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到我这里来抢人，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温伟哲从两人的谈话中七拼八凑，猜出他来此的真正动机。

「你没听她刚才所说的话吗？她只做到今天，今天过后你就再也没有权利约束她了。」赵丹侠振振有词。就算他不抢人，再过不了多久，艾芝维还是会选择离开这里。

温伟哲哼了两声，仿彿笑他不自量力。「有没有权利不用你管，倒是你这种小偷行为不觉得很丢脸吗？怎么，万家福快要营运下下去、快要倒闭了吗？，所以狗急跳墙才来做这种不入流的行为吧？」

「想不到连你也会知道在下所经营的超市，看来你还是有在关心敌营的一举一动嘛！」

「半个月前，我的确不认识你这号小人物，不过这几天来，万家福的经营状况只能用惨澹来形容，见报率如此之高，想不认识你也难呀！」他摆出胜利者的高姿态，趾高气扬地说。

「报上所写的不见得都正确，有时放放假消息，也是商场上惯用的伎俩，你不需要替我们操心，万家福绝对会永续经营下去的。」

「既然能永续经营，那又何必这么狼狈不堪，偷偷摸摸地光临本店呢？敢问您是来此做什么的？」

「我行得正、坐得稳，正大光明来邀请艾芝维小姐，希望她能到我的公司来给予指教，这没什么好丢脸的。」

温伟哲看向艾芝维，堆满笑容说：「芝维，半个月前的事，我想……我们就别再计较了，这应该都是彼此间认知不深所致，你看得出来我很需要你，公司也需要你，要培养一段感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再说，当时双方都在气头上，现在事过境迁，就让我们把所有不愉快通通抛开，别放在心上，好吗？」

艾芝维面向他，圆滚滚的眼张得大大的，她的头不停左摇右晃，似乎有一大堆问号浮在头顶，让她一时之间，还无法从他刚刚那段话中找出一个合理的逻辑来。

「温伟哲先生！」

「什么事？」

「你脑袋瓜是不是有问题，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挂急诊？你真的病得不轻耶！」可怜的家伙，一直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对于女人想骂就骂、想哄就哄，把她当傻瓜要啊！

「芝维，你怎么这么说话啊？」

「不然呢，你要我怎么说？像你这种刚愎自用、妄自尊大的个性，老天爷怎么还会对你那么好，把你生在一个如此富裕的家庭中，祂应该把你生在债台高筑、贫病交迫的家庭里头，让你尝尝什么叫人情冷暖，这样你才能懂得什么叫做待人处事的道理。」她懒得跟他说太多话，自动将身上的围裙解下，丢在他身上。「老娘我说做到今天就是做到今天，想从我身上多拗一秒，你想都别想。」

温伟哲原本以为她不过是说说气话，等到时间一长，哄她几句，说几句甜滋滋的话，伤口自然就会抚平，岂知这回她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竟然鸟都不鸟他。

「芝维，你、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

「你这自大狂，我这样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那我问你，你如果真的要离开这里，你能去哪里呢？现在外头工作不好找，待遇绝对没有我给你的这么高，你不要一时冲动，这样你一定会后悔的。」温伟哲为她分析利害关系，好像只要一离开，她就像鱼儿离开水，会活不下去。

这一番话，绝非危言耸听，他给她的优渥待遇，不是外头老板能给得起的。加上之前他又替她处理她所购买的海砂屋，帮她代垫给银行的钱以及跟建商打官司，律师费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帮她付了一百五十万左右，要不是卡在钱上头，她绝对会走得更潇洒、更无后顾之忧。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赵丹侠很快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并且用一种自信、沉稳的口气对她说：「他给你怎样的待遇，我就能给你怎么的待遇，而且我保证一毛钱也下会少给你。」

这句话当场惹毛温伟哲。

「妈的，你在跟我比有钱是不是？你们那种有外商入股的公司，资本额会比我们独资的还要多吗？」

「你非把这种话端到枱面讲是不是？我看你是皮在痒，那天被揍得不够多，想再试试看，对吧？」

两人面对面，目光在空中如刀剑交会，就连逛超市买东西的顾客，都能从他们身上闻到不寻常的烟硝味。

「好哇，如果你连在我的地盘都敢动手的话，我保证我一定会告死你，来呀，要不要试试看……」

「你以为我不敢吗？」

温伟哲的挑衅行为，使得赵丹侠的拳头隐隐作烫，两人相互呛声，造成顾客纷纷走避。

而艾芝维则主动跳出来道：「你们两个都别争了，两边我都不去，想怎么吵就继续吵，我懒得管你们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快步往出口处走去。

赵丹侠毫下考虑，率先追了出去。

就在温伟哲也打算尾随而去时，超市里的一位服务员定过来，对他说：「小老板，董事长叫你到他办公室一趟。」

「我爸找我？」消息真是灵通，才刚出事，他那边马上就知道了。「好，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

他气得朝堆满米袋的架子踢过去，下料数十包的米就这样朝他身上滚落下来，重重地压在他身上。

「妈的，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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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芝维小姐……艾芝维小姐，麻烦你等一下……」

赵丹侠加快脚步追上前去，终于在快到达捷运站口，将她给喊住。

「有什么事吗？赵丹侠先生？」她停下脚步，看得气喘如牛的他。

「为什么你宁可失业，也不愿到我公司上班？」在呼吸渐渐调匀之后，他问出他最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

艾芝维斜眼睨他，发觉他犯了一个大错，却还浑然不明。

「你们两个都很有钱我知道，但把我当成商品在那称斤论两喊价，换成是你，你心里会舒服吗？」虽然她不富有，但她的自尊却是金钱难以收买的。

听到她的解释，赵丹侠这才了解自己的错误所在。不过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没这个意思啊！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我是看不惯那个家伙用金钱绑住你，才想出声替你出一口气，我真的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请你别误会了！」他态度诚恳，看不出有任何戏谵味道。

「你可以用别种方式，不需要满嘴铜臭味，你真以为你给我很多钱，我就会到你公司上班吗？用钱来诱惑人心，这是天底下最要不得的行为！」

「我承认我刚刚说错话，现在你愿意接受我诚心的邀约，到我公司上班吗？」赵丹侠站得跟军人一样挺，双眼炯炯有神。

「你的道歉是真心的吗？」

「当然是真心的。」

「那……这个……薪水多少？」

「什么？！」

「薪水多少，你总该跟我说薪水多少，不要画大饼，老实说个数字，这样才能真正显出你的诚意。」她很实在，像她们这种领死薪水的，为了要填饱肚子，实际最重要，空谈一大堆是没屁用的。

「照你这么说，你愿意到我公司来上班喽？」赵丹侠乐不可支。能挖到这位省钱女王，那真是挖到宝了。

「And……」

「喔，我知道，我会比照你前男友给你的薪水办理，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说你可以一个月给我三万，外加伙食津贴、车马费，以及员工自己购买商品八折优待喽？」她扳著手指，一副精打细算的样子。

「什么？！」

「嫌多啊？」

「不、不是这样，我讶异的是，你帮他想那么多企划，让他赚了那么多钱，他才给你这么一点点？」三万，外加一些零零碎碎的福利，顶多三万五就偷笑了。天啊，那家伙真是枢门，连自己的女友也这么铁公鸡。

「三万差下多啊，在超市上班，大都是这个行情，你以为我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吗？现在经济不景气，有个工作就已经很好了。再说，能让我这样磨练，也是一种学习，以后你要是认为我真的很努力，不要忘了给我加薪就好了！」她不是那种贪得无餍的人，脚踏实地赚取每一分钱，才会花得安心。

「这是当然的，像你头脑这么好，升组长、升店长、升经理，我想应该都是指日可待的。」

「看，又在画大饼了。好了，不跟你多说，我还要回去办离职交接。」她往回走，却在不远处看见一位老太太正笔直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孟雪娥从地下一楼电器部走上来时，发现儿子和艾芝维都已不在，打了手机也没人接，在询问卖场人员后，才晓得他们全跑了出去，只好自己出来找人。

「妈，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艾芝维小姐。」接著转身看向艾芝维。「艾芝维小姐，这位是我妈，也是‘万家福’连锁超市的董事长。」

「董……董事长您好。」不会吧，她又不是什么响当当的超级营业员，还劳驾董事长亲自出面，会不会太劳师动众了点？

「艾小姐你好，相信你已经知道我们前来找你的目的，我很欣赏你的头脑，你想出来的活动，都很能符合民众的需求，所以……」孟雪娥看了看自己儿子。「你到底说了没？」

「妈，这真是老天爷在帮助我们，艾小姐刚好做到今天就要离职，而且她也很阿莎力的接受我们的聘请，她还说……她明天就会到公司来上班。」赵丹侠自作主张，人家艾芝维都还没说哪天正式上班，他就自己把日期定了。

一听到她这么快就可以上班，孟雪娥笑得阖不拢嘴。「是吗？艾小姐真的愿意明天就来上班吗？」

急急急，真不知道这爱吃冰淇淋的家伙究竟在急什么？她又不是消防队，那么急著要她去，是要救火吗？

「是……是啊，能早点进入状况，也好早点熟悉公司的运作情形。」

「说得也是，那我在这先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朝孟雪娥微微一鞠躬，然后很有礼貌地挥手道再见。

「那……我们明天见喽！」赵丹侠满溢笑容，感觉今后能跟这么率真风趣的女孩子天天见面，真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明、天、见！」反观艾芝维，碍于孟雪娥在场，则是勉强挤出笑脸送给赵丹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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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福连锁超市总店

今天公司的气氛和往常大大不同，一早准备开门的前三十分钟，向来都会中午过后才来上班的总经理，竟然早早就到公司报到，并且召集一级主管干部开一场临时的早餐会议。

「各位同仁，从今天开始公司将会多出一位生力军，这是本人和董事长费尽千辛万苦才邀请到的企划高手，今后有她的加入，公司营运将会大有起色，希望各位能尽到辅佐的责任，不要再抱著打混摸鱼、滥竽充数的心态，更不要以为靠著裙带关系，就不把本人放在眼里，这点但愿在座各位能牢牢记在心底。

赵丹侠特别把目光停在店长孟雪霞身上，她是他母亲最小的妹妹，今年四十五岁，是个还未出嫁的老姑婆。

她仗著自己是董事长的亲妹妹，经常在上班期间，溜班跑到外头跟她的姊妹淘们聊八卦、喝下午茶，同事们通常敢怒不敢言，只敢私下抱怨，而这些怨声还是不经意传到赵丹侠耳里，碍于是自己的亲阿姨，他顶多是好言相劝，但成效不彰，要不是火烧眉毛，总店的生意一落千丈，他也不会在开会时当场给亲阿姨难堪。

「店长，待会九点钟一到，麻烦您跟我到店门口迎接这位生力军，希望她加入我们的团队之后，您能跟她好好配合，这点不知店长有没有意见要补充的？」他目光紧盯著这位摸鱼天后，倒要听听看，她能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言。

孟雪霞虽然快要接近五十大关，但从她的化妆打扮不难看出，她也是个赶得上时代潮流的时髦辣姨，梳著一头齐眉妹妹头，红色名牌镜框，刚打完肉毒杆菌的紧实肌肤，在在都可看出，她重视自己的程度，远比工作还要多上好几千倍。

一听到这位新进的生力军，是董事长和总经理亲自去邀请回来的，一种无形的压迫戚便朝她逼近，对于孟雪霞而言当然是大大的不爽。

「我觉得新进的人员，还是别赋予太多的权利，免得会以为自己受到重视而得意忘形，将来说不定会经常提出些无理要求，而不把所有的主管放在眼里。」为了自己的将来，绝不能让这位空降人员骑到自己头顶上。

「孟店长，关于这点，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位即将到来的艾小姐，以我对她的了解，绝不会是那种有了权利就会傲慢的人，而且在待遇问题上，她也不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哦，对了，上个月你跟董事长要求股息分红的事，董事长也答应你了，希望公司给你这么多的福利之后，你能多多为公司卖力，下午茶少喝一点，这点小小要求下知店长能否办得到呢？」

他故意在众人面前给她漏气。有时他真的很受不了他这位阿姨，得了便宜还卖乖，怪不得公司业绩会这么差，上梁不正，下梁当然也跟著歪了。

孟雪霞羞得无地自容，却还是沉住气，镇定回道：「这当然没问题了。」

「那好，今天开会就到此为止，孟店长，你跟我一起来吧！」

所有主管陆续散去，孟雪霞一脸不悦的跟在赵丹侠后面。她倒要看看，是哪个三头六臂的家伙，会受到公司高层如此重视，要是不在刚开始时就下马威给点警告，将来可有她苦头吃了。

哼，想要乞丐赶庙公，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