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荻峰才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就看到一辆蓝色的玛莎拉蒂缓缓驶近,在医院前方停下来。然后,他看到袁育翰下车,殷勤地绕至另一侧,为沁翎打开车门。
沁翎打扮得非常俏丽,她穿着今年最流行的苹果绿缎面小可爱,胸口处有鹅黄色蕾丝,外罩短襬外套,外套的腰部剪裁很细致,完全强调出她的纤纤柳腰,下身则搭配深色七分牛仔裤,露出一截雪白性感的小腿。
因为牛仔裤的颜色较深,她还别出心裁地在牛仔裤的口袋上斜挂一串五彩珠炼当装饰,脚上穿着最时尚的楔形凉鞋,凉鞋上还有一朵小巧的扶桑花。深色系与亮色系的巧妙搭配,让她整体感觉更加抢眼,也更加充满青春气息。
她下车后没有直接走向医院,反而偎在车门边跟袁育翰谈话。两人有说有笑的,袁育翰凑近她,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让她逸出一串银铃笑声。任何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认为这是对热恋中的情侣,感情如火似漆,眼中只看得到彼此。
两人又交头接耳,状甚亲密地交谈了许久后,袁育翰笑意翩翩地从车内拿出一束花递给沁翎。然后,他在她脸上落下一个颊吻后才上车离去。
荻峰双拳紧握,必须耗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勉强压下自己高张的怒气。该死的!他居然敢亲沁翎?虽然那只是一个颊吻,但沁翎是他的未婚妻,从头到脚都是他鹰荻峰的,他不许任何男人碰她一根头发!
有股冲动想扑过去将那个混帐揪下车,狠狠地揍他一顿,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向来不是暴力型的男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忍心让沁翎难堪。
跑车离去后,沁翎还站在原地娇笑地挥手,像是非常舍不得离开他。一直到蓝色车影已消失在车潮中,她才转身走向医院。
荻峰举步默默地跟着沁翎,她满面春风,嘴里还哼着歌,看起来非常愉快。等电梯时,她还不时低头看着怀里的玫瑰,以纤指轻轻拨弄玫瑰花瓣,水眸漾满甜蜜,笑容更是无比娇美。
荻峰的眼瞳更加阒黑,一瞬也不瞬地注视她的动作。她很喜欢那束玫瑰吗?因为那是袁育翰送的?她对今天的约会非常满意,甚至回味再三吗?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个热恋中的女人。
不错,她的举手投足、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热恋中的女人。只不过,让她笑逐颜开的男人不是他鹰荻峰,不是他这个未婚夫!
电梯门开了,沁翎笑咪咪地走进去,一直跟在背后的荻峰这才举步向前。
「啊?」发现有人跟她进入电梯,沁翎先是一愕,看到是荻峰后,表情变为错愕,小脸瞬间闪过许多复杂的情愫,有慌乱、不安,甚至还有一缕不耐。
荻峰没有忽略她眼底的那抹不耐,仅是无言地看着她。他的出现让她感到不耐且不悦吗?
「荻峰?」沁翎慌乱地开口。「你你……你怎么来了?」
荻峰按了楼层键后,淡淡地开口道:「我七点就到医院了,一直等到现在。我一直拨妳的手机,可是却打不通。」
「是吗?因为……因为我跟同学去吃饭啊!那些女生玩得很疯,吃完饭还带我去位于地下室的酒吧唱歌、喝小酒,那儿收讯不良……」
荻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的表情慌乱不已,说话时,眼神甚至东飘西飘的,就是不敢直视他。
他的沁翎变了吗?她想隐瞒什么?
指着玫瑰花,他故作不经意地问:「谁送的?」
「唉呀,你别碰我的花!」他的手都还没伸过来,沁翎就紧张地护住花。「你……你别管是谁送的,反正我很喜欢这束花,你别多问嘛!」
低头看着花,她又露出非常甜蜜的笑容,彷佛想起什么快乐的画面似的。
沁翎甜美的笑容,还有紧张地保护花的表情刺痛了荻峰。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如此在意袁育翰所送的花?瞧她搂住玫瑰的表情是那么的幸福,她真的被袁育翰的痴情所打动了吗?
今天晚上她跟袁育翰都聊了些什么?她聊到不想回来了吗?
荻峰深深地注视她,不怒而威的气势令人不安。「妳是跟同学出去玩?」
「对啊……」沁翎的笑容很僵。「我住院好无聊,就打电话给以前在西雅图念书时的女同学,刚好有两个同学现在也在台北工作,所以她们就陪我出去玩了。我们疯了一个晚上,玩得好愉快呢!台北的夜生活真是多采多姿啊!」
荻峰的表情更加冷峻。她为何要说谎?她明明是跟袁育翰出去,为何要欺骗他?她说谎的动机是什么?她想隐瞒什么?眼前的女人……已经不再是他所信任的沁翎了吗?
他语气平淡地问着:「妳是跟女同学出去?」
倘若她诚实地说自己是跟袁育翰出游,也许他还不会这么生气,因为那代表只是正常的社交。可他最痛恨这种被欺骗的感觉,他拒绝被戏耍。
沁翎的表情更僵了。「是……是啊,你干么一直问啊?」
电梯门开了,荻峰沈默地走向病房,一直到进入房内后,才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我刚才也在大门口,看到袁育翰送妳回来。」他在心底吶喊着:坦承一切吧!不要再欺骗他了,告诉他实话,他不会限制她的交友自由,他只要求坦诚相待!
「你……」沁翎愣住了,脸色忽青忽白,而后懊恼地喊着:「你居然偷窥我?鹰荻峰,你好无聊!你以为你是谁啊?这样整我很有趣吗?」
荻峰的眼神更加黯沈。眼前的人真的是沁翎吗?她言词闪烁,不但一再说谎,还恼羞成怒地对他吼。
「干么这样看着我?」沁翎的表情更加慌乱,气愤地吼着:「鹰荻峰,你不要用那种看犯人的眼神看我!我……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就算我真的跟袁育翰出去吃饭又怎样?我也有交朋友的自由吧?你老是那么忙,不是要开会就是要出国,连陪我好好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你知道我多可怜吗?明明都订婚了,还常常一个人去看电影,逛街买东西也都是一个人!天,我真是受够了!」
「对不起。」面对她的无理取闹,荻峰只是叹息。「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未婚夫,为了公事,我牺牲了许多跟妳相处的时间,这的确是我的错。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保证一定会好好调配时间,不会再让妳感到寂寞了。」
听到他的道歉,沁翎的纤躯一震,鼻头也渐渐发酸,可她用力地深呼吸,硬是压下所有真实的情绪。
她冷酷地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你总是说要多挪出一点时间来陪我,可开出来的每一张支票都跳票!我好讨厌这种感觉!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需要有人好好地呵护我、陪伴我,可跟你在一起,我却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凡事都得自己来,要独立自主、不可以增加你的烦恼。天,我真是讨厌透了!」
这不是她想说的话,每说一句谎言,她的心头就悲哀地啜泣不已。她怎么会怪荻峰没有常常陪伴她呢?陪他一起打拚事业、一起打造出两人的梦想,看着「春天广场」一天比一天茁壮,是她最感开心的事啊!可她还能怎么办?她还有什么资格站在他身边?
「翎翎……」他的脸色开始发白,原来她跟他在一起是这么的不快乐,他真的好糟糕,他是全天下最糟糕的男人!
「对不起,我承认自己真的太忽略妳了。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立刻忙完手边的工作,然后,我会安排一个长假带妳出去玩,随便妳想去哪里都可以,不管是要去欧洲还是回西雅图都行,一切随妳高兴,我们可以玩个两、三个月再回来。」
就算要他立刻结束「春天广场」,他也会照办。因为和沁翎比起来,任何事物都是可以被取代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在他心中,唯有沁翎是无法被取代的,她的健康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听到他那么低声下气地跟她道歉,沁翎的眼眶逐渐发烫。不!不!不要对她这么好!难道他感觉不出她在无理取闹吗?不要一味地纵容她、宠着她,她没有福气再接受他的宠爱了,她要不起这么好的男人啊!
她以更森冷的笑容来掩饰心湖的波涛。「哼,你说得很好听,可我已经受够了!我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跟你订婚?我才二十出头,正是最青春灿烂的时刻,干么要急着把自己推入爱情的坟墓中啊?我还想多玩玩、多体验人生,我甚至想多谈几次恋爱!说来可笑,我很怀疑我们之间真的是爱情吗?或者,那只是习惯、只是亲情?我们其实并不相爱,只是因为长期相处,所以才会产生了错觉吧?」
亲口否定自己跟他之间的感情,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她跟荻峰所拥有的当然是爱情,是浓烈的爱、是刻骨铭心的爱!否则,她此刻怎会如此心痛?
荻峰的表情骤变,锐眸散发出凛冽寒气,低沈地问着:「妳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妳后悔跟我订婚?」这几句话几乎将他击溃。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以性命来守护的未婚妻,居然说她后悔跟他订婚,甚至怀疑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老天!还有比这更大的羞辱吗?他拒绝接受这一切,他但愿自己只是在作恶梦。
一缕伤痛窜过沁翎眼底,可她迅速掩饰,唇畔挂着毫不在乎的笑容。「没错,我的确后悔跟你订婚。我觉得女人这一辈子,一定要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才算不枉此生。我厌倦平凡,更厌倦再过单调乏味的日子了。」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很无聊、很平凡单调。
「这不是妳的真心话……」荻峰摇着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翎翎,妳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吗?」
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卫沁翎,他的沁翎是个好可爱、好天真的女孩。她深爱他,以他为天,两人还常常窝在大床上,兴奋地讨论婚后的生活。她总是支持他所有的决定,她绝不会说出这么无情的话,她更不会否定他们之间的爱晴!
「这才是我的真心话!」沁翎仰着脸,维持嘴角的残酷笑意。「鹰荻峰,请你尊重我,不要再把我当成无知的小孩了。只有你才会把我当成小孩子,老是否定我的想法。育翰就不会,他很懂得尊重我,在他眼里,我是个既成熟、又有魅力的女人。」
袁育翰?这名字令荻峰怒火翻腾。该死的!她居然还敢提他,而且还喊得那么亲热?倘若那混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他真的会!
失去沁翎,他就等于失去了灵魂,他再也不是冷静沈稳的鹰荻峰了,他会发狂、会毁灭一切。
沁翎看着他苍白的脸,把自己的悲痛往心湖深处沈,面无表情地撇过脸。「我想休息了,你回去吧,不要打扰我。」
「翎翎!」荻峰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不要这样对我,这绝不是妳的真心话。告诉我,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否则沁翎不会变得如此怪异。难道……她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那不可能啊!胡医师一再保证过,绝对不会泄漏半字的。
「没有什么问题。」直视着荻峰,她冷漠地道:「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这话说起来很残酷,可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你若继续烦我,只会让我更加厌恶这一切。怎么?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吗?因为我说出你不爱听的话,所以你就拒绝接受这一切?」
她笑得十分夸张。「哈哈,鹰荻峰,你真好笑!你今年贵庚?还是三岁小孩吗?你认为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喜欢你、配合你,你不相信有人会讨厌你吗?你走吧,不要让我更加厌恶你。」
厌恶、厌恶、厌恶……这两个字就像巨石般,狠狠地朝他砸来,把他砸到粉身碎骨,砸到支离破碎,浑身血液彷佛降至了冰点。他没听错吗?他的翎翎对他说她厌恶他、厌恶他们未来的婚姻?
「没错,我是厌恶了。」强忍心弦的悲痛,沁翎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曾经,我以为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是爱情、就是天长地久,可遇到育翰后,我才赫然发现自己要的是什么。从育翰身上,我才知道原来被别人认真追求是这么的快乐,原来谈恋爱是这么美好的感觉,我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无比兴奋。现在,我终于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爱你,也不适合你。可以带给我幸福的男人,绝对不是你,是育翰。」
倘若言语可以杀人,那么,此刻的他应该已经千疮百孔,已经血流成河了吧?荻峰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他只知道自己的指尖一直发冷、一直发抖,蚀骨的冰寒侵袭他的肉体、他的血液、他的脑袋。
他,还活着吗?
无视他的伤痛,沁翎挥出更致命的一击。「所以,你了解了吗?我对我们目前的关系感到厌倦,也感到强烈的怀疑。我还年轻,应该有机会追求更美好的人生,应该遇到一个真正适合我的男人。我想冷静一阵子,好好地思考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露出不在乎的微笑。「哈!其实你应该感到庆幸的,毕竟我们是在结婚前发现这个巨大的问题,发现彼此无法再继续相处下去,这样总比婚后才后悔来得好。」
庆幸?荻峰突然很想狂笑,这真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话!他的未婚妻移情别恋了,居然还要他感到庆幸?哈哈哈!他该庆幸什么?庆幸自己还没死?庆幸自己变成行尸走肉?
「你走吧!」沁翎脱了鞋子上床。「我真的想休息了。」快走吧!快走吧!她无言地祈求着:请你离开吧!她的心湖已被泪水翻腾不休,她快崩溃了!
荻峰走近床铺,艰涩地道:「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吗?至少,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不管妳要我如何配合妳,我都会照办,绝对没有第二句话。」
他的胸口好像被异物梗住了,他觉得呼吸困难。他不想就这样失去她,就算失去自尊也无所谓,对他而言,沁翎比他的性命、他的自尊都来得重要。
「没什么好谈的,反正我就是希望能冷静一阵子。鹰荻峰,你还听不懂吗?一定要搞到撕破脸吗?请你不要再骚扰我了!」沁翎狠狠地转过脸,以棉被蒙住头,拒绝再跟他说话,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决绝的态度剐碎了他的心,荻峰无言地站在床畔,看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曾经,他们的心靠得好近、好近,心跳与心跳互相应和,彷佛合为一体。但,此刻他只觉得她离他好遥远,两人中间彷佛隔着千山万水。
他无法接受这一切,无法相信深爱的翎翎会说出这么残酷的话,甚至暗示要分手。他像是坠入五里迷雾中,不论怎么走,前方都没有半点光亮。
也许他该先回去,把她逼急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该尊重翎翎的意愿,让她好好地休息。或许她只是一时心情不好,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就不会再跟他闹脾气,也不会要求分手,更不会再践踏他的心。她会回复成那个深爱他、凡事支持他的翎翎。
他站在床边,缓缓举起大手想抚摸她的头发,可手掌却僵在半空中,无法动弹。曾几何时,他居然连抚摸她秀发的资格都没有了。
沁翎把脸蛋闷在棉被中,滚烫的热泪往肚里吞。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体温,知道他离她好近、好近……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们?为什么?
她终于明白何谓生不如死,可这种痛苦让她独自承受就够了,老天为何要拉荻峰下水?为什么?
时光彷佛静止了,室内流动的气流也彷佛完全凝滞不动了。
过了许久,荻峰终于颓丧地收回自己的手,深深望了沁翎一眼后,长叹口气,慢慢地走出病房,并为她关好房门。
一直到确定他已离开后,闷在棉被里的沁翎终于放开紧咬的下唇,痛哭失声,让压抑已久的泪水尽情奔流。
幸好他离开了,因为她再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了。她好想好想扑入他的怀中,好想偎着他温暖的大手,像以前那样向他撒娇,可她不行!她还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抹抹眼泪,沁翎泪眼蒙眬地拿起手机,传了个简讯给袁育翰,她知道他此刻一定正担心着她。
「育翰,我没事了,他已看到下车那一幕,我成功地让他发怒并大吵一架。谢谢你,你真的帮我好多。」
对方很快地回传简讯给她。
「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了解妳的苦心,可是,妳承受得了吗?」
沁翎又传回去。
「我可以的,放心。我先睡了,晚安。」
关上手机后,她对着白墙凄凉地微笑。
承受得了吗?
要亲自伤害最心爱的男人,这滋味简直比死还痛苦。每对荻峰说一句谎言,她都心如刀割,看着他绝望的眼神,她更是差点崩溃,但她不得不继续演下去。
那天偷听到胡医师跟住院医师的谈话后,她很快地作了许多决定。
审慎思考后,她打了电话给袁育翰,请他来医院一趟。
袁育翰到病房后,她故意支开特别看护,开诚布公地告诉育翰她的病情,并求他帮助她,一起合演一出戏给荻峰看。
袁育翰闻言后非常震惊,一直劝她三思。虽然他真的很喜欢她,但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她。
可是跟她长谈后,袁育翰非常了解她的决心,终于点头答应了。因为他看得出她有多深爱鹰荻峰,他明白她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他不忍袖手旁观。
得到育翰的帮助后,她慢慢展开了她的计划。
她不忍心伤害荻峰,可她别无选择,因为她不知道脑瘤会不会继续变大或恶化?她只能争取时间,制造各种迹象让荻峰讨厌她、怀疑她、厌恶她。
她最终的目的,就是要他不再爱她。
她要他把对她的感情慢慢收回去,甚至将那份爱移转到其他女人身上,那么当那一天真的来临,当她倒下,甚至病故时,荻峰就不会发狂、不会心碎、不会生不如死。
泪水滑落脸颊,沁翎不在乎地把它拭去。就让她一人承受所有的痛苦,让她独自流光所有的眼泪吧!今生是她福薄,她没有福分留下荻峰,更没有福分成为他的妻子,跟他白头偕老。
那么,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趁伤害还没扩大之前,离开他。她不要在日后看到他痛苦,看到他因她的病而寝食难安,她不要他陪她走那段最艰难坎坷的路,不要他为她流泪。
他是她的荻峰,是她以生命、以灵魂来爱的男人啊!打从孩提时代开始,她就无可自拔地迷恋他、爱着他。她不是没有其他追求者,但那些男人对她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们不是荻峰,他们没有他英俊爽朗的笑容,没有他深邃阒黑的眼瞳,没有那股令她迷恋且依赖的气质。
就因为深爱他,所以她怎么舍得让他痛苦?怎么舍得教他因她的病而日夜烦忧呢?
沁翎拉开窗帘,泪眼迷蒙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虔诚地合掌祈求。「如果……如果我还可以许下一个愿望的话,那么,我最大的心愿是──求祢让荻峰快乐吧!我们两人至少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快乐的,请将所有的幸运降临在他身上吧!求求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