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那间破阁楼里的东西我已经替你处理掉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回加拿大。
请你今晚提前做好准备,杰夫?皮特森先生。另外,你的衣服明早我会替你准备好。"
二OO四年一月二日,在经过了整整一周的针锋相对之后,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对眼前正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男人讲话,不过对方似乎并不领情,而且显然是故意把那些二手毒气喷在他脸上。看到他受不了地扭头咳嗽才用让人恨不得一枪干掉他的恶劣语调开口:
"如果你想家可以自己滚回去,小子,我要继续留在这里,我从没答应过要和你一起回加拿大。"
"这恐怕由不得你,明天你必须和我一起离开。"肯垂下眼帘,从细密的睫毛下瞄住一头乱发的嚣张海盗,自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轻笑中透出了无尽的得意与张狂,任何人都能轻易地从他富有磁性而抑扬顿挫的美妙嗓音中嗅出"阴谋"的味道。
"你是什么意思?你无权干涉我的人身自由!"杰猛地警惕起来,一手将挡在眼前的发丝扒到脑后,半坐起来狐疑地问。
"因为如果你反抗我,就将会被』遣送』回境——不用这样看着我浪费时间去质疑我的话,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门路达到自己的目的是我的特长之一。"肯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交迭起包裹在黑色皮制长裤下的修长双腿,半眯着眼睛欣赏"敌人"由于措手不及而惊怒交加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非要找我的麻烦?你这卑鄙的混蛋,简直就像一只恶毒的蜥蜴!"杰从床上跳起来,脸色难看得像暴风雪来临之前的天空。
"我对你本身并没有兴趣,如果可以我这辈子也不想再和你打交道,但很不幸,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想破坏自己完美的名誉。"肯无视于杰的步步逼近,甚至从提包中拿出一罐啤酒,在他面前"啪"地一声打开易开罐仰起头喝了一大口还带着室外寒气略微苦涩的液体,"要不要来一起庆祝一下?只要你好好和我合作,我们很快就可以永远摆脱对方了。"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喝酒——"杰在肯面前站住,粗暴地伸出双手一把揪住他皮外套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硬拽起来,那恐怖的表情甚至比传说中的大白鲨还要骇人。
"因为我只想喝你的血!"恶狠狠地说完,在肯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将两排森白的利齿毫不客气地切上了他的脖子。
"噢——Shit!放开我,你这疯狗!"椎心蚀骨的疼痛令肯的头皮一阵发麻,差点忍不住连眼泪也流出来,但怒吼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开深深陷入皮肉的尖牙,那咬合的力道之大令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吸干体内所有的血液,变成一具中世纪的干尸!
"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掐死你!也许今天晚上我就会动手,别以为我在开玩笑!"
大约五分钟以后,杰终于松了口,阴寒地舔去了唇边的血迹,就像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月色朦胧的干冷冬夜,两道蓝绿色的寒光如两把利刃一般凶狠地射入肯的眼中。
"别用这种可笑的方式威胁我,我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终于被吸干了体内最后一丝文明的血液,肯冷笑一声,如前次一样,如法炮制地抬脚扫向杰的伤腿,将他撂倒在地之后转身离开,并从外面将卧室的门反锁了起来,然后走进浴室,对着镜子检查自己已经被咬得麻痹毫无感觉的脖子。
两排鲜血淋淋的伤口惨不忍睹地印在如白瓷一般的肌肤上显得有些狰狞恐怖,不过终归人类的牙齿早在几千年以前就失去了兽类的野性,造不成什么致命的伤害,只是根据那些齿痕的深度来看他的脖子十有八九会留下永久性的疤痕。
肯一边忍住疼痛不申吟出来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一边想,消毒水渗入时那钻心的丝丝刺痛使他本能地皱起了眉毛。
那家伙是一个彻头彻尾尚未开化的野蛮人,一旦被激怒就采取这种动物式的行为袭击对手,甚至连将对方咬得皮开肉绽这种最原始的方式都用上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他刚刚骂他是冷血的蜥蜴,他倒令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当年中学生物课堂上的暴龙——远古最凶暴的恐龙之一!
"妈的,我是不是该去注射狂犬病疫苗?"贴好了最后一块胶布,他望着镜子中脖子上碍眼的白色纱布自言自语道。
第二天一早,肯在两名警察的帮助下将杰送到机场,押上了飞往加拿大的飞机,并且在他们的默许下使了一点小手段让这个海盗在一路上都保持着昏睡状态。因为他们都不想被误认为是宾拉登的同伙而被整架飞机的乘客五马分尸!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麻烦,几个小时以后,他终于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国土上。
"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另外,请再次代我向布鲁斯先生表达我的谢意!"将杰塞进了助手开来接机的汽车,肯用力握了握两名警察的手说。
"这没什么,布鲁斯先生说他很高兴能帮得上忙,另外请您把这瓶葡萄酒带给您的父亲,替他向老朋友问声好。"
两名警察微笑着把包装精美的美国名酒交到肯手中,简单地道别后就消失在机场的人群中。他知道他们没有立刻搭下一班飞机回美国的原因,因为他们要去为自己的上司采购加拿大特产的枫糖和甜点。
"斯顿兰登先生,你确定我们这么做不会引起罗兰先生的不满吗?"助手一边按肯的吩咐用胶带绑住似乎已经开始苏醒的男人的手和脚一边问。
"如果他有什么不满,我的不满一定比他更多!我想我还需要这个。"肯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条手帕塞进杰的嘴里。他看到海盗的睫毛正在翕动,下一刻他就会张开那双凶恶的眼睛,然后对他破口大骂:
"唔……嗯……哼!唔!唔!"
"安静点,在把你交到你弟弟手上之前我不会放开你的。"肯边说边坐进驾驶位上启动车子,迅速离开机场驶上高速公路。"只要再等上一会儿,我可以保证你今后再也不会见到我。"不甘寂寞、喜欢热闹的卡莱顿住在市中心最高级的公寓中,离这里大约有半小时左右的车程。
四十分钟以后,肯在卡莱顿家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子,与助手合力把那个一路上已经从座位上折腾到座位下的男人架上了电梯。在离开美国之前他已经发了传真给卡莱顿,刚刚又打了电话给他,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从他手中接收这颗越洋导弹了吧。
果然,到了卡莱顿家门口,他和李欧已经打开了大门等在门口。
"见鬼,卡莱顿,立刻把你的笑脸给我收起来,然后过来帮忙!这家伙简直比猪还重!"肯看到卡莱顿悠然自得地站在门口环住李欧的样子忍不住火大地开口。
显然在他处于"水深火热"当中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异常顺利,上次见面时还对卡莱顿恶言相向的李欧此时正亲密地拉着他的手,那双宝石般的蓝绿色眸子也因有了爱意的滋润而更加美丽感人。如此诱惑人心的眼神如果出现在另一双和他酷似的瞳眸中又会是什么感觉呢?来不及多想,肯又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愚蠢可笑"的幻想,因为在看到李欧之后杰再次不合作地剧烈挣扎起来。
"好的,我来了——"卡莱顿懒洋洋地走过来,接替了肯,和助手一起一路将杰架进自己家的客厅,暂时安顿在沙发上。"Hi,Man,你的火气怎么变得这么大?过了青春期之后我似乎没见到过你再这样激动过。"这句话的语气中充满了调侃与戏谵。
"少啰嗦,我的支票在哪里?"肯不耐烦地摊开手掌向卡莱顿索取自己的酬金。
"噢,好了,肯,别急,放轻松点,我马上就拿给你,我从来不喜欢欠帐的,难道你不相信你的老朋友吗?"卡莱顿拍了拍肯的肩膀将他按在沙发上坐下,自己转身到里屋去拿早已准备好的支票。
"很抱歉,李欧,我并不想这么对待你哥哥,可是不这么做我根本没办法把他送回你面前。一路上他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算计如何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被发现后就马上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并试图用酒瓶敲破我的头……"
肯转过头面对一脸困扰的李欧,抱歉地摊开了手,可是那双细长的金棕色眼睛却是挑衅地直盯住那个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喉咙里还不服气地不断发出愤怒的"唔唔"声的狡猾男人——他难道真的不懂什么叫死心吗?既然已经和李欧见了面他究竟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所以,你看,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冷静方式。"他"无奈"地说。
"我明白了……"李欧叹了口气,冲着肯点点头,并用力握了握肯的手表示感谢。"不管怎么样,还是非常感谢你,肯!"
"不必客气,这是我的工作,我收了你们的酬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现在我必须告辞了,然后回家好好睡上一觉,自从找到这家伙之后我还没睡过一个好觉——再见,李欧,还有卡莱顿,我一分钟也不想再继续和这家伙待在一起了!"
肯一接过卡莱顿递给他的支票就马上抓起蓝色苏格兰格子围巾将脖子围了个严严实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起身告辞,"逃离"了卡莱顿的家。
"卡尔,你可以回家去休息了,这个礼拜都不用来上班,当然薪水我会照样付给你,我想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回到停车场,肯揉着太阳穴对助手卡尔说。他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似的,心情并未如之前想象的那样完全放松下来,大概是这段时间为了应付那个海盗神经太过于紧张了吧……
"我想还是由我来开车送你回家吧,斯顿兰登先生,你看起来非常疲倦。"卡尔有些担心肯的状态。这不像平常的他——在取得了"胜利"之后他总是情绪高昂、精神焕发的,就算是上次为了某件委托三天三夜没有阖眼时也是一样。
"也好,谢谢你,卡尔。"肯考虑了一下,决定接受卡尔的建议。他向来不喜欢用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这没什么,反正我们住得很近,我可以先送你到家,然后叫黛安来接我,"卡尔说着便拿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约定时间,然后在半小时之内将肯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尽管还不到七点,肯还是匆匆洗了个澡就爬上了床,打算安安稳稳地睡上十几个小时。
这下卡莱顿和李欧一定会被那家伙搞得鸡犬不宁了……他一定会粗鲁地吼叫,或者掀翻沙发,也许还会把靠垫里的羽毛弄得满屋子乱飞……不过他应该不会发疯地去咬自己的弟弟才对……
二十分钟以后,肯摸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突然发现自己竟一直张着双眼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
"Stop!那家伙会怎么样已经再也不关我的事了,他的一切都和我无关,我根本不需要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他这么对自己说着,拉起被子遮住脑袋,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这次他很快就沉入了睡梦之中,而那双总是泛着凶光的眼睛也如鬼魅一般潜入了他的梦中,逐渐敛去所有的阴霾,散发出柔和诱人的光彩,让他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蛊惑,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李欧长大了——虽然他看起来比两年前瘦了不少,可无论是那挺拔的身材或是那张线条分明不再圆润的俊美脸蛋都充分地显示出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处处都要依赖他的小弟弟。
"对不起,杰,是我请肯帮忙找你回来的……感谢上帝,我真的太想念你了!告诉我,你这两年是怎么生活的?你走的时候身无分文,我那时担心得要死。"他的双臂已经强壮到足以拥抱住他的肩膀,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即使他此刻因为过于激动而有些哽咽。
"不管我怎么生活,我现在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我呢?你真的一点也不恨我?
听那个家伙说你为了还债不得不去拍色情小电影赚钱,我单纯又高傲的小李欧居然去干那种工作……"杰揉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面对着李欧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将视线移向前方的玻璃窗。他不想面对李欧的眼睛,从小他就知道那双与自己酷似但是更加清澈无邪的眼睛有着什么样的魔力,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不能!
"我爱你,你是我哥哥,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长大活到现在,我怎么会恨你?我想你,非常想你,我们从小到大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李欧说着,再次紧紧地拥抱住他。
"不,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李欧。没有我你仍然可以一个人坚强地生活下去,如果说现在你不能没有什么人,恐怕是那个男人吧?他看起来很有钱,竟然请得起那种私人侦探!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杰冷淡地将李欧稍稍推开,摸索着从破旧的牛仔裤口袋里掏出被揉得皱巴巴的烟盒和一只廉价打火机,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唇边点燃,让缭绕的烟雾模糊了自己的视线。
"杰,请你相信我,我需要你,你是我的亲人!我和卡莱顿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只是因为有了他的帮助我才能这么快和你相聚,可是在遇到他之前,我就一直在找你——"
"呵呵……需要我……李欧,一个人是不能过分贪心的。你有了金钱,有了爱人,你的生活已经够完美了!而我,我一无所有,除了独自生活之后的自由……照顾一个人是很累的,知道吗?亲爱的!"杰笑着拍拍李欧的脸蛋,仰起头,吐出一连串烟圈。他不再需要他了,这样最好,谁也不会再成为彼此的累赘。
"我知道,我知道你累了,所以让我来照顾你吧,杰!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一起生活,但是这次换我来照顾你好吗?"李欧连忙用力地点点头,拉住杰的胳膊。
"你还没长大吗,李欧?你不能仍像小时侯一样紧紧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如果你想永远和某个人在一起,那个人应该是他,而不是我。"杰把一只脚翘上茶几,随便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用眼神指了指正在厨房中忙碌着准备晚餐的卡莱顿说:
虽然他是个男人,但是无所谓,起码这个男人是真心爱李欧的,即使他拍过色情小电影,也许就算李欧如他一样是一个瘸子他也还是爱他,不像他一样,得到的只有疏远和背叛。
"可是……好,好吧。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生活,至少先留下来,等我帮你找到住处,求你,杰!"李欧捉住杰的衣角请求他的许诺,就像小时侯他总是可怜巴巴地请求他留在家里陪他玩一样。
"当然,我养大了你,没了餐馆,又是个该死的瘸子,只能等着被你养了。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叫醒我。"
杰脱下自己那件破夹克在沙发上斜躺下,甚至没有再多看李欧一眼便闭上眼睛,有意让自己忽略他委屈的低唤。过了两分钟,他听到他轻轻地站起了身,周围的空气立刻变得清冷下来,然后很快的,他察觉到了他的再度接近,接着,一件东西被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让一股暖意将他整个包围起来。
他的外表虽然长大了,可是内心还是一样天真,他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变回昔日的他吗?如果他恨他,也许他还能更加好过一点。他根本不想回来,不想这样接受李欧的"原谅"和关心,如果不是那个自以为是的蠢侦探硬把他带回加拿大,他只想一直那样一个人独处下去,自生自灭。
这里没有变,这个之前三十年他一直称之为"家"的城市仍然和他离开之前一样,即使在午夜时分也还是灯火通明,成千上万盏明灯照亮了整个天宇。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人会在乎身边是否多了或少了一个人,尤其是像他这种"废人"。如果只是像这样在街头漫步他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一旦走快,任何人都可以轻易看出他是一个瘸子,跑和跳更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望。没人会爱一个身上带有残缺的人,连天使安琪儿也不会……
李欧和那个男人一定非常相爱,看他们相拥而眠的样子就知道。以前的他敏感得就像一只猫,每次他在半夜回家他都会一直等在客厅并在他进门的同时在沙发上张开眼睛。可是刚刚,他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了他们的房间,就那样安安稳稳地将脸颊贴在爱人的胸口,睡得像个婴儿一样安详。他不再需要他,不再依赖他,他坚强地生存下来并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而他,在丢下一切登上了逃离加拿大的飞机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李欧的哥哥——
"啪"!
杰抬脚踢向地上的一只空酒瓶,酒瓶向前滚动了一段距离之后,便缓缓地停下来。
"哼哼……哈哈哈……"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力的右脚苦笑起来,这只脚现在就像个装饰一样没用,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易踢飞那个酒瓶!
"嘿,老兄,心情不好吗?进来喝上一杯怎么样?年假期间本店所有的酒类全部特价哦——"
不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多久,一个站在Pub门前招揽客人的酒保打断了他的冥想。
从李欧家出来之后乘着公车一直坐到了终点站,又一直走到现在,看看天色似乎已经接近凌晨了,这里应该已经足够远离市中心了——
杰环视了一下四周并不熟悉的景物,摸着口袋里仅有的几张纸钞,跟着酒保走进了Pub的大门,融入了正在摇摆尖叫、情绪高昂的男男女女之中……
"噢,上帝!别告诉我这是真的!我什么也没看到!"
肯摘下自己的墨镜,又用力揉了揉眼睛,不相信上帝会这样"残忍"地在不到二十四小时之后又将这个醉醺醺的海盗用限时快递送到了他家——好吧,是离他家步行不到五分钟的酒馆的门口,他还是不想再次见到醉醺醺的他。
"天那,他已经冻成一根冰柱了!这个笨蛋究竟在这里躺了多久?难道喝醉的滋味真的他妈的那么好吗?"
当他无奈地走到杰身边触摸到他的身体后忍不住惊叫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这个至少比自己重上二十磅的男人从雪地上拉起来,让他的一只胳膊架在他的脖子上,在路人好奇地注视下,口中不停地诅咒着向前方马路斜对面的家步履艰难地前进。
踏着高过足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把杰运回家里之后,肯顾不得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立刻把他拖进浴室,让他暂时靠在墙边,然后转身打开水龙头将浴缸注满热水。接着,他蹲下来,除去他身上又湿又脏的衣服,在准备把他弄进浴缸时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半眯起来还不甚清醒的蓝绿色眼眸——
"又是你吗?见,见鬼!我还不如他妈的死、死了算了……看到你——嗝——我还不如去见撒旦!"这个生命力显然要比他想的强得多的男人皱起一双浓眉口齿不清地嘀咕道。
"闭上你的臭嘴,这正是我想说的!当然,我可不像你这个疯子一样想死!你到底喝了多少酒?你连自己的舌头都找不到了!"肯皱起鼻子狐疑地问,他身上的味道活像在酒桶里泡过!
"我、我怎么会知道?只有四——不——五家,五家而已!"海盗打着酒嗝理直气壮地回答。
"『只有』五家?五家已经足够让你酒精中毒去见上帝了!"
听了杰的话肯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涌上了胸口,没来得及经过大脑就已经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狗娘养的,你竟敢打我?!老子……唔……呕——"
杰一怒之下在动手反击之前酒精便先冲上了脑袋,胃里一阵抽搐,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蹲在他面前的肯则无法避免地立刻惨遭池鱼之殃,被散发着酸臭的液体喷了满身,瞪着他足足半分钟才怒不可遏地脱下脏衣服甩在他头上——
"你这混蛋,你是故意的!"
"Sowhat?我可没有请你多管闲事地把我弄回来!"杰扶着水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反唇相讥。
"你以为我喜欢多管闲事?我只是怕你死了李欧会难过,我认为那孩子已经够可怜了!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冷血无情!"肯咬牙切齿地跳起来,一把把杰推进浴缸,四散溅开的热水连带也让他一起全身湿透——
两个变成落汤鸡的男人喘着粗气面面相觎,像两头红了眼、正蓄势待发地随时准备与对方你死我活地恶斗上一场的公牛,然后紧接着在下一秒钟便激烈地扭打起来——
杰用力想把肯拉进浴缸,肯则拼命把他的头往水里按。在不慎连呛了几口水之后,一个不小心就被肯抓过刚才替他脱掉衣服时丢在一旁的皮带绑住了双手——
"乖乖待在这里等着李欧来接你,别妄想逃跑——在美国你没能做到,现在在我的地盘上更不可能!"肯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拍了拍杰的脸蛋,"喀嚓"一声关上浴室的门来到客厅,一边脱掉湿淋淋的衬衫丢在地上一边拨通了卡莱顿的手机——
"喂,卡莱顿,是我,肯——那家伙现在在我这里,让我和李欧说话。"
"哦,太好了!感谢上帝!"他听到卡莱顿这么说着,不一会儿,李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我是李欧,肯,你好——"
"你好,李欧,我想你一定正在着急才马上打这个电话给你,你哥哥现在和我在一起。"
"天那,这是真的?谢谢你,肯!谢谢……哦,我,我是说杰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说——"肯正想对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话表示抱歉,一句话还没讲完,杰的咆哮声就从浴室传了出来——
"放开我,你这个绑架犯!"
"住口,你才是一只忘恩负义的蠢猪——你都听到了,刚才我出去准备吃晚餐,结果无意中发现那家伙醉醺醺地睡在我家附近的一家酒馆外,我怕他冻死你会难过,只好把他弄回家,谁知道他吐了我一身不说,还破口大骂,我只好把他绑起来——"肯逼自己忽略掉耳边不断响起的"噪音",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火,尽量用心乎气和的语气和李欧解释道。
"对不起,肯,我替杰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他的无理,我马上过去把他接走。"
"这太好了——嘿,住手!你想干什么?"
肯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回过头才发现杰不知怎么挣脱了捆绑,竟然从里面将反锁的浴室门撞开,正气势汹汹地朝他扑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沉重的身躯压倒在地毯上,电话也一下飞了出去,砸在墙上的镜框上,和破碎的玻璃一起寿终正寝。与此同时,沉重的镜框隐约晃了两下,"轰"地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中了下方昂贵的银灰色电视——
"别以为我很好对付,小子!"那个海盗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露出他闪着寒光的牙齿——
就像虎克缺了一只眼睛并不妨碍他的奸诈狡猾一样,这混蛋的腿其实对他的破坏力没有任何影响!
"马上从我身上滚开,王八蛋!"感觉差点被整个"砸"扁的肯一边挣扎着想摆脱海盗的箝制一边怒吼——他不喜欢这种状态,很不喜欢!这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更加猛烈地扭动起身体,像条被网住的鲨鱼一样红了眼地使尽全身解数和对手"厮杀",直到他震惊地发现他的身体居然在两人的摩擦间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