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远扬企业的大楼正面向着西沉夕阳，玻璃镜窗闪闪发光，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坐着一位冷俊至极的美男子，他把玩着拆信刀，边用眼尾昭着他身后那“只”走来走去的人。
“这桩合作案，一切都跟艾秘书联络吧，她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最优秀的人才，跟她联络就可以了！”萧昕学着龙华公司董事长的声音，“你知道吗？我听到时差点没晕过去!”
“有什么好抱怨的？我听过那位艾秘书的传闻。”宇峻微微挑着嘴角，“艳冠群芳的美女呀……”“你要？我让给你吧!她才是你喜欢的型！”萧昕只手提头，喷喷念着，“人是非常非常美没有错，但是……脾气坏得跟什么一样，还嚣张得要命，说话没一句客气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呀？”“哦？我听说她手腕其实挺高明的？为人处世也是温柔得很，怎么我听的和你看的都不一样？”宇峻微皱了眉，这萧昕一回来就火冒三丈地，“你受气了？”
“我倒还好啦，怕是对方那个火药库比较惨。”萧昕蓦然得意地笑了起来，“她大概三餐都吃炸药，我随便说个几句，就可以让她炸平台北盆地了。”
随便说个几句？宇峻挑了眉，他不会不知道萧昕的“几句”是什么意思，连他都会被他的“随口几句”气得半死又吐不出血来，就别说是脾气差的人了。
“你看她不顺眼？”宇峻轻笑着，“你很少会这样公然得罪人。”
嗯？宇峻这句话说的正中目标。是呀，他一向不会这样光明正大的得罪人，或是跟人逞口舌之快，再怎么天大的仇怨，他一向是利用手腕让对方死无葬身之地的，因为，明着来是毁损自己打造出来的形象，这点他一向心知肚明并且奉行已久，为什么……
为什么今天独独失了控？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那样说话？尽管她完全不符合他认定的贤淑女人标准，甚至让他觉得她放荡不知羞耻，但是，事实上，这应该根本不关他的事呀！
“没办法，她刺得我眼睛好痛喔!你没看到她的穿着，身为公司秘书会穿成那样去上班？低胸的紧身衣、跟安全裤一样短的裙子、还染一头紫色头发，粉紫色那种喔！”萧昕装起一脸无辜，一副都是晴忆逼得他失控的样子，“还有……她也没对我多客气呀!我还以为我是远扬企业的萧昕，会多受尊重，谁知她跟我一见面就嘲笑我在祈祷！我在跟圣母祈祷，你没看到她笑得多么明显，她那种态度……啧！”
是这样吗？萧昕语落时自己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说起来好像还是她逼你的哟！”宇峻啪地打断萧昕的长篇叼念，“要跟人家合作，就别弄得不愉快……算了，反正累也是累你。”
他知道……他都知道，他就算累死在路边，宇峻也不会过来帮他收尸的！
关系的确得打好，所以他才邀她吃饭的呀!七点，跟那头紫狐狸约吃饭，要不是为了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他才没兴趣跟动物吃饭!可是，最令他介意的是那只狐狸精的表情！
一脸不耐烦就算了，还当着他面翻出行事历，一下唉声一下叹气的，然后很勉强跟他说：“好吧，今晚我就空下来吧。”
那种态度，真的让他光火！多少女人都争相要与他共进晚餐，行程排满的人该是他，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人这样跟他说话了？不过……他平常小鱼干吃很多，所以脾气还算好，据他所知，狐狸是不吃小鱼干的。
“我知道，所以晚上约了跟她吃饭。”萧昕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会‘尽量’打好关系……”
“记得不要自掘坟墓就好，你很常干这种事。”要不是他们是朋友，很久以前他就想把萧昕分成八块拿去喂狗了，“还有，你兄弟拜托你的事别忘了。”
他兄弟?!谢谢喔，宇峻就喜欢对他耳提面命的说佐晨是他兄弟！真倒霉，当初怎么会跟他在同一所孤儿院认识呀!世界上那么多家孤儿院，偏偏就遇上了他!
佐晨身为龙华集团的总裁，即将要来清理门户，所以非托他找到那一个藏头藏尾的精英份子不可。
“我今天问过他们，好像没有一位章意日先生，你说他叫什么来着？章意日对吧？”萧昕栽进沙发里，双手垫在头下，“问问佐晨，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佐晨一直没干涉他，对方也不报告，说什么会容易露出马脚。”宇峻耸了耸肩，“这章意日倒是小心得有点过份了。”
“我才懒得管那么多呢，别再增加我烦恼就好了。”萧昕滑进椅子中，瘫软在那儿，“我好累，想睡一下再去打仗。”
跟美女吃饭叫打仗呀？这也只有萧昕说的出口。
他也知道萧昕念归念，先说他忘恩负义、再说他过河拆桥，一天到晚抱怨他的不支援，把五项合作案全扔给他；可是呢，他也是做得乐此不疲呀!更何况，这种超吃亏的合作案的确是他去跟佐晨提的，他当然得负起大半责任!
而且，他是足以胜任这一切的人啊！宇峻挂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遇上的这位知己、战将，也是伙伴。
“换个角度想吧!”宇峻瞥了一眼时间，喔喔，该走了，“能跟惊艳四座的美女共事，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可别说是打仗，我记得你对女人很有一手的。”
“非常谢谢你的提醒，但是我拿手的女人，不是动物或是颜料罐。”萧昕没好气的扁了嘴，“干吗？你要走了？”
看着宇峻准时在五点半站起，拿过外套，他想一定又是要跟他老婆出去甜蜜了!
“雨萍在等我，我们今晚要去吃饭。”宇峻冷然的面孔上露出难得的幸福，“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义不容辞行了吧!”萧昕甩甩手，把宇峻推出门外，“你快去吧，你们去幸福，我也去幸福……”
“别再唠叨了!”宇峻说了声再见，很快的消失在门口。
宇峻有了美骄娘，而佐晨说不定也正窝在哪个温柔乡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一时之间，他竟有种“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飘零之感呀……
飘零个鬼啦！他哪有时间念天地之悠悠啊？
案子、精英份子……还有那头紫狐狸，光用想的他头就痛，要是今晚不把关系打好，以后只有天天吵嘴的份儿，唉，希望那头狐狸会记得穿裙子来，他说的当然是及膝的裙子，那种长度才有格叫“裙子”，OK？
拿起钥匙，先去喝点东西，再去会那头狐狸吧！什么加拿大餐厅，总不会是“彩色”狐狸窝吧？哟！想到那紫色的头发，萧昕刹时就觉得眼睛好痛，啧!头也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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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里灯红酒绿，舞池里是一对又一对的“情侣”，大家正喝着酒、聊着天，随着热闹的音乐起舞狂欢，舞台上是婀娜多姿的女子正在跳舞唱歌，台下的人们也跟着起舞、高歌着。
这么热闹、这么喜悦的气氛，“醺梦酒吧”里，大家都放松在这属于他们的天地中。
“店长，小凤他蹲在帘边不敢出去呀！”一个穿着女装的壮硕男人跌跌撞撞地冲进化妆间里，“再一首歌就轮到他了！”
“搞什么？叫阿东去劝他!”晴忆正在化妆，从镜子里看看男人，“不是说排得很顺吗？”
“他说看到那么多人脚就软啦！我也不知道！”男人慌张地说着，“店长，你今天不是要提前表演吗？要不要更动一下顺序，你先出去，再让小凤出场？”
“不行!我出场后再让小凤出来，他会被比下去的！”晴忆说得斩钉截铁，“新人不能让他没有信心，你快叫阿东去劝他!”
“是是！”男人挥着满头大汗，回身就要走。
“等一下!记得把胡子刮干净再上场!”晴忆眼利的提醒，然后继续上她的妆。
后台乱成一团，前头倒是热力四射，今晚要不是为了要跟那个萧昕吃饭，台柱出场的时间也不会提前那么多！
不过这样也好，台柱出场的时间不定，才可以让客人不论时间随时报到；晴忆戴上夸张的羽毛，今晚要唱席琳狄翁的情歌，得高贵美丽一些……
在掌声之后，舞台上传来了一阵青涩害羞的歌声，想必是小凤上台了吧?!小凤今年才只是高中生而已，但是长得不但细皮嫩肉，而且还顶漂亮的；他希望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所以鼓起勇气利用下课之余到这儿来赚钱，说不定还能遇上良人呢!
从开幕至今，晴忆看过不少因为自己有女性倾向而瑟缩的男人，但是在他们看到美艳的她之后，也都燃起了自信心；她让他们学习表演、也给他们丰厚酬劳，但是在这里，谁也不准卖淫!
在这里已变性成功的、还不成功的，或是人妖，不管是谁，一旦出卖身体，就绝对不准再跨入“醺梦酒吧”一步!
她的“醺梦酒吧”在业界已经远近驰名，是人妖酒吧中的佼佼者，给予人妖与变性者一个可供休息的空间，基本上，她都以台湾人为优先录用，但是国外时局太差，远从异邦求职的人也不在少数，更糟的是，异国的人妖各个身怀绝技，跳舞唱歌连她都自叹弗如！
所以为了顾生意、又为了顾到大家的权利，她只好全都录用；但是异国人妖排的秀较少，薪水较高就是了。
这间酒吧薪水是其次，小费才是重要的一环，大家各凭本事，看可以拿到多少的小费，舞跳得好的、歌唱得美的，小费自然会源源不绝。
这一个为人妖与变性者专设的天地已然成立，这就是她的梦想，而已经实现了！
“接下来这一位，就是我们醺梦酒吧的台柱、我们的梦中情人醺梦！”
外头麦克风报着她的艺名，接着台下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管怎样，台柱醺梦，还是有她的魅力在。
六点多了，她这一场得在六点半前结束，才能卸下浓妆，以支晴忆的面貌去跟那位萧昕先生吃晚餐。
晴忆带着笑容，婀娜地出场了，台下尖叫声不绝于耳，每一个人都“醺梦、醺梦”的喊着，每一个人都醉心于她的美貌、身段与独特的嗓音；晴忆拿起麦克风，现场即刻鸦雀无声，于是，她便轻轻的唱出那醉人情歌……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跟萧昕吃饭的，要不是因为他问了她奇怪的问题，她也不会放下酒吧的事而答应他；他早上问了她，他们公司内有没有待五年以上的特别优秀份子？还得姓章，章意日。
五年以上，她对萧昕问的问题起了好奇心，无缘无故问五年以上的优异份子做什么？她就持了五年以上，现在刚好是第六年，又特别指定要找“章”先生……龙华公司上下就是没有一个姓章的人。
她不免想到，与总裁断掉联络的她，会不会成了失踪人口，正被找寻中？总裁曾经说过时机到了，就要来清理门户，届时章意日就会出线，然后股东们得因买渎证据撤回股权！
远扬企业跟龙华公司必须合作五件大案子，听说是双方总裁的约定；所以呢，两造关系想来是不错，而且听说私交甚笃，会不会……是总裁托萧昕来找“章意日”的呢？
哎呀呀，能逃多久就逃多久，“章意日”没有心理准备、“艾晴忆”心里也还没准备好，这间“醺梦酒吧”和里面的可怜人也通通还没准备好!
堂堂内走龙华公司董事长，竟然是一个人妖酒吧的台柱?!她是很想不在乎，但是不代表世人、总裁也不会在乎呀。更何况，当初进龙华公司是跟老爸做条件交换，要老爸不再干涉她想做的事情与梦想。
现在酒吧已小有名声，她的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齐全了，当不当龙华公司的董事长、出不出线，她没什么兴趣，她现在只希望可以开一家酒吧分店。
所以，为了更加确定她的臆测，她得套套萧昕的话，虽然，想到那个家伙她就一肚子火，但是合作案要谈，又不得不跟他接触，话要套，又不得不跟他说话!关系不搞好，以后大家见面难堪，事情难做!
忍，就是得忍，偏偏她艾晴忆什么都有，就是没耐性！
晴忆扬起了胜利的笑容，对着台下如雷贯耳的掌声深深一鞠躬，然后她撩起礼服，再轻巧地走进了幕后。
一进幕后，晴忆就冲进化妆间赶紧把大浓粒卸掉，赴那个祈祷先生的约!其实，她也不必太赶的，因为她跟他约在“加拿大餐馆”的嘛。
晴忆眼尾瞄向窗外，醺梦酒吧后们那个方向的巷子口，“加拿大餐馆”的霓虹灯正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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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昕睁着眼，看着站在他面前……不，该说是跑到他面前的美艳女人，她气喘吁吁的站定在他面前，胸部正剧烈起伏。
“嗯……很赶吗？”萧昕问了声，他怎么觉得这位艾小姐像是刚跑完马拉松过来的？
“还、还好……”晴忆说着，唰地把椅子拉开，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立刻拿起桌上的水，咕噜咕噜的灌了几口。
“喝慢一点、喝慢一点，喝太快会噎着的!”萧昕忙把她手中的杯子抢了下来，“你不知道喘气时不能猛唱那么多水吗？这样子对气管很不好的，以后容易有气喘病，而且……”
晴忆一把将杯子抢回来，继续喝她的水。这男人怎么这么嗦呀？喝个水也要拉拉杂杂说那么一箩筐的话！
“再倒。”晴忆把杯子放下，对着已来到桌边，应该是服务生的人开口：“我要虾仁烩饭，你点了没？萧先生？”
“呃？我？喔、喔……”萧昕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我要一个三杯鸡。”
那个服务生，长得高头大马，一脸横肉，满脸胡碴，看起来就像是外国那种高壮的打手似的，穿着汗衫，手臂上尽是手毛，动作不是说非常文雅，但倒是挺准确例落的。他为晴忆倒满水后，领了菜单就走。
晴忆跟他笑了一下，像是认识一般，却一直忽视坐在对面的家伙，想着刚刚的兵荒马乱；刚刚要出来前，小凤在后面突然就歇厮底里起来，说什么他爸妈打手机给他，发现他报的打工地点是假的，要他立刻回家解释清楚……
“小美人”一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大家帮忙想法子也是浪费时间，所以她在安慰之余，答应了小凤，说明晚要到他家一趟，还给了他一张她在龙华公司的名片，好说服他的家长。
突发状况那么多，等她发现时已经七点了，就算餐厅在后门巷子口，她一样得踩着高跟鞋冲过来，真喘死她了!
“艾小姐好像很忙的样子……”萧昕试探性问了一句，毕竟坐下来到现在，这位艾小姐的表情尽是一脸不耐烦。
“啊？”晴忆抬头，对着萧昕眨了眨眼，“还好，一点私事而已，让您见笑了。”
瞬间，晴忆突然恢复起秘书的样子，坐直了身子，挂上职业笑容，也终于把拾得老高的双腿给放下了……看看周遭快掉下来的眼珠子，她再不放，萧昕就怕自己会淹死在血地里了!
“嗯，艾小姐好像……忘了早上的约定向……”萧昕瞄了一眼光洁的双脚，“我很希望您能穿裙子来的……”
“不好意思噢，萧先生！”晴忆啪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拉起自己的裙角，“这件不是裙子是什么，你是哪只眼睛有问题？还是我头发太亮又伤了你的眼了啊?!”
不、不要再拉高了!再拉高他真会被血给淹死！萧昕，你多什么嘴！今晚是要打好关系的，怎么劈头就批评她那明明不像裙子的裙子呢？
啧！可是，那哪能叫裙子呀？
“好好……算我失言，艾小姐，您就别生气了。”真难搞，才轻轻说一句就气成这样，整间店的人都在看了，“您先请坐吧!”
哼!晴忆拿过桌上的白色餐巾纸，气得挥动打开，再婀娜地坐下。艾晴忆，你今天是来跟人家打好关系的，不应该再动怒了。不应该……只要这男人不要再多说什么有的没的，她就不会发火!
砰！餐盘重重地吻上了桌面，着实吓了萧昕一大跳，这男人的确是外籍人士呀……他恶狠狠的看着萧昕，再把另一盘饭送到晴忆面前。
“别惹她生气！”然后他换着低沉、沙哑又有外国腔的中文，警告着萧昕。
呃？刚刚……那彪形大汉说了什么？他该不会……在威胁他吧？
是呀，他正为眼前的女人在威胁他；萧昕狐疑了一会儿，赶紧环顾四周，就怕自己真的一脚走进了狐狸窝里，永无翻身之日……
果不其然，在场众人原先虽然是盯着晴忆瞧，但是现在个个都已经睁亮了眼，死瞪着萧昕不放，没有一个人脸上怀着善意，好像都在对他警告：“别惹她生气。”
唉呀呀，这里就算不是狐狸窝，恐怕也全是被狐狸精据获的人哪……
萧昕尽量优雅的把餐巾纸铺在腿上，那该是餐巾纸吧？他吃过台北这么多家美食，哪一次约会或是洽商不在大饭店的餐厅里的，就她，偏偏选这一家什么加拿大餐厅的。
这里，真的就像美国电影里的路边咖啡店一样，人声嘈杂，许多人喝着啤酒，大声说话，店里满溢炸薯条的油烟味，老实说是糟蹋了他这一身名牌西装，而且，根本没有人穿西装到这里来吃东西，有穿拖鞋来，老板可能就要偷笑了。
真是特殊又经典的店，他不知道台北小巷子内会有这样子的餐厅，更绝的是，店名叫“加拿大餐厅”，竟然还点得到他面前这盘——三杯鸡?!萧昕低头看着面前像调理包弄成的晚餐，突然想起以前李修女曾经煮给他吃过类似的餐点。
只是，面前这一碗黑黑的肉块，不知道味道能不能……让他下咽呀……
“你在想什么呀？”对桌的女人说话了，“很好吃的，这老板手艺很好呢!”
干吗？他一副到这里来吃是委曲他的样子!哼，西装笔挺、高贵人士，吃大餐厅吃惯了，觉得来这里吃寒酸了吗？哼!晴忆扒了口她的虾仁炒饭，没好气的盯着萧昕瞧。
萧昕满心不甘愿的舀过三杯鸡的酱汁，配上一口白饭。他实在很怕这种店内料理，这鸡到底新鲜不新鲜？酱汁是不是回锅的？卫生方面可靠不可靠……
对面艾小姐已经索性放下汤匙，就等他送进那第一口饭了。
“你吃是不吃呀？为难就不要吃啊！”晴忆冷冷地，嘲弄着挑起嘴角。
这一句话不仅仅是萧昕听进耳，柜台前的店老板娘、送饭的彪形大汉服务生，加上全店的客人全部同时间转头看向他。
人在江湖，少惹事为妙，尤其惹上这一整个店的人。萧昕赶紧一口把饭给塞了进去。
咦？味道还挺不错的嘛!萧昕眨了眨眼，很独特的味道，却也很道地，绝不是调理包的口味，看不出来这样不起眼的小店，还有这等美食？
“我就说不错吧，哼!”晴忆耸了耸肩，继续她未完的炒饭。
“嗳，看不出来艾小姐口味独到，竟然知道这种小餐馆也有美食!”萧昕半赞美半嘲讽的说着：“一般来说，很少人会知道这个地方的呀……”
这种黑巷里的店，外表看起来又脏又乱，谁会想进来吃呢？就算进来了，看到店里清一色都是“颇有特色”的人们，多半都会犹豫吧？尤其是女性，绝对不会进来的。
他前面这位!喔，她不是女性，她是动物，属于狸科的一种。
“这是熟人开的。”晴忆微回过头，环视店内，“她手艺独到，所以我鼓励她出来开餐馆，其实生意还算不错!”
“熟人？艾小姐真是交友广阔。”萧昕是有点惊讶，毕竟，这里严格说起来，是风化区，“可是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开店呢？”
为什么？晴忆淡淡的合下眼睫，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
怎么了？他问到不该问的事情吗？萧昕沉默的看着晴忆，想不到她也有这种表情，淡淡然又安静，那眼神像是在回忆着过去一般。远远地，走来店老板娘，萧昕正了首，确定她是走向他们的。
“小姐……”肥胖的店老板娘温柔的抚上晴忆的卷发，声音低沉沙哑。
“啊，怎么了？”晴忆抬起了头，双眼露出极度温柔的光辉，“不是在忙吗？”
“小姐第一次带朋友来，我应该来打声招呼，”老板娘向萧昕轻轻一笑，点着头，然后又立即转向晴忆，“小姐脸色不好，到底有没有正常吃喝？工作是不是太重了？当年我就说过，不要去什么……”“奶妈！”晴忆倏地厉声阻止老板娘再说下去，“我没事的，你别多话，OK？”
萧昕在这里，他不是该知道道此事的人。晴忆又悄声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老板娘才一副不舍的离去。
真是教人惊讶，老板娘，竟然是她的奶妈？萧昕看着洋溢在她们彼此间的温暖与亲情，可以知道那位老板娘有多疼爱晴忆，这让他不禁想起当年李修女也是那样对待自己的……
“原来是你的奶妈，人看起来相当和善。”如果服务生也能和善一点就更好了，“既然是你的奶妈，让她在这里开店，会不会有点危险？”
“不会啦!这里的人都认识她，没有看到店里的客人都有一种特色吗？都是附近店家的人，”晴忆很满意的看着这整间店，“当年我出资让奶妈出来自力更生，真是明确的抉择!”
话……话是没错。看得出来店里的客人都是属于三教九流之辈，所以他坐在这儿，还真有点格格不入之感。
“你出资帮她开店，你们的感情非常好吧!查查看就知道，她很疼你的。”就像妈妈照顾小孩一样，而且这位艾晴忆也很爱她奶妈。
“嗯，我妈身体不好，我从小就是她带大的，我们的感情非常好。”过去的时光，其实还算快乐，“后来我妈死了之后，她就等于是我妈了。”
啊，她的母亲已不在人间？萧昕噤了声，他不料自己会不小心触碰到他人的伤心处。他提醒自己说话务必小心一点，就算他再怎么看这个女人不顺眼，但也不能伤她的心。
“后来我爸解雇了她，她一个人要谋生活不容易，我就拿钱叫她去开一间店，还帮她找了这个好地方。”晴忆笑着挑眉，但是眉宇之间有股淡淡哀愁，“现在不也有了成绩，味道应该也不错吧?!”
“嗯，相当好吃呢!”萧昕这句话可是肺腑之言，“放心好了，不管多少风雨，不是也度过了吗？”
咦？晴忆猛然抬起头，一双灵眸讶异的看着萧昕。他刚刚说的话里，蕴含着安慰吗？他怎么好像……洞悉一切般，好像他知道过去有多悲痛的往事，多强劲的风雨？
“想不到……艾小姐也有那么温柔的一面，刚刚你跟老板娘说话的情景，真是叫我惊讶。”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得前面谈得还顺，才几句话又讨骂：“我温柔是很奇特的事吗？”
“唉唉唉……看，你又生气了，这不是立刻证明了吗？”萧昕摇头叹气的，“你的脾气易怒，早上不是说要你多吃点小鱼干吗？”
“萧昕！”晴忆气得又甩下汤匙了。
“别气别气，这里你是地头蛇，我没有那么不识时务！”打圆场，他得快点打圆场，“我觉得我是在称赞你呀，而且，你温柔的时候真的漂亮很多很多……”
“……”晴忆白了萧昕好几眼，“你闭嘴好不好？”
面对萧昕的称赞，她竟会有高兴的感觉？称赞她的人不可胜数，为什么单单只有他的话会让她心头一甜呢？
萧昕虽不是胆小之徒，但是从不喜欢随意惹事生非!他可不愿再惹她生气了，因为在被晴忆骂死之前，他已经快被这间店里的气氛压死了！
不过，她诉说往事的模样真的是很迷人，淡淡的忧愁围绕着她，别有一番美丽，他喜欢温柔女子，所以，他决定不惹她生气，多看点温善的她。
嗯……不过，她还是应该再多吃点小鱼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