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连心柔张开眼望向眼前同样神情迷蒙的俊美男人。他……她……怎么……天呀！她竟然和他吻到难分难舍？她连忙左右瞧瞧，就怕被人撞见就完了。

「妳在干嘛？」一个热吻稍稍舒缓了艾博旭紧绷压抑的情绪，他原本心情大好，却瞧见她一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的闪躲眼神，又不爽了。

「你才干嘛咧！莫名其妙就吻人家，这里可不比你们台北，会被人家说话的。」

「少来了，其它真的欧巴桑我不知道，妳这个假欧巴桑会在乎我才不信咧！」

「什么意思？」连心柔蹙起眉头。

「妳都能在镜头前做出那么撩人的姿态和勾魂的神情了，还会伯被别人看到？」艾博旭就是不爽她去拋头露面，更怕她受影响失去原有的朴实。

「那不一样好不好？你别把话扯远，刚刚是你乱吻我的！」被他的话又引起浓浓的怒火，她的音量变大了。

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在乎，但他怎么可以把镜头里放大的东西拿来和平时的她相比较？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评论，让她的心口好闷。

这个混球竟然拿异样的目光瞧她？太过分了！

「是我主动的没错，可是妳也很投入呀！」他隐约察觉不该这样，但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那……那是因为……下次要拍的广告里有吻戏，我先试试不行呀？！」她涨红了脸，急着辩赢他，连工作内容都提出来了。

「有吻戏？」他倏地大吼。

「对呀！是你自己要吻的，不能怪我拿你当练习。」连心柔扬高下巴，不肯在他面前服输。

「我是试验品，那谁是正式的？」艾博旭气得差点中风，握住她的手臂吼道。

「呃……听说是个叫『酷哥』的男模。」连心柔被他眼里的暴戾吓傻了，乖乖应道。

「那死肌肉男？」艾博旭有印象，他也拍过那男人，身材很有看头……不行！他一定要去搞破坏。

「呃……你可以放手了吧？很痛耶！」

「是哪一部广告？」艾博旭兀自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故作冷静的问道，却没有放开她的手，只是放轻了力道。

「呃……恋香的口红。」

艾博旭决定回去就去看脚本是哪个混球提供的。改！立刻叫他们改！别说吻了，她的一根头发都不许那混球碰。

「你……可不可以别磨牙，听起来真的挺吓人的。」连心柔搞不清楚他究竟在生什么气，有点紧张的问。

「还怪我？全都是妳的错！」艾博旭气炸了，拉着她往回走。若可以，他真想请连爸把她拴在家里，再也不许她出门了。

「又凶我？你实在太过分了！我拍吻戏关你什么事？」她想甩掉他的箝制却被他拉得更紧。

艾博旭倏地回头瞪着她。怎么会不关他的事？

可是，一想到两人现在不像情人，反而比较像两只斗狗，他就好想去给车撞……如果两人不和好，他还真的管不了她，气死他了！

艾博旭再次咬牙，强忍心中怒气问道：「我问妳，难道妳真的愿意在镜头前和别的男人接吻？」

「我……当然不想了，可是脚本都出来了，我能怎么办？」连心柔噘着嘴实话贯说。

她也很苦恼啊！之前莫名其妙就接下合约，根本没看内容，原以为和之前的香水广告一样，摆一些姿势就行了，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有这么劲爆的镜头；她是气，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她要做出成绩给他看，让他明白只要她愿意，绝对能成为一流的模特儿。

「所以才说妳笨，为什么要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场面呢？」

「我……我……要你管呀！反正我要做给你看就对了。」又骂她？连心柔的音量再次提高。

「给我看？」艾博旭狐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绝对要让你收回你之前说的，我因为笨，无法成为模特儿的蠢话！我会成名给你看！」对他当初的恶意批评，她始终无法释怀。连心柔眼里燃着火苗回道。

艾博旭愣住了。她还在气那个？

趁着他恍神，连心柔甩开他的手，回头却瞧见老爸站在花圃口，笑望着他们，脸色当场烧红。老爸看到了吗？

「博旭，又来拍戏吗？还是来看我女儿？」连爸笑咪咪的走近他们。

「正好路过，来探望大家。」艾博旭也有些尴尬，刚刚两人吵得很凶，让连爸看笑话了。

「天色快暗了，不如住下来如何？」连爸瞧瞧女儿也看看他。这两个小鬼头还有得磨呢！

女儿这次回来心事重重，除了接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外，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这小子吧！

「那就叨扰了。」艾博旭欣然接受邀请。两人每次一见面就吵翻天，似乎遗漏了什么，他想要了解她真正的想法。

「爸！」

「家里客房那么多，有什么关系呢？小孩子别这么别扭。」连爸摸摸女儿的头。

「哼！」连心柔恼怒的别开脸去，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他能留下来，这代表两人可以多些相处的时光。

当晚，每个人都抢着和艾博旭讲话聊天，连她的二哥都跑来凑热闹，虽然坐到很晚，他却没什么机会和连心柔多聊一些。

隔天一早，艾博旭起床却没瞧见她，心中有些失落。那丫头该不会落跑了吧？

「在找什么？」连爸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这种时间他通常难得在家，若不是想点点艾博旭一下，早就到茶园工作了。

「柔柔呢？」艾博旭诚实的问。

「那丫头在躲你。」

「她真的回台北了呀？」大大的失望挂在他的脸上。

「不是，若不是非回去不可，她不可能主动回去的，那孩子喜欢留在这里亲近花草。」他的反应让连爸开心的笑出声来。

「那她－－」

「那孩子从小就喜欢花，喜欢试着去改良花种、花期，也许比她二哥更爱花吧！」连爸想起几个孩子小时候天真的可爱模样，笑得合不拢嘴。

「既然如此，为何让她去念法律呢？留在家里不是很好？」

「我和我那口子一辈子都在田里工作，这是件很辛苦的事，我们舍不得让她以此为业。」这是为人父母的坚持。

「可是她喜欢呀！」

「我没禁止她种花，但只能当休闲时的玩意儿。」他们既然已经有了能力，就不会让女儿像他们这么辛苦的工作。

「那请问她现在在哪？」既然躲他，自然不在他们家的花圃了。

「那孩子平时什么都好，有时却很死心眼，被一刺激、被惹毛了，就算是逞强硬忍，她都会咬牙去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那是她的弱点，很吃亏。我这个当老爸的，好想改掉她那硬脾气，却没办法，只好等能真正改变她的人出现了。」连爸意有所指的望着他。

「我可以去找她吗？」艾博旭诚恳的望着连爸，他也渴望成为那个人。

「她在『云端』的花圃。」

☆

艾博旭开车前往云端山庄。

昨天和连心柔吵到都忘了注意她所说的话，她曾提到拍广告是为了「给他看」，难道她是在和他赌气？不是想成名，不是爱慕虚荣，而是为了他当时那个笨死了的「善意谎言」？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之间的误会可大了。

艾博旭在路边停好车，步行进入花圃，远远就听见连心柔和其它种花的欧巴桑快乐的聊天，有些人隔好远也大呼小叫的响应着大伙的问候，听起来有些聒噪，却不惹人厌"反而有种亲切感。

「柔柔，妳不是去拍片了吗？怎么又回来种花？」

「想妳们呀～～」她甜甜的回道，引来大伙开心的窃笑。

连心柔大老远骑着脚踏车来二哥这里，就是想避开艾博旭，按照她的猜想，那个大忙人就算没见到她，可是工作那么多，他一定会直接回台北去，所以只要不待在老爸的花圃里，应该就不会再见到他。

她不想再突然巧遇了，见到他总让她心情浮动，既欣喜却又失落，动不动还吵起架来……为何明明只是很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可是见了面却变成这样？

「柔柔，有没有对象？也该嫁人了吧！」

「没办法呀！我说要嫁农夫，我老爸又不准，谈不拢，只好当老姑婆了，幸好留在家里还有妳们可以陪我。」

「老连真是老顽固，柔柔这么喜欢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种花苦，他为何就是不答应呢？」

「就是嘛！只要妳肯，我那几个儿子任妳挑。」

「不行啦！我老爸会上门恐吓妳们欸！」连心柔开着玩笑，手上也没停。

虽然只能再停留两天，但能回来摸摸这些可爱的花草，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喜欢种花胜过拍片的事，绝对不能让艾博旭那家伙知道，她才不要让他知道自己是在逞强。

艾博旭站在不远处瞧得痴了，因为天候尚早，她没包布巾，扎着两条长辫子，依然是衬衫、牛仔裤、球鞋，吸引他的是她的气质，这份恬静与专注甚至是第一次相遇时都不曾察觉的柔美，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

瞧着她低头以最温柔的笑容抚触花朵，忽然又露出满足的甜笑……连爸真是错得离谱，就算这份工作真的很辛苦，但能让她露出这么幸福的笑脸，也是值得的。

那个在两人翻脸后，老是对他张牙舞爪的凶婆娘，根本就在装腔作势，是要遮掩她那不服输的硬脾气吧！

艾博旭漾开了然的笑容。真神奇，只是多了解了她一些，竟也让他这么开心，是因为她终于又回复他心中那自然的模样了吧！

「柔柔，那个帅哥是妳男朋友吗？」欧巴桑好奇的问道。

「对呀！他站在那里看妳好久了，他那么帅，害我都有点脸红了。」另一位欧巴桑真的微红了脸说道。

「咦？」是他？怎么？他没回去吗？

连心柔立刻站直了身子，想转身又深觉不妥，她手上还拿着工具，被他撞见岂不会被怀疑？

她连忙将工作手套全扔在地上，这才尴尬的转身，果然，他真的站在花圃外瞅着她笑。

「我……我只是好玩来看她们种花，我自己可没动手。」走到花圃外，连心柔欲盖弥彰的说道，还下意识地将手在牛仔裤上抹了抹，就怕留下摸过土的证据。

「这里是妳二哥的花圃，就算妳来种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你忘了我现在也算小有名气的广告明星了，怎么可能回来仿这么辛苦的工作？别笑死人了！我的手、我的肌肤可是需要保养的。」她说这些他就会讨厌她了吧？这样他就会很没趣的回去了。

「是这样吗？」艾博旭偏头微笑，牵起她的手一块走在花圃间的小路上。「趁着太阳不大，我们散散步吧！」

「你不急着回去吗？」连心柔低头瞧了瞧他自然的动作。他们什么时候又变成可以牵手散步了？

「最近不必掌镜，我人在哪里都无所谓。」他轻松应道。

「是吗？」虽然不解，但她还是很开心能在回去受苦受难前，享受这突然降临的小幸福。

「柔柔，承认喜欢种花很困难吗？」艾博旭直接问道。虽然这样对她说，不过，这大概就像承认他们仍彼此吸引一样难吧！她说不出口，而他也是。

「啊？」她错愕的望着他。

「之前妳就说过喜欢种花了，所以现在再次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妳为何不肯承认呢？」他想承认，然后从头来过。

「我……」她涨红了脸。他还是察觉了吗？

「我们当初怎么会吵成那样呢？结果害妳连回来种花都要偷偷摸摸的，这不是很离谱吗？」

「我才没有偷偷摸摸！」她大声应道。种花又不丢脸，她何必暗着来？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而已。

「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艾博旭停下脚步，握住她的两手柔声问道。

「谁跟你吵呀！」连心柔噘高了嘴，心跳却漏了一拍。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和好了吗？两人可以回到最初那种温馨的感觉？

「妳喜欢种花就种花，伯父不希望妳把它当工作，那就当怡情养性的小兴趣，不是很好吗？」他在为她勾勒恬适的未来，想着都觉得幸福。

「我现在就是这样呀！」她悠悠的应道。呜～～若没有那堆讨人厌的广告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说，妳若愿意就回妳大哥那里上班，不想要就别做了，反正我绝对养得起妳，妳只要天天开心的过日子就好了。」他从没正式向人表白过，面对她，务实的他直接提出生活保证。

「等一下，什么时候跳到这里的？就算我不工作也是我爸养我，你太早冒出来了吧？」连心柔有些心动的心突然清醒过来，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我们继续交往下去，难道不会到那个地步吗？」

「你……」她错愕不已。他已经想到结婚那一步了？他们现在又还没和好耶！顶多算是在谈判而已吧？

「别再拍片了，听说妳没有跟他们签长约，那手上这几份拍完就别拍了，乖乖种种花、养养草，多惬意。」

「结果你的重点还是要我别拍广告？」她的心又冷了下来，这只大沙猪！

「反正妳又不喜欢。」艾博旭理所当然的回道。

「你还是没搞懂！我气是因为你不尊重我，为什么又乱替我做决定？你主观认定什么对我好，就硬要我顺从？」

就连提到终身大事也是一副他说了就算的死样子，都什么年代了，他竟然还这么大男人？

这下子换艾博旭错愕了。他什么时候不尊重她了？他刚刚说的每句话可全都是好意，是为她着想的欸！这个笨女人！

见他还是一脸茫然，连心柔为之气结，此时太阳冒出来了，她抬手遮着，有些怨慰的望着他。「想要和好，先把你的大男人病医好再说吧！大沙猪！」

说罢，她就跑回花房里，不想理他了。

「什么不尊重？什么大男人？我哪有！」这个令人厌烦却又强占他的心的小女人，实在好麻烦！

「呀～～是恋香的专属模特儿耶！」

「都这么红了，怎么还需要上课呀？」

「只靠脸蛋果然还是撑不久的。」几个学员聚在走廊上恶意的拿话刺连心柔。

连心柔虽然名气渐增，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为了能让她多受些演技、肢体语言的训练，王董和陈姊贴心的安排她去上课，偏偏一些眼红的学员见到她总是不时的拿话挖苦她，对她的炙手可热相当眼红。

连心柔耸耸肩当作没听见，直接越过他们。

每次来这里总让她很不开心，也更加了解为何艾博旭会那么讨厌她进这个圈子，这里头真的有不少人很惹人厌，说话挖苦算客气了，有些还会使些小手段，她好想不干了……

「你们看，她那是什么态度？把我们当空气呀！」

「人家红嘛！」

「我倒要看她能红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是在干嘛？去照照镜子！看看妳们现在是什么嘴脸？能看吗？」陈姊正巧由办公室出来，听见她们朝着连心柔的背后一再追骂，当场沉着脸开训。

那些学员这才做鸟兽散，陈姊快步跟上连心柔，轻轻拍拍她的肩。「别放在心上好吗？每一行都有这种见不得别人成功的小人物。」

「我知道。」连心柔心情很差的露出一抹难看的笑脸。

「那就好，快回去休息吧！」陈姊见她没什么精神，便拍拍她的背。

「嗯！」

和陈姊道别后，连心柔走上楼梯准备散步回家，却听见熟悉的声音。怎么他也会来这里吗？

「就她吗？」

「艾导，这位新人很上相吧！」回答的是王董的声音。

「是不赖。」艾博旭中肯的说道。

「所以这次的广告用她可以吧？」

「我说有用吗？你的金主说了才算吧！」他一连拍了好几支由贝贝主演的广告，就是那位金主丢给他的烂摊子。

「不，林先生说一切由你做主。」上次的广告反应不佳，林桑觉得公司赔钱都是贝贝的错，已经把她踢开，准备另觅佳人。

「就她吧！看来不错。」至少不像花痴。

「谢谢艾导的夸奖，有您一句话，我就安心了。」那个新人开心的笑着。

「妳自己要努力，才能出人头地。」艾博旭见她很拚，便鼓励道。

「谢谢艾导。」那名新人开心的往他脸颊啵了一下，发出好大的声音。

「爱咪，别吃艾导的豆腐。」王董笑呵呵的。

「艾导，正好一块吃个饭吧！也多了解一下爱咪。」

「嗯！」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站在楼梯下的连心柔这才上来，原本就很差的心情这下子更低落了。

「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受影响的正常工作，还对别的模特儿那么好？」她的心揪得好难受，走出大楼她才突然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嫉妒！她竟然好嫉妒那个得到他鼓励的女孩。

她凭什么嫉妒呢？他们现在根本不算恋人，他那天的求和甚至被她拒绝了，她凭什么嫉妒别的女人？

可是从踏进教室直到出来，全是不好的事，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她突然觉得好孤单、好想哭……

才想着眼眶也跟着红了，连心柔蹙起眉头，吸吸鼻子，正想加快步伐回家抱棉被哭个过瘾，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小手。

她错愕的回头，就对上艾博旭担心的瞳眸。

「你怎么－－」

「跟我来！」他紧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就走。

「啊？」怎么回事？他不是要和那个新人去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