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一早,风雷就去了无双堡,直到过了晌午才黑了一张脸回到船上。
他恭恭敬敬地呈上一张银票,说:「禀城主,这是云少堡主赔偿的银票。」
「唔,他还说了什么吗?」风星野漫不经心地问。
「禀报城主,云少堡主还说他晚上要带表少爷去翠香楼开荤,邀请您也一块儿去。」风雷说完一张脸更黑了。
「翠香楼?就是那家妓院?」想起江畔的绝妙琴音,风星野连带对翠香楼的印象也好了起来。
「是,城主。翠香楼是嘉州最出名的妓院。」可惜风雷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恨恨地接着说:「姓云的怎么能带表少爷去那种地方呢?」
「这怎么了?恋雪再纯真也是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去不得?再说,不管怎样恋雪都是姓云,不是姓风。下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和我一起去翠香楼。」
「是。」
风雷应声退下,才刚出门,就被一早等在外面的风月、风雨和风雪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且全都一脸好笑,
「老大,你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姓云的难为你了?」风月像狐狸一样好笑着问
「老大,姓云的听你说要他赔钱时,脸色是不是好看得很?」风雨的表情也和狐狸没多大区别。
「老大,说实话我压根儿就没想到你还能囫图地回来,看你回来时脸色那么差,我还以为姓云的一个不忿,找人把你给强暴了呢!这样,晚上小弟做几个小菜为你老压压惊。」貌似忠厚地风雪更是语出惊人。
可怜的风雷哭笑不得,一边在心哀叹自己遇人不淑,一边解释说:「无双堡没难为我,只不过云少堡主不知上哪儿去风流快活了一晚上,所以还在睡觉,我只好等他,一直等到晌午他才起来,我一说,他就把钱给我了。」
风月一愣,城主也是天刚亮才回来,难道他们一整晚都在一起?
如果足这样,为什么城主只字未提呢?而且今早风雷去无双堡,他也没有阻止,难道是我想多了,这只是个巧合?
傍晚,风星野带着风雷来到城南乌衣巷的翠香楼,早有几个已恭侯多时的无双堡侍卫接着迎了进去。
进了厢房,正不知所措的云恋雪抬头一看,立即欢呼一声扑了过来,抱住风星野就叽叽呱呱说了开去。
「表哥,你可来了,这两天我本想找你好好玩玩的,可是岫哥哥老支使人家做事,明明是他成亲,却叫我去帮他布置新房,我又不懂这些,弄得手忙脚乱的。刚刚才说有点空闲,正要去理理堡那一大堆乱帐呢,岫哥哥又要我陪他来喝花酒。
「恩,说是要告别单身纪念,人家从来没有来过,又没说想来,再说也没有时间……」
还未说完,一只如冰雪般洁白,如美玉般光滑圆润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
轻轻一提,就将云恋雪从风星野的身上提了开去,丢到一旁站着的两个女倌儿怀,说:「好了,该怎么做我已和你们嬷嬷讲好了,我弟弟是第一次,你们一定要把他侍候好了。」
两个女倌儿看看怀已臊得满脸通红的云恋雪,娇笑一声,应道:「云爷放心,我们一定侍候好这位小爷的。」说完又推又抱的拥着云恋雪出去了。
一时之间,厢房又只剩下了云岫出和风星野两人。
「这的花魁城主也都认识了,今天想点谁啊?」轻轻转身,看着风星野冷漠的面孔,云岫出带着嬉笑的调侃,「不如我让你先?」风星野嘴角一勾,懒懒地说:「岫出,别急嘛,今天我们谈点正事,我对你昨晚的交易倒是更有兴趣。你千方百计弄到了回风丹,干嘛不自己吃呢,你的武功本已很好了,若再有了回风丹,恐怕连我都会逊你一筹。」
云岫出讥讽地一笑,轻蔑地看着风星野,「武功第一有什么了不起?我要的是整个江湖的势力。」
风星野若有所悟,「所以你想要我自愿和你合作,不过你这么笃定我会同意你的交易,应该不会只有回风丹这一个筹码吧?」
云岫出赞赏地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不错,回风丹只是送你的一点甜头,我是遗留着一个筹码。我知道十五年前是谁杀了风静,你不想让云恋雪练好武功,亲自为他母亲报仇吗?」
风星野深深地注视着云由出。良久,回手取下悬挂在腰间的玉佩,递给云柚出,冷冷地说:「—个承诺。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我要你在婚礼前安排我单独见一见你母亲,那个几十年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云夫人。」
云岫出略一沉思,伸手接过玉佩,「成交,」
回身走到一张矮桌旁,拉开一个暗屉,取出一个檀木匣子。再打开木匣,露出一颗鸡蛋般大小,晶莹剔透的药丸。
云岫出将木匣递给风星野,「这就是回风丹,这会儿恋雪也差不多被那两个女人给掏干了,服用回风丹效果最好,一会儿就麻烦城主替他疏通经脉吧。至于另一件事,明天请城主到无双堡来见家母前,我再告诉你。」
说完,他甩袖离开了翠香楼。
回到无双堡,云岫出径直来到云夫人所住的冷竹院。
冷竹院位于无双堡的西南角,周围是百亩翠竹,是堡内最偏僻最冷清的地方。
平素人迹罕至,云夫人又足不出户,从随云浩然回堡,这二十多年,她出这冷竹院一共还不足十次。再加上平常连云浩然和云岫出也甚少来此,倒弄得整个无双堡几乎要忘了有她这么个正牌的云夫人存在似的。
云岫出来到冷竹院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吱的一声,门开了,露出一个身形佝褛的老妇人。
「冯嬷嬷,请禀告云夫人一声,说我要见她。」他淡淡地说。
「少堡主请梢等。」
冯嬷嬷说完,掩上大门,走了回去,过了半晌,才又回来,拾手请云岫出进去,「夫人在大厅见您。」
来到大厅,在竹椅上坐下,冯嬷嬷端上茶杯。
大厅的家俱器皿全是竹器,大厅正中央更悬挂了一幅巨大的湘妃竹帘,将整个大厅一分为二。过了一会儿,竹帘后一个身着白衣,风姿绰约的女人缓缓走了进来,在竹帘另一侧正中的椅子上坐下来。
「母亲大人,这一向身体还好吗?」云岫出还是用他那淡淡的声音问道。
「不劳关心,你来有什么事?」云夫人的话音更是冷得像寒冰一样。
「我来只是要告诉母亲大人一件事,我刚刚和银雪城风星野做了一个交易,把十五年前杀死风静的凶手名字告诉他。另外,风星野还要求见一见您,我已经答应了,他明天就来见您,希望您能做好准备。」
竹帘后的云夫人倏地站了起来,细长的纤指笔直地指着云岫出,口气变得气急败坏,「你……你这个孽子,连你母亲都要出卖吗?」
「母亲?从我生下来,您什么时候当过我母亲了?您最恨的不就是我吗?放心,虽然您不仁,但我还不至于不义,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说出您的,不过凭我的经验,这个人可是非常不好对付……」云岫出一脸讥讽地说。
云夫人松了一口气,坐了下去,说:「这件事我做得天衣缝,只要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那可未必,我不就知道了吗?风星野既然指名道姓的要见您,说明银雪城早就在怀疑您了。」云岫出毫不留情地说。「再说,您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么多年来,晋国的神教还没发现他们杀错人了吗?」
「那……那怎么办?岫出,我绝不能被神教抓回去!不,不会发现的……当年可是神教左右使者亲自下的毒,亲眼看见风静喝下后悔药的……他们不会发现的……对吧,岫出?」云夫人彻底慌了。
云铀出眼中透着不屑,语气更是轻蔑,「母亲大人,您是真天真呢,还是装天真啊?这十几年,银雪城大江南北到处在找后悔药的线索,闹得人尽皆知。
「神敦虽远在晋国,但贵为晋国的护国神教,派在燕国的探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是个聋子也该知道他们杀错人了。
「您当年见云浩然和风静二人无比恩爱因而心生嫉妒,想出的这个一石二鸟之计,不但没能毁了无双堡,而且这瞒天过海也只瞒得了一时,可真是失算啊!」
「啪!」
云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声音如夜枭般厉声说道:「我就是要毁了无双堡!凭什么我付出了这么多,却得到这样一个下场!他们两口子什么也没做,却能整天恩恩爱爱像对鸳鸯似的来碍我的眼!」
「哼,云浩然还真是好心没好报啊,当年要不是他同情您,凭您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只能饿死街头了,结果您不但害死他老婆,还要毁了他的家。」云岫出说到这,口气突然一转,疾言厉色地说:
「还有一件事,你给我管好冯嬷嬷!我不准她再打云恋雪的主意,如果我再发现她派杀手对付云恋雪,可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云夫人一呆,事到如今,她的这个儿子,她已经早就不能控制了。
「好了,母亲大人,您就在这冷竹院好好保重身体吧,仔细想想明天要怎么说才能保住您的老命,儿子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云岫出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离开了冷竹院。
云夫人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半晌,才突然开口问:「冯妈,你都听见了吧!」
过了一会儿,才从厅口转出一个老妇人,正是冯嬷嬷,她躬身说道:「奴婢听见了。」
云夫人接着说:「你怎么看?神教真的会再来吗?我的仇现在才报了一半,还有独孤钮烈,那个罪魁祸首我还没找他算帐呢!」
冯嬷嬷略一犹豫,然后目光闪烁不定地说:「夫人,奴婢倒有一个法子,不知当不当讲?」
「你快说啊!」云夫人急道。
「奴婢想,神敦一直不肯放过夫人,只是因为夫人当年的叛离,让晋王在愤怒之下牵连到了神教,这么些年神敦在晋国的地位一落千丈。不过如果夫人能想办法让少堡主人数接替您的话,凭少堡王比夫人当年还要略胜几分的容貌,神敦应该有很大可能不会再来追究夫人。」
冯嬷嬷不急不缓地说道:「而且,如果少堡主能得到晋王轩辕哲宠爱的话,有了晋国的支持,对付独孤无烈不是更添了几分胜算吗?」
「可是……岫出心这么恨我,他不可能帮我呀?」云夫人心一点把握都没有。
冯嬷嬷一声嗤笑,她的这个主人,除了外表美丽,一点头脑都没有,因此,当年燕王独孤无烈才会那么轻易地就将她抛弃!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帮她出谋划策,她哪还能在这儿稳稳地当她的云夫人!
「夫人您怎么还看不明白,少堡主虽然言语寡毒,但并不是一个真正无情的人。你看他这么多年苦心栽培二少爷就知道了,虽然他没让二小爷学武,看上去好像是有点不怀好意。可是你看他让二少爷学的东西,有哪样不是为了将来让二少爷接管无双堡在做准备?
「要说起来,少堡王为无双堡付出的可是最多!而且我还听说,这次少堡主执意要与江南柳家联姻,是因为他们有传说中的回风丹。只要二少爷吃了回风丹,就能平白增加三十年功力,到时二少爷不用练功也是一位高手了!」
「难道说……他这几年在江湖上不停地跑来跑去,就是为了要打听回风丹的下落?」云夫人终于有些明白了。
「保不准就是这样!所以说少堡主虽然不爱您,不过您到底还是生他的母亲。他说的话再难听,可当年他不还是为您除掉了皇后吗?所以我看,您要是真的大难临头,少堡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这样吗……让我再想想……」云夫人沉思道。
***
翌日清晨,风星野带着云恋雪回到了无双堡。
因为日子已到了二月十七,所以无双堡已是直气洋洋,大红灯笼挂得钮处不在,大红喜字也贴得满墙都是,所有的门、廊、柱都包上了大红缎带,整个无双堡已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云恋雪带着风星野一路上穿花拂柳地,才来到了云岫出住的落月轩。
走到这,风星野舒了一口气,躲开了满堡都是的刺眼红色,一潭碧绿的湖水洗净了人的眼睛。落月轩就座落在碧波浩淼的湖边,只有几间简单的屋宇,白墙青砖,此时看来更让人分外的赏心悦目。
定进轩内,早已急不可耐的云恋雪也不通报,就熟门熟路地直闯入云岫出的卧房,一千下人和侍卫也见怪不怪地由着他去了。
风星野略一踌躇也跟了进去。
卧房,云岫出显然是刚刚才起身。
散着一头如云的长发,披了一件白色的绸袍。半敝衣襟,露出性戚的锁骨、肌肤如凝脂般的胸膛和左边玫瑰色的乳凸。
赤着一双修长白皙的脚,正自佣懒地斜靠在软椅上品着一杯清茗。半眯着眼睛,一脸陶醉靥足的表情,还露出了一抹溺死人的微笑。身旁刚刚有了武功的云恋雪正兴奋的唠叨,还有几个面红心跳的侍女肆无忌惮地偷偷瞄着他的胸膛……
风星野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巨响,暗骂:云岫出,你也太不择手段了,竟然跟我来这套!
可是明知道这是故意的勾引,明知道这只是个诱饵,他却偏偏拼命地想把这个诱饵吞下!
面对云岫出的诱惑,身体已经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下腹一股热潮直窜入脑门,身下的欲望也蠢蠢欲动。他连忙强自镇定,运起银雪功收敛住欲望,愤愤地盯着云岫出,浑身散发出一阵浓浓的杀气。
几个侍女早已在风星野冻死人的目光下吓得簌簌发抖,云恋雪也不解地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就衷心敬佩的表哥。
室内的气氛空前冷肃。
云岫出懒懒地、不甘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他狐疑地看了看愤怒的风星野,然后无声地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用打趣的目光盯着风星野,风星野在他的目光下略为尴尬地侧了侧身。
云岫出挥了挥手,几个侍女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
然后他头也不转地对云恋雪吩咐说:「恋雪,父亲正找你呢,快去吧,今天可有得你忙了。」
云恋雪疑惑地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了。
一时之间室内的闲杂人等通通走了个干净,云岫出一边笑着,一边奚落地紧紧盯着风星野。
他佣懒地站起来,款款地走到风星野身前,略略仰头,口齿含笑地看着他。
轻舒手臂抱在了他的颈上,再探过头去伸出香软的小舌舔舔他的耳垂,无比暧昧地在他耳边轻轻地问道:「城主今天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说完再也不可抑止地无声爆笑起来,直笑得整个人都瘫软在了风星野身上。
风星野被挑逗得早已是心猿意马,他懊恼地斜睨着已笑得花枝乱颤的云岫出,板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一定要来招惹我吗?」
云岫出仍然一无所觉地自顾笑着,甚至还雪上加霜地奚落道:「城主好浑厚的内力,我竟不知鼎鼎大名的银雪功还有这等功用……」
被笑得忍无可忍的风星野终于恼羞成怒,他一把扯过一件外袍,紧紧地裹在云岫出身上,将他遮得严严实实,然后伸手抬起云岫出的下颚逼视着他说:「我们的交易还没做完呢,现在该轮到你承诺的那部分了。」
说完一把抓住云岫出的手腕,扯起他就往外走。
云岫出也不反抗,只笑着提醒道:「等等,我还没穿鞋呢!」
风星野回头一看,云岫出正含笑一脸无辜地立在身后,还顽皮地跷了一跷他那双雪白如玉全无一点瑕疵的脚。
真他妈的是个妖精!
风星野在心暗骂一声,回身一不做二不休地反手就将云岫出抱在怀。也不管有多么惊世骇俗,在整个无双堡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提起真气,运起轻功径直飞奔回到了船上。
还未站稳,就命令道:「风雷,马上开船,起航到无定山庄。」
四个原本呆站着的近卫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四下散开准备起来。
顷刻之间,船已离岸,扬帆起航顺江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