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冉绣球没有花太多时间整理行李,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还装不到三分满,对她而言,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她非带走不可的,只除了……
她抱起一直放在枕头旁的贱兔娃娃,亲了亲它,再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行李箱里,走到桌前,拉开抽屉,用盒子很宝贝地装著的是一枝金笔,她取出笔,一遍又一遍的细细抚摸著它。
好多天了,他居然没有打一通电话,没有只字片语,想来他是铁了心要将她彻底遗忘了。
他这么容易就能忘了她,怎麽自己却这麽不争气?睁开眼睛,天花板浮出他的形影,走到阳台看著花园,他也出现在那开满绣球花的地方,她写字,他出现在纸张上,她喝茶,他出现在杯子里,午夜梦回,他更是肆无忌惮的进出她的梦里,总之,他无所不在,她忘不了他。
轻叹口气,冉绣球将金笔放回盒中,连著盒子也放进行李箱中。
几声敲门声响起,冉绣球不免讶异,都午夜了,怎么还会有人敲她房门?
「进来。」
进来的人更令她讶异,居然是潘慧兰。
冉绣球看著她,没有说话。
潘慧兰却对她微微一笑,「明早就要离开了,怎么不早点睡?」
天要下红雨了吗?冉绣球挑了挑眉,二十年来几时听过她一句半句的关心?
「这个……是你爸爸要我交给你的。」潘慧兰将一个小盒交到冉绣球手中。
她打开,居然是一条光彩夺目的钻石项链。
「我想,这项链的市价超过一百万美金吧?」冉绣球笑了笑,指尖勾著项链,在潘慧兰面前晃了晃,「很遗憾,即使如此,它还是太便宜,还是不够买我之前说的那些东西,所以请爸爸自己留著吧。」
「这项链是你爸爸来不及送给你妈妈的。」潘慧兰叹了口气,「你爸爸不全然无情,我想,除了我以外,也只有你妈妈能让他动心了,否则他怎么会一直保存著这条项链呢?」
冉绣球心下微微一震。是真的吗?那冷淡的爸爸,心里真的有她未谋面的妈妈?
「绣球,我知道你恨我,恨雨荷,恨你爸爸,但最恨的该是上天,我承认是我要闻人奇去深入了解你,也是我暗示他你和邵成远之间有暧昧,我是存心破坏你们,因为我是个母亲,闻人奇太优秀,而且雨荷也对他一见锺情,谁教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当然会为了雨荷而牺牲你。」
「我从没怪过你,也不曾恨你,你净可以为雨荷打点好一切,设想一切,只希望你真能为她除去一生一世的障碍,保障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冉绣球冷冷笑了笑,「因为,没有爱情做基础的婚姻,它隐藏著无数危机。」
「最大的危机就是你。」
「我要走了,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你若是真的永远不回来,就带走所有关於你的东西,任何和你有关的记忆都别留下。」
「我也想,但我一人之力,小小的行李箱怎么也塞不下这满房间的东西。」
「我指的不是这些有形的东西,有形的东西好处理,难的是那些回忆,比如说,这条项链。看到它,你爸爸会想到顾丹枫,会想到你,毕竟父女一场,他会嗟叹,你不会真正永远消失在冉家。」
原来,这才是潘慧兰真正目的,她说了这么多,就是要冉绣球走得「一乾二净」!
「我懂了,放心,我收下它,保证走得乾乾净净。」她冷哼一声,顺手将项链塞进口袋里。
潘慧兰满意的笑了,瞥见一旁小几上放著半瓶酒,她走过去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冉绣球。
「这杯酒就算我为你饯行吧。」
「饯行倒不必,只是我想庆祝。」她接过酒,眉一挑,微笑吐出没有任何温度的字句,「这杯酒要庆祝我脱离这个结冰的地狱,从此再也不用看见你们。」她仰头一饮而尽。
「有时候,我发现自己其实有些喜欢你。」潘慧兰看著她叹了口气,「你的骄傲和伶牙俐齿,是雨荷一辈子也比不上,说实话,你真的比她出色许多,她像一杯白开水,你却像酒,醇得醉人,愈陈愈香。」
「多谢夸奖,夜深了,如果你没其他事的话……」话未说完,她的眼睛开始模糊,霎时天旋地转,之後倒在地毯上,不省人事。
潘慧兰看著昏迷的她,蹲到她身边,轻轻的说:「绣球,我说过我是个母亲,如你所言,我必须为雨荷除去一生的阻碍,而她一生最大的阻碍就是你,虽然你口口声声说再也不会回来,但你那么聪明,那么心机深沉,手段那样高杆,我怎能相信你?最保险的方法,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不再出现,从现在起,海洋深处就是你的安眠之所,我会吩咐他们在你身上绑铅块,可怜的你,再也看不到天日了,更可怜的是,没有人会想找你,所有人都认为你出国,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你不该恨我,因为我只是遵照你的心愿,你说的——『让冉绣球从此消失』!」她阴恻恻的笑了。
窗外,四月天,绣球花是淡红色,这是花期结束的颜色。
■■口
闻人奇在自T大拂袖离去的极短时间内,就搭上飞机飞到国外放逐自己。
一个月後重回台湾,他原奉以为这些日子来已经将自己的心锻链成了铜墙铁壁,将那朵带著毒的绣球花从他心底连根拔除,但事实证明他的功力还不够,当听到闻人静告诉他冉绣球和冉家断绝关系,远走国外的消息,他心底还是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
此外,顾秋霜也离开了台湾,原因不明,只在闻人磊的电话答录机里留了极简短、颇令人费解的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总有再见之日,勿念。
就这样,没头没脑的,让闻人磊急得跳脚,但无论他怎么查、怎么找,就是没有顾秋霜的消息。
女人难道是生来作弄男人的?闻人奇叹息,这段日子以来,他几乎不笑,眉头紧销已经成了习惯。
一个月,他发现自己愈来愈消沉,决定振作,所以积极投入工作,盖饭店,盖购物广场,盖百货公司。
两个月,冉雨荷兴高采烈的来到他家,开心的展示她的成绩单,每科都在七十分以上,直说这是闻人奇的功劳,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他,就这样,他们很自然的走在一起。
三个月,冉雨荷几乎天天来到闻人家,但奇怪的,披萨总对她不假辞色,不只不让她摸,还不时对她龇牙咧嘴,让冉雨荷气得哇哇大叫。
「阿奇,你送走它吧!这坏东西总对我咆哮,我好怕呀,怕它不知哪天要咬我一口!」
闻人奇一个招手的动作就将披萨唤回身边,它温驯的伏在他脚边,半点不见方才对冉雨荷不友善的凶恶模样。
「它和我感情这么好,你说我怎么送走它?」他淡淡一笑。
「但……我怕它呀,我从小就不喜欢狗,狗也不喜欢我。」冉雨荷一脸委屈,嗫嚅的说:「如果……如果……你不送走这坏东西,我怎么……敢嫁到你家来嘛?」说这话的同时,她红了脸,两人的交往早得到双方亲友的祝福,所有人都知道闻人奇和冉雨荷是一对金童玉女,所有人都准备好了要喝他们的喜酒。
「我不可能送走披萨的。」闻人奇看着她,唇边勾起微笑,「如果想和我结婚,就必须学习和这只狗相处。」
「你——」冉雨荷噘了噘嘴,女人像她这样似乎有些悲哀,和一只狗争宠都还争不过!
但想想,男人不都这样吗?爱马,爱车,爱宠物,甚至爱电脑都胜过爱老婆,她其实也不必太钻牛角尖的。
所以,四个月,他们订婚了。
六个月,他们结婚了,虽然冉雨荷还在念大学,但结了婚再继续读书的人比比皆是,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们婚後搬出闻人家,另外找了个方便闻人奇巡视工作的地方,是个顶级别墅区,前庭後院,相当宽敞,这有个好处,冉雨荷和披萨可以轻易的躲著对方,倒也相安无事。
闻人奇在庭院一角另造了个车库,停了他的小MARCH,从此用宾士车代步,够气派又不至於太招摇。
时间仍然照著它的脚步移动,有些慢又有些快,不知不觉也过了五年……
曰■■
鸿展集团所属的丽江大饭店落成四年,已经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饭店龙头,年轻总裁闻人奇更是崛起百货界的新星,他所企画成立的时尚广场在去年年底开幕,短短时间内就创下惊人业绩,震撼了业界。
他是个相当成功的年轻企业家,但上天显然有意考验他,在距离时尚广场不远的地方正大兴土木,很快的就会出现另一座购物广场和他分食人潮。
闻人奇站在丽江大饭店往下看,就可以看到他未来的劲敌,据说幕後老板是外籍华裔,相当厉害,但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所有生意都让手下心腹出面谈判打理,他只在背後发号施令。
这号神秘人物在近一年来成了他岳父冉柏年的头号劲敌,存心挑衅似的,凡是冉柏年参一脚的生意他都要抢,两相较劲之下,他还处处居於上风,气得冉柏年这个商场老将频频跳脚。
但显然,目前这神秘人的目标换成了他闻人奇,第一道战帖就是针对他自豪的时尚广场所下!
呵,很有趣,想向他挑战就尽管放马过来,他闻人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眉一挑,看看手表,将近六点,他也该回家了,否则雨荷又要罗唆,又要多心。
唉,女人,难道嫁了人之後就只会成天对丈夫的去向提心吊胆吗?
他搭乘专用电梯直下一楼,和平常一样,用快速的脚步走出饭店,但经过柜台时却意外停住了。
他其实不想停,但脚却不听使唤。
那是个纤纤背影,配著轻美柔细的嗓声,她对柜台服务生说著:「我知道二十九楼的总统套房目前住了客人,但三十楼明明是空著的呀,为什么不能让我住?」
「很抱歉,小姐,三十楼总统套房是不对外提供住宿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
「那要问谁才会知道?i她不死心。
「恐怕你得问我们老板罗。」服务生努努嘴,带著无奈的微笑。「但我想他不是你能随便见得到的。」
「唉。」她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饭店的总统套房是全台湾最棒的,它有四面落地窗,还有个很大的阳台,北面可以眺望青山,南面可以看到大海,更可以看落日,看夜景,阳台还设计得像空中花园,一年四季开满漂亮的花……唉,谁知道你们竟然宁愿空著也不让想开眼界的客人住,这年头有钱还住不到房间,真是莫名其妙;这年头有钱还不赚,你们老板也莫名其妙,我看他啊,八成有毛病……」
「小姐,你怎么可以……」服务生急著想制止她的出言不逊,但闻人奇走到她背後,先一步开口了。
「要在丽江大饭店的总统套房住一晚,需要花费很大代价的,小姐。」
「噢!」他的突然走近显然吓了女子一大跳,她转过头来面对他,大大的眼睛盈满惊讶。
两人眼眸相对的一瞬间,惊讶了,愕然了,他揉揉眼,是错觉吗?这么相似的脸庞,是「她」吗?那个总有意无意跳进他脑海里折磨他的女子……
「你……你是谁?」女孩开口问。
她不认识他!这岂不表示她不是「她」了?
闻人奇失望了,她不是冉冉,不是!否则……她怎么会不认得他呢?
闻人奇镇定心神,待要表明身分,但这根本是多余,他连话都不用说,因为服务生已经急急的对他哈腰行礼了。
「噢,原来你就是老板。」她打量著他。
闻人奇也回视著她,这女子清纯的气质真是前所未见,一身的白让她像仙女而不像人类,中学女生似的短发相当适合她,那娇美的脸蛋让所有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冉冉……她真像冉冉,但仔细看,又不那么像冉冉,她比冉冉瘦些,脸尖子些,眼睛也大了些,肤色更白皙,气质更飘逸,眼角眉梢也比冉冉多了几分潇洒。
「是,我是闻人奇。」
「闻人奇?」她眼睛眨呀眨,然後噗哧一笑,「我真不懂,『人』有什么『奇』得值得你去『闻』?」、闻人奇挑了挑眉,「你在侮辱我吗?小姐。」
「不敢。」她收起笑容,对他扬了扬鼻尖,「我只是小小报复一下,谁教你宁愿空著房间不让人住呢?」
「丽江大饭店还有其他空房,你又何必一定要住总统套房?」
「我刚好有钱,也刚好有心情,不可以吗?」
「我看你八成是和爸爸闹别扭的富家小姐吧?」他盯著她说道:「我猜你甚至没满十八岁,好了,逃家也不能逃到总统套房来,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派人送你回去。」
「我还没满十八岁?」她睁大了眼,然後咯咯笑了起来。「告诉你吧,先生,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因为我都用欧蕾啊,所以看起来永远不满十八岁!」
她娇笑的模样让闻人奇心头一震,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女人的微笑会让他迷惑了。
「别开玩笑了,小姐。」即使心里为她泛起无法言喻的好感,闻人奇还是板著脸说话,他心底不时提醒自己早已非轻狂少年,而是有妇之夫。
「谁跟你开玩笑。」上一刻还笑脸盈盈,下一刻她却皱起眉头,「你这个人真差劲,我本来就是二十五岁,你凭什么主观认定我不满十八岁,还指责我开玩笑?还有,你又凭什么说我是和爸爸闹别扭的富家小姐?很遗憾,我没有爸爸,你不用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我更不是什麽富家小姐,别以为每个人的生活背景都和你一样美满富裕,此外,你又凭什么一眼认定我不满十八岁?是暗暗讽刺我看来很幼稚吗?明明是你先侮辱我的,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真是莫名其妙!别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恶人先告状,你以为你的总统套房真的很希罕吗?哼,我不住你的总统套房也不会死!」她骂到气不过,居然还对他做鬼脸,「小气巴拉,猴子搬家!像你这种服务态度,我『祝福』你生意一落千丈!」她不只说反话,又加哼了一声,气呼呼转头就走。
这女子让闻人奇愣在当场,不是因为她连串的炮轰,而是她一会儿娇一会儿嗔、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模样竟是这么似曾相识!
「等等!」他忘情的拉住她的手臂。
「喂!你做什么?」她猛回头。
一瞬间,她的影像和某个深植心底的女子完全吻合了,重叠了,闻人奇终於忍不住惊呼出声,「冉冉?天啊,你……真的是冉冉?」他瞪大眼,除了冉冉,谁还会有那千变万化的表情,那时而娇时而恼的神韵?
「冉冉?」上一刻还气呼呼,这一刻她又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叫冉冉?」
「你真的是冉冉?真的是你——」惊疑变成了狂喜,闻人奇整张脸都发出光彩。
「我是叫冉冉,顾冉冉,先生,我可不记得我们曾见过面,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顾冉冉?你不是……绣球?」
「绣球?」她噗哧一笑,「这是人名还是花名啊?」
「噢……」闻人奇颓然的放开抓住她的手,她真的不是冉冉,只是很像很像冉冉……
「唉,真没意思,我说啊,走了这么多地方,就是这间饭店最莫名其妙,有钱不赚也就罢了,还对人家乱扯乱拉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她噘噘嘴,揉揉方才被他忘情抓住的手臂,频频叹息。「我要走了,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等等。」闻人奇叫住转身欲走的她。
「你又想干嘛?」她对他皱眉。
「你对三十楼的总统套房还有没有兴趣?」
「噢,你终於想通要赚钱了吗?」她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她那模样摆明了有兴趣,闻人奇笑了笑,叫过服务生抬走她的行李,他则带著她走进电梯,直达三十层楼。
闻人奇取出磁片开了房间的自动锁,顾冉冉一脚跨进了门内,却停了下来,不再往里走,站在门口好奇的打量著他。
「你看什么?」
「我在想……听说你的总统套房阳台有很漂亮的花圃,不知道有没有种绣球花?」
她的话让闻人奇倒吸口气,绣球花、绣球花,已经有多久没人和他提起绣球花了?
他没有回答,怔怔的望著她。
「现在是春天,没有绣球花的花园就不能算是成功漂亮的花园。」
「有绣球花,或者该说……三十楼的总统套房阳台的花圃里只有绣球花。」
「你为什么种绣球花?」
「小姐,是你自己说没有绣球花的花园就不能算是成功漂亮的花园啊!」
「可是……你种绣球花时还没听到我这么说啊。」她用很无辜的眼睛看著他,用很无辜的语气反驳他。
「你——」该死,这夹缠不清的个性也像透了冉冉!
「为什么你要关著这间总统套房?为什么不提供住宿?」
闻人奇还为她的难缠懊恼,她却可恶的改变了话题。
「因为我曾答应一个女孩,让她当我这间总统套房的第一个客人,她还不曾进来住过,所以我要继续为她保留。」想到往事,闻人奇难掩又甜又苦的神情。
「她就是绣球?」
「是的,绣球,冉绣球,我都叫她冉冉。」
「噢。」顾冉冉咬了咬唇,沉吟半晌才问道:「你一直在等她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说等她,又为什么半推半就的娶了雨荷?如果说不等她,又为什么始终保留她所留下的一切回忆,她的小狗,她专用的小MARCH,以及总统套房,为她种下的绣球花……
「唉,你不用为难了,其实你根本没等她。」
「是吗?你凭什么这么说?」他挑挑眉,恼怒神色相当明显。
「因为你娶了妻子,不是吗?」顾冉冉深深的看著他,「对她而言,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就算你说自己等她,就算让你和她重逢,又有什么用?你还能爱她吗?你能给她任何承诺吗?」
闻人奇倏然睁大眼,「该死!你懂什么——」
「你骂我?你才该死呢!」顾冉冉又委屈又生气的将他推到门外,立刻要关上门,但闻人奇先一步用脚抵住。
「我怎么该死?说清楚!」他浓眉紧锁时有些吓人。
「因为你是别人的丈夫!」她大吼,「我代替冉绣球骂你,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混帐东西!」砰的一声,门在下一瞬重重关上。
闻人奇呆在门外。老天啊,是另一个冉冉吗?他就是负心薄幸又与她何干?怎么她居然说翻脸就翻脸,生这样大的气?他叹口气,他这一生似乎就是注定要为和冉冉两字沾上边的女子受折磨。
他转身打算离开,方才砰然关上的门却在他背後开启了。
「对不起。」顾冉冉小声的说。
闻人奇看著她,她又施魔法了,又轻而易举的偷去自己的自制力,让他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为她怦然跳跃。
「我想……那个绣球一定不会喜欢我这样骂你、凶你,因为她那么爱你,所以……我向你道歉。」
「你怎么知道她爱我?你根本没见过她。」
「我知道的!」顾冉冉急急的说:「因为我看到阳台上的绣球花,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如果你没有用『爱情』去灌溉,花不会长得这样漂亮;而如果她不爱你,你又怎么会为她放下那样多的『爱情』呢?」
「你……实在让我讶异。」闻人奇有三秒钟说不出话来,「该死的,你从哪里来?」
「从『该死的』地方来。」
「见鬼!」还跟他抬杠,完全是冉冉再版。
「是啊,差点就见鬼了。」她面上隐约有著凄楚。
「过来,我非把你弄懂不可!」他有些粗鲁的捉住她的手,粗声粗气的说道:「跟我去吃饭,把这个『该死的』、『见鬼的』你给我好好介绍一番!」
「嗳,你不是有老婆吗?她应该在家里等你吃饭吧?我才不——」
「你听不听话?」他硬声问,话出口之後自己也感到讶异,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她看著他良久,笑著吐出让闻人奇作梦都会跳脚的几个字——
「听,但……就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