸟儿们不过是用来观赏的,先前的吃惊也不过只是观赏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一只鸟这么轻易地完成了人无法完成的事,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卫朗还是呆呆的,曲线饱满的唇线难得的挂了下来,似乎这对意气风发的他也是个小小的打击。
龙轻观捏捏他的手,卫朗回头,见到那样真诚的笑容,也朝他笑笑,至少,至少他们的难题解决了。
虽然最后很简单的就解决了。
想当然得犒赏功臣,给人请赐赏赐还需要皇帝开口,给一只鹈鹕赏赐倒没多大麻烦,水鸟爱吃鱼,虽然卫朗大多的经验都来自于他在武成泽冲府时看到渔人养鸬鹚时的场景,但鹈鹕也应差不多。
他丢了一条鱼给鹈鹕,料想不到鬼鬼居然和鹈鹕抢起鱼来了。
还真是应了哪只猫儿不偷腥的俗谚,卫朗笑笑。
龙轻观一脸不解。
“奇怪,不是说他们是好朋友吗?”
卫朗耸耸肩。
“即便是好兄弟,也是会打架的。”
说的也是,龙轻观点点头,正想说话,耳畔冷不防又听到卫朗的话,似乎不经意。
“假如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我吗?”
龙轻观呆呆的看着他。
很诚实的摇头。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都在一起了,再问这个问题,是否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