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曦照下,山道拉出两条长长的身影。
“师父,要不要歇歇脚?”开口的是一个身着灰袍的年轻和尚。
觉因瞧了瞧年轻的弟子,终于点点头。“也好。”
赶了两天路程,任谁也不免疲累。尽管他内力丰沛,丝毫未见困倦,但智空连着两日未合眼已显疲态。
智空闻言,不觉吁了口气,搬来一块合抱的大石让师父坐下。
“坐吧!智空,你也累了。”
“不,弟子不累。”智空恭谨地道,未敢逾矩。
觉因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两人取出干粮分食。
“师父,弟子到附近取点山泉。”
觉因颔首应允。
距离少林仅余半日路程,天黑之前可抵达。
此时,随着山风,传来隐约的异声的
觉因内力精湛,当下已辨出声音的来源,立即循声而去。
几下起落间,觉因已来到数丈开外,他的视线立即落向不远处的一座山神石像之前。
只见一名约莫两、三岁大的孩儿,正伏在一名年轻的妇人身边哭泣。
觉因一眼便瞧出妇人脸上的死气,看样子,妇人是在昨夜里走的
“乖孩子,莫哭。”他轻轻开口,慈蔼的面容带着悲悯。这孩儿未被野兽所吃,说不定有后福也未可知。
那孩子闻声抬起头,一双清亮的大眼直盯住觉因,微有惧色。
“别怕!”觉因来到妇人身前,取出佛珠,低低地轻诵起佛经。
孩儿瞧着这个面色慈和的老人,奇迹地停止了哭泣。
不多时,远方传来智空的呼喊——
“师父,师父”的
觉因停止诵经,并将佛珠戴在妇人身上。的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口念佛语。紧接着,他一把抱起孩儿,施展轻功离去。
转眼间,一老一小已来到智空面前。
“师父,这孩儿是”
“是无依的孤儿。”觉因接口道,双手仍抱着孩子。
智空瞧了瞧孩儿,又问:“师父打算如何?”
觉因未有犹疑,回道:“咱们先到附近的村子问,可有人识得这孩儿。”话甫落,他抱着孩子迈步而去
智空立即抛下手中盛水的荷叶,跟了上去。
看来,日落前要回到少林怕是不可能了。
嵩山——五岳之中岳,位处中州,山势巨大而高峻。
山中有一古刹,名曰少林,寺中虽尽皆出家之人,但个个习武,在无挂碍之心境下修习武术,往往高手异出、暗藏龙虎。
这一日临晚时分,山中下起一阵雨,少林外来了两人,一主一仆。的
“这位小师父,我家主人想借住贵寺一宿,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为仆者开口。
“两位施主请在此稍候。”小和尚说完立即合上门扉。
不多时,门扉再度开启,这一回来的是另一名中年和尚,他乃寺中的管事,法名慧净。
慧净很快的打量了手持油伞的仆人,以及伞下身形高大的主人一眼。的
此二人似乎并无恶意。
“两位施主请随贫僧入内。”慧净对两人合十行礼之后,转身领在前头。
主仆二人随着慧净来到寺中东边的一间小厢房。
“二位施主请在此歇息,待会儿贫僧让膳房送来斋饭。”
那仆人一眼扫过房间,不由得微拧起眉,对这间陈旧简陋的居所不甚满意,感觉委屈了主子。正欲开口时,一道低沉的嗓音早他一步响起。的
“晓先,包袱搁下吧!”
“遵命,爷!”余晓先恭敬地卸下背上的行囊。
待慧净离开之后,余晓先忙不迭地开口道:“王上。”
轩辕聿打断他,“余爱卿,此处乃深山古刹,又是出家人清修之地,自然一切从简,不足为怪。”
“可是却委屈了王上。”
轩辕聿闻言,不由得低笑起来。“难道爱卿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
“微臣没忘。”
余晓先的思绪翻飞……
数月之前,余晓先夜观星相,发现天泛红光,一连三夜。依照方位来推算,异象来自中州,于是他连夜入宫觐见王上。
“王上,微臣一连三夜观星,发现了异象。”
“吉还是凶?”
“臣还不敢断定。”余晓先停了下,又接续道:“不过,此象表示有能人异士,或有珍宝出土;若能及时前往,或可得到珍宝。”
“倘若是能人异士呢?”
余晓先沉缓的回答:“王上,先下手为强!”言下之意甚明。
千古以来,欲为帝王者,莫不极力铲除异己,壮大自己;但凡能人异士者,若不能收服羽翼之下,便是他日劲敌,不可不除!
“既然如此,咱们君臣明日起程。”轩辕聿面无表情地开口。
余晓先抬起头,神情微微地怔愕。
“王上,您……”
“趁此机会,本王可顺道视察民情,一举两得。”
“王上英明。”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路来到中州,依着天象所示,寻至嵩山。
“依爱卿之见,咱们所寻,可在这少林寺中?”轩辕聿淡然地问。
“和尚?”
轩辕聿扬眉,不置可否。
余晓先暗忖,这块出家人的净地,真会有什么珍宝吗?
若说能人异士,不都是一干秃驴?
翌日清早,轩辕聿君臣二人用过早斋,准备到寺中走走看看,此时慧净却来到房中。
“二位施主请息怒,少林一向为清修之地,绝少留客。昨夜贫僧让二位留宿已经犯了寺规,施主若由大门离去定要教方丈瞧见,贫僧是要受罚的。”的
“啐!出家人不是以慈悲为本吗?”余晓先咕哝着。
慧净一时间无言以对。
“别为难这位师父了。”轩辕聿说道。
闻言,慧净双手合十,喜道:“还是这位施主明理。”
“嗄?你这秃……”
“晓先,不得无礼!”轩辕聿似笑非笑地喝阻。
“是,爷。”余晓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包袱以及油伞。
不料,他一个不慎,油伞挥落桌上茶壶。
“糟!”
余晓先话才刚出口的同时,只见慧净袍下足尖一顶,手一勾,在电光石火之间将茶壶归位。
这一招俐落的手法,教余晓先看傻了眼。
“好一招后发先至,师父真是好功夫!”轩辕聿称赞道。单看这无心露出的一手功夫,便知少林武学果然名不虚传。
慧净浅浅一笑,“二位施主且随贫僧而行。
三人随即步出房舍。
“睁大眼,也许这里处处是宝。”轩辕聿瞥了余晓先一眼,走在前头。
余晓先怔了怔,依言细细的留心起周遭的景物。
不多时,三人来到少林寺后院,此时一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和尚迎面而来,肩上搭着一根扁担,前后吊着两只大木桶,疾行间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桶里的水也未洒出一点。
经过三人时,少年和尚向慧净单手施礼,口中喊道:“慧净师父早!”嗓音洪亮,中气十足。
慧净尚未回礼,耳边却传来一声大喊:
“王上,微臣找到了,找到了!”余晓先神情激动,双手直捉着少年和尚,浑然不知自己失言。
一时间,众人直盯住余晓先,不明所以。
轩辕聿心念一动,当下反问一句:“该下手吗?”话起时,黑沉的双眸精芒一闪,掠过杀机。
“不,王上!”余晓先仍抓住少年和尚手臂不放,“此人乃七杀星转世,将来必能助王上取得天下。”他终于为王上找到珍宝。
七杀乃南斗第六星,若遇紫微又逢吉星,则有生杀之权,乃极品之贵。
“你确定?”轩辕聿质疑地问了句,精锐的双眸直落在少年和尚脸上……这孩子的眼神十分坦荡,迎着他的逼视,竟毫无惧色,绝少有人敢如此!的
“微臣绝对不会看错。”余晓先自信满满地回道,“不过……”
“有话直说。”
“这孩子已经出家当了和尚。”余晓先满心遗憾。
轩辕聿闻言,朗声笑了起来。“出家又有何妨?你该明白,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定会属于我。”
余晓先望着轩辕聿,不由得缓缓逸出一抹笑。是啊!这世上又有什么是王上得不到的呢?
“二位施主,时候不早了,请让贫僧送二位出少林吧!”慧净开口。
轩辕聿转过身,对慧净说道:“不,本王不走了。”他不再刻意隐瞒身分。
“施主,您……”
“本王要见主持方丈。”
“这……”
禅房里只有四人。
“老衲见过王上。”觉因行礼跪拜,一旁的少年和尚无念亦跟着行跪拜之礼。
“二位平身说话。”
“谢王上。”
轩辕聿瞥了余晓先一眼。
余晓先立即会意,上前对觉因说:“王上希望带这个小和尚回宫。”
“这……”
“不行吗?”余晓先挑眉逼近觉因。
觉因低头沉思片刻,说:“老衲斗胆,不知王上要无念入宫做什么?”
“大胆!”余晓先低斥。
“无妨。”轩辕聿由竹椅上起身,走近无念。“这孩子是将才,不该埋没在山里。”他淡淡地表示。
觉因叹了口气,脑中浮现十年前在山林里与这孩子相遇的情景……
“你可愿与本王回宫?”轩辕聿望着无念。
无念迎着他的注视,半晌无言。
这时,觉因缓缓地开口:“少林有个规矩,凡弟子之中欲出少林者,需过十八铜人阵。”
“什么是十八铜人阵?”余晓先不解地问。
“那是一项试炼,欲离开少林必须经过本门十八位武学高手的认同。”觉因回道。
“这根本是刁难!他年纪这么小。”余晓先不平地表示。
觉因却未理会,只是望着无念。“你可愿意?”沉睿的眸光中带着慈蔼与了然。
这孩子打小便是个武痴,练起武功往往比寻常弟子更专注,骨子里似乎蕴藏着一股天生的热血,用之不竭。无念这个名字正是应了他的性情——勇往直前,心无杂念。
无念望向方丈,心口热血翻涌。
十八铜人阵?他早就想去试一试,那无疑是一种肯定。
“我愿意。”他答,目光中似燃起火焰。
这个回答早在觉因意料之中。“那么,你就去试一试吧!”
“等一等,那铜人阵可会要了他的小命?”余晓先急问,好不容易寻着的将才,他可不想平白折损。
“这个问题,老衲无法回答。”
“你……”
“晓先,让他去试。倘若他真是将才,真是七杀星转世,那么他就不会死。”
轩辕聿开口,目光直专注在无念脸上。
无念迎着他的注视,依然是毫无畏惧。
“怎么办?都过了一天,人还没出来,我看我先进去瞧瞧。”余晓先心急不已,一双眼直盯住阵门出口。
“施主不必心焦,生死自有天命。”觉因在一旁开口道。
天命?纵使有再好的天命,怕也教你们这班秃驴给毁了!余晓先在心里嘀咕着。
轩辕聿自始至终未曾开口,坐在一旁闭目养息。
觉因暗暗留心他吐纳之息,不由得打心底佩服,此人年纪轻轻,内力修为竟已达如此高深之境,不知师承何方?
又过了半日,阵门终于打开,无念缓缓由门后走了出来。
“我出来了,师父,我做到了……”语毕,他口吐鲜血,昏厥在地。
觉因迅速在他口中塞入一颗大还丹,抱起无念走向轩辕聿。
“王上,从今以后,无念不再是佛门中人。”他明白这孩子与少林已经缘尽。
数日之后,无念醒来,已在入宫的路途上。
“由现在起,你便要跟着本王。”
“为什么?”无念直视那一双深沉的黑眸。
“因为这是你的天职。”
“什么天职?”无念不明白。
“将来你必须为我打下江山。”
“我可以吗?”无念十分迷惑。
轩辕聿笑了起来。“记住,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身为一个领导人物,信心与决心不可少,明白吗?”这是他教他的第一则兵法。
无念点了点头。
“入宫之后,你不再是少林的无念,由现在起,本王赐你姓战,唤名无撤。”
随着马车入宫之后,战无撤心底仍然懵懂。直到那一日来临——一个他永生难忘的日子来临……
在宫中的日子对战无撤而言并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