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什么？麻辣锅？！”

康泽风望着眼前这又红又辣的汤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难道这就是她说的“好料”？

“看你的样子，好像没吃过麻辣锅？”乔珊珊觉得挺有趣的。

“我应该吃过吗？”他反问。

从小生活在国外的康泽风，当然没吃过这玩意儿，不免怀疑这一锅杂七杂八的东西混在一起煮，能吃出什么美味吗？更何况……他怕辣得很。

“当然，这么好吃的东西没吃过实在是太没口福了。我先尝尝喽……”她拿起筷子，挟起一块鸭血糕放进口中。

“唔……真好吃！”接着又尝了一块冻豆腐。“嗯……真是人间美味！”

“拜托你别那么夸张，真有那么好吃吗？”他望着眼前滚得冒泡的热锅，口中不禁开始分泌唾液……

“真的很好吃。你吃吃看嘛，这锅是你请客耶，你要多吃点。”说着说着，她又捧起一碗汤。“哇～～真是太过瘾了。好吃！”

康泽风见她吃得浑然忘我，也动起筷子挟起一片大白菜。

咦？怎么会有红色的泡菜呢？他迟疑了两秒，还是放进了口中。

“哇──”好辣！好辣！他的喉咙好像被火烧了似的。

“你怎么了？”埋头猛吃的珊珊终于停下筷子。

康泽风不语，立即拿起桌上的水杯一口气喝光。

“哦！我知道了！”珊珊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你怕辣。”

“咳咳！那又怎样？”他辣得连脸都红了。

“那很好啊！这样我就可以多吃一点啦！”哼，他以为她会同情他吗？才不会呢！

“你尽量吃吧，这一锅都是你的了。”康泽风对侍者招招手。“我叫瓶啤酒来喝就好了。”总不能一直喝水吧！

“太好了，那你这碗白饭也给我吧！”她直接伸手拿走他的饭碗，却换来康泽风吃惊的眼光。她白了他一眼。“不行啊？反正你也不吃呀！”

“可以，请慢用。”他忍着笑。“我只是没想到你的食量这么惊人。”

“那当然，我们做广告这一行的，每天都要脑力激荡、跟时间赛跑，加班、熬夜、赶稿，工作压力大，还要被客户折腾，不吃饱一点怎么有力气工作？”她抬起头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可不是影射你喔。”

“没关系。”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起来好像满辛苦的。”

“当然很辛苦喽，你没听过人家说，广告人就要像──卫生棉一样？”她刚好又挟起块猪血放进口里。“哇，好辣！”

“什么？！什么棉……”他差点被口水噎到。“没听过用……那种东西形容人的。”

“这是很有道理的，当一个广告人，首先吸收力要强，像织优朗一样吸再多也不侧漏，而且抗压性要够，被客户扭曲还要不变形……这是我们广告界的前辈说的。”

“呵呵，听起来满有道理的。既然这么辛苦，你为什么不换个工作呢？其实我一直觉得女人并不适合做业务这种工作。”他双手环胸，说话的时候总有一分贵族味。

“哦？！为什么女人就不适合做业务呢？”珊珊反问道，他该不会是性别歧视吧！

“业务工作其实是一份相当需要专业的工作，尤其是做广告这一行，但女人却总喜欢利用一些‘女性优势’或‘特殊专长’作为工具，坦白说，这点我很看不惯。”

“特殊专长？！”喔，她想她懂得他的意思。“那毕竟只是少数吧？你觉得我有利用我的‘女性优势’或‘特殊专长’吗？”

虽然她不能否认职场上确实是有这样的人，但他总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嗯……你是我遇过唯一没有这种毛病的女人。”他坦白说道，对于她的专业与敬业，他确实是满激赏的。

哦～～呵呵呵～～虽然被他称赞是一件满高兴的事，但他污辱到其他女性同胞还是不可以喔！

“你对女人的偏见很深喔！”她摇摇食指，表示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我是对女人的认识很深。”他一脸笃定地说。

“喔……我看你一定是因为被女人伤害过，才会有这么深的偏见，而且一定伤害得很深，才会这样把我们妖魔化。”她开玩笑地说着，却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她却看到了。

难道，她真的说中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么辛苦的工作，你是靠什么动力做下去的？”他轻松地转移话题。

嗯……这个问题可真的问倒她了，工作这么辛苦，薪水又不多，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呢？

“是热情吧，我想。”她放下筷子，火锅的烟雾使她的眼神有几分朦胧。“我一直很热爱广告，因为它是一份需要你全心投入的工作，只有这个环境，让我觉得像鱼一样回到了水里……”

她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做出鱼儿游泳的样子。

“很奇怪吧？虽然挨骂的永远是我们，而成功、赚钱的也永远是客户，但这过程中所得到的成就感──”她在空中挥舞的手，突然握紧拳头停在他的眼前。“是属于我的！”

这时的珊珊，眼中闪耀着某种光彩，充满了迷人的自信与魅力。

隔着袅袅烟雾，康泽风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着。

“喂，你真的不吃啊？我都快要吃完了耶！”她想，他大概是被她的吃相给吓呆了吧！

是啊，一个人吃完一锅，是有些不好意思……

“康副总，你如果不喜欢吃辣的话，我们待会儿再去吃点别的东西吧？”她终于有点良心发现了。

“不必了，看你吃成这样，我也饱了。”康泽风笑道。“还有，拜托你吃饭的时候不要那样称呼我好吗？”

“不要哪样称呼你？康副总啊？你本来就是副总啊！”她故作糊涂。开玩笑，他是客户耶！总不会因为吃顿饭就变成“朋友”了吧！

广告AE对女孩子而言，有时是种很危险的工作，尤其跟客户之间的关系如果拿摸不好，是很容易发生问题的。

所以，随时称呼对方的职称，是有助于厘清双方的界线的。

她仰起头正准备把汤喝光光，却发现康泽风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不好意思，我再喝两碗汤就走。”

“不要紧，你慢慢喝，没人催你。”他微笑。

看到他那样笑，珊珊好像听到自己的心扑通地跳了一下。

为什么？为什么她最近看到他的时候，总会这样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呢？！尤其当他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时，总会令她紧张得冒汗呢！

喂！你不要再这样看我了！

她这个人一紧张就容易胃痛──

“唔……”珊珊忽然皱紧了眉头，表情有点痛苦。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有些一苍白的脸色，还发现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腹部。

“没事，只是有点胃痛，大概是吃得太辣了。”她勉强回答。“没关系，我经常这样的，待会儿吃颗药就没事了。”。

“你也真是的，胃不好还那么爱吃辣。”他吐出一句关心的责备。

这份关怀随着火锅的香气飘进了她的心中，在这白色的烟雾里，似乎有某种情愫正在滋生。

“我车上有胃药，先上车吧！”康泽风召来侍者买单，然后扶起她走回停车场。

而当两人走回车上时，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正有个戴着鸭舌帽的记者，拿着相机按下了快门──

珊珊吞下一颗胃药，半躺在车内座椅上。

“好点了吗？”他在旁边关心地问道。“我看我还是带你去看医生好了。”。

“不用了啦！做广告这一行的人，工作压力大，头痛、胃痛都是家常便饭，我每个月要痛好几次呢！”

“每个月要痛好几次？”据他所知，应该一个月只会痛一次的啊！

他显然是会错意了。“啊……我的意思是说，我一个月总会去吃好几次麻辣锅啦！”她讪讪地笑着。

“女孩子怎么会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多毛病？”

他竟责备她？！而且语气是那么温柔，眼神还有些深情款款，害她有些不自在……

一定是胃太痛，看错了！

珊珊只好别过头，因为他的眼神令她好紧张，一紧张，胃痛就加剧了

“怎么了？胃还痛吗？”康泽风靠近她，想看清楚她的表情。

“嗯，有一点。”她点点头。

“对了，我车上有个热敷袋，也许可以帮得上忙。”他挪动身体，在后座找出一个灰色的袋子。

为了拿出热敷袋，他的身体向她更靠近了些，她明显感觉得到他温柔的鼻息。这个举动不仅让她的胃更痛，连呼吸都有些紧张起来。

“这是什么？！”她只好找些话来说。

“热敷袋。我把它放在车上，运动完之后偶尔会用得到。”他接上电源，将热敷袋放在她的腹部。“这样应该可以减缓疼痛。”

当他温热的手掌碰触到她的腹部时，仿佛真有一股暖流通过她的身体。不行，这种暧昧的气氛是个危险的讯号！

“喔。”她低着头，真看不出他也有这么细心体贴的一面。

车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美好的气氛在他俩之间缓缓流动着──

“今天晚上很愉快，谢谢。”月色下，他的五官更为深邃，而那低沉的声音也显得更有磁性。

“谢谢？我一个人把火锅吃完了，还害你饿肚子，你还说谢谢我？”浪漫杀手乔珊珊，对眼前的气氛似乎一点也不为所动。

康泽风吐了一口气。“你一定要这样破坏气氛吗？”

“嘻嘻，气氛太好绝对没好事。”她可是聪明人，前辈们有教过，跟男性客户出去吃饭，千万别让气氛太好，这是AE自我保护的第一课。

“是吗？”他的身体离开座位，慢慢地往她身上靠近，那带着侵略气息的眼神正热烈地凝视着她。

“你……想做什么？”珊珊的心扑通一跳。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放松一点。”他的脸渐渐贴近她的，温暖的鼻息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

这句话什么意思啊？要怎么让她放松呢？

“你……”她仰起头，竟恰巧迎上他温柔的唇──

时间仿佛在刹那间停止，这个吻来得如此轻柔而又巧妙，像梦境般绮丽，美好得令她忘记了反抗。

那柔软的双唇，似乎还沾着点啤酒的香气，吻得她有些眩然欲醉……

康泽风一手轻搂住她的腰，令珊珊整个人更贴近他的胸怀，她闻到那属于男人的气息，如此干净而迷人。

在这样一个身体与肌肤的接触下，刚才那种紧张与不适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流过全身的舒服感觉，与每一根神经的放松。

这原本冷漠而不友善的男人，此刻却充满情意地吻着她，而她居然没有一丝想反抗的念头，甚至觉得潜意识中的自己，正热切地期待着这一吻。

他温柔厚实的手掌，忽然下移到她的腹部……

珊珊心猛然一跳，天啊，这……这进展也未免太快了吧？不、不行！！但是，心里却似乎隐隐期待着什么──

“舒服吗？”他的唇忽然离开，低沉的嗓音此刻听来万分迷人。

“不行！”再舒服也不行，她无力地叫喊。

“不行什么？我只是想问你好一点了吗？”他的手掌还停在她的腹部上方。

“喔？你说什么……”她震惊过度，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我问你的胃好点了没有？”他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楚地说着。

“呃……”乔珊珊好像看到一只乌鸦从她的头顶上飞过，尴尬得令她想跳车。

“好多了啦。谢谢，请开车。”她有些气恼，更有些羞赧，还好昏暗之中看不到她羞红了的脸。

谁叫他刚才的动作那么暧昧，害她还以为他要对她怎么样呢！

康泽风嘴角扬起了笑容，方向盘一转，踩下油门，往这位姑娘的家中驶去。

而车内沉静的气氛，才让珊珊意识到，刚才那道温热的暖流，似乎还停留在小腹上，包围着疼痛的部位，让她几乎忘记了胃痛这回事。

虽然那个部位实在有些敏感！

星期日的夜晚，街上车辆显得特别少，不到二十分钟，他们就到了珊珊家楼下。

不过，这一路上的尴尬气氛，令她更希望这段车程只有两分钟。

“我家到了，谢谢你，康副总。”她收起热敷袋还给他，逃命似的想下车。

康泽风不解地看着她，今晚不是都还很愉快吗？麻辣锅她不也吃得很开心吗？为什么此时她又突然变成一只全身竖起毛的刺猬？

“你……不请我上去喝杯水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你渴吗？”她反问。

“如果我说渴呢？”

“我家楼下有7-ELEVEN，我去买瓶矿泉水给你喝。”

康泽风笑了，摇摇头。“不用了，跟你开玩笑的，早点睡吧！”

看着他开车奔驰而去，珊珊转身走进大厦。

其实，她不是故意要拒绝他的，也不是故意要破坏那美好的气氛，而是……

他毕竟是客户啊！绝不能和客户发生感情，这是AE自我保护的第二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