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八 离婚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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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叫自己在即将离开的男人面前不那么可怜,不那么悲哀。张兰把一向盘在头顶上的秀发散开了,并且烫成了大波浪的披肩、打了锗哩。还精心的画了淡妆,戴了首饰,穿了一套平时很少上身的茶色女士呢套装,鹿皮绒的半高腰靴子。一条粉色的丝巾扎成了一个蝴蝶,飘在肩胛。站在衣柜的镜子前,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靓丽,自信心也油然而生了。
看着风韵犹存的自己,她就有了一种顿悟的感觉,思想里就生出了很多反问:
“我为什么要如此悲观?要一生一世的靠在这棵树上老死?人家都不要我了,我还恋恋不舍?活得这么窝囊!我为什么就不能像王雪欣那样活出自己的模样!这世界也不光是男人的,也应该有我的一块天地!”
想到这里,这些日子的伤感也就随之而减轻了。这让她增加了很多的坚强,穿上黑色的羊绒大衣,拎上米色的手提袋,她终于潇洒的走出门去。
门外的寒风又一次唤醒了她的回忆,感情这东西是身不由己的。拉了下纱巾,她在心里感叹:
“咳!又是一个北京的深秋了!香山的红叶可能早就红了。有机会真要去香山看看红叶,不然就枉做一回北京人了!”
香山的红叶总是年复一年的复制着深秋的璀璨,但她还从来没跟马大友一起去后山看过一次呢。马大友是许诺过的,可一个个秋天过去了,却总是阴错阳差,这一点小小的愿望却还没有机会实现呢。现在想来,这机会是再也没有了!
马大友正魂不守舍在茶楼的门里度步,一边回忆往事,一边急切地等着她。看见张兰推门进来,他的眼睛立刻直了,他一边引导着张兰往茶坊的小套间里走,一边真诚的赞美马上就要分手的妻子:
“张兰,今天你太漂亮了!是那种清丽、大气的魅力,我差点儿就认不出来了。怎么以前我就没注意过你打扮起来是这么靓丽呢,真是遗憾啊!”
张兰却很冷淡地说:
“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丢失了原有的青春,迷失了自己做人的方向。可为了迎接就要到来的新生活,就决定放松一下心情罢了!”
这是一座新开张的日式茶坊,柔柔地日本民歌环绕着每个房间,服务小姐都是穿和服、按照日本礼仪服务的。两人刚走到包间门前,就有服务小姐微笑着跪下来为他们打开推拉的木门。然后给他们沏茶、倒水。那是地道的日式茶道,茶具和每一道工序都是很讲究的。屋子里也不知是先喷洒了香水,还是本来就有那纯真地原茶味道,反正是余香缭绕、沁人心脾,未喝茶,倒先醉了几分。
两个人走进小包间里的时候,马大友想要抱一下张兰,却被张兰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一边推开马大友的身子,一边说:
“老马,还有这个必要吗?今天我们可是来谈判离婚的!”
说完她就坐到桌子的另一侧去了。最后这一点仪式在被妻子拒绝了的时候,马大友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那一堆解释与抱歉的话了。他也只好尴尬的坐到张兰的对面去。
沏好茶倒上第一杯水后,服务小姐就按照马大友的吩咐,很礼貌的退出去了。后来的工作,像添茶、加水等就都是马大友亲自做的。要在过去,这也许会很有情调,张兰会很感动、很幸福,也会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可今天,两个人都没有这样的情趣,有的只是尴尬和无奈。
那个闻香杯告诉张兰,那是自己最喜欢喝的——西湖龙井。她完全知道这种上好的茶叶在市场上是不好买到的,就只有到这样档次的茶楼里才能喝得到呢。她轻轻的抿了一口,一股清香立刻沁入了她的心扉。要是在往常,张兰会情不自禁地告诉丈夫:
“好香!好香!真享受,我好幸福啊!今天真的太高兴了!”
张兰就是这样容易知足和满足的女人,可今天她不能这样,因为他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丈夫了。这份满足也有了不同的意义。
她只好像对待朋友或是同事那样的礼貌和矜持。因此她很客气地说:
“老马,谢谢!难得你还记得我爱喝的茶叶!叫你破费了!”
马大友就心酸起来,是啊,妻子虽然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但有品位的女人总是有一些高雅的嗜好的,张兰就是这样,喜欢品茶、读书、绣花、绘画,可马大友却忽略了。因此他不好意思的说:
“对不起!张兰,是我不好。一共也没带你出来喝过几次茶!……吃过几餐饭!”
张兰马上打断了马大友的话说:
“老马,就别客气了,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想你一定考虑好了?”
马大友只好又一次把想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背叛有时就像犯罪,尤其是在无限宽容的亲人面前,因此那犯罪的心里就总是折磨着他,叫他想咽也咽不回去,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
“我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谈判的,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再陪你坐一会儿,咳!这么多年都没带你到处走走,陪你好好的品味一下中国的各种文化。现在想来已经没有机会了!”
马大友又是一幅歉意和内疚的表情,可张兰又及时地把他制止了,张兰说:
“老马,这可不是检讨的时候,居家过日子,哪来那么多的浪漫?孩子有出息,你事业成功,找到了自身的价值,就是我的追求了。我从没想过要跟你荣华富贵、花天酒地的享受!平平安安的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还是说正经事吧!”
马大友的表情又一次僵在那里。张兰这些朴实的话,叫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女人,这是多么强烈的反差啊,跟他一起创业的人,却没想要跟他一起享福,可那毫不相干的人,倒是坐享其成了。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啊!可这不公平恰恰又是自己一手制造的,真是罪孽啊!坐在自己面前的,就要离开他的女人,其实是一块瑰宝,可他就要失去她了。他的心好疼痛啊!女人懂得一个男人,是从跟他发生**关系的那一刻起,可男人懂得一个女人,却是从分手的时候才开始的。这也许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地方。失去了他们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马大友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看着妻子那平和、温柔的表情,连一句报怨话都没有的态度,他知道她对自己已经绝望了。他的情绪真的有些激动,如果她骂自己几句或是打自己几下,他心里也许更好受些呢。可这是不可能的。
挨着喝了三小杯水,马大友才把情绪重新调整好,又沉思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
“其实财产的事,也没什么可商量的。只要你想要,底商归你就是了。原来,我也是要把底商的租金平分的。一半给你,另一半给孩子存起来,叫他上大学的时候用。如果不够你生活的开销,我还会补给你的。可既然你想要那个底商,全部给你就是了。孩子的钱我另外再给。”
张兰就说:
“生活上,我也花不了多少钱,只是我不能没有事情可做,那个底商我想自己经营,人总是要有些事情可做的,孩子现在也寄宿在学校里,就是我想要伺候人,好像也没有太多机会了。有了那个底商,孩子的钱也许就差不多了,不够我再管你要好了。”
说到这里,张兰的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但她还是叫它随着茶水一起咽到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