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喻宛蝶住院的第二天晚上,病房里又来了位访客,对喻宛蝶而言是个意外的客人,但对元纪中而言,却是不速之客。
拿著盛满开水的水壶,元纪中走在返回病房的走廊,就在要转进病房之际,身後传来一个男人的询问——
“请问是喻宛蝶的病房吗?”元纪中停下脚步,反射地回头看去,是一名西装笔挺、气质不凡的男人,还有点眼熟。“没错,请问你是?”他不由得悄悄打量他,并努力回想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我叫庄宗睿,是宛蝶的朋友。”庄宗睿自我介缙的同时,掏出名片夹,递出名片。
元纪中接过手,瞧了瞧,心里打了个突——知名汽车公司的总经理,莫名地教他联想到喻宛蝶曾说过想嫁入豪门的话,而这男人的谈吐、气质及头衔,无疑符合了她的标准。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刚进业务部那时候,大家聚会欢迎他加入,喻宛蝶中场才抵达,而这庄宗睿就是当时陪著她来的人,提早离开时还大方地悄悄替所有人买单。他们从那时就往来到现在,这代表两人感情很稳定吗?所以庄宗睿就是她的目标对象?
“现在方便进去吗?”没得到对方邀请入内的反应,庄宗睿客气地再提问。
“哦,可以啊。”元纪中反应过来,连忙敛回纷乱思绪,率先迈步,领他进入,扬声让房内人儿知道。“宛蝶,有一位庄先生来看你了。”喻宛蝶将视线挪向门口,瞧见来者,诧异地瞠圆双眸。
“宗睿,你怎么来了?”她很意外,脸上有著惊喜笑容。
“我听到你住院担心极了,当然要来看你。”庄宗睿走近病床,要递出伴手礼,元纪中帮忙收下,俨然是自己人才做的举动。
“这位是??!”庄宗睿对元纪中也有好奇。
“他是我们公司的专员,是我这组的夥伴。”喻宛蝶介绍著,可心跳莫名加速,不知在心虚个什么劲。
“你好,我叫元纪中。”眼前这个八成是情敌了,但他不能失礼,还是很有风度地打招呼。
“你好。”庄宗睿微笑点头,没多想地继续讲:“你的同事真不错,还来医院照顾你。”
“今天白天是我妹妹陪我,纪中下班了来看我,顺便让我妹妹回去梳洗打理一下,待会儿再换班。”喻宛蝶担心他误会,直觉地开口解释。
敏感的元纪中察觉到她在意这男人的想法,心里不由得浮上一股酸涩,感到不是滋味极了。
“辛苦你了。”庄宗睿转而向元纪中致意。
哇,庄宗睿又不是喻宛蝶的谁,凭什么代表她对他致意?
“不辛苦,我很乐意照顾宛蝶。”元纪中撇了撇嘴充当微笑,一点都不高兴,特别表示立场。他态度淡漠,默默到一旁的家属休息椅坐下,没故意去打扰他们,但却俏俏注意著他们的互动。
喻宛蝶瞥看向元纪中,感觉得到他周身的气氛不太对,连忙打开话题,怕尴尬蔓延。
“对了,今晚不是要看表演吗?你来探病,那买好的票怎么办?”他们今晚本来约好了要一起去看表演,可是她没法赴约,所以下午已经打电话给庄宗睿取消约会,请他另外找人和他一起去,可没想到他没去看表演,却跑来看她。
“票送我秘书了。”庄宗睿耸了耸肩,拉来椅子坐她身旁。
“嗄?票很贵耶!”喻宛蝶忍不住低呼,觉得可惜。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我自己去看也没意思。”他轻执起她打著点滴的纤细柔荑。这话意味了她在他心中占有不同於其他人的地位……喻宛蝶双颊泛开淡淡红晕,嘴角微扬。
一旁的元纪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再看见他牵她手的举动,脸色更黯,心情更差了。
“这样就浪费了……”她记得他说买了贵宾席的前方座位,她取消约会导致损失,有点过意不去。
“没关系,就当是慰劳她平时认真替我工作。”他斯文浅笑。
“有这么慷慨的老板好好哦~~”喻宛蝶羡慕地说。懂得体恤员工,一定是个好人。
“所以我叫你跳来我公司啊。”他打趣道。
登!元纪中瞠目,心中警钤大作。
好啊,这家伙,居然在他面前挖角喻宛蝶?把他当隐形人了?喻宛蝶立即瞥看一旁因这话而瞠大眼看著他们的元纪中,然後抿著笑,横睐了庄宗睿一眼。
“我同事在场,你还故意这样讲,等等害我被误会要跳槽。”这么说,等於是告诉庄宗睿她无意换行,也让元纪中知道她并没有要离开公司的意思。
庄宗睿笑开,元纪中俏俏翻了个白眼。就在此时,护士小姐送药进来,元纪中本想上前去张罗,却被庄宗睿抢先了一步,揽下喂喻宛蝶吃药的工作,让他直想一脚把他踹飞出病房,但他不能这么做,只得幸悻然坐回椅子上。
“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庄宗睿一边将药粒递给她,一边转头倒水问道。下午通电话时,他已有问过她病况,所以他知道她好多了,才会关问出院时间。
“没问题的话,应该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以後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不要把身体搞坏了,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他将水杯拿给她,落坐後轻顺著她额边发丝,眸光温柔。
摸头发的举动似乎亲密了些,喻宛蝶不由得有些怔愕。她不是讨厌他的碰触,而是……她也说下上来,就是觉得不自在,而且有点尴尬。
“我知道,以後会小心的。”为了表现自然,她扯出浅笑轻应,敛眸吃药。其实,她和庄宗睿虽然见面次数并不频繁,但一直都保持著联络与往来,相处得也还不错,照理说应该算熟了,可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那种加把劲去掳获他的冲动,只放任两人的关系维持在半温不热的状态。
是心里隐约有另一人存在吗?她颅向一旁那脸色阴郁的男人,却赫然发现他正哀怨地瞪著她。
喝!干么?她吓一跳,差点呛到。
瞪什么瞪?眼睛大啊!她从来都没否认过自己有追求者哦,而且也早就劝过他要死心,可他现在干么一副被她辜负的哀怨表情?甩开心中歉意,她以一记瞪视回礼,对元纪中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现在看到追求她的对象里,真的有优秀人选,他应该可以死心了吧?但是,当她这么想著,心里却又冒出另一个质疑的声音——
你真的希望元纪中放弃对你的心意吗?她因这心里的质疑而猛然一怔。因为她发现,光是如此揣测,强烈的失落就快将她的心淹没!完蛋,她的心真的被元纪中给入侵了!
***
喻宛蝶病愈後又是一尾活龙,重回工作岗位,继续为公司业绩打拚。
元纪中依然每天会接送她上下班,虽然他们没有约好,他却把这件事当成是他的责任似的,而她也像被制约般,时间到了就会等他出现、等他开口。可今天,他没来家门口接她,她只好自己搭公车上班,害她突然觉得好不习惯。
原以为他只是迟到,但是都已经十点了,却还不见人影。
“纪中还没来上班吗?”喻宛蝶问向元纪中座位旁的同事。
“还没耶!”
“有打电话来吗?”她纳闷地再问,她刚才打了几次手机都没接通,很担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摇摇头,疑惑地看看其他人,大夥儿都不知道。
“等经理开会回来再问问他好了,说不定纪中有向经理请假。”其中有人提议。
“好吧。”喻宛蝶转回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一太早就有主管会议,她来的时候经理已经去开会,所以很有可能经理有接到元纪中的电话。
下属请假明明是常有的事情,根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却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元纪中出动状况一直很正常,三、四个月以来不曾请过假,所以她不断猜想著元纪中是怎么了,幸好後来经理开会回来,才说元纪中有来电请事假,他急著去开会忘了留话。
是事假,不是病假,让她放心多了。不过,他怎么没先告诉她呢?她以为他的事她会最先知道的……她以为凭他们俩的……
停!她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不接受他感情的人是她,又怎么可以自私地希望他对自己是跟其他人不同的呢?怀著莫名纷乱的心情,她还是如常工作,处理公事,直到下班。但站在公车站牌排队时,看路上川流不息的车阵,她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飞向那个人了。他会不会像平时那样,下班时遇不到她,就骑著那辆引人注目的哈雷机车来这里拦截她?片刻,到站的公车给了她答案——他没有来。
随著排队队伍上车,挤进沙丁鱼行列中,喻宛蝶突然觉得搭公车的感觉好陌生,很难适应……
空气的窒闷、肢体的碰撞,令她不由得想念起坐在拉风的哈雷机车後座,有多么自由畅快。
挤在一堆陌生人中,一路沈默,她又想念起元纪中的诙谐幽默……
唉!习惯就像是病毒,不知不觉地染上了,在心里造成影响……
晚上十点,喻宛蝶手机铃声响起,她快步奔回卧室,萤幕闪烁的元纪中三个字让她心跳快了一拍,想也不想就赶紧接听。
“喂,你这家伙终於出现啦?”她劈头就没好气地质问。
“嘿嘿,听起来你好像很挂念我哦?”元纪中在彼端口气戏谵。
“你不是请事假吗?我干么还挂念你?”她言不由衷地回应,才不承认一整天因他缺勤而心神不宁。
“真无情!”他叹息,却仍笑著。“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反正我铁板踢多也习惯了。”
“明知道还问?”她呿他,嘴里虽然抬杠著,但浮躁的心已然踏实,甚至奇异地泛开微甜滋味。
“好吧,那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不想出门,所以就不必问你要不要去吃宵夜了。”他故意一副失望的口气,其实是在诱惑她。他将手机忘在家里,忙完回家後才发现多通来自於喻宛蝶的未接来电,这让他相当振奋,累积了一天的疲累都一扫而空,只想见她。
“谁说我不想出门的?”故意唱反调的她,答得太快,话说完就马上知道中了激将法。
“太好了,我三十分钟後到,掰掰。”计谋得逞,他兀自作决定,不容拒绝地抢先收线。
“欵……”看著已然结束通话的手机,喻宛蝶一阵错愕。说风是雨的,有没有这么急啊?不过,三十分钟……她得换衣梳头,还真是有点急,得快点动作才行!元纪中挂上电话,动作迅速地换了衣服,捞了件飞行夹克就要出门,但来到客厅,就被还没睡的父母拦了下来。
“才刚回来又要出门?”元大富抬眸看向今天整天陪他南下主持会议的儿子,蹙眉问道。
“要去见朋友。”停下来讲话的同时,元纪中顺便穿上外套。
“什么样的朋友让你累了一整天还硬要出门见面?”元母邱于祯领著帮佣,端出甜汤,神情慈蔼。
“当然是重要的朋友。”元纪中咧嘴笑,走近母亲揽她肩膀,顺手在帮佣的托盘上拿了碗甜汤,也不用汤匙就唏哩呼噜地喝光了。
“什么重要的朋友?”元大富撇了撇嘴,忍不住叨念。“你也该收心了,这单位待满半年,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还有一个多月不是吗?”提及要离开业务部的话题,元纪中不由得心情转差。如果在离开业务部之前,还不能让喻宛蝶接受他,那么他离开後更没有机会相处,就更难再打动她了!
“一个多月很快就到了。”邱于祯附和。
“我知道了。”他悄然一叹,的确得承认光阴似箭。
“瞧你,难道有谁让你依依不舍吗?”知子莫若母,邱于祯看出他心事。
“我妈真聪明。”元纪中搂搂母亲肩膀,一张甜嘴哄得邱于祯满脸笑容。
“是谁?”元大富好奇了,之前儿子在不同地方工作,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动心呢!元纪中笑答:“还不到说出来的时机,先让我卖个关子吧。”不是他要故弄玄虚,而是和喻宛蝶还不一定,他不想让她受到不必要的注意。
“好吧,等时机到了,一定要告诉我们啊。”元大富向来民主,尊重儿子的意愿。
“那是当然的。”他允诺,看看时间,不能再拖延了。“我出门了。”
“欵,这么晚出门,别再骑车了。”邱于祯连忙说道。
“开车不方便。”他想也没想地拒绝,家里的车正好都是姓庄的公司所代理的名车,一开就露馅了,所以他都是以机车代步。
“开车怎么会不方便?”元大富不能理解他的说法。时间那么晚,马路上车子少了许多,又没有停车的问题,怎么会不方便?
“我们家的汽车都太高调了,我还是骑我的机车就好。”说完,元纪中便急急忙忙出门,留下一对纳闷互视的父母。
“他的那辆哈雷机车难道就低调了吗?”元大富向妻子说出疑惑。听丈夫正好说出她内心的想法,邱于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买一辆哈雷机车的钱,一般人可以去买辆小房车了,试问,骑哈雷机车还叫低调吗?看来儿子是在恋爱没错,因为他出现了恋爱中的症状,那就是——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