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绿伴着失去记忆的莫雪儿跟随骆大娘与恪齐兄弟一同前往边疆暂居,时光飞逝,主仆俩在异邦也半年了。
这一天,春绿嘴里哼唱着小曲,手拿着一只竹篮,打算到边界附近的山边采些给莫雪儿敷脸伤的草药,她忘记一早恪齐提醒过她,这几日千万别往边界去。
原来,前些日子琊蒙从外地经商回来的族人口里得知,大宋为了防止辽军屡次侵扰中原边境一带,特遣了一支最勇猛的军队镇守在边界,而军队扎营的位置相当靠近他们的村落。
“哎呀,是谁这么缺德把我的草药踩烂了?”她惊见特地栽植的药树被马车碾过,全部破坏殆尽。“是哪个不长眼的混帐东西?”
她生气的随着车轮的痕迹走去,看见山丘下的不远处搭起一座座的帐篷,每座篷顶都插了旗帜,旗面上有个“宋”字。
“好哇!弄烂我的药树不打紧,居然还好意思在这儿大剌剌的搭篷扎营。”她越想越恼火,挽起袖子就往营区的方向大步走去,打算抓个帐里的人来理论一番。
那些药草是她看在这儿僻静,不会有人来破坏才特地培植的,好不容易左等右盼到可收成了,却全让人糟蹋了。
这口气教她怎么咽得下?
“喂!帐里的人哇!”春绿才向营帐里喊了一声,身子忽然间向下一沉,跌进了一个大窟窿里。这一摔,疼得她两眼直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的惨叫声引来了附近士兵的注意,身穿铠甲的战士们立刻将她重重包围住,其中有一个穿着红色披肩像是将领的男人一把将她从窟窿中拎起,恶狠狠的质问她。
“你是什么人?是不是鞑子派来打算溜进咱们宋营里刺探军情的?快说!”
“你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们弄烂了我的草药不说,居然还缺德的在地上挖大洞,想跌死本姑娘不成?”“你少跟我耍嘴皮子了,你要是再嘴硬,等会儿我把你送到强弩将军帐里可有你受的了。”男子粗声恐吓道。
“你要我说什么呀?去你的什么强……强什么将军!”春绿气呼呼的踢着悬在半室中的双腿,不服气的喊:“就算是强盗将军我也不怕,谁弄坏了本姑娘的东西就得赔给我!”
“好你个臭丫头!死到临头还穷嘴硬,我就把你送到强弩将军那里,看看他怎么整死你这个间谍。”那名将领二话不说,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将春绿扛在肩膀上,迳自往军营里走去。
他走到了其中一座帐篷前停下,腾出一只大手将帐帘掀开,接着像是在卸下一袋干粮似的直接将她摔下,让她疼得差点尖叫出声。
“将军,属下方才在营区外逮了一名疑似敌军派来的女间谍。”
“哦?”背向营帐门的男子应了一声,放下手边的公文转过身来。
春绿捂着嘴,刚才一路上就被人扛在肩上摇来晃去,甩得她头晕眼花,不舒服得宜想作呕,又被这样粗暴的一摔,那种想吐的感觉来到喉间,就在她决定吐不吐的瞬间,忽地听见另一个脚步声走近她面前。
“你就是那名间谍?”
“恶……”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将军!”同一时间扛她进来的男人失声大喊。
“噢!我的天啊!”
那个将军则是惊愕得向后退了好几步,随即就听见一阵碰撞声响起,春绿低着头吐了吐舌头。
活该啦!这全都要怪刚才那个粗鄙的莽汉,谁要他扛着她像扛包米粮甩来甩去弄得她胃里难受,算是给他们的略施薄惩好了。
“你这丫头分明是想找死!今日老子非把你大卸八块不可!”原想邀功却弄巧成拙的将领抽出腰际的配剑,恼羞成怒的就要举剑向她挥去。
“且慢!”他的手被身后大掌一把握住。“不要伤及无辜。”
“可是将军,她……”
“大翔,你先吩咐下去,入夜之后营区内要更加严守,绝不能再让可疑分子潜入,在元帅抵达前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你明白了吗?”将军松开下属的手腕,交付一切事宜后又转望了身前吓得低头掩脸的春绿一眼。“至于这丫头我自会裁处,若她真是敌军派来刺探军情的贼子,就算是女人本将一样不会留情。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过了一会儿,春绿半低着头见那将军背对着她气定神闲的整了整皱了的衣衫,随意取了把长剑走到她面前,用着温和却带着坚定的语气道:“我的原则一向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我希望姑娘能给我一个理由,说明为何要擅自闯入军营。”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的草药……”春绿吓得花容失色,眼眸闪着盈盈泪光抬起螺首看向眼前的男人。
结果,她的话尚未说完,锋利的长剑却自她身旁应声而落,发出金属撞击地面的刺耳声响。
“绿儿!”
“唉……我该怎么办呢?”春绿长叹口气,仰望着湛蓝的午后天空。
昨晚被那个奇怪的家伙偷了一记又一记的香吻后,害她脑筋昏沉沉的直到现在,被他吻得昏眩不已的同时隐隐约约听见他说了:
记住,三日之后,龙昊天将领精兵北上,若此次战役再获全胜,三日之后,龙昊天即会来此阵地与我会师,届时他们即刻班师回朝,换句话说,三日之后便是莫姑娘与龙昊天唯一再见之日,两人的未来全掌控在你之手,慎思!
他的话言犹在耳,却让她烦心不已,他的意思不就是希望她领着小姐前往军帐与龙昊天会面嘛!
“可是这么做要当吗?”春绿掏出腰际紧系的一块令牌反覆看着。这是他送她出营时交给她的,说是可以方便她日后带着小姐进入营区所使用的通关令牌。
“我到底是依他不依呢?”她喃喃自语又抬起头看向湛蓝的天空。
“依他什么呢?”一张绝色丽容取代了碧蓝的天,正对着她甜甜一笑。
“小姐!”春绿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外头风大你会受凉的。”
“我哪里这么娇弱。”莫雪儿笑着在她身旁坐落,“我和娘学会了不少医术,你瞧,我身子已经健壮多了。”
不知怎么地,自从小姐失忆后就像脱胎换骨,个性开朗不说,脸上更是常挂着一弯甜美笑容,唯一不变的,还是有着些许固执和往昔贴心的温柔。
春绿侧身静静看着莫雪儿的娇颜。倾听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可算是人生一大乐事呀!若她生为男子能得此娇妻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懂得珍抡觜
“我说小姐啊!”春绿试探性的问:“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一个姓龙的人。”
“龙昊天吗?他是什么人呀?”她偏着臻首努力回想着。
“他……是你丈夫,也是一名将军。”春绿战战兢兢的回道。
“哦。”她了解的点点头,随即又问:“春绿见过他吗?”
春绿微笑点头,但笑脸后内心挣扎着。她何只见过龙昊天,她还曾经无礼的对他指责咆哮。
“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莫雪儿俏皮的吐吐舌,“你瞧我真糟糕,把他的长相都忘了。”
“他嘛……”春绿想了想才说:“他是个粗暴、无情、狠心、残忍还有”
“啊?还有?”莫雪儿一双美眸瞪大,嘟着小嘴委屈的说:“我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我跟你闹着玩的。”她决定不以自己个人的偏见来左右莫雪儿对龙昊天的观感,当她瞥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只有赶紧举手对天发誓。“我刚说的全是胡诌一通,否则老天就让春绿肠穿肚烂而死。”
莫雪儿着急的将春绿的手拉下,黛眉微蹙的轻责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信你就是了。”
“小姐啊!”她悄悄挨近了莫雪儿的身边低声说:“如果……呃,我只是说如果哦!”她再次强调。
“春绿。”莫雪儿对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大可坦率的说,别这样吞吞吐吐的。”
“这可是你说的哦!”
“是,是我说的。那你现在到底要不要把你的如果告诉我呀?”她笑睨了她一眼,“再不说我可要回去了,今天琊蒙和娘说好了要传授我一些医治外伤的疗法呢!”说罢,她就要起身。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自莫雪儿大病初愈后开始对学医产生浓厚兴趣,镇日就爱与草药堆为伍,加上她记忆好学习快,半年的时间她的医术已有骆大娘七、八成的功力了。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春绿拉着她坐了下来,急急说道:“如果明晚我带你去见姑爷你觉得如何?”
“明晚?见我丈夫?”莫雪儿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说他在遥远的京城?”
“别忘了他可是个武将啊,搞不好他凑巧领军来边陲镇压外患。”
“春绿,千万别再胡思乱想。”她担忧的拉起春绿的双手,关切的说:“今早我才听恪齐说,昨晚你从外头回来后整个人就变了样,痴痴傻傻的只会哀声叹气。他这话听得我一颗心七上八下的,这才特地赶来看你。怎么啦?是不是生病了,看你这样我好焦急呀。”
恪齐居然敢说她痴痴傻傻的?她有吗?春绿有些气恼的翻了翻白眼。
“小姐若是不相信春绿所说的话,明晚大可陪我去宋军营里一趟,就当作是游览好了。对了,你瞧这是什么?”她亮出腰间的令牌现宝似的说:“我连通关令都有了。”
莫雪儿蹙着眉对她猛摇头。“你……你居然还预先刻好了假令牌?是打算来讹我吗?”
“小姐,你当我是吃饱了没事干哪!”小姐硬是当她疯了的模样教她直想叹气。是个将军给我的,好让我带你进军营时不会被士兵阻拦。”
“然后带着我去见龙昊天?”莫雪儿顺着她的话说。
“是啊,小姐。”她直点头,“你都明白啦?”
莫雪儿没有附和她说的话,反而露出更担忧的表情,“春绿,前阵子娘告诉我有一种草药对镇定精神很有功效,我回去就替你煎煮,你先喝几天看看好吗?我想或许对你会有帮助。”
没想到说了半天还是白说了,春绿挫败的在心中大大叹了口气。
“你说好不好?”莫雪儿再三劝道。
春绿爬了爬头发,随口道:“好呀,但是等过了明晚再喝也不迟。”
入夜,熟悉的情节再度上演,两个形迹可疑的细长黑影一前一后悄悄步入了军营里,不同的是,走在前头的人儿肆无忌惮,大摇大摆,后头的人儿则是不停的左顾右盼,神色恐慌的跟随着。
“春绿,别再进去了,这儿到底是军营,咱们这样擅自闯入若让人以为是有什么目的而来就不好了。”莫雪儿边说边要拉着春绿往回走。
“别怕呀,小姐,不都跟你说了我们有这块“免死金牌”呢!”她亮出了令牌在莫雪儿面前扬了扬,笑咪咪的说:“再说,咱们的确就是有目的才来这儿的呀!”
当春绿注意到没听见莫雪儿的声音,狐疑的将目光调向她脸上,这一望,她看见莫雪儿的脸色泛白,像是见着牛鬼蛇神颤巍巍的举起手向她后方指去。
春绿心知不妙,忐忑不安的转过身,果不其然映入眼帘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对着她们大声斥喝,“来着何人?胆敢私闯军机要地!”
“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是私闯。”春绿赶紧举起手中令牌直喊:“瞧,我们有这个!”
士兵瞄了一眼她手中的令牌先是一惊,口气随即变得缓和有礼,“原来是强弩将军的令牌呀!姑娘可是春绿小姐?”前几日将军才交代,三日后若见两名手持他令牌的女子出现营区时绝不可阻挠,否则严刑处分。他陪笑脸说:“不知春绿小姐有何差遣?让在下护送你们至将军帐里较为妥当。”
春绿挥挥小手,不耐烦的说:“免了,我晓得怎么走,你自个儿忙去吧,别杵在这儿,若吓坏了我家小姐谅你有十颗脑袋也不够赔。”她仗著有令牌护身,口气大了起来,洋洋得意得很。
驱走了麻烦,两人往营区里前进一段路后,莫雪儿才松了一口气,拿过春绿手中的令牌笑道:“昨天我还当你刻这东西是来讹我的,原来这令牌真的管用。”
“当然了,春绿怎敢骗小姐。”春绿得意的一边和莫雪儿说话,一边倒着走,突然一个不注意,她感觉整个人向下沉。
莫雪儿没注意到春绿发生了意外,仍兀自微笑的看著令牌点头称赞道:“的确是我误解你了,真不该怀疑你的……咦?”她停住脚步,赫然发现一直走在前头的春绿已不见人影。
“春绿!你跑哪去了?还不快出来!不要老吓唬我呀!”
“小姐……”掉到洞里的春绿惨叫道:“我没想吓你,我就在你身边。”
“那你还不快出来?”
“我没法子出来,我“又”掉到大窟窿里去了。”她好像跟大窟窿有缘,又来“拜访”它一次。
“真糟糕!那你摔疼了没有?来。”莫雪儿俯卧洞边向春绿伸出双手喊道:“快把手递给我,我拉你出来。”
春绿勉强站起身,脚踝立即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哀声连连。
“怎么了?”莫雪儿朝着洞里急喊,“你是不是伤到哪儿啦?”
“我好像扭伤脚踝了。”她的五官皱在一起,额上开始沁出冷汗。
“这还得了,快!让我把你拉出窟窿诊视看看。”她再次将手臂伸入洞内。
望着莫雪儿细瘦的玉臂,春绿摇摇头道:“小姐,你是拉不起我的,这窟窿这么深,春绿就算忍痛踮脚,站挺了身子也构不着你的手。”
“那该怎么办才好?”早知道这样,就不该答应春绿前来这军营,她悔不当初。
“小姐,你别急,先听我说。”春绿咬牙忍住阵阵袭来的痛楚,“你带著令牌去找一位柯将军,他应该认得出你,会帮你的。”
“那好。”莫雪儿了解的点点头,站起身来。“你先忍着,我这就把他找来救你。”
得知龙昊天带领的大军已抵达,柯定邦立刻搁下手边的公文,整装前往元帅军帐里迎接,谁知,才踏进帐篷随即闻到一股浓厚刺鼻的血腥味。
围绕的将官见他前来,自动让出一条小道,他才惊见龙昊天浑身是血的靠在椅背上,闭目重重的喘息着。
“元帅?老天!怎会伤得这么重?”
“我……不要紧。”龙昊天咬紧牙关,用力拔出还插在肩上的箭,填刻间伤口渗出更多鲜血。他整个人痛得向后重重一靠,将箭交给柯定邦,用着满载懊恨失望的声音道:“多讽刺,我竟会被自己的弓箭手所伤……”
“这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柯定邦声色俱厉的对身旁的军官咆哮,“你们还不快给我解释清楚!”
其中一名军官神色慌张的上前抱拳禀告,“元帅带领我军夜攻敌营,起初敌军节节败退,我军乘胜追逐。不料……”他咽了下口水又道:“前锋领军忽传积射将军通敌叛国,命他所管部属由后方暗杀元帅,所幸元帅勇猛杀出重围,负伤赶来警示军队不可再前进。”
听完,柯定邦怒不可遏的猛拍了下桌面大喝,“简直是岂有此理!积射竟敢通敌谋反!我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龙昊天强忍住痛楚说道:“殿中将军稍早受我之令已领精兵五千前往捉拿叛军,至于积射……我与他交手时已将他刺伤,他应该逃不远。”他攫住柯定邦的臂膀,虚弱的说:“若我有不幸……你们须承续圣命,为我大宋子民讨伐外患,绝……绝不容迟缓。”
龙昊天犹如交代遗言让柯定邦脸上仿佛冻了一层冰霜。
他没有允诺龙昊天,反而回头对着身后将士们大吼,“你们全愣在这做什么,还不快传李军医?”他虽对毒药相当熟悉,但却对医术一窍不通。
“李军医在这次战役间,被逆党逼迫喝下毒酒,已毒发身亡了。”
“其它大夫呢?”他无法置信一问。
“无一幸免。”
“可恨!原来这班乱臣贼子早有预谋,真是罪无可挨訿”柯定邦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待我禀报皇上,非让这群犯上作乱、寡廉鲜耻的逆贼个个都抄家灭族不可!”
眼见龙昊天越来越虚弱,他不禁慌张起来。
“这该如何是好?”柯定邦狂吼出声。
“或许……我可以帮得上你们的忙。”就在众军官面如死灰,个个垂首丧志时,忽有一个甜美轻柔的女声答腔。
声音是由帐门传来的,众人动作一致的看向后方惊见一身着雪白衣裳,肌肤细如凝脂,有着一对金色美眸的佳人,而她眨动着一双翦水秋瞳朝他们微微一笑。
“这是哪儿来的丫头?”一个军官警觉的责问。
“姑娘,军事重地不可擅闯!你该不会也是住在附近村落里吧?”上次逮到春绿的壮汉边说边向前摊手一挡,粗声粗气的说:“今日姑且饶你一命,还不快速速离去!”
“我若离去就无人可救他啦。”莫雪儿不惊不惧的绕过阻挡她的人,快步走向龙昊天,她俯身熟练的检规着龙昊天的伤势。
见状,站在龙昊天身旁的柯定邦忍不住询问:“姑娘懂医术?”
“不算太差就是了。”她头也不抬的开始动手卸除龙昊天的战袍。
“你究竟是何人?”顾虑到龙昊天的安全,他出手握住她手腕。
“你可是柯将军?”她不答反问。
柯定邦心头一怔,随后生硬的点头回答:“我是。”他松开了她的手,想知道接下来她要说些什么。
“太好了!我可找着你了。”她绽开笑靥,从袖口里取出一块令牌递至他面前,“是春绿交代要我拿这令牌来找你的。”
“姑娘是与春绿一道前来的?”今夜一见龙昊天伤重,慌乱的他根本忘了与春绿相约三日后再见的事。他震慑的看看手中的令牌,又看看眼前容貌姣美的姑娘。
若她所言属实,那她岂不就是……
“姑娘可是——”几次见她,她都戴着面纱,所以他不确定她是谁。
“你别一直对我发问问题。”她柳眉微蹙举手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你到底救不救他?”她指指已陷入昏迷的龙昊天。
“当然!”柯定邦猛点头,“就劳烦姑娘了。”语毕,即下令其余军官们先退至帐外,留下两名属下在帐内供她差遣。
“好!”她兴奋的击掌,心中暗暗欢呼。和娘学了大半年的医术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只不过委屈了眼前这个身负重伤的男人,他必须当她出师前的第一个试验对象。
“那么……我要一盆热水、纱布、药箱和一把刀。”她甜甜对着其中一名士兵要求道。
痛……全身灼热的龙昊天痛得睁不开眼,直到感觉一双冰凉的小手,轻柔的拂上他的胸膛后才稍感舒畅的轻吐了口气。
清甜花香沁入口鼻,这种似曾相识的感受使得龙昊天逐渐恢复意识,微锁眉宇,勉强睁开眼凝视着眼前来回穿梭的身影。
幽暗的营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光线使他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他烦躁的低吼了声,只能隐隐约约从身影的外观来判断应是一名女子。
女子!龙昊天心头一怔。这军队里何来女子?还能如此的接近他!
他倏地一把拉住停留在他胸口的小手。
“你是谁?”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莫雪儿吓傻了,这么严重的伤势、流了这么多的血,他应该昏迷不醒才是,而他现在居然还有力气钳制住她的手不放?
这个人简直是怪物!
“你……你快放开我,你再这样乱动,伤口又要裂开了。”她惊惶的想抽回手。
站在一旁的柯定邦见状,立刻趋向前,俯身在龙昊天的耳际解释,“元帅毋需在意,她是属下请来给你诊视的……”他顿了一下才说:“……女大夫。”
龙昊天有些怀疑的松开了手,细细端详她的容貌。她有一张绝色丽容,尤其是那一对清澈的眸子像极了雪儿,那个弃他而去的妻子。
她捧着一碗药汁送到他唇边,柔声哄道:“把这碗药喝了吧,虽然会有点苦,不过等会儿缝合伤口时它可以缓和剧烈的痛楚。”
龙昊天忽地钳制住她的手臂,将她粗暴的拉向自己。
她尖叫一声,手里药汤差点洒出,定睛一瞧,他的目光阴冷令人不寒而栗,直直对着她的眼眸,似乎想看透她。
过了一会儿,他在她耳边冷冷说道:“如果你敢骗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接着他轻捏一下她的手腕,示意要她喂他那碗药汁,但是他慑人的视线始终不曾移开过她的脸庞。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太过分了,她是在救他耶!莫雪儿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但仍忍着气照他的话做。
不久,药效发作,龙昊天全身无力向后一靠,仰靠在柯定邦的眉头,在他还有一丝意识之前腾出一只大掌,指背轻轻抚过莫雪儿细嫩的秀丽脸庞。
“你像极了我的亡妻,可惜她没有你这般……幸运。”龙昊天的声音逐渐变得细小直到完全听不见。
他的手臂由她脸颊上滑落,刹那间,她像是被电到般整个人弹跳起来,摔破了手里的碗仍没发觉,她紧紧捂住微颤双唇,不知何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自她眼眶里涌出。
她想起她爹临死前也曾对她做过同样的动作,说着同样温柔的话语。
“不!不要死!”她扑倒在龙昊天怀里,抱着他宽厚的胸膛颤声叫喊:“你千万别死!我不要你死啊!”虽然她还弄不清楚他是谁,但她就是不愿见他死去。
“夫人,你先别慌,元帅并没有死。”见她突来的失控,柯定邦惊愕的说:“刚刚你才喂他喝了麻醉药,还记得吗?”他摇摇头提醒她这个糊涂大夫。
“对哦。”莫雪儿没注意到他对她的称谓,随手擦拭了下眼泪,稍稍平抚了情绪才破涕为笑,“那……我们继续吧。”
当治疗告一段落后,她若有所思的凝望着柯定邦,微俯着头似乎在苦恼些什么很重要的事。
“怎么?还有什么不对吗?”柯定邦聪明的先开口询问,以免她再有惊人之举。
“也没什么啦,呵呵……”她先是尴尬的微微一笑,随后又摆起正经面孔,用著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他,“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春绿她又掉进你们军营挖的大窟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