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宋美龄格地一声轻笑道:“好句,好句,他年日边共行舟,果然是才思敏捷,只不知这日边又是何方呢?”她随手挥开小扇,眼神闪动看着薛鹏。.
薛鹏一下子福至心灵,迅道:“草见日而生,水近日而亡,这日嘛,自然指的是草头日了。”
宋子文和陈家兄弟都大笑起来,原先的一些戒备之色全都消失无踪了,宋美龄却皱起了眉头:“草头日?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听,不能让他听见了。”她随即又展颜一笑道:“薛先生果然是明白人,不过草头日这个话以后不要再提,免得惹祸上身。”
薛鹏点点头,刚要说话,陈果夫在一旁道:“昨天你杀的那个死鬼,是何键拜把兄弟的小舅子,现在何键震怒,正在全城搜捕,这次你恐怕会有难了。”
薛鹏小心翼翼地道:“昨晚有人被杀,这个我今天早上已经听说了,不过你们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呢?我也不是那么好冤枉的。”
戴笠这时已经恢复了过来,面如寒霜地冷哼一声,却不说话。原本在薛鹏身后的那个青年已经转到前面来,缓缓道:“这件事你自己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中间破绽多多。先,从杀人动机来说,那死鬼平日与人结怨无数,不过最可疑的就是前几天有个老师去求他办事,却被他好生羞辱,听说还找人把那老师打了一顿。那个死鬼是从岳阳来的,那个老师也是从岳阳来的,而你,也是刚从岳阳过来的,这就不能不让人有所联想了。其次,据教育局看门的老头说,昨天下午有个奇特的洋人在教育局门口转来转去,还用流利的中国话向他询问那死鬼的行踪。我想,这长沙城里最奇特的洋人,应该就是你的那个手下了吧?是不是,薛鹏?”
薛鹏听得汗如雨下,猛然抬头一看,这个青年竟好生面熟,想了一会失惊道:“你,你不是吴觐光吗?”
眼前此人正是薛鹏上次随马胡子下山时投宿的屋主吴觐光,自从妻子为人所辱自尽,上告无门一怒排群而去后,薛鹏就再也没见到过他,竟渐渐有些淡忘了。薛鹏记忆中的吴觐光,始终是带着几分羞涩的微笑,淡定的随遇而安,唯一专注的就是为妻子梳理秀时的一往情深,可是现在的吴觐光眼神如鹰隼般暴厉,神情如虎豹般残狠,若有若无的微笑中分明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吴觐光继续道:“仅仅凭上面两点就可以断定这件案子和你有莫大的关系,何况我们早上还在医院里找到了那个老师,证实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而且,”他故意顿了一下道:“你昨夜回城的时候,有人亲眼见到了你。”
“什么?”薛鹏失声叫了出来,他回城的时候是分外小心的,而且当时夜已很深,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有人看见自己呢?
吴觐光满意地看着薛鹏脸上的惊慌表情道:“你回城后不是去了白沙井吗?一个在不远处墙根下睡觉的小乞丐,正好被你喝水洗身的声音吵醒,借着月光把你看了个真切。哼,薛鹏,露了这么多马脚出来,你还要不承认吗?”
宋子文也微笑着道:“何键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辣手屠夫,如果你落到他手里。。。。。。”他不住地摇着头,啧啧连声。
薛鹏已是惊得呆了,没想到自己原以为的天衣无缝,到了行家眼里竟然全是漏洞,他开始盘算着合自己和云炎两人之力,能不能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打倒,夺路而逃,可是马上就颓然地想到,就算自己能逃出去,阿多和小杜也一定难逃生天。
云炎还是满不在乎地随意站着,似乎眼前所生的事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薛鹏分明能感觉到山中腥风阵阵,想来只要云炎一抬手,山间就立刻会钻出无数毒虫蛇蚁来。
薛鹏看了看宋子文那张微笑的脸,忽然道:“我有办法劝谭延闿挺蒋倒汪,怎么样?”
对面的兴趣一下子全部提起来了,宋子文本来只想逼薛鹏说出那句重要的话,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回答,连忙追问道:“你有什么方法?说来听听。”薛鹏却只看着他不说话。
宋美龄见此情形,料知薛鹏不肯随便说出来,便笑道:“哥哥,薛先生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今天很乏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不知道为什么,宋子文竟好似有些畏惧这个妹妹一样,见她开了口,立即指挥所有人向着不远处的一排洋车走去,快走到车门时又回身道:“对了,明天晚上我在松桂园开舞会,你们可一定要来哦。”
薛鹏答应一声,含笑看着他们远去,直到最后一辆小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才转过头来,满脸的愤愤不平。
云炎还是那么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下山去吧。”
薛鹏摇摇头道:“不,他们现在还没走远,搞不好想起什么事情又在山下等着拦我呢,我们还是上山去走走吧。”
岳麓山,为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末,此时正值春夏之交,端的是满山翠绿,百花吐艳,浓荫遍地,静谧清幽,而于林木深处、溪泉流间隐约传来的渔樵问答之声,几让人自疑身临仙境。
薛鹏一路走来,且行且赞,刚才的受辱之意也渐渐释怀了。正当他手舞足蹈忍不住想要吟哦一番的时候,云炎猛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去说服谭延闿?”
薛鹏被这一问弄得游兴全无,颓然道:“没想过,刚才只是哄哄那家伙好脱身的。不过我想谭延闿只要还食人间烟火,就一定会有什么弱点的。”
云炎慢条斯理地道:“谭延闿号称政坛老狐狸,从光绪年中进士以来,除了在赵恒惕身上栽过跟头,一直都是仕途坦荡,八面玲珑,不会轻易听从你的摆布的。我先说明,你可不准动用武力。”
薛鹏挠挠头道:“知道了,不会伤害你的心上人的,不过。。。。。。”
正说着,前面突然响起狂乱的狗吠声,,紧接着白影一现,刚才见过的小鹿斑比如闪电般从路边的草丛里蹿出,几下就跑得没影了。小鹿刚刚消失,从它来的方向又奔出来十几只大狗,凶神恶煞地朝着小鹿逃走的方向紧追过去了。
薛鹏道:“那只小鹿似乎是谭家养的。。。。。。”云炎却不一声,直接跟着追了上去,薛鹏想了想,只得也随着同去了。
跑了一会,薛鹏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狗追人平日里时有听说,人追狗倒是天下奇闻,自己这么样是不是太傻了一点?正想着,前面犬声大作,转过山角一看,原来小鹿慌不择路,竟然跑进了一个无处可退的山坳口,现在正背靠着山壁在苦苦挣扎呢。
小鹿虽然寡不敌众,却也不甘示弱,低着头伸着小角要冲顶胆敢冲上来的敌人。狗群虽众,却没一个敢当先来打头阵的,反而每一次小鹿的主动出击,都能把他们赶开一段距离。
薛鹏有些气喘地对云炎道:“看来我们都白跑了,这只白鹿挺机灵的,不用我们帮手也没什么危险。”
云炎道:“不,那些狗只是在消耗它的体力,等它多冲得几次,把体力耗尽了就危险了。不好,小鹿有难了。”薛鹏一看,只见这一次小鹿冲得太急,一下子收势不住,竟被一只狡猾的大狗跳在它身边,一口下去,小鹿的左半边身子顿时皮肉翻转,血如泉涌。
群狗见机,都扑了上来,有的咬腿,有的咬颈,还有的直接一下跳到小鹿的背上,俯就是一大口。
云炎似乎也想不到场上变化如此之快,情急之下大喝一声:“咄”,随着声音,群狗出一阵嗷嗷的惨叫,纷纷委顿在地,背上的那只竟一下蹦起老高,摔下地时已是昏迷不醒了。
看到云炎一步步走过来,群狗也许是饿得狠了,不肯放过即将到口的大餐,虽然还都站不起身,却都张牙舞爪,出示威的低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