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阵心悸陡然传来,云突然弯身呕出了一口血。

“云?”禹大吃一惊,急忙扶住他,树林里突然发一声喊,一群蒙面持刀的强盗冲出,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不碍事。”云缓缓的说道。突然传来的心悸如此强烈,他心里一股不安急速涌上,牵动旧伤才会再度呕红。他习惯的应答着不碍事,其实却已站不住,软软地靠在禹的身上。

禹只急得满头大汗,眼前这群盗匪虽然凶恶,但侍卫就在周围,立刻就会过来解围。但是云的情况……云从来都不会主动靠近他,现在却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了,恐怕是病得不轻!是群盗匪死有余辜,但一旦厮杀起来,却要耽误云就医的时间!

“你们想干什么?”禹喝了一声。能尽快解决就尽快解决。

强盗头子正要答话,却突然看到前方一群人涌了起来。

待卫更靖原来被禹派去前方侦测,一回头看见情势危急,连忙一个手势招呼,几个训练有素的待卫领令,一瞬间就冲散了匪徒。

强盗头子见机行事,眼见对方不要命似地冲来,要是人质被救走,就无法自保,他斜眼一暗,决定找那个看来文弱些的下手,一个顺手强拉过去,就将刀抵住了云的脖子。也就那么一顿,禹顺利地被救了出去,但云却落在强盗手中。

禹神情紧张地盯着那把架在云脖子上的大刀,咬着牙不敢妄动,更靖护卫在禹身侧,数名侍卫像众星拱月般包住了禹。但对陷于敌手的云,却没有人想出一点办法。

禹几乎想要掐死身边这群死脑筋的待卫。更靖职责所在专门保护他也就算了,其他大群人居然也只会一窝蜂的朝自己涌来,都不知道云的重要吗?

强盗头头眼见对方来者甚多,已经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是交上好运抓到一只大肥羊。就是交了楣运踢到铁板了!抵着云的大刀更是紧了一紧。“相好的,兄第近来手头紧的很呐!借点使使成吗?”说着便往云怀中摸去。

“住手!别碰他!”禹大喝一声。

禹纵使急切,话语中的威严气度仍自然地流露出来,那白脸汉子在禹一喝之下,不自禁地停下了手。

“所有的钱财都由我保管,”禹缓了口气,拿出钱袋,着一侍卫递了出去,“希望你们能网开一面放我们走。”

“果然是上道的。”强盗头头嘿嘿笑了两声,“叫个兄弟上前接了钱袋。”

这群人除了中间那个说话的以外,个个都是佩刀带剑的汉子,只忌惮他手里的人质才不敢妄动;人一旦放了,不立刻冲上来和他们施杀一场才有鬼!“兄弟们,咱们撤了!”

“且慢!”禹一大踏步,“钱已经给你们了,为何还不放人?”

强盗头子冷冷地道:“放人么?只怕我们兄弟不想这么早去见阎君去!”

“我代他去!他身体不好,不能这样折腾!”禹脱口而出。

“禹君!”更靖忍不住喊道。

云虽然明白周遭发生的一切,但人类伤不了他。剑刀虽利,但划下去也刮不开他的鳞。他整副心思都在雪舞身上,他还在思索心悸的由来,却突然听见禹说了那样一句话。

人类是很害怕死亡的,身为帝王的人更是。所以尧才会为了害怕易缺的力量而伤了易缺,但眼前这个人间的君王……竟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由得望了禹一眼。禹也看着他,真心关怀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痛苦。那样怜惜又那样无力。

云突然发现,那是自己第一次去注意禹的眼睛。

这双眼睛一直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吗?他有些迷惑了。

许久以前,他曾经问过易缺,为什么尧伤他那么重,他还要为尧求情,易缺告诉他:“因为龙是有灵性的生物,人也是。”

人也是……

恍惚间,一点灵光在他脑海里闪过,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意外的领悟太沉重,不是他这个孱弱的人类躯体所能承受的。

他又呕了一口血。眼一阖,昏了过去。

正在附近查看的斗龙亦发现了这场意外。

“云!”水月忍不住要下凡,却被无梦一把拦住,“别忙!”

雷委实心疼云又再度吐血,瞪了无梦一眼,就要发作,女娲快一步阻止。

“云!”禹眼看云又再度吐血,只恨不得冲过去抱住他,却忌惮于那把亮晃晃的刀,一股深切的无力感袭卷了禹的心头。他紧握着双拳,额角青筋发现,恶狠狠地盯着强盗头子。

强盗头子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手一软,几乎忍不住要放下手里的钢刀。眼看一群兄弟全等着自己说话,他勉强牵起嘴角,“你倒有情呐!哈。”场面话说过,再也不敢多停留,连忙带着大队人马绝尘而去,只想等会跟远点赶快把手里这个烫手山芋丢掉。

“禹君!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一干人皆跪倒在地,不胜惶恐。

“救回云……快去!”禹悲痛已极,大声斥令。

“是。”众待卫领令去了,只余更靖等数十位顶尖高手留守禹侧。

“快!跟去看看!”雷龙一马当先,一瞬就被女娲超越,强盗擒住了云快马驱策,身后一干待卫急急追赶,突然狂风飓起形成风巢,四龙皆被扫退,连地上的两队人马亦无法前进半分。

雪舞?四龙一惊,顶着狂风,直追了去。

迟了一步。女娲拚尽全力,却仍不及风,一座修罗场洒满惊讶和恐惧的灵魂。

云被安置于一块干净平整的大石上,嘴角的血迹已被擦去,水月趋近,端详云良久,无梦叹了口气,再度为云封印了跃动的八心,雷和女娲已追雪舞去了,忽闻步声杂沓,水月和无梦倏地退去。

雪舞御风急驰,心底虽是怨云,但惊觉自己竟碰了苗族的少女时,雪舞不禁心绪大乱,想也不想地就朝云的方向而来,到了中途,只见云吐血,却仍被挟持着,教雪舞如何不恼?出手便将那群强盗立毙掌下。

也是那群强盗合该倒楣,掳错了人,就算雪舞没看见,雷也会大闹一场,叫他们不破胆都不成了。

“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水月难得出现了不悦,指控道。

无梦看着那群侍卫正七手八脚地扶起云,沉默不语。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只有你独自承担天命的沉重。”水月看着无梦。黄帝的话对你真那么重要?

易缺为此败在人生的战场上,难不成还要将云输去了,才肯承认所谓的天命只是一种对龙族不合理的要求?

直到看见禹将云抱进大车,无梦才悠悠地道:“雪舞并不想见到我们,他心里只信任云,你要我如何阻止?”风和云,若能跨越情的障碍,宿命也就不值一哂了。

水月想起秦岭的暴风,酒村的灭绝,再加上这儿几十条的人命,雪舞还得起吗?云还得起吗?不由得一声长啸,没入湛蓝的大海。

*

禹看着昏睡中的云。

从昨天救回他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光过去了,云依然处在昏迷的状态。

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脉象平和却弱,只开了强身补气的药,药也早就着人煎好了,从昨晚捧进这间房里到现在,早已凉成黑褐色的模样。

“禹君。”更靖不安地唤道。虽然云辅臣十分重要,但君上守候了一日夜,滴米未进,早已面容憔悴,再下去,可别两个人都病倒了!“请禹君休息吧。”

禹有些芒然地转头看了更靖一眼。他知道这侍卫的心思。就是因为更靖忠心耿耿,他才会令更靖有随行。可云未曾醒来,他又怎能安心入睡?

“你说杀了那些恶盗的手法,和州牧报告毁去酒村的手法雷同?”

“是。”

禹微微阖上眼帘一会。他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糊涂到答应让云来南方?他想着明明有病在身的云为什么会坚持要来?

不就是酒村被屠的事吗?

杀了村民又救了云?如果这两件事情其实是有关联的,那么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禹陷入了沉思。

*

雪舞造的杀孽太多了,其余的龙就算是害死人类,也是无意或是应天的,几时能有像雪舞这般大剌剌的杀人的?水月潜行水中,心绪烦躁到了极点。他无目的的漫游着,突然间,他感到一股跃动,是同伴的心跳声。

会是谁呢?为什么下了水却又不来找我?又为何如此微弱?水月满腹疑问,他原不是会主动和同伴打招呼的个性,却又怕是谁不小心受了伤,落入水中,他不赶去救护又怎说得过去?

水月收鳞游行,迅速已极,不一会就来到感应之地。

不会的,不会的……水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那个女人,有两种脉动,一种是人类的,一种是……龙!

还没来得及细想,水月已鼓起水力,一股漫天巨浪在小湖掀起,少女又再一次面临日前所面对的巨变,昏厥之前,只来得及想起一件事:他来了。

圣女失踪!在湖边的侍女只见一股汹涌白浪瞒天而起,然后圣女就不见了,侍女们只惊得脸色发白,又不敢冒然下水去救,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沉入水中的少女,嘴角竟是带着一抹笑的,水月心下犯疑,略一思索,便卷起少女,直往天上而去,侍女们只见神龙破空,不觉得呆了,直到天蓝混为一色,众人才如梦初醒,跪下膜拜。

“喂,水月你这样可不行喔!光天化日之下竟掳了个小女娃来,啧!我平常是怎么教你来着?”雷直挠水月龙须,咧开嘴笑着,追不上雪舞?没关系,反正也从没想过可以追得及他。

女娲端详着少女,蓦然一阵奇异的心跳鼓动声吓傻了众人。

“这……是什么?”雩躲入云层,全身发抖。这时无梦也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等着水月解释。

水月叹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说了。

这下连无梦也不能不管了。众龙一齐来到了苗族,侍女们早已不在湖边。

众龙环行湖面一周,突然在一片泥泽深处,发现了一股力量,女娲诧异地道:“这不是炅留下的吗?”

无梦看了一下,道:“这是百年前的痕迹了,炅为人类取火,苗族倒比中原感念他。”

雷沿着湖面一扫,道:“那这女的是怎么回事?”

满湖只有水月的威力,炅正在照顾易缺,雩、无梦、雷和女娲四人一直都在天上,云也正处于多事之秋。那剩下的……

雪舞。

“回天上再说。”

“你叹气了,皇龙。”

是。命运之轮已开始转动。

“那这女人怎么办?”

皇龙无梦兀自沉思,天上唯有九龙,但这女人分明怀有龙种,该如何处置,须得征求九龙的意思。这已是一段脱轨的逆曲,无梦自忖并不能凭自己的意思行事,“召集九龙吧!”

*

“云,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啊,我先叫人再去煮一碗药汤来!对了,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禹的声音既兴奋又温柔,说到后来,愈来愈小声,像怕吵到刚醒的病人。

云慢慢张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头发微乱、颏下有些渣须的男人。

云微一使劲,想坐起身来,禹随即手忙脚乱,不知是该帮他,还是该让他躺下。“云,你的身体还没康复啊!”

云微微一笑,“不碍事的。”

“你上次也这么说。”

云略低着头,不说话了。

禹有些尴尬的望着不言不笑的云,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云?”

“禹。”

禹愣了一下。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从云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那像是一种亲昵的表现,是把自己当成朋友而不只是一个“君上”了吗?他心里一阵狂喜;可那也像一种特别的警示,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了--他心里又觉不安。

“我恐怕得走了。”

禹微微凝起双眉,“这是什么意思?”

“这副躯体,大概活不久了。”云淡淡地笑。

“你胡说些什么!大夫说你只是体气较虚,多调养些时候就没事了!”禹不由得提高声音说话。他很高兴云像一般朋友一样直呼他的名字,但他不要从云的口中听到这些不吉利的话,那会让他胆颤心惊!

生离死别,对人类而言毕竟过于沉重了。

云温驯地望着禹。“我想出去走走。”外面刚下过雨,空气里满是浸润的水气。那是最适合云龙翻腾的天气。

“嗯,到处走走,才不会胡思乱想。”禹也笑了,他扶起云,想想又将一个外褂披在云身上,最后干脆一把抱起了云。

“禹?”

“我们到外面去看看吧。”禹不容拒绝的说。

“云,你看,那是什么?”

刚下过雨的天空,明亮澄净得像能映出人的内心。一道弧形的七色云彩横跨在东方的山岭,似幻似真,若虚若实。禹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像孩子似的紧了紧拥着云的臂膀,高兴地朝东方跑去,直到微有汗意,才喘着气停下步来。

七色云彩依然高挂在天边,没有变得更近一些也没有变得更远一些,仿佛地上卑微的人类,只能像这样远远的仰慕着上天的神迹。

“我们何其有幸,能看见这天地间的杰作!”禹喘着气笑,望了一眼怀中的云,他双臂微抬,略略将云举高了些,又笑,“我何其有幸,能与你一同追逐这天上的神迹!”

云不由笑了。

禹更加开心,“听闻古人曾言,山涧间有虹如通天之桥,人们为了登天,追逐虹墬落山谷而死,故人皆曰,虹为不祥。但我以为,虹只是存在,并无善恶之分……彩虹……彩虹!云,我取这名儿,你说好不好?”

彩虹?

云但笑不语。

此时天上,雩正被雷和女娲惨刮一顿。

“原来云把他的晴霓送给了你,难怪你当年肯应云的要求大雨三日,你……你……”

雷只气得七窍生烟,却半点办法也没有,他曾听云说过,晴霓是他耗尽心血才创造出来的,如今,晴霓已成,原是云的千年修为尽数化为雩的力量,难怪云如今会如此虚弱,若不是碍于协定,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劈死雪舞和雩。

“是……云自己要给我的。”雩此时虽然怕得要命,却仍勇敢地抬出云的名号。

“他给你你就能要吗?你知不知道云的身体越来越差?你这样会害死他的!”女娲激动地差点哭出来,天地雷电耀眼生光。

雩吓呆了,却求救无门,但若不是为了晴霓,他怎可能冒着被雪舞痛扁的危险为云下那三日大雨?

*

彩虹瞬间消失了!

天阴暗了下来,炙亮的闪电劈开天空,远处已经传来雷声,禹赶忙带着云往屋内跑,“最近常有大雷雨,还是回屋里好些。”

云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有太多事不能说。他的力量正在衰退,最近甚至感觉不到同伴的气息,恐怕这具人类的身体已无法支撑太久了……

*

雪舞又回到苗族。

这儿好歹受过昊的恩惠,留下脚印,是怕苗人为难她,但不知她如何了?进了苗族,才发现苗族人谈话间都带着敬畏的语气,什么神龙带着圣女上天了?雪舞心觉不妙,随即赶到他和少女相遇的湖边,那是水月的力量!那,少女不就是他掳走的了?雪舞起了恐慌,天上唯有九龙,万一……雪舞不敢再想,化身龙形,直飞上天。

雪舞越到天上,那阵脉动就越来越清晰,雪舞心头一阵狂震,和自己多么相同的脉动!或许那少女并未出事,事情尚有转机。

可皇龙虽不至于如此无情,自己今后又该如何自处……

另一方面,易缺在昊的护持下也到了天上,性情刚直的易缺,在听了女娲说及晴霓之事时,不禁热泪盈眶,自己到底累了云多少啊!易缺心底既是激动又是羞愧,直觉云之于己,浩荡之情不知如何回报。

昊摩挲着易缺,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女娲和雷则满脸犹有愤恨之色,吓得雩隐身云层后,大气不敢喘一声。

水月突然问道:“云怎么还没到?”

雷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打趣道:“别忘了他还有眷属得处理呢!”

水月闻言微微一笑,“那雪舞呢?”

“别提他啦!一听到他的名字我就烦!”雷抖动着须,满脸不耐。

蓦然之间,风起云涌。

“他来了。”无梦沉静说道。

话声刚落,女娲和雷像是心意相通似的,一语不发就雷电齐声招呼过去,雪舞却像是料到他们定有此着,早吹起一团暴风,吞噬了两人的雷电。

“把她还给我。”雪舞先声夺人,无梦面无表情,也不作声。

“放屁!她要怎么,得等云来了再说!”雷咆哮着,完全不把雪舞放在眼里,事实上,若无梦肯让他们打上一架,他是很乐意奉陪的。

云也要来?雪舞不由得心慑了一下,环眼四顾,雩这时忙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因为雪舞最讨厌缩头藏尾之辈。雪舞视而不见,趋近易缺问道:“好些了没?”

易缺尚未回答,雷己不屑地一哼声:“死不了的,用不着你操心!”

雪舞正欲发作,抬眼瞧了眼女娲,心中突然一凛,暗想:他二人必会坚持作出对自己不利的决定,说不定连金环也会性命不保!一思及此,雪舞下了决心,不再和他起冲突,一切等云来了再说。

*

入了夜,云趁着地上众人都熟睡之时,化身龙形直飞上天。

多么熟悉的气息!自己多久不曾上天了?在人世间消磨了天地最清灵的气息,如今,重回天界,云仿佛寻回了灵魂最深处的自己,不由得纵声长啸。

绵绵不绝的龙吟惊动了万物,亦惊动了八龙和那一个尚未成形的龙胎,它蓦地急速鼓动了起来,无梦眼快,再度使欲清醒的少女进入梦乡。

云来得好快!众龙不敢稍动,雪舞更是微微转头,不敢看云。

云突然刷白了脸。原先的快意畅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声地询问无梦。

无梦移眼看向少女,缓缓地说:“第十种龙。”

“轰”的一声,云的心仿佛有一角塌陷了。良久,云只能保持在空中不动,无法思考亦无法有所动作,雪舞满脸愧咎,自己竟背叛了自己最在乎的人……

云气不断涌现,渐渐地,浓雾浊云把四面八方都笼罩住了,到最后谁也看不到谁,却谁也没敢出声。

云眼前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忽然之间,他觉得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信任了,他想起人世间有人情愿去当隐士,远离人群,这是不是因为他们也和他一样痛?

一阵胎儿的心跳传来,云心神微荡,赶忙散去了云雾。

“对不起。”伤容尽敛,云露出一贯的笑容。

云在笑,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云是强抑悲伤。

雷一吐气,大声道:“大家就挑开来讲吧!留还是不留?”他就是不爱看云这种把事情往心里搁的沮丧模样。

雷太过迅速的动作,引来雪舞一阵惊悚。

云微微一笑,“雷,上天有好生之德。”

众龙简直不敢相信云会说出这样的话,雪舞更是异常震惊,自己如此对他,三番两次地开杀,又铸下如此大错,云居然帮他?

“话是没错!但半龙终究是祸胎,留着他遗祸千年吗?”女娲愤怒不已,雪舞凭着哪一点让云如此护他?不值得、不值得!云你这是何苦?

“云,女娲说的没错。”昊赞同道。他实在不明白,以云的聪明绝顶,为什么不阻止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我会负责!”雪舞沉声道。他抬头迎视云那双平静的眼眸。有一点阴霾、有一些哀伤,更有一些……义无反顾?他是决心要帮自己了!雪舞不自禁向他靠近了些。

“你负责什么?让他和你一样乱杀人?”雷口不择言,一心只想让云清醒过来。他想,云定是受了过大的打击才会作出这种胡涂决定。开玩笑!一头既是龙又是人的怪物出现,谁知道那是什么?又会作出什么事?

“雷。”伤人以言,其利甚剑。水月眉头微皱,转向云问道:“总有理由吧!”

云又淡淡的笑了。在他以为能以自己的力量扭转龙族的命运时,天意就以这样的方式叫他认清自己的渺小和卑微。龙族的命运也许会因第十种龙的出现而转变,可是,谁又能去替一个什么都还没做过、什么也都还没做错的小生命定罪呢?

一道殷红自云的唇边滴落,染红了天边的云丝,雪舞慌忙向前,将触及云时,却又停在半空,云星眸半合,似笑非笑,“胎儿做错了什么?”

“呃,可是这是雪舞的……”雷心直口快,一句未竟的话猛然打醒众龙,原来自己所执着的竟只是那一点!

雪舞屡开杀戒,众龙心中早有不满,而他们居然也将这印象,转移到这未成形的娃儿身上!众龙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盲点,竟是如此严重!

皇龙受到了震撼。该承受天命的原是他,可在这几句话间,他突然惊觉,云已经决定了一切。天命对皇龙如何早已不重要,云早将这责任承接了过去。他感激地看向云,向云靠去,一摆尾,就将云圈了起来。

水月静静地看着,云才是最有情的龙啊!水月了然于心,卷起了同样泪流满面的昊和易缺,下凡去了。

雷电满天,无梦松开了云,和雩一同带着金环回苗族,只留下雪舞和云。

云轻问了句:“别走了,好不好?”

“好。”雪舞温柔的笑了。

风动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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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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