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保镳生涯
该死的,昨晚他睡得一点也不好。
在翻身爬起来之前,单飞不满地揉乱了头发,摊开了四肢大字型地躺在床上。
这房间很好,床垫的软硬适中,房间里的温度、湿度都相当适宜,而且枕头也够柔软,不愧是日本最好的酒店。
所以,睡得不好完全不是这个问题。
「啊--为什么这么性感的样子没有人欣赏啊--」用枕头盖在脸上,他悲愤地叫道:「Honey,Mylove,你在哪儿啊!」
对,就是这个原因。他身边少了一个人。
「姓谢的……啊不,谢擎你这个老混蛋!我恨你我恨你,我真的非常恨你!」翻过身,他骑在枕头上,用力地掐住其七寸,咬牙切齿道。
闹钟催促着他立刻洗漱。
他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因为接下来要完成的一系列工作:擦枪,检查弹匣,整装,然后出门。
单飞烦透了这一套程序。啊,不,除了枪的那一部分。
关于仪容的要求,让他感觉自己的工作像极了该死的服务行业。
不,Stop!现在他做的本身就是服务行业。
「阿飞,」门框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你好了没有?阿跃他们在等我们换班。」
「好了……该死的,除了领带……妈的,我为什么要戴这条上吊绳,而且还穿得像只见鬼的乌鸦?!」一边忙乱地系领带,单飞一边打开了房门。
一个穿戴整齐的男人站在门外,神色不变地看着单飞。
「嗨,早,阿七,今天很镇定啊。」单飞招呼道:「帮个忙。」他示意对方接手那条纠结在一起的,勉强被称之为领带的东西。
「你吓不到我了,」阿七肯定地说,打量着单飞凌乱的头发,歪斜的钮扣,还有……真的很像上吊绳的领带,「我已经很清楚你口中的『好了』就是这个意思,让我们保全公司看起来像色情服务机构一样的外表。」
保镳。
不错,这就是单飞的工作。
「Good。」这个乱七八糟的人厚着脸皮咧嘴笑道:「你进步得很快!」
「我有时候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老板。」阿七思索着道,但还是很无奈地接下了打领带的工作,「还有的时候我在想,你应该有个好老婆,把你打扮得像个人样地来上班,所以试用的那半个月,我被你给骗了。」
「Well,」单飞扬了扬眉,整理了一下头发,「不用想了,两项全中!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是看上了我的枪法,或者我的机智,或者我的英明神武……总之不是我的英俊潇洒,虽然那是事实。」
「……我想我一定是老了,」沉默了半晌,阿七道:「我已经不会看人了。」
「不管怎么说,你要给我工钱。」单飞整了整衣领,「OK,可以走了。今天那个老混蛋在哪里吃早饭?」
「房间里。」阿七转身率先走出去,「另外谢先生是我们的大主顾,而不是老混蛋,我希望今天你能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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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擎是主顾,顾客是上帝。所以谢擎是单飞的上帝。
God!谁来可怜可怜这个为了养家要出卖自己的人?!纵身扑在最近的墙壁上,单飞痛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悲愤,直到阿七将他拉下来,塞进一扇门。
「早,上帝。」单飞整理了一下衣服,漫不经心地道:「把你今天的日程报一下,这样我们才能有效地保证你可以在明天继续祸害老百姓,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保证你能活到你的支票兑现。」
「很好,」慢悠悠地,餐桌前正悠闲地看着报纸的年长男子抬起头,「看起来养家活口的压力教会了你一点点跟涵养有关的东西。不过只是一点。」他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样?日子好过吗?」
「闭嘴,」单飞飞快地回答:「除非你打算说的是跟行程有关的内容。」
阿七的肩膀垮下来,悄悄地碰了碰单飞。
对于无理的顶撞,谢擎并不在意--激烈的反应只不过说明单飞被踩住了尾巴而已。
「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日程。」他以绝对权威的语气道,转头看着自己的随行,「吩咐厨房,现在开始准备早餐的食材。」等那人点头退出门外之后,他才又重新望向随时准备抗争的单飞,「所以,现在,你可以去厨房了。」
「……等一下,」单飞在一片狂怒中努力稳住自己,「你不是打算让我、给你、做早饭,对吧?!」
谢擎双手抱胸,休闲地看着单飞,嘴角挂着一丝冷冰冰的笑容。
「Fuck!你疯了!」单飞低声咆哮道:「我不会伺候你这大变态的!你最好明白,我的工作职责是你的安全,但不包括你把自己饿死!我很乐意看到你把自己给饿死!」
随后,他转向阿七--后者也一脸的迷茫不解,「我们是做保镳而不是家政的,对吧?」
「呃……理论上,保镳。」阿七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
「绝对保证我的安全,以及我的行程不受任何外界的干扰,在我留在日本期间。」谢擎面不改色地微笑道:「所以,为了防止饮食的不洁甚至投毒,你们应该承担起包括我的食衣住行在内的所有事务。」
单飞一愣,望向阿七。
「好像有道理。」阿七想了想,道。
「你说有道理,对吧?」单飞接口道:「那么你……」
「我是你的老板,你还记得吧?」阿七明智地打断单飞,坚决地道:「是我发给你薪水。」
「……」恨恨地瞪视着阿七,半晌,单飞咬着牙,「我希望我仍然在给香港政府打工。」
「那么你最好建议特首,将保全公司们并入国家机器。」阿七展颜笑道。
「……OK,」单飞吐了口气,「做饭,对不对?没问题,」他斜睨着谢擎,「你希望我把砒霜下在什么里?牛奶还是咖啡?我警告你,对待卖相不佳的烤面包片要有礼貌,既然是你自己挑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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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全部手艺?」谢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白粥。厨师会教导你该怎么把粥做到适合一个常年胃病的人食用,如果你不是白痴到一定水准的话。」
单飞的眉头一跳,眼睛惊讶地睁大。他张开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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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想起--他其实从来都没忘记过--有那么一次,他不得不打电话向谢擎求助。那晚谢天麟头痛。就是在那之前单飞见过许多次的严重到虚脱的那一种。单飞承认自己是个蠢货,所以会焦急到头脑一片空白。
他们不能去医院,这只能怪谢天麟「生前」的名气太大,他们不敢冒险假设医生不会认出这个谢氏的少主,更别提给医生看谢天麟从前的病历来帮助诊治。
那会儿单飞真的很后悔,他诅咒自己不该把谢天麟带回香港,如果依然在美国,那么他们至少可以很快地买到谢天麟常用的药品……他甚至,是的,当时单飞肯定有点疯,他甚至想,如果能把谢天麟从近似休克的的痉挛中解救出来,那么单飞宁可从没将他从谢氏带出来。
单飞打了那通电话,单飞是做不到,但是得到一瓶产于美国的处方药对谢擎来讲易如反掌。他不去假设谢擎的反应,他也不在乎任何跟自尊或者羞辱相关的东西。只要给他一瓶该死的药!
比他所期盼的还顺利,单飞还没开始哀求对方就一口应承。谢擎没耽误一秒钟,甚至亲自送货上门。
就在开门的那瞬,单飞空白的大脑中终于舍得运作了--他想起谢天麟曾经告诉过他,谢擎说过他会立刻杀了谢天麟,如果后者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所以他坚决拒绝放谢擎进来,从对方的手里抢夺了药瓶后直接关门送客。
当然,那个气愤的客人没那么轻易离开。所以在单飞喂失去意识的谢天麟吃下药片,到痉挛停止,单飞终于松了口气的半个小时里,狂怒的拍门、踢门、砸门声一直都没停过。
不过在单飞明确地表示,自己宁可换一扇门也不会开门之后,谢擎终于悻悻地停止了失去身分的暴行。
「很好!非常好!」
那是上次「会面」谢擎的最后一句话。
单飞有理由相信,那不是谢擎在夸他。
尤其在他被责令倒掉第八碗「垃圾」之后。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一上午的日程就是在这里坐着品粥!」单飞将第九碗重重地摆在谢擎面前,一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威胁地道。「如果再说不,那么就等死吧」的意思由内而外地从他的姿态中显示出来。
阿七对单飞的脚翻了翻眼睛。
「那要看你笨到什么程度了。」单飞的暴怒显然一点也没有影响谢擎的情绪。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拿起精美的羹勺,慢慢地舀了一点,送到口中。
「这一次怎么样?!」单飞几乎是屏气问道。不管设施再怎么完备,他也绝不想再回到那个华丽的厨房一次,并在整个厨房里所有眼睛的关注下完成他的第十锅!
「看起来,你对自己不太有信心。」谢擎瞟了单飞一眼,讥笑道:「不过粥还可以。」
在单飞还在犹豫自己是应该对讥讽反击,还是对肯定表示欢欣鼓舞时,长者对两个保镳点了点头,「不介意的话,坐下一起用餐?」
阿七道了声谢,飞快地坐下身来--虽然有点不合规矩,但是那味道确实闻起来不错。
「尝都尝饱了。」单飞嘟囔着,「更何况对着这么恶心的人。」
「那么,好。」谢擎微笑道:「你可以进去卧房收拾房间了。」
「……」已经放弃反抗了,单飞显得非常冷静,「我来替你说:为了防止窃听啊、监视器什么的,我们要对卧室进行彻底的搜索,而且从今往后你的卧室就只有我们能进出,所以当然要交给我们……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来整理了。」
「其实,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在这里休息,所以给你安排点事做。」谢擎假笑道:「不过既然你帮我找了这么好一个理由,我没有道理否认。」
单飞眯着眼睛望着谢擎,一个与谢擎极其神似的微笑在他唇边绽放开来,「没问题,你的房间会非常安全……而且干净。你们慢慢吃,千万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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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预料到了,他发誓,他只是行动慢了一点。
当他们听到非比寻常的声响,从餐厅赶到卧室外的那个宽敞的客厅时,已经太晚了。
不,收回,那个客厅已经不再宽敞了。
简单地说,卧室里的东西已经几乎全部被转移到了那里,除了一张床。
一张非常干净的钢架床。
那个意思就是说,除了钢架和钢丝,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
「我已经彻底检查过了,」单飞双手抱胸,站在床边,面无愧色地面对着门口的一堆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非常安全,你绝对可以放心的住在这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人把那一堆垃圾扔掉。」
谢擎面无表情地看着单飞,下巴微微扬起,「现在,」他沉声说:「午饭。」
「乐意为您效劳!」单飞拉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午饭你不打算吃白粥了?让我想想……意粉!」
「意粉。」
对于二人的异口同声,表示出惊奇的只有怔怔地看着他们的阿七。
「海鲜的。」
「但是胃寒的人不可以多吃。」
「我会小心。」
「但愿如此。」
「打断一下,」阿七插口了,虽然不是一个适当的时刻,但他想他不能忍耐了,「你是打算把我的人训练成一个保姆吗?」他看着谢擎,目光带着些危险,「去照顾一个……呃……你们两个都知道,但我不知道的人。」
被质问的两个人相互看着对方,反应绝无仅有地一致--保持沉默。
「我不在乎这是一次任务还是一个委托,」阿七冷静地继续,「但是我需要被知会,而且我必须确保我的人安全。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明白,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的眼皮底下接私活,尤其是从危险人物那里。」
「你看,」单飞开口了,声音干巴巴的,「我需要这个工作,所以我不会破坏这些规矩。」
「当然,」谢擎也开口了,但显而易见仍然在措词中,「出于某种原因,我也不希望单先生失去这份工作。不然我就不必在只需要一个的情况下,去花四倍的价钱请贵公司的四名保镳……」
「容我插一下嘴吗?」阿七礼貌地打断道:「你一个也不需要,我的经验这么告诉我。」
「至少需要这一个狂妄的笨蛋。」谢擎哼了一声,道。
「而你花了三倍的价钱,只是不想让我猜到你在想什么。如果这能帮助你保持尊严,我可以配合你。」单飞反击道。
「现在让我们从头来过,」阿七坚定地保持住了他的理智,「用一种大家能够理解的方式叙述。」
诡异的沉默再一次蔓延开来。
「好吧,从我开始。」阿七吸了口气,「你们俩人显然很熟,但绝对不是友好的那种。」
他甚至都没费心用疑问的语气,因为这很明显。
另外两人不是很愉快地哼了一声。
长者保持了空白的面部表情。「你认为了解得更多对你会有什么好处?」他慢慢地说。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个最简单的事实,」阿七冷冷地道:「我是在提供帮助,而这完全是看在阿飞的面子上。
「无论是从理性上还是感性上,我都希望我的人能摆脱包袱轻装上阵。保镳这份工作很危险,他不该为任何事情分神。如果他有问题需要解决,那么我会全力以赴。至于你,谢先生,我尊重你不过是因为你是我的大客户,仅此而已。」
「跟你不同的是,我对你的尊重仅仅出于我的涵养。」谢擎冰冷地假笑着,「我会始终尊重你,因为它不耽误我作出其他任何决定。」
「我不介意你作出任何决定,」阿七毫不在意地说:「只要你不会做出触犯我的事情。」
诚然,作为一个保全公司的老板,他显得过于狂妄了,但是单飞有理由相信阿七不是一个鲁莽得不顾一切的人。他能说出来,只不过是因为他有把握应付。但这背后的秘密不是单飞感兴趣的东西,就他目前的夹心人地位来讲。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抢在谢擎发言之前,单飞道:「你是为我着想的?」他对阿七认真地道。
沉默地注视着单飞几秒钟,阿七点了点头。「你知道,我是你的老板。」
「而你,」单飞转向谢擎道:「真的很……关心……我是说,他。我想你现在不用否认,我并没有模糊过你对我的厌恶,不是吗?」
谢擎并不是太信任阿七--应该说他完全不。审视地看着阿七,他并不回答。
「如果你能相信我的判断力,」单飞坚定地道:「而我绝对相信阿七。」
阿七胜利地挑起眉毛。
「……或许不是很确切,」谢擎思忖了一下,慢慢地说:「针对你的那一部分。顺便说一下,我不相信你的判断力,我相信我对情况的控制力。」
控制力,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什么不对,那么就会有命案发生。单飞明白,但他相信现在不是跟谢擎讨论道德的时候。
低头想了想,单飞抬起来头笑道:「我坚持……无论如何,我想我们三人没有矛盾,当然,或许有过节。」
他看了一眼谢擎,再转向阿七,「老……谢先生跟我同样在意一个人,所以,阿七,为此谢先生也不会对我不利,你不必担心。但是,除非那个人自己愿意,否则我不会对你说出他的任何资讯。我不会做出任何……是的,任何,违背那人意志的事情。因为我实在非常……在乎他。你能谅解,是吗?
「无论如何,情况在掌控下,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易,老实说,他所做的一切……」单飞指着谢擎,神情是愤懑的,「是为了……我好,虽然……我还是无法……我讨厌他。」
「相当好,」谢擎接口,「这正是我能想像的智商和情商。」
阿七思索地看着那两个怪人,神色郁闷。「好吧……那么,我们的支票什么时候能够兑现?」最后,他问。
「在他能够学会的时候。」谢擎看了看单飞,道。
「那么,」阿七两手抱胸,看着单飞,「你要提高效率。」
「相信我,」单飞耸了耸肩,「我比你们每一个都想回去。我恨不得飞回去!」他转身走向门外,「意粉,是吗?」
「我猜是海鲜的。」阿七嘀咕着随后走了出来,「你知道,无论是什么情况,」他挑了挑眉毛,诱惑地对单飞悄声道:「我都能接受。在你之前,我的一个人跟他的主顾发生了点什么;另一个人,带着杀手私奔了。你看,我接受得很好。」
他看着石化的单飞,「他们统统都是男人。」最后,他补充道。
单飞坚持保持石化的状态,这使得阿七很无奈。
「喂!」将手在单飞的眼前晃了晃,阿七问:「说话啊,想什么呢?」
「我在想,」单飞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我应该换个老板了……」他诚恳地说。到目前为止他已经足够标新立异了,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实在无法承受更猛烈的冲击。
「嘿,老实说,」阿七叹息着,「你不说我也猜得到,只不过我从前真的没得到过一点消息,谢擎有私生女……」
私生女?单飞扬了扬眉毛,看起来阿七的接受能力还不算高。兜里突然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评论,单飞向阿七摆了摆手,然后掏出手机。
速归!
只有两个字。
阿七注意到单飞得面色骤然转为苍白,身子似乎有些摇晃。他唯一会做的动作就是一遍遍地拨打那个号码,然而电话的那端却始终无人接听。
「该死的!怎么不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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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擎在饮茶,这是个很陶冶性情的爱好。
现在他需要陶冶性情,尤其在每次他的视线接触到客厅里的「杂物」时。
「是你!」
谢擎放下茶杯,有些恼火地看向门口。一个面色苍白,眼中燃着怒火的单飞正大步走进来。
「你把他怎样了?!混蛋!」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单飞从肋下抽出枪来,「是你这混蛋!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还抱有一丝希望,我以为你多少还有点人性……是我的错!」他几近语无伦次。
「天麟出事了?!」从破碎的言语中,谢擎唯一能拼凑出的只有这个资讯!他猛地站起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厉声道,完全无视单飞手中那把子弹上膛的手枪,疾步走过去,「谁给你的消息?现在情况怎样?!」
「你还装蒜!」单飞狂怒道:「他少一根头发,我剐了你!」
「冷静!」阿七抬手盖在了单飞的枪上,「现在谢先生在我们掌控中,无论什么,我相信都可以解决。」
「如果我想做什么,」谢擎冷哼了一声,「那晚我只要不送药给你就好。」
「不是你?」单飞迷乱地摇头,「那会是谁?只有你知道他在,只有你……」
「到底怎么回事?我需要更明确的描述。」谢擎不耐烦地道。
「他发短信让我立刻回去,我打电话给他,但是没人接听。」
「他当然不能接你的电话。你打电话给他有什么用?」
「乖,这么危险的东西,我替你收着。」阿七忙趁着迷乱的空档,将单飞手中的枪接了过去。
「我必须立刻回香港!」单飞蓦地注意到了阿七的存在,咆哮道。
「没问题。」阿七立刻道:「你冷静一下,我去订机票。」
「我想包机更有效率。」谢擎插口道:「以谢家的名义。」
「好主意。」阿七在消失之前道。
「他只要接通电话,让我知道他没事也好!」单飞混乱地说,恨自己不能飞回香港,「妈的,我为什么要跟你来这该死的日本!不是你又能是谁?」
「你闭嘴!」谢擎蓦地大怒道:「首先要弄明白他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崩溃!」
单飞愤怒地抬起头,看着谢擎,「我没有崩溃!我只是……很愤怒!因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居然不在他身边。」他的声音渐次低沉,整个人颓然靠在门框上。「……不能立刻赶到他身边。」
谢擎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又张开,「天麟不会有任何事,」他的声音甚至是柔和的,「因为你和我都不会允许。」
「在千里之外?」单飞苦笑道:「我们期待神迹?」他不能够,谢擎也不能够。他们甚至都不能委托一个人去看一眼。
多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只会令谢天麟处境更危险,更艰难。
「我们制造神迹。」
谢擎的声音冷酷而坚定,他让单飞回忆起了什么。是的,谢擎,他偶尔是一个紧张的、暴躁的父亲,但多数时间他是一个帝王,黑暗的帝王。
「我们需要一个着手点。」谢擎的镇定无形中平复了一定的焦虑,它让单飞的情绪转移到了另一端,「在没有你的人和我的人插手的情况下,我们首先……应该得到点情报。现在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谁干的。」单飞沉思着说。「我想,我应该能做点什么。」
谢擎保持沉默,他并不想打断单飞的思绪,仅仅是看着他,带着点欣赏的意味。多数时间,单飞能控制局面--如果他不是紧张到死的话。
单飞再一次拿起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得利披萨?对,我要一份,海鲜至尊,十二寸,福悦居七楼B座十二。十分钟送到,是吗?好。」
他挂断了电话,转向谢擎,「我每天都给他订餐,你知道,他现在自己不能做这些。十分钟之后我会打电话确认,这样多少我们会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怎样。」
「可行。」谢擎精简地评价道。
再一次的震动令单飞手脚发颤,但是号码告诉他那是阿七,「喂?」他接通了电话,声音明显不悦。
「坐车来机场吧,飞机的事情已经商定。你们过来立刻就能起飞。」阿七并没有耽误他太长时间,利索地交待完毕,「路上注意安全。」最后,他补充道。
「可以出发。」谢擎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部分对话,在单飞刚刚挂机的时候立刻道:「我没什么需要收拾。我想你也是。」
确实,能有什么比谢天麟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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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因乘坐飞机不得不关闭手机之前,几近抓狂的单飞终于收到了回音。有人接下了披萨,并且付了款。
气氛看起来一片祥和,除了一件事……那是个女人。
女人!谢擎与单飞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单飞迷惑地道:「我家不可能有女人。」
「四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知道。」谢擎冷冰冰地回答:「放松。」
「放松?!」单飞叫道:「我怎么能!那是我的爱人!」
「我听说了,」谢擎的声音里也带上了薄怒,「而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我的一切了!」
「你的一切?」单飞激怒地道:「所以你就让他生不如死了?」
「该死的!让他陷入今天的险境的是你!」谢擎大怒,「如果在我身边,他至少还安全!」
「确实这是我的错!」单飞一片混乱,「你有理由为此对我发火。」他沉声道:「但是,你没给过他一点安全感!」
「我当然有!」谢擎已经濒临狂怒,「我本来能,直到你带走了我身边的所有人!」
「是你赶走了他!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那么残忍地对待他!」当涉及到谢天麟的时候,单飞永远也无法冷静。「你已经把他害得很惨了,难道还不足够?!」
谢擎转过身,望着舷窗外的天空,长久地沉默。「……我知道。」他轻声道:「所以我想把最好的给他……他唯一、真正想要的。那就是你。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需要我。」
单飞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轻轻地拍了拍谢擎的肩头。
「所以,」保持沉默的阿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插嘴的空档,「能够冷静下来分析现在的局面了吗?」
两人齐齐地瞪视他。
「咳!我发誓,我不会做出任何可能伤害到谢天麟的事。」阿七举起两手,「我在这里,你们不可能期望我假装自己是张桌子吧?」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谢擎玩味地说。
「惊讶?为什么?」阿七反问:「不就是一个据说死了的人还活着,并且成为了阿飞的心上人吗?有什么奇怪?」
「嗯……他经历过更多。」单飞插口解释给谢擎,「就像雇主与保镳的恋情,杀手跟保镳私奔什么的,那些都发生在他的公司。现在我们可以回到正题了?」
「你们有什么女性的敌人?」阿七皱着眉头道。
「没有。」
「很多。」
单飞跟谢擎同时道。
「见鬼的,你!」单飞愤怒地对谢擎道。
「但是我的敌人要么死了,要么……就已经被卖到海外的……色情行业集团了。绝对不知道天麟的存在,更不知道他的地方。那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谢擎不太情愿地说。「更何况他们以为……所有人都以为我……不在乎天麟。
「如果他们要对付,也应该对付我的小儿子,那个刚出生一个月的私生子。他才是谢氏未来的继承人。」
单飞怒视着谢擎,但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不相干的事情跟他争论。
「那么……单飞,你有什么失去理智的迷恋者吗?」阿七迟疑着问。
「见鬼!」单飞不自在地道:「近来我没去招惹任何人!拜托!天麟……呃……他会砍死我!」面对着谢擎质疑的目光,他气愤难平。
「不,他不会。」谢擎摇摇头,「毒药比较符合他的品味。」
「嘿!」单飞道。
「Stop,please。」阿七再次插嘴,「那么有可能是谢天麟自己化妆成女人吗?」
「他为什么那么做?!」单飞反问。
「……看来,我们遗漏了什么。」阿七耸了耸肩。
「不能更同意。」谢擎冷笑道。
「够了,我们要的是一个结果,而不是内讧!」阿七皱眉道。
「同意。」另外两个焦躁不安的人点头赞同。
「下一个可能……」
旅程并没有显得太漫长,三人在斗争般的讨论中度过了这段煎熬,然后,毫无头绪地走下舷梯。
单飞在汽车驶离机场的同时打开了手机,然后,跳出一条令他几乎发疯的资讯。
白痴,为什么打电话?你知道我不能接听!
「他……看起来没事。」单飞结结巴巴地道。
「到你家确认了再说。」谢擎板着脸,回答。
「好!」单飞暗暗地磨牙--谢天麟,你最好有点好理由,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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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是完好的,房门也是完好的。
单飞慢慢地走进客厅。
那个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精致的侧面剪影优美至极。
「你这该死的黑社会!」单飞纵身扑了过去,完全不能控制!「你怎么敢!」
被压倒在地毯上的时候,谢天麟短暂地挣扎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投入到了单飞发起的一场唇舌的角逐中,并且,加深了它。
「我恨你!」单飞稍抬起身,面对着爱人悄声道。
「我喜欢你恨我的方式。」谢天麟扬了扬眉毛,激吻至艳红的唇扬起了一个诱人的角度。
防盗门还没有关闭,但它可以等。
「为什么要吓我?」冗长而热烈的吻安抚了单飞的思念,但却撩起了另外一种骚动。那可并不适合在门口进行,尤其在敞开的门前。单飞稍稍抬起上身,轻声问道。紧紧地拥抱着谢天麟的身躯仍然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该死的,我心脏病都要发了!」
「吓你?」谢天麟迷惑地道。
「发了条要命的短信,又不接我电话!」单飞恶狠狠地道:「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他用最邪恶的目光看着谢天麟,就好像看着一只小白兔。
「你有什么宗教信仰?」谢天麟抬眼看了看,忽地问道。
「嗯?」这可不是单飞预料的回答。
「如果没有,现在最好选择一个,然后祈祷。」笑意在谢天麟的眼中慢慢地扩大。
「老天!」单飞如有所悟地惊叫道:「你下厨了?」
「不!」谢天麟摇了摇头,「家里来了……嗯……客人。」
客人?
单飞已经有所预感,非常不好的预感。他缓慢地抬起头。
Godblessme!
Fuck!
单郑芳芳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口……躺在地毯上缠绵的这一对。
「咳,老妈。」单飞干巴巴地道,僵硬得无法动弹。「你……你怎么来了?」
「嗨,儿子。」单郑芳芳晃了晃手中的购物袋,「不欢迎吗?!我是来帮忙填充你那空荡荡的冰箱的。还有午餐,你打算在地上吃么?」
「不,我选择餐桌。」单飞嘀咕着爬起来,顺便拉起了谢天麟,像个小犯人一样立在客厅。
「帮我把东西放好,你们才有饭吃。」单郑芳芳熟门熟路地向厨房走去,随意地吩咐道。
「怎么回事?」单飞悄悄地对谢天麟做口型道,从谢天麟相对自然的神态嗅到了一丝什么味道。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冲凉。打回给你时,你关机。」谢天麟耸了耸肩,「不过,我可不希望它听起来太合理。」他诱惑地微笑道。
「该死,我不是在说这个!」单飞呻吟了一声,现在可不是动情的好时候,「我是说她。」他向老妈的背影扬了扬下巴。
「她对我们家很熟,」谢天麟无辜地回答:「那是因为她昨晚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夜。如果你肯联想一下,那么就会知道为什么会收到那条短信。」
「老天!」单飞傻掉了。
不对,或者是他们,或者是我,必定有谁疯了。
让他从疯与不疯的挣扎中醒来的,是手机的疯狂震动。这时他才想起,谢擎为免让谢天麟看到自己,所以此刻还在楼下等候消息。
单飞已经完全彻底地把他忘记了。
「你妈妈上楼了!」电话的那一端,谢擎的惊恐程度不亚于单飞。
「我知道。」单飞麻木地道:「她还买了好多……哦,是意粉和佐料。」
谢天麟和单郑芳芳正说笑着把这些东西塞进冰箱。
幻觉?
「什么?!那……那我儿子呢?他还好吗?」
「很好。非常好。」
「跟你妈妈在一个空间?」
「对,还有对话,」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妈在夸我……你听到了吗?她说『你不用担心,单家有非常好的厨艺基因,小飞一定能很快学会。他爸爸就是这样的……打扫房间?不用担心,小飞……』我想,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的身世。」
沉默,沉默……
「我一直都在猜测,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做到令堂这样的位置,」谢擎评价说:「看起来她确实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单飞麻木地重复。
「那么,」谢擎的声音恢复到了一贯的冷硬,「你要记住,回到香港之后,我依旧会谨守我的游戏规则。谢天麟已经死了,那么就只能以死人的形态,出现在任何一个曾经见过他的人面前。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玷污谢家的声誉。」
「该死的,我知道!」单飞抽不出更多的精神来应付这个。
「不过如果……」谢擎匆忙地补充,「他旧日的伤病发作,打我的电话……只要别叫他知道。」
「我不会的。」单飞承诺道:「我比你更希望他能切断旧日的一切。只要他不参与,那我将永远在你跟叶利之间保持中立。你明白。」
「很好,」谢擎沉声说:「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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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妈……嗯……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单飞在送走单郑芳芳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那是因为谢天麟不能出门。
「什么?」单郑芳芳扬眉道:「因为你们在地毯上叠罗汉?」她笑吟吟地说:「我记得你已经成年好几周年了,跟喜欢的人在自己家做点什么,我这当妈的不需要大惊小怪了,是吗?」她故作姿态地想了想,「嗯……如果实在要说,那么你应该把门锁好。」
「老妈!」单飞怒道。
「什么?」单郑芳芳象征性地在军飞的头上拍了一下。
「傻小子,好好对待天麟。」她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单飞的头发,「在你家里忽然见到他,我也很吃了一惊。不过随后我发现,他为了你这个混球付出的和失去的简直无法计量……虽然我的儿子真的很出色,但我想不会有另一个人肯为你付出这么多,失去这么多也无怨无尤。
「既然你肯放弃一切来喜欢他,就别亏待他,令他伤心难过最后痛的是你自己,知道吗?」
「老妈,你太唠叨啦。」单飞笑嘻嘻地道,面上流动着一抹无法形容的神采,「你是最后一个学会这么看待他的人。」
--燃烧番外-保镳生涯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