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麻雀旅社」的主客厅，众人盯著电视新闻，看得是既垂头，又丧气，一片死气沉沉。

根据行政院主计处最新统计，去年12月失业率高达3.27%，创下主计处统计失业率以来最高纪录，主计处也预估，今年第一季的失业率将高于3%，6月后的求职旺季，失业率更可能达到3.5%以上，已经到达趋于衰退的「黄蓝灯」，明年度，台湾民众必须面对高失业率，低薪资成长的苦日子了……

「唉，经济这么差，都没人要来住，我看，麻雀旅社改成罗雀旅社好了……」鹉姨拿著不求人，捶打自己后肩，当年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今恐怕要改为「门可罗雀，无所事事」，十天半月，也不见一只鸟来投宿。

自从思美、乐蒂和燕婶因嫁人，与家人团聚，相继搬出后，鸽师父也因燕婶的关系，选择云游四方，浪迹天涯，疗慰情伤，加上没有新的房客，整间旅社，就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日子只有在打蚊子，追蟑螂的无聊中渡过。

「鹉姨，开源不成，那就节流啊，反正，咱们这里还有一个‘包省婆’在，安啦，日子绝对可以过得去的。」潘莛拿著剪刀，在剪著银行寄来的商品折价券，别看这些折价券只能省个五元十元的，在这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好好利用，多少还是不无小补。

莺妹附和。「还好我们还有个‘包省婆’在，我们算是够幸运的了！」

人家周星驰的「功夫」里头有个「包租婆」，他们麻雀旅社里，却出了个「包省婆」，而这包省婆不是别人，正是省钱达人艾芝维。

在这经济不景气的年代，无论是衣食住行育乐各项，艾芝维都能运用她的巧思，来让周遭朋友，花最小的成本，得到最大的利益，就像最近葱价菜价飞涨，她就很能利用顶楼上的小阳台，种些青菜，不但有宜兰著名的三星葱，还有火锅必备茼莴菜，以及鹉姨最爱的地瓜叶，更厉害的是她还能自行搭棚结藤，培养出鹰叔最爱的迷你绿色小苦瓜，所有蔬菜全都有机栽培，不添加人工肥料。

「鹉姨，今晚你是不是要煮火锅？」潘莛眼一亮，眼里闪著狡黠光芒。

「干嘛？想赞助菜钱？」难得这么有孝心。

潘莛挤到鹉姨旁边，皮皮笑道：「我现在哪来的钱孝敬你，我是说，昨天我到顶楼阳台去看，芝维种的那些茼莴长得是又肥又绿，我是想……反正现在人口也不多，除了鹰叔和小乌鸦外，其余都是女生，也不可能吃得太多，不如……」

「你脑筋动到芝维的菜上？」好大胆，真不要命了！

「有什么关系，吃她一点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那是她要自己吃的，而且……她还三申五令告诉我们，不要去动她的菜，你这么做……」

「拿一点不会死的啦，再说，晚上我们帮她多留一些她爱吃的丸子，我就不信她会小气巴拉到这种程度。」以她对芝维的了解，她不是那样吝啬的女人。

「可是……既然不小气，为何还要不断提醒我们，不要去动她的菜？」

「那是因为她想拿去卖，唉哟，鹉姨，你别担心，有事我负责就对了！」她把莺妹叫来。「莺妹，跟我到顶楼去！」

「做什么？」

「帮晚上的火锅加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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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艾芝维从来没有像这半年这么幸运过！

原本在健保局吃头路的她，竟然在三个月前，遇到一位前来洽公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对她一见钟情，天天都到她上班地点找她，从此，爱的火花就此燃烧，一段甜蜜恋情，也就此展开。

往后三个月，两人感情升温，这位年轻人开始表明自己的身份。原来，他是一家连锁超市的小开，名叫温伟哲，为了要跟芝维天天相见，他好说歹说，苦口婆心，终于说服对方，放弃自己的铁饭碗，转而到较有挑战性的服务业来上班。

从上班的第一天，温伟哲就给予她别人所没有的优厚待遇。薪水福利比一般员工还要好，绩效奖金另计，另外，还享有员工旅游，每年十天特休，受到如此关照，看在其他员工眼中，真是既羡慕又嫉妒。

她一直认为，她比思美和乐蒂幸运，不用经过刻骨铭心，峰回路转的恋爱过程，就能拥有幸福美满的爱情生活，且在不久将来，等到感情稳定，顺利的话，还有可能成为小开夫人，一想到此，她每天一睁开眼，都是充满活力，充满著无穷希望。

然而，就在西洋情人节当天，温伟哲却打来这样的一通电话。

「宝贝，真的很抱歉，由于我们要在楠梓工业区附近，新开一家大型量贩店，所以，今天必须陪我父亲下南部去视察进度，晚上……可能没办法陪你过情人节，你不会生我的气吧？」温伟哲满口歉意，从语气中，不难听出他的万般无奈。

「当然不会，你这么有责任感，那是很好的事啊，我不是那种不懂事的小女孩，你尽管去，我可以跟朋友吃饭，看电影，你不用担心我了！」她年纪不小了，要懂得体谅，包容，两人交往，不是你黏我我腻你，要能做到心灵契合，才有办法天长地久。

「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从我第一天看到你，就知道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我能拥有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温伟哲柔声细语，宛如一道春风，吹得艾芝维飘飘然，好像被捧上云端。

「有吗？我有那么好吗？你不要这样说，这……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基本上，一个成熟的人，本来就该这么做的，不是吗？

「维，说真的，从十七岁交第一个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也有十来个，直到遇见你，才让我有想定下来的感觉，答应我，这辈子永远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好吗？」

「当……当然好啰，你放心，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你放心去拼你的事业，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独当一面，接掌你父亲庞大的事业。」

「维，你知道吗？听你这些话，我心里有多么欣慰，虽然认识你不过短短三个月，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像三十年一样久，我恨不得赶紧把你娶进门，免得你被别的男生给抢走，那我可就后悔莫及了。」

一听到温伟哲有娶她的念头，芝维欣喜若狂。「真……真的吗？这……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嘴里这么说，可心里却希望越快越好。

嫁入豪门是她们几个姐妹们一致的目标，如果她能很快嫁给伟哲，那么可说是四个姐妹中，最快入豪门的一个。

「不会的，说不定，从高雄回来后，我就会带你见我父母，如果动作快一点的话，今年上半年，我就把你娶回来，你说好不好？」

今……今年上半年？

会不会太快了……嗯，她呆愣了好几秒，还跑到镜子前看看自己，还好嘛，也没迷人到哪里，五官平平，身材瘦小，怎会让对方爱成这样，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好了，不跟你多聊了，我现在要去搭飞机，你自己好好玩，别玩得太晚，要记住，心里要有我，知道吗？」

「我心里只摆得下你一个，哪还容得下别人。」

「没错，只能有我，不许有别人，这句话，你要永远牢记在心里。」

「我知道啦，你自己一路要小心喔！」

在依依不舍的话别后，艾芝维这才按下关机键，她走在回家路上，心情快乐得像是小麻雀，不时还望著手机出神，傻笑，真没想到，凭她这种姿色平平，又没什么特色的女人，竟然会被一位家产将近三十亿的帅哥小开看上，每次一想到自己竟有这般灰姑娘的遭遇，她就灵魂出窍，心神不宁，即使走在路上，也会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呵呵……

开心不到十秒钟，一个不知从哪飞来的可口可乐罐，就这样砸到她的额头上来。

「唉哟……疼死我了，是……是哪个缺德鬼，垃圾这样乱丢……」她一手压著额头，一手拿起可乐罐，发现这个铝罐，是从慢车道上，一位正从车窗内探头扮鬼脸的小鬼手中丢出来，正逢下班塞车时间，车子正好卡住，嘿嘿，人赃俱获，看它要往哪逃。

她拿起证据，很快冲到慢车道，不由分说，举手便往车窗猛敲。

「车窗摇下，把车窗摇下听见没有！」她头冒金星，左前额处还有微微阵痛，这种不守公德心的人，绝对不能姑息，非要把他揪出来斥责一顿不可。

黑色轿车驾驶似乎没听见车外有人叫喊，驾驶双眼直视前方，而后座上，正坐著一位年约六七岁的小鬼，他明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晓得被害人已追上前来，偏偏就是不予理会。

就在红灯灭，绿灯亮，驾驶正准备踩油门的瞬间，芝维突然出现在引擎盖上，她整个人趴在上头，怒气冲冲地朝驾驶座里头瞪去。

「喂，小不点，你在做什么？」当男子从车内走出来，宛如时尚杂志走出来的名模，从头到脚，光鲜得像是走星光大道的大牌明星。

「小不点？谁是小不点啊？」她走到他身边，发现车里头的音响开得极为大声，于是扯开嗓门说道：「喂，音响能不能关小声一点！」音响开这么大声，加上路上的噪音，听得到她说话才有鬼。

男子跟她比了比路边，要她到旁边先等一下，有话等他开到路边再说，免得阻碍交通。

车子一到路边，芝维早在车门外守候。

「小不点，你到底有……」

「不准叫我小不点没听见吗？」厚，讲话真毒，她全身上下哪里像小不点了。

她的穿著，要让人不叫她小不点也难，平底鞋，牛仔裤，宽松的Baleno运动衫，肩上斜背侧包，背带正好压在胸前，看不到半点高低起伏，前胸和后背相差无几，加上个头娇小，额头正好抵在他的胸，不叫她小不点要叫啥？

「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事？」男子保持风度，好声好气问道。

芝维指指车上。「把里头的小鬼叫出来！」以为躲在车里就没事，哼，没那么容易。

「为什么？」

芝维把可乐罐拿给他看，说道：「这就是凶器，我亲眼看到这可乐罐从你的车子里飞出来。」

「小不……不，小姐，为什么你一口咬定这个可乐罐就是从我车子里飞出来的？你有拍照存证吗？」男子说什么也不相信，一个可乐罐会飞那么远？而且还能神准地K到这小个头的女人身上，他的侄子不过是个小孩子，又不是奥运金牌选手。

「拍照存……证？」她哭笑不得。「你以为我跟狗仔一样有神准的本事吗？时时刻刻都把相机准备好，等著拍照存证吗？」

「那我又如何相信你说的话？」男子指指路上。「马路上车子那么多，每一台都有嫌疑，你这样乱枪打鸟，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胡乱栽赃？」

芝维越听越火。「先生，你想耍赖，是不是？」

「我绝对没那意思，要不然，就……就像新闻报导那样，调监视器出来看，是不是从我车上飞出来的，不就一目了然？」

芝维看看四周，方圆一公里内，别说是监视器了，连半根电线杆也没有。

她不再跟他瞎哈拉，一个箭步走向车子边，什么都不说，自己就把车门打了开来。

原本，她想对这种做错事又不肯认错的小鬼头，好好来个机会教育，岂料，当她一打开门，发现里头有两支拐杖，并在小男生的左脚上，看到一支活动义肢，看到这一幕，不知怎的，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仿佛做坏事，乱捣蛋的人是她自己，跟那小男孩一点关系也没有。

看到这样的景象，如果她还骂得下去，她还算是人吗？

身心残障的小朋友，会调皮捣蛋是可以理解的，无非是想引起别人注意，或许，他不是真的想捣乱，只想让人家多注意他，如果说，他的无心之过，她还大声斥责，将来，引起他自闭不敢跟别人亲近，那……那她岂不罪过了。

「嗯……小底迪，你长得好可爱喔，念小学了没有？这个……」她把可乐罐藏在身后。「姐姐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跟你说，以后喝完东西，要把垃圾放在塑胶袋里，不能随便丢到窗外，这样，才是好孩子喔！」她面带笑容，声音悦耳得像是天使在唱歌。

小男生听完她的话，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接著，泪水滚滚滑落，比小女生掉眼泪的速度还要快。

她从没看过有小男生可以在短短十秒内，就能涌出大量的泪水，看样子，他的这项才能，可以参加吴宗宪的综艺节目，然后抱一大笔的优胜奖金回家。

「你不要哭啊，姐姐没有骂你，乖，你……你别哭，我买冰淇淋给你吃，好不好？」话一说完，小男生的泪水就像关掉的水龙头，马上停了下来。

小男生一眉高一眉低，仔细打量著她，一看就是小大人的样子。

「小不……」

芝维转过头，一对恶眼狠狠回瞪，这家伙是得了失忆症吗？为什么屡劝不听，不叫她小不点不行吗？

年轻男子知道对方生气，连忙踩煞车，说道：「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劝你不要随便乱说话会比较好！」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一头雾水。

「你随便乱开支票，我侄子会当真的，你知道吗？」年轻男子接著说：「你该不会随便唬他的吧？」

芝维摇头，当场否认。「笑话，我干嘛要唬他，买个冰淇淋给他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在这等著，我去便利商店一下。」

就在她要离去时，他把她叫住。「等等，你买便利商店的冰淇淋他是不会吃的。」

「什么？」她回头，耳朵竖高。

「我这侄子的嘴是有名的刁，你要请他吃冰淇淋，非得要专卖店卖的才行，我看，你最好亲自带他去吃，才好履行你的承诺。」年轻男子说得煞有介事，听起来不像是盖的。

「亲自？」这有天理吗？她不过是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为了表示善意，才说要买冰淇淋给他吃，别忘了，真正的苦主是她，该吃冰淇淋的也是她才对吧！「要不然，我给你钱，你带你侄子去吃，这够诚意了吧？」

掏出一张五百块新钞，递到对方面前，可对方一句话也不说，深邃双眸隐藏睥睨，觉得这根本是在哄骗小孩，诚意明显不够。

芝维这下可头大了，她是遇见什么衰神，明明她就是受害者，怎么现在原告变被告，换她得当冤大头了。

「好好，是我说的，我履行承诺，这总行了吧！」她有气无力，可又不好埋怨什么，这就叫做「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上我车吧！」

「去哪里吃？」

「国父纪念馆旁边，BIGTOM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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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仁爱路四段的BIGTOM冰淇淋文化馆外头，有著醒目的乳牛斑纹招牌，在夜晚灯光的点缀下，显得特别摩登慵懒，呈现出一片有别于白天的清新活泼风貌。

「我帮你点了一客花篮冰淇淋，上头有好几种不同水果综合而成，新鲜的口味，绝对是你从未尝试过的。」年轻男子就像导游在介绍商品，细细条条说得十分详尽，让人想不试它一口也难。

芝维受宠若惊，她不好意思地猛点头，然后说道：「今晚主角是你侄子，他想吃什么比较重要，不用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啦！」

年轻男子意识到自己太过热情，忙降温说道：「是，是，你不说我倒忘了，翔安，你还是点之前的那种冰淇淋，对不对？」

翔安发觉自己因身旁这位小姐来了之后，反倒不受重视，白了芝维一眼，这才对年轻男子说道：「uncle，我要奥瑞冈草莓和蜜桃芒果，我要很多玉米片、杏仁粒还有蔓越莓干，玉米片不能和蔓越莓干放在一块，要不然味道吃起来会怪怪的，杏仁粒只能撒在奥瑞冈草莓上头，不能给我放到蜜桃芒果上头喔！」

没想到这小鬼才几岁大，就已经具备当奥客的条件，讲话老成，满嘴都是挑剔的字眼。

服务生拿著笔吃力记下，嘴巴瘪得紧紧的，眼前这位小常客，是众所周知的小恶魔，对他这样的搞怪行径，早已是见怪不怪。

服务生一离开，气氛渐渐冷掉，其实气氛会冷成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这三个人会坐下来一起吃冰淇淋，原本就不是什么寻常的事。

年轻男子看到对方猛喝水，而芝维也用喝水来回避对方的眼神，两人就这样僵了老半天，年轻男子才恍然大悟，原来忘了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赵丹侠，很像武侠小说里的名字对不对，小时候，我爷爷希望我长大后，能做个留取丹青照汗心的大侠，所以就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你呢，怎么称呼你？」赵丹侠笑出一口白牙，抿起的薄唇真是好看。

芝维仔细端详，这家伙还挺帅的，头发乌黑浓密，而且一看就是自然鬈的，听说，自然鬈的男生，心思细腻，感情丰富，是个调情圣手。另外，还有一双会勾人的内双眼睛，鼻子直挺，略微小鹰勾，下巴中间还凹个小缝，正是人家所说的苹果下巴，还有他的胸部紧贴著衬衫，肌肉应该很发达，可见得……

天啊，艾芝维，你在发什么花痴，你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可以有这种精神外遇，不行不行，脑袋瓜必须净空，所有不洁的念头通通扫掉，不该有的画面，全都冲到马桶，排到大海里去吧！

「你……你好，我叫艾芝维，请多多指教。」她觉得简单介绍就好，像这种萍水相逢的情谊，碰一次面就莎哟娜拉永不相见，吃完冰淇淋，履行完承诺，两人谁也不欠谁，至于连络嘛……

应该能免就免。

「关于我侄子打到你一事，我完全不知情，当他朝车外丢东西的时候，我应该是在讲手机，所以，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因此，我郑重向你赔罪。」赵丹侠还补上一句。「今天吃的都算我的，是我没有把事情搞清楚，所以，不该由你来破费。」

「这怎么可以，请吃冰淇淋是我说的，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赵先生，是我不知道这位小朋友……」

「他叫翔安。」

「对，翔安。」她把身子往前挪，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他的腿怎么会这样？说真的……早知如此，我就息事宁人，不该那样大惊小怪才对。」

「就是因为腿变成这样，才会造成他这么调皮，这件事说来话长，将来有机会的话，再慢慢告诉你好了！」赵丹侠试图转个话题，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喔，对了，今天是情人节，你没跟你男朋友约会吗？」

说起男朋友，骄傲的表情，迅速爬了满脸。

「他呀，是个大忙人，一忙起来就天昏地暗，连白天夜晚都搞不清楚，情人节更不用说了，为了视察南部新开的大型量贩店，他得全程跟在他爸爸身边，他说年轻的时候要辛苦一点，将来有了家庭，才能给老婆有保障。」一谈起男友，艾芝维整个五官都飞了起来。

从对方开朗的谈话中，看得出这女孩子应该是很幸福的，这个小不点，个头虽小，却是相当抢眼，巴掌小脸五官明显，特别是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含蓄，率真自然，毫无矫情造作。

「照你这么说，男朋友没有陪你过情人节，或是送你礼物，你一点也不介意啰！」赵丹侠问道。

艾芝维一脸不屑。「拜托，谁规定过情人节就要去吃大餐，花大钱，这都是商人想办法赚钱的噱头，男女朋友谈感情，要天天像在谈恋爱那才重要，若是非得等到情人节或圣诞节时才来搞浪漫，那就像是一头猪撞成脑震荡，已经够笨了，还要撞得更笨，简直就是无药可医了。」

「呵呵，你比喻得真是有趣，一头猪撞成脑震荡，好惨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人要有丰富的想像力，生活才会有趣，要不然就像待在板凳工厂，这样活著还有什么意义！」

赵丹侠对于其中一句话感到不解。「待在板凳工厂？这什么意思？」

「就是呆板啊，有时上上网，看奇摩知识就可以多了解新新人类的现代术语。」她指指翔安。「将来，他们用的火星文字会更多，还有一些改良过的新式中文，你得多学习，否则，不止是我，你跟谁都难沟通。」

「是啊，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为了拉近跟他们之间的距离，我们是多该学学一些火星文，嗯……不晓得方不方便跟你留个电话，哪天有空的话，我也好向你请教请教。」他要电话号码的方式是再自然也不过，似乎一切都是为了翔安，跟自己毫无关系似的。

这句话大大引起翔安不满，他虽然吃得满嘴都是草莓奶油，但耳朵尖锐，就像一只灵敏的小猫咪。

「叔叔，拜托你好下好，不要每次泡妞都牵拖到我，我名声都被你给搞坏了，你知不知道！」翔安要他别老是拿他当挡箭牌，这真是很要不得的一种行为。

赵丹侠清清喉咙，还用脚踢了踢翔安，并对他使眼色。「叔叔是这样的人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重新说一遍。」

翔安没有出声，他的眼睛周旋在两人之间。要他掰话瞎编，对他而言真是有口难言，明明叔叔就是要泡妞，还要他睁眼说瞎话，这样教育小孩子对吗？

而艾芝维也对赵丹侠的举动无法认同。刚刚她明明已经说得很清楚，她有男朋友了，为何还要说这些搭讪挑逗的话？这些臭男人，真是自私到了极点，明明知道有男友的女孩子最好别碰，还故意这么做，一点都没站在女方立场想，将来要是不小心引起纷争，那该怎么办？

「翔安，你快说啊！」这臭小子，竟然在这紧要关头抽腿，真把他给急坏了。

看著这对叔侄起内哄，她越想越恼，不禁当场发飙，说道：「赵先生，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有男朋友了，你明明知道，就不应该对我有进一步的试探才对。」

「我没别的意思，别听小孩子胡说八道，我只是很普通地想和你做个朋友，没有其他的不良想法。」他赶紧自清，免得无地自容。

「可是万一让我男朋友知道我们互留电话，就算我跟他说我们不过是想做普通明友，他应该不会相信吧！」对感情一向洁癖，不沾染任何暧昧腥味的她来说，陌生男子跟她要手机号码，就是一种情感挑逗，有进一步的动机，她哪有办法接受。

一看到自己被无情拒绝，想要跟对方有进一步关系的梦想已然破灭，赵丹侠的态度也起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艾小姐，跟你说实话好了，跟你要电话号码，是想向你请教如何跟这种学龄前的小朋友沟通，你真的不要想太多！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小不点吗？你看起来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我又没有恋童癖，哪会对你产生遐想，你真的是想太多了。」一看到对方筑起铜墙铁壁，赵丹侠态度骤变，不想就此丢了面子。

艾芝维完全傻眼。听听这臭小子讲出什么人话来，这种男人把妹不成，竟然恼羞成怒，不但把话说绝，还还将别人的缺陷当成笑柄，这家伙真是丧尽天良，良心全都被狗啃光。

「可恶，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像你这么没水准的人，幸好你翻脸得快，真是老天有眼，菩萨保佑。」她站起来，把一千元大钞放在桌上，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喂，三客冰淇淋不用这么多钱，你……」他追出去，不想占她便宜。

谁晓得当他一追到店门口，一对穿著时髦亮眼的男女，正从店门外走进来，其中那位长相俊美、穿著得宜的男子，一看到艾芝维，脸上五宫迅速扭曲起来，一张嘴张得大大，冷汗直冒。

「伟哲，你……你下是跟你爸爸到高雄出差，你旁边这个女人又是谁？」艾芝维杏眼圆瞠，一手指著他身旁的女子，现场气氛凝重，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温伟哲的手原本紧搂著辣妹，被当场抓包吓得连忙把手放开，不过为时已晚，两人的亲密画面，早就植入艾芝维脑中。这下可好，人赃俱获，就算让他乡长十张嘴，也难以解释眼前的状况。

「芝维，我……」

他方寸大乱，无言以对，面对这样尴尬的情况，恐怕再怎么机灵滑头的人，也很难自圆其说，找到台阶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