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大夫来来去去了几回,总算把受伤的伤口给处理好,可是因为这样,而延宕了二个时辰,天色都黑了,送走了大夫,琉璃还在慰问受伤者,可把桑子给急坏了。
「公主,别理他了,我们对他可是仁至义尽了,再不走,延误了回府的行程不说,恐怕这会儿王爷在府里等的都快急死了!」
「不会的,王爷今日有事要办,不会那么快回府的。」琉璃微笑地询问坐在地上,背贴靠在墙壁的受伤者。「这位大哥,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对于琉璃的殷切询问,受伤者面色显得格外的不自在。
「我……没……没有,姑娘,妳真是个好心肠的人!」受伤者衷心地说道。
「哪里,你受伤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见他已无恙,琉璃便安心了。她这么做,也算是在替彧琰积善,也许菩萨会念在她的善心,赐给她和彧琰一个胖娃儿,她真的好希望能快点怀彧琰的孩子!
「好了、好了,你的伤已无大碍,你快点走吧,别在这儿耽搁我们的时间!」桑子不耐烦的说。
「桑子,妳太没礼貌了,人家是有伤在身!」琉璃轻声斥责。
「别怪这位小姑娘,我的确是耽搁了妳们太多时间了!我这就走了,姑娘的恩德,在下会铭记在心的!」
「快走吧你!」桑子急忙的赶他,因为她听见充虞大人已在门外喊了。
「福晋!桑子,福晋现在如何了?」充虞在门外紧张的询问着。
「我走了,再会!」那人走向后门,突然想到有东西没还,又再度折回。「对了,姑娘,妳的手绢……」他从袖口掏出那条染血的紫手绢。
「哎呀,这手绢染了你的血,我们公主不要了,别还了,你快走吧──」
桑子的话语甫落,门突然砰了一声打开来,充虞一脸尴尬地道:
「福晋,对不起,我在门外喊了许久,未听见响应,以为妳们……妳们出事了,所以才──」充虞的话说到一半,看见室内多了一个男人,而且竟是一张熟面孔,「欧阳俊!」
充虞抽剑的当儿,佯装受伤接近琉璃的欧阳俊,不忘把手绢交回给琉璃,存心要充虞误解他和琉璃的关系,他知道,对彧琰忠心耿耿的充虞,一定会把这事告诉彧琰的──
「手绢还妳,我先走了!」把手绢交回琉璃的手中后,欧阳俊倏地奔离。
「哪里走!」充虞正要追上前,脚步突然顿住在琉璃身旁,目光疑惑的看着她手中那条染血的手绢。
琉璃一脸茫然,她怎知自己一片好心,竟用错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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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琰,你也别着急、生气,福晋有充虞大人随行保护,我想她不会有事的,也许她是留在禅寺内用晚膳了也说不一定!」
餐桌上摆着丰富的美食,但彧琰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僵凝着一张俊脸,机械似地喝着月桂频频倒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这福晋也真是糟糕,王爷您从百忙中抽身,特地回来要陪她吃晚饭,她却偏偏不在家!看来,她的心是没和您连在一块
说着,月桂又倒了一杯酒,而彧琰一样是举杯仰首饮尽杯内琥珀色的液体。
「八爷,我瞧您是太宠溺福晋了。可福晋她呢?在家待不住,就想尽各种借口,要到外头闲晃──」月桂故意把话顿了下,「像今儿个,说是要到庙里去求平安,可一大早出门到现在,还没见半个踪影回来──若真是去礼佛,这会儿,来来回回都可以走两趟了呢!」
彧琰又喝了一杯酒,听完月桂的话后,重重的把酒杯压在桌面上,霎时发出好大一个声响。
彧琰动怒了!月桂看在心里头,很是满意自己的挑拨奏效,只要大哥那边配合得当,这一回,要斗垮那个日本女人绝不是难事!
「啊!八爷,您别生气!」月桂佯装受到惊吓。「方才那些话,都是月桂胡诌的,八爷您千万别当真呀!福晋她很好的,虽然她曾教唆下人把我关在柴房,又用发簪刺伤过我……但是,我想那只是她一时胡涂、吃醋,失了理智,才会犯下这些错事!」
月桂刻意地把琉璃所做过的「错事」,又拿出来重提一遍,决心要让彧琰把琉璃给厌恶个透彻!
「八爷,您再喝嘛,这酒能解愁的,月桂知道您此刻心里烦,我们跑江湖的,来来去去、孤孤单单,全靠这酒来解寂寞、化心愁……」月桂边说,又频频倒酒。
彧琰的酒量怎出奇的好,她以为住在京城的这些公子王孙,顶多几杯黄酒下肚,就会令他们晕陶陶的了……
她都倒光一坛子的酒了,可他却一点醉意也没有,甚至面不改色,仍是一杯接着一杯喝──
看来,若不对他下迷药,恐怕她这边的计划难以成功地进行!
月桂脸上带着笑容,仍是劝彧琰多喝酒,但心中着实忐忑不安。
彧琰虽然径顾着喝酒,但他精明犀利,若教他发现她要对他下迷药,那……非但她的计划不能成功,说不定他会叫充虞去查她接近他的企图是什么,到时,不只她和大哥,还有爹全都会遭殃的!
可是,若不对他下药,他的酒量这么好,她怎样才能安排他和她共睡一床,进而让他负起责任娶她呢?
就在她踌躇不决的当儿,老总管司轲缓步走来;见司轲来到,月桂连忙把迷药又放回衣服的暗袋内。
「王爷,福晋回来了──」司轲低沉地禀告。
听到琉璃回来的消息,彧琰的眼底闪过一抹光采,但旋即又抹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晦沈黯淡。
「叫她来,我有话问她!」他的俊脸上没一丝笑容,只有一层寒冻的冰雪。
「喳!」
司轲退出膳房后,不一会儿,琉璃和充虞一前一后的进入了膳房。
「彧──王爷!」琉璃听总管说彧琰回来,她还以为她听错了,彧琰因公事繁忙,鲜少会在府里用膳,常常都是和一些大臣或其它皇子用过晚膳后才回府里来的!
今日他竟然提早回来,而且还等着她吃饭,她真是感动不已。
「很久了呢!福晋,妳真好福气呀,王爷在这儿等妳一个半时辰了,筷子都还没动过呢!」月桂因计划无法如愿达成,心中恨的痒痒,说起话来酸不溜丢,话中带刺。
「这……王爷,对不起,我……」琉璃深为自己迟回府里,让彧琰等她用晚膳一事,感到歉然。
「又去哪儿了?」彧琰的目光眺过低首嗫嚅的琉璃,直接询问护航的充虞。
「一直在寺庙里。」充虞答话后,低下头,不敢正视主子犀利的眸光。
「一直都在寺庙里?那肯定是在寺里用过晚膳了!唉!害王爷在府里痴等又焦急,挨饿到现在,一粒米饭也没进!」月桂只要一逮着话,便对琉璃又亏又损。唯有这样,才能消退她心中因无法达成计划,而产生的怨气。
「公主也还没用晚膳呀,她是因为救人,才会耽搁回府的行程!」桑子看不过月桂对她主子的冷言酸语,便跳出来替主子说话,谁知一冲动,便说溜了嘴。
「救人!?救什么人呀?」月桂故意问道,唇边隐隐约约泛着笑。
「救……救……」桑子期期艾艾。自己真该死!方才回府的路上,她还舌敝唇焦对公主劝导,只要充虞大人没提她救了欧阳俊的事,她们一个字也别说!
她好不容易才让公主点了头,答应不向王爷「自首」,可这会儿,她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救谁呀?救人是好事呀,干嘛吞吞吐吐的?」月桂佯装纳闷,知道她们恨不得马上避开这个话题,但她偏就要在这话题上绕着转。
「救……救……救了一个陌生人!」桑子灵光一转,机伶的答话。她说的没错呀,她和公主都不认识欧阳俊,欧阳俊之于她们,的确算是一个陌生人!
「陌生人?是吗?可是我看充虞大人的脸色不太对喔!」月桂才不会这么轻易地就罢休呢!
被点到名字的充虞,别过脸去,神色稍稍不安。
「告诉我实话!」彧琰冷冽的眼光,盯驻在琉璃煞白的脸上。
「王爷,桑子方才说的全是实话,我们之所以延了两个时辰才回来,真的是因为救了一个陌生人──」桑子连忙抢着回话,她太了解公主的个性了,只要王爷一问,公主一定会原原本本的把事实全说出来。她不能眼睁睁的看公主因救了欧阳俊,而遭受责罚。
「我问的人不是妳!」彧琰直勾勾的冷眸,饱含着怒意,「给我退到一边去!」
彧琰的怒喝,让桑子乖乖地退至一旁,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还不说!?要我坐在这儿干等到天亮吗?」彧琰恶狠狠的瞪向局促不安的琉璃。
琉璃捧心而颦,清柔泛幽的眸光,怯怯的对上彧琰的黑瞳。
「我……我救的人是……是欧阳俊!」
「再说一遍!」
「是,我救了欧阳俊。」
琉璃的话语方歇,彧琰便忿地拍案而起,众人皆吓了一跳,个个脸色泛白
「妳救了欧阳俊?我彧琰的妻子,可真是才德兼备,又饶富慈悲心怀呢!」
「我……我并不知道他是欧阳俊──」琉璃试图辩解。
「福晋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还是你瞎了眼了?」彧琰走至充虞面前,恶声恶气地低吼。
「不关充虞大人的事,他完全不知情的!」琉璃赶忙替充虞说情。
「完全不知情!?那就更该罚了!」彧琰的怒气,显然飙到最高点了。
「不,别罚充虞大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要罚的话,也是该罚我!」琉璃挡在充虞身前,承担下彧琰发射的灼烫怒气。「是我假装昏倒,不让他们进到小庙里,他们全都是无辜的……」
琉璃把事情经过的始末,原原本本的和彧琰简述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当他是个陌生人,没想到他竟会是欧阳俊……」
「妳──救了欧阳俊?和他同处一室?还拿手绢给他?──好,很好……」彧琰寒冷的语气,从齿缝间迸出;深邃的黑瞳缓缓瞇紧,倏地,他大手一扬,啪──一声,一个炙烫的掌印火红的烙在琉璃的脸颊上。》
他的力道之猛,让琉璃一个站不稳身,踉跄的跌坐在地上。
「公主,公主──」桑子吓坏了,但仍不忘记上前扶起主予。
「妳犯了错,妳知不知道?」彧琰立定在她脚跟前,睥睨着她。
「王爷,公主没有错,她真的不知道那个陌生人是欧阳俊呀,如果我们知道他是欧阳俊的话,我们就不会救他了!」桑子声泪俱下。
「还有话说!」彧琰大喝着。
「可是……」桑子还想挺身为主子辩护,但琉璃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彧琰,这救人全是我的主意,我承认我错了,你要罚就罚我好了,其它的人都是无辜的!」琉璃仰着首,一脸的楚楚可怜。
彧琰脸上闪过一丝丝的不忍,但旋即又消逝,怒意再度布满他的俊容
「知错就好!」彧琰把脸转向一直垂首不语的充虞,「充虞,把她带到柴房去关着!我倒要看看,关在柴房里后,她还能不能救人!」
「柴房!?不,王爷,求求您不要把公主关到柴房去,要关,您关我好了!我保证,公主以后绝不会再随便救人了,求您不要关公主!」桑子痛哭失声地哀求着,「公主,妳快向王爷说,以后妳不会再随便救人了!公主,说呀,妳快说嘛……」》
「关柴房!?妳以为妳能那么轻松吗?」彧琰怒哼了声:「从现在开始,妳给我到厨房去打杂!」
「不要,彧琰,你别罚桑子,桑子她没有错呀!」琉璃抱住彧琰的大腿,苦苦哀求着。「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罚我,不要连累其它人……」
彧琰狠下心,忿地将她踢开,「妳都自身难保了,还想帮别人说情!」
「来人呀──把她们两个给我拉出去──充虞,你自己犯错了,该怎么做,不用我说吧!」
「喳,充虞知道!」
彧琰挥了掸长挂,怒哼了声,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膳房。
琉璃和桑子皆被守门的侍卫兵拉了出去;而充虞也径自走向地牢──没有爷的命令,他是不准出来的,这一向都是如此……
月桂冷眼的看着眼中钉一一地排除掉了,心中不由得大快,看来,她安排的这一步棋,走的实在是太对、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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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公主──」
工作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偷来的两个包子,掩掩藏藏的,缓步走向柴房的木窗旁,低声唤着蜷缩在稻草堆上的琉璃。
「桑子!?妳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妳别来了吗?」琉璃听见桑子的低唤,撩起裙摆,缓缓站起身,快步走向窗旁。
「公主──」桑子抹去眼角滴下的泪水,勉强露出笑容。「妳看,我带包子来给妳吃了!」
桑子把手伸进木窗内,将包子递给主子;琉璃拿过包子,一手紧紧握着桑子的手。
「桑子,都是我害了妳!」
「公主,妳快别这么说!桑子一点都不累,而且我的身体更健康了,偶……偶尔也是该做些事,运动、运动一下嘛!」桑子强装着笑容,心底可是有无限的苦楚。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从早做到晚,有时工作没做完,还被罚不准吃饭!
她很纳闷,厨娘不是这么狠心的人呀,怎么会这么地虐待她?厨娘也于心不忍,但又莫可奈何。一日,她在吹灶火,被浓烟呛伤时,厨娘才告诉她!这一切全是月桂姑娘交待下来的……
后来,她又常听见下人们说,常在半夜看到月桂姑娘端着补汤到颂月斋,这一进去,就是个把个时辰──
「桑子……」琉璃心头对桑子有着满满的亏欠,但诚如彧琰所言,她都自身难保了,也无法替桑子出面作主。
「公主……」桑子摇摇头,要她别将这事挂在心头。「我很好的!」
「可是,我觉得妳瘦多了!」琉璃蹙起眉头,幽幽地道着。「是不是他们没给妳饭吃?」
「有呀,我有吃饭,可能是我晒黑的缘故,看起来就较瘦吧!」
琉璃也知道桑子那一番自欺欺人的话,只是想安慰她,要她别再自责。
「充虞大人呢?他出来了吗?」琉璃挂记的,还有无辜受冤屈的充虞,知道他被关进地牢,她实在是难过至极。「都半个月了,他该放出来了吧?」》
桑子摇摇头,「充虞大人还关在地牢内,也没听说王爷要放他出来!」
「怎么会这样呢?这府内的侍卫没有一个人指挥,那会很糟的!」
「就是说嘛,万一那个该死的欧阳俊闯了进来,王爷又不在府内,那可怎么好?」桑子皱着眉头
「还好有月桂姑娘在,至少她会武功,还可以保护府内老老少少的安全。」
「她呀!我最讨厌她了!都是她交待厨娘,叫我做一大堆工作,还不准我吃饭,我看她打从一进八爷府,就已经心怀不轨了!」说到月桂,桑子就气忿不平
「什么!?月桂姑娘真这么做?她不准妳吃饭?」琉璃惊讶之余,心疼桑子的遭遇。
「是……是啊。公主,我也不瞒妳了,我若再不说,恐……恐怕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月桂姑娘常常半夜到颂月斋去,一进去就是一、二个时辰──」桑子咬着唇。「公主,我怕王爷会被她迷惑,忘了还有妳……」
琉璃听完桑子的话,心口彷佛被巨石撞击了一下,她知道桑子想说的是什么,也知道桑子是在提醒她!可是,她的天地仅剩这个柴房了,哪儿都不能去,就算知道了这些事又如何呢?
半个月来,琰一次也没来看过她,是不是代表他还在生气,亦或是,他已经不要她了……
「公主,不如我想办法请王爷来,我想,王爷若看到妳现在这个模样,一定会很心疼的,说不定就会放了妳,只要妳出去,那个月桂,就不敢再去打扰王爷,王爷爱的,就只有公主妳一个人,不会再去爱别的女人!」
「这……」
「公主,妳去躺下,我这就去向王爷说妳病了,他一定会马上来看妳的!」
桑子急忙的把话说完,一旋身,却撞着一个她厌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