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哭红的双眼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原本挂着笑容回家的裴俊，在一看到她的红眼后，嘴角立刻紧抿。
“谁欺负你？”
没料到他那么早回来，刚好和他同时回到家，左敏儿想躲也躲不了。
“没有哇！”她佯装微笑。“看了感人肺腑的爱情大悲剧，我的眼泪就一直掉个不停。”
他似乎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一脸怀疑。
她眼中有着痛苦，不停地扩散，每次只要爷爷一在场，她就会刻意一副冷漠疏离的态度。爷爷才一走开，她马上热切的望着他，教他起了警觉。
敏儿不是一被打压就会变得不堪一击的女孩，反而是愈挫愈勇，能教她这么有所顾忌，一定有鬼！
他不动声色。
“别制造紧张，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他像平常一样没好气的说。
她笑着抱住他，眼泪不小心又掉了出来，俏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不舍又眷恋。
“敏儿，你最近不太正常喔。”直瞅着她的眼眸，他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事。
“有吗？”她蹙起了眉心。
奇怪，敏儿的反应非常的奇怪。他直觉和他爷爷有关。
“你没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事吧？”他故意问。
“我答应了你什么事？”她一脸好奇。
“我们说好了先订婚，我已经在找场地……”
她惊慌的把他推开，大喊：“取消它！”
“为什么？”果然有问题。
“我……我改变主意了。”她慌得无助的喊。
“你不想嫁给我了？”
“不……是……啊不……”哎呀，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一下点头又一下摇头的，根本语无伦次，裴俊冷静的望着她。
“你……不应该娶我的。”她跳脚。
“那我应该娶谁？”他气定神闲的问。
“刘思菡啊！”
果然！
“我为什么非娶刘思菡不可？”
“因为她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她恨自己没能力帮他。
“她对我的事业有帮助？”他马上露出滑稽的表情。“谁告诉你她对我的事业有帮助的？”是爷爷吧？
爷爷真狠！
她的小嘴马上抿紧，像蚌壳一样。
一看她这副模样，他就知道怎么逼她都不会说，改由侧面开导。
“喂，我要娶谁由我自己决定，谁都不能教我娶我不爱的女人，明白吗？”他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可是……”她差点冲口而出。
难道你不要你的事业了？
难道你眼睁睁的看着裴氏倒闭？
她不在乎变成一文不名的他，可是他的家人在乎。
“可是什么？”他等了老半天没听见下文，不由得挑起眉。
“可是……”她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干脆坦白说。“……刘思菡喜欢你！”
他愣住，突然疯狂大笑。
刘思菡喜欢他？白痴！
刘思菡早已有了一个相恋七年的男朋友，这还是他约她出来要帮她介绍男朋友时才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刘思菡喜欢我？”她八成又误解什么了。“她亲口说的？”
“没错。”
他敛起眉心。“她告诉你的？”
她突然一脸惊慌，一副作贼心虚的表情。
“说！”他猛地一喝。
她跳了起来。“我去找她时，无意中听到的。”真凶！
“你去找她做什么？”他马上一瞪。
她立刻惊慌的闪开眼神。
“去……去……找她做朋友。”她一脸心虚。
上回带她去吃欧式自助餐，遇见了一个老朋友，她马上不露痕迹地把人家“挤”开，表现出强烈的占有欲，她会主动去跟情敌做朋友，鬼才相信。
“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说真话。”
她瞠大眼睛，没料到他这么厉害。
“我真的是……想去看看她病好了没有。”她惊骇的转过身子。
一看到他那张洞悉一切的俊脸，她怕自己会忍不住马上投降。
“就算是去看她病好了没有，也不应该你一个人去，应该由我妈他们带你去。”
她马上又是一愕，被他料事如神的精明骇着。
其实和她相处久了就能熟悉她的个案，她单纯、冲动、善良、没什么心眼，只会闯祸。
“到底说不说实话？”他没好气地双臂环胸。
她摇头，她许下承诺的。
而他非逼她说出实话不可。
“是爷爷逼你去看刘思菡的？”
她马上抽了口气。“不，不是。”
“是他逼你劝我娶刘思菡的？”
她马上摇头，却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你认为我应该娶刘思菡？”
他逼得她说不出话来，眼睛只能愈瞠愈大。
“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能逼我和他孙女结婚，爷爷到底使用了什么招数？他逼你做些什么？”他怒极了。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如果刘家待你们有恩……”她是说“如果”，如果肯伸出援手的话。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继而感到愤怒。
“你打算把我推给刘思菡？”他危险的眯起眼眸。
“我……”
“你要我娶别的女人？”
“我……”她也不愿意。
“很好！”他以为她凡事应该跟他商量，不管她对事情有什么误解，都不应该像货物一样把他推给别人。“我就顺了你的意，把刘思菡娶进门。”
她震惊地呆住，俏脸条地刷白。
即使明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这样，但由他亲口说出来，却教她深受打击。
他非得给她一个教训不可，老是搞不清楚状况，老是害他成为受害者。
刘思菡的男朋友是一个青年才俊，他见过，他这一阵子愈来愈晚回来，也是为了对方的缘故。
他必须教导对方熟悉一些业务，另外还得在刘老爷子身上下功夫，如何化解他对思菡男友的歧见，是一个头痛的课题。
老爷子如果愿意，他才是最适合指导孙女婿的人选。
“明天开始我就去跟刘思菡谈恋爱，你满意了吧？”他坏心地凑近她，笑道。
她开始鼻酸，眼里蓄满泪水，心头好像被戳了一个洞。
“而且从明天开始我打算住进刘家，不回来了，这样你高不高兴？”他邪恶的说。
她颤抖着嘴唇，委屈地看着他。
“我打算住到我准备结婚为止，”他微微一笑。“可是我很担心爸妈没有人陪伴，还有爷爷，你能住在我家直到我回来准备结婚为止吗？”他“认真”的瞅着她。
气归气，他还是很怕她会跑掉，这个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
他根本没想过要住进刘家，他宁愿早出晚归，就只为了能见到她的俏颜，刚刚他实在气不过，刺激她的同时继而转念一想，他何不也把刘思菡的男友带在身边，增加老爷子和对方相处的机会？
“你愿意吗？”
她扁着嘴，委屈的点首。
霎时他冷下了脸。
一口气梗在他的胸口，让他险些爆发。
“那就谢谢你了。”他咬牙地说，咬牙地上楼。
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她明白了事情真相，他会把她从一个小笨蛋揍成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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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俊说到做到，真的不回来了，不过他仍会每天打一通电话冷冷地问她，家里怎么样？她的厨艺有没有进步？有事一定要跟他联络。
每天接到他的电话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她既盼望又期待却又深受伤害。
他的声音又冰又冷，可是她却听见话筒里传出刘思菡温柔的笑声，让她的心猛地一揪。
他现在在做什么？不……他现在在跟刘思菡做什么？
两人嘻笑的跌在一起的想像画面，让她的心又痛又急。
有一次她干脆不接他的电话，任由电话响个不停，后来实在敌不过他的执拗，怕他吵醒家人，只好拿起话筒，他劈头就是一顿大吼。
她既高兴又心酸。
既然两人终究要分开，她何不干脆教自己死心？她凄苦一笑。
原先还担心他不肯对自己死心，没想到却是她必须强迫自己对他死心。
她开始接受别的男孩子的邀约。
她不需要刻意去找，偶尔回自己的小窝一趟，电话录音早塞爆了，她挑了一个追了她好几年的哥儿们，开始尝试把裴俊忘掉。
约会令她感到无聊，对方在说什么她根本没注意听。
“敏儿，等一下我们要去哪里？”叫陈健生的大男生似乎仍掩不住兴奋。
“随便。”她低头啜着可乐。
“你好像变了很多。”陈健生小心翼翼的瞅着她。
“有吗？”她圆眼大瞠，那是她对男生常做的恐吓表情。
陈健生笑了起来。“这一招已经对我不管用了。”
男生都会被左敏儿的表情吓到，只有他例外。
陈健生是个脸上有着几颗青春痘的大男生，目前正在读研究所，他和左敏儿是在高中参加柔道社团认识，他是全校唯一能把左敏儿撂倒的一位。
“老实说你会邀我出来见面，让我感到意外。”
“我想你追了我这么多年，是该给你机会。”
“你看得出我喜欢你？”他高兴得叫了起来，忘情的执起她的手。
她吃了一惊，赶紧把手缩回来。
她的手还没有被裴俊以外的男人碰过。
陈健生也有些尴尬，可是他仍旧鼓起勇气腼腆的说：“敏儿，我喜欢你很久了，我也曾经有放弃你的打算，可是却没有一次成功的，你愿意跟我交往看看吗？”
左敏儿一直是他心中的女神，她灵气的神采教他对她一见钟情，一直忘不了她。
她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可以试试看。”
也许到时候她就不会那么痛苦，也许到时候她就能放得开。
她不但跟陈健生约会，也给了许多男生同样的机会，她变得愈来愈喜欢逗留在外头，即使一个人在外头闲逛也好。
唯一令她高兴的是，她仍每天固定接一通他打来的电话，不管她多么不愿意承认她实在很想他，可是只要一接到了他的电话，一股喜悦总会梗住她的喉头，教她说不出话来。
直到有一天她和斐俊在一家餐厅相遇，他身边带着刘思菡，而她身边跟着陈健生，当他看到她身边有个男人时，像看到了鬼一样。
左敏儿原本想走，可是一看到他寒着脸又坐回刘思菡的身边，连招呼也不打，她生气的也跟着坐了下来。
不过论气势，他们这一桌还是输给了对方。
裴俊的右边坐着刘思菡，刘思菡的右边坐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的右边又坐了几个中年男人……直到裴俊的左手边那个长得很刚正的男人为止，大圆桌旁坐满了人。
而他们两个是被挤到角落的小可怜，无法和他们宏亮的笑声较劲，只能安静的缩在一边慢慢的吃。
“你怎么了？吃得好少。”陈健生好心地把食物夹进她的盘子里。
她没答腔，只觉得有道热线恨不得穿透她的背，令她全身的神经都跟着抽紧。
好像也感受到他的视线，陈健生抬头后不由得一愣。
“你认识那个男的？”他奇怪的调回视线。
“不认识。”她干笑了几声。
他都装作不认识她了，她也要把他当陌生人。
不认识？翡俊额暴青筋。
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他没有当场揍她就不错了，她竟然说不认识他？
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耳尖的听到他们的每一句对话，还有刘思菡温柔的笑声。
“裴大哥，你怎么都没动？”刘思菡很关心的问他。
“哦，谢谢。”刘思菡夹了什么东西给他，他赶紧道谢。
左敏儿也生气的又起陈健生刚刚夹给她的食物，放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两人隔桌赌气，暗涛汹涌。
虽然裴俊气得脸色有些青白，不过他依然不忘今天的目的，不时地露出笑容。
他好不容易才说服那些老顽固，终于同意把他们手中刘氏的股份卖给他，如今他己是控有百分之五十一股权的真正经营者。
他这个经营者有权决定谁当他的舵手，他指定王志一，也就是刘思菡的男朋友，代他坐镇指挥刘氏，这必须冒很大的风险。
不过和王志一相处一段时间，他有信心。
现在他正在说服刘氏家族的中生代，请他们这些小股东投王志一一票，当初那些老头肯把股份卖给他，是冲着他裴俊才同意的，现在不是他经营，改由他指定的委托人经营，自然引起很大的反弹声浪。
他绝不能在这时候冲过去揍人，把他好不容易才终于谈出点眉目的事情给搞砸了。
他深吸了口气，肺憋得快要爆炸，却还是露出笑容。
“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自己人’经营总能放心吧？”他张开手指拍了拍刘思菡和王志一的肩，再次使劲。
以后王志一也等于是刘老爷子的半孙，和他们都是“一家人”，经营权落在“自己人”手上，有什么不放心的？
刀叉砸在盘子上的清脆声响，引得他回头。
左敏儿正惊愕的转头看他。
他……他……他要和刘思菡结婚了？
她骇然的脸色让他好心情的突然一笑，全身像加满了油一样，又可以开始冲了。
“是啊，结婚。”他举杯庆贺。
庆祝这个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王八蛋，又误解了。
“恭喜恭喜。”大家一起举杯，向王志一和刘思菡说声恭喜。
听在她耳里，像有千军万马辗过她的心。
“敏儿？你不舒服？”陈健生拍了拍她的脸颊，要她回神。
左敏儿惊慌的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我们走吧！”他把她拉起来。
再笨，他也看得出那个男的和左敏儿关系匪浅，否则她反应不会如此激烈。
“什么时候订婚？”有人问。
“这个月十八。”裴俊大声的说，特地瞅了眼左敏儿的反应。
她甩开陈健生的手，让他当场一愣。
“我自己回去。”左敏儿脸色苍白的走向门口。
突来的打击让她步履蹒跚，不知该往何处。
她以为这一切都很容易。忘了他、看着他结婚、找一个男人来代替……她以为一切都很容易，她几乎都快要成功了，却发现……
她仍然欺骗不了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裴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也咬牙的走向门口。
陈健生也刚好要追上去，却在他按住门把前，裴俊飞快的按住门把，把他挡在身后。
“她是我的。”他警告道。
大有如果他敢再跟上前，他会一拳揍断他的鼻梁。
陈健生又愣住。
他非常清楚这个叫裴俊的男人的势力，也许他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的势力却能教他永远毕不了业。
当场只好侧身让开，忍下了这一口气。
“敏儿！”他大叫的抓住她。
她正胡乱的挥手招计程车，眼神狂乱。
一辆计程车停了下来。
左敏儿赶紧坐进车内，他也只好跟着钻进去。
“你跟来做什么？去找你的刘思菡。”她踹他、踢他、充分发挥辣椒本色。
他被打得好痛，却忍不住想笑，见她吃醋他很开心，可是天，她的拳头好硬！
“你走！”她再也受不了的尖叫，推着他。
她为什么要让他这么折磨自己，她应该立刻离开，眼不见为净。
“你要我滚到哪里？”他将她紧搂在身前，让她埋头痛哭。
这个从头到尾都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真教人头大。
她放声大哭，他教她心碎。
裴俊歉然的看了司机一眼。
司机高兴的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意思是没问题，他不介意。
她放声大哭了好一会儿，害他都没空解释，直到车子自动地在她的小窝前停了下来，两人才同时惊愕。
“先生，一百零八元。”司机回过头来说。
“你怎么……知道要停这里？”裴俊眼睛瞪得好大，还不忘掏出一张钞票给司机。
他记得他一上车就赶紧关上车门，然后车子就开了……他好像没跟司机说要开往哪儿……
“知道啦，这个小姐我认识啦，”司机找钱给他。“上一回她表妹跳楼的时候，也是我载她们两个回来的呀！你忘了？”
左敏儿嘴巴张得大大的，这才想起来了。
“可是你每天载那么多客人，怎么还会记得？”裴俊有点不放心的问。
“那件事那么轰动，想忘也忘不了。”司机还说着台湾国语运挥了下手，不以为意。
裴俊大笑的下车。
的确，那件事隔天还上了报纸社会版，谁能忘得了？
左敏儿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再哭了，也跟着下车。
直到计程车开得老远，裴俊和她一起上了八楼，翡俊仍止不住笑声。
回到自己的窝，左敏儿又忧伤了起来。
“我明天就搬回来。”
他敛住笑声，神色一正。
“那我也要搬过来。”
“你？！这是我家耶！”她叫了起来。
“你可以在我家住那么久，我也可以在你家住一阵子。”他赖皮的说，十分理直气壮。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原来他还想要婚后跟她藕断线速，脚踏两条船，他作梦！
“你休想你结了婚后我还会跟你在一起，你当我是什么？”她给他一个火辣辣的耳光。
他愣住，捂住脸颊，不敢相信。
“谁跟你说我婚后要脚踏两条船的？”这个大笨蛋！
他从来不知道女人的手劲也可以这么大，痛死了。
“你不是想要结婚吗？”她瞠圆眼叉着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是要结婚没错。”但是要跟她，不是跟刘思菡，这个大混蛋！
“那就对啦，那你凭什么说婚后还要来我这里？”她愈说愈生气，所有的怨气全出到他头上。
“你！”他咬牙。“你自己想！”
发觉跟她说道理根本说不通，他干脆直接动手“修理”比较快，谁教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他。
他二话不说的把她扛起来，走往卧室。
“你要干什么？”她尖叫，拚命挣扎。
“干什么进去了就知道。”他咬牙切齿地说。
既然她这么喜欢误会，就让她继续误会到底，反正以后用这种方式讨回公道也不错。
“放开我！”她大喊。
他哪肯放开她，隐忍许久的渴望早已一发不可收拾。
“你敢碰我，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威吓。
裴俊完全不理会她，迳自脱掉衣服，压向她。
“让我看看你‘不理我’的本事。”他邪气一笑，随即吻住她。
他的唇由她的唇，一路滑至她的乳尖，引得她全身发颤。
“不，你……”快要结婚了。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坚持很快的消逸。
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谁教她这么欠揍，需要好好调教调教。
两人深情缱绻，直至疲倦的睡去，等到他睁开眼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坐直身躯。
糟了，他把那群人忘在餐厅里了。
他一拍额头，大呼受不了。
他忘了他告诉他们，他只是出去一下下而已……
突然他又想起来了，他把车也忘在那里了。
但愿别搞砸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