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今日记忆里昨天的往事
六、今日记忆里昨天的往事
我把耳机塞进耳孔,并将播放器的音量调至最大,听王菲在里面浅吟低唱。我做了王菲歌曲的专辑,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塞上耳机醉生梦死地听――时间、地点不定。
虽然我的生活里没有充斥王菲歌声里的悲伤、凄凉甚至绝望,但这并不阻碍我深深喜欢它。那是另一种生活,在别处的感受与体验。
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安杨从远处向我走来,一脸的笑容灿烂至极。他跟我打完招呼,示意我摘下耳机来。
我依安杨要求的做了,然后等他说话。如果他先不开口,我便选择一直保持沉默。
自上次他短信告诉我说,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对他的依恋和珍惜,是我自作多情之类的话后,我就对他有了意见。而苏步生日那天,我对他如癫似狂的斥骂,亦让我的内心觉得羞愧和不安,亲自面对他时,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两人用十几年的时间培养起来的感情,安杨看得过于轻巧和绵薄,而我,则显得过分敏感并缺乏源自心底的信任。
歌舞大赛临近结束时,我和安阳在后台门口的表白和袒露,在先前的那些误会和愤怒面前,显得微乎其微。俗话道,良言三句一日暖,恶语一句十日寒。我们,亦逃不脱这两句话的樊篱。
“小次,我们能找个时间谈谈吗?就明天吧!我有许多话想跟你聊聊。”安杨的语气很随和,眼神里闪烁着一股渴望沟通的坦诚。
明日周六,学校不会上课,可我也不想去。我不知道我们面对面地,还能说多少话;而这话里,会含有几分真诚与自肺腑。于是,我找出一个理由搪塞他:“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我打算明天复习功课。”
说完,我甚至没有看他,就疾步走了出去,面无表情。那时的我和他,就如相逢在十字路口的陌生人,等绿灯闪亮后,便各奔东西。
“米小次!”安杨在我身后大声叫喊,声音撕裂而沙哑。他是有些生气了,我听得出来。
我停住脚步,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肯转身。转身回头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安杨,面对近二十年的相知相惜在眼下的单薄脆弱。
还好,安杨几步跑到我面前,扶住了我的肩膀。他先开口:“小次,就明天,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绝不耽误你太久。两点钟,操场北墙下不见不散!”他呼吸沉重,眼神想必也是充满焦灼的吧。
我低着头,最后才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安杨,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安杨狠狠地拍了几下我的肩膀,有点痛,却真真切切。看他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我的眼睛却感到一阵难抑的酸涩。
回到家,老太太正在厨房做饭。我跟她打声招呼,便一头扎进卧室,打开了录音机。震天响的重金属声响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
思绪有点烦乱。虽然内心比之前要坦然许多,但我受处分的事,很快就会传到副校长耳朵里。不知道他会对我展开什么样的教育,而我,又如何向他和老太太解释呢?
如此想着,内心更增添了几分忐忑。不过还好,喧闹的音乐可以让我的神经短暂麻痹。沙漠的沙粒带给临危的鸵鸟安慰,而此时的音乐,亦带给我类似的感受。
不一会儿,老太太就挥着菜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她怒目看看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我,“腾”地一声将录音机关了:
“你是不是想把这幢楼震塌啊?惹惹我也就算了,别让左邻右舍的老师说校长家严重扰民好不好?我可受不了那些飞长流短!”老太太果真急了,连说话都是竹簸箕倒绿豆似的干脆利落。
“什么呀?人家只是学习紧张,想放松放松!不过,这幢楼确实该整修整修了,最好是盖幢新的。免得有天它坍塌了,别人说是我放音乐震的。”我微微有些厌烦,不过仍然笑着说。
“嗯,好,好。快别贫了,你可把声音调低了。”老太太想重新为我打开录音机,却心急地按错了键,录音机放不出声音来。
我暗自笑她的糊涂,却忽然闻到一股焦糊味。“啊,厨房的菜――”我指着厨房的位置提醒老太太。
老太太忽地醒过神来,以不亚于百米冲刺的度冲进厨房。可我一侧头,就看见了客厅地中央一只翻倒的拖鞋。是老太太的。真有意思。我把自己甩在床上,哈哈大笑。
时间不长,副校长就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家了。围坐在一块吃饭的时候,我偷偷瞟了他一眼:父亲正含着一口米饭作沉思状,一脸的严肃和愤懑。
“想必副校长是知道我受学院处分的事了。”我心虚地想。然后压制住内心的不安,快吞咽完自己的饭菜,钻进卧室去“温书”了。
本来,二老因为我和夏颜关系密切而来的严肃已有回落之势,没想到又横天飞来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漏船偏遇打头风”。想想最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我忽然压抑得看不进书,睡不着觉,急切切,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半夜起床去洗手间。途径父母的卧室,我听见父亲在唉声叹气。靠近门板细听,才知道父亲在跟母亲低声说我受处分的的事。那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们却还没有休息。
想想父母二十年如一日地操心我的衣食住行用,无微不至地照顾和关怀我,再想想我带给他们的一次次困扰,我的心忽然就充满了愧疚,变得无比柔软。
从小到大的一幅幅画面开始在眼前放电影般渐次浮现,细节明晰而清楚。回想着,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滑落下来。十几年的成长往事轻而易举地被泪水淹没。衣衫单薄的我在黑暗空荡的房间里呆呆站立了许久。许久。胸口撕裂般疼痛。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仍旧像染缸一样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明天,也就是几小时后,面对副校长和老太太严肃的面容,我如何向他们表述,我是否要向他们妥协呢?
思忖良久,始终不得答案,才现自己有些优柔寡断。一声夜莺的啼鸣从窗外传进来。我朝外看看,轻轻生出一丝叹息。
不知自己是何时入睡的,醒来却已是下午二点二十分。郁闷,说好还要去北墙下和安杨见面呢!都是昨晚失眠惹的祸。我一边埋怨自己睡得太沉,一边飞快地套上鞋子,连脸也来不及洗一把,就不顾形象地冲出了家门。
安杨早已等在那里。抬起手腕看表,已经两点三十五分。我加快度跑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安杨甜甜地一笑,没什么,你这不是来了吗?也许在此之前,他已经猜测过我不会赴约的可能。
我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杨也顿时陷入沉默。两人近紧相对,因无话可说,表情多有些不自然。之前担心的场面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我轻轻转过头,将视线停留在斑驳的北墙上。
多少年的时光,悄然在北墙一层一层斑驳剥落的过程中,流逝了,走远了,渐渐地看不见。空留下光阴之河里那些停泊的往事,闪现在不断被修正的记忆之中。
安杨咳嗽几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大张报纸,铺在地上:“小次,我们坐下来谈,好吗?”他还是如以前一样语气温和,心细如,连这点小事也早早地料想到。
“好!”我答应着,先自顾自地坐下去。安杨紧靠着我坐下来。夏日强烈的阳光照下来,笼罩了并排而坐的我和他。
“我们就像小时候那样,不怕雨淋,不怕日晒地坐在这儿,行吧?”安杨征询我的意见,微笑始终灿烂。未几,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如果你实在受不了,我们换个地儿也行。”
我怒起嘴笑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好久都不曾这样了。”
“小次,还记得苏步生日那天的事吗?”安杨有些吱吱唔唔。
我像是被揭到了伤疤:“过去的事,又扯出来做什么呢?最好不要再提了,免得又生出不愉快来。”说完,我在心里嘀咕一句,“真难缠!”斥骂安杨的事情生后,我一直觉得内疚。如今他却又想提起。
“小次,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解释清楚。短信那件事我从来没有做过。我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已经查明是谁在背后乱做手脚了。”见我沉默不语,安杨接着说下去,“前段时间,因为出了点事情,我换了手机号码。那段时间,我不曾打一个电话或过一条短信,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我打断安杨,“你为什么要把手机号换了呢?”我想转换话题。
“以后,你终会知道我换号码的原因。”安杨简单地回答了我后,再次把话题拉回来。他的声音是低沉的。
“那天,我去移动公司查了原来号码的机主。小次,你猜她是谁?她竟然是贾兰!
下课后我去问她,她竟当着我的面毫不含糊地承认了!她说,她不愿意看到我每天都把目光停留在你身上,因为她是那么喜欢我!
我无言,只有苦笑。后来,我跟她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运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然后忿忿离开了她。也许你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贾兰的确是想用这种方法让你我分开,她利用了我和你的密切关系!”
安杨述说的时候情绪很激愤。我能看出他心中郁积的感情的爆,以及眼神中蕴藏的几分无辜。
我拍拍安杨的胳膊,轻声说:“哥们,对不起,我错怪你了!”内心却沉重得像是压了块巨石。原来在这件事情上,是我一直在钻牛角尖。
安杨掩饰不住欣喜地说:“小次,我们之间,不要轻易说对不起。要记得,我们是永远的铁哥们!”说完,他将双手举起来停在半空。
我会意,伸出双手,啪啪拍上去。清脆的声音激荡了明亮的阳光。而两个人,也早已放下心中的隔膜,看着彼此幸福地微笑了。
误会一化解,我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好。我不时抬头,看安杨清俊的脸。夏日的阳光在他轻扬的梢间跳跃,细密的汗珠在鬓角渐渐渗出来,亮晶晶的反射光亮。
安杨很自然地和我回忆起曾经共度的美好时光。他的眼睛深邃得像是秋日的积水潭,目光自其中满满地溢出来,停留在远处的绿荫场上。
十一二岁,我们渐渐地明白了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不再对身边的熙攘世界一无所知。
那时的安杨,已经是个帅气的小男子汉。洁白的衬衫、黑色的卡其布长裤、耐克牌的滑板鞋加上他略显稚气的脸蛋,在当时博得了许多女孩子的好感。而我,也开始在内心萌动情感的幼芽。
我对着一组男生名单,对他们的品行逐个进行分析,最终还是将目标锁定在安杨身上。当时的他很优秀:课业成绩名列前茅,热爱集体,最难得的是他心肠好人缘好,特别会善待人。
况且和其他的同学相比,我还有一个占据优势的资本――自小,我和安杨就是青梅竹马,彼此很了解对方。
那会儿,一看见安杨,我的脸颊就红扑扑的,心里也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白兔,跳得厉害。我多希望安杨能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玩,就像小时候一样。可是,他对待其他女孩子和对待我一点区别也没有。这让我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
后来学校开设了生物课,才对一些生理知识有所理解。或许因女孩子的生理育比男孩子早,感情的萌也相对早一些吧!
至今记得那次野营,连细节也历历在目。
春和景明的日子,暖风拂拂,阳光温柔地撒了一地。桃花、樱花、玉兰都纷纷地绽开了花朵;杨树、梧桐、柳树和银杏则伸展了叶片,嫩绿的颜色充斥视野。同学们早早地准备好了应带的东西,站在如许的春光里,等待公车的到来。
我穿着母亲新买的粉色连衣裙,背着书包,心情十分欢悦。一挤上车,就听见安杨冲我叫喊:“小次,过这儿来坐!”我匆忙应答,用力穿过拥挤的同学,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安杨穿了纯白的半袖衫,天蓝色白道纹短裤和一双凉鞋。或许是我和他自小就无猜的缘故,我们说了许多快乐的话。这话引起其他同学的附和与欢笑,坐在车头的班主任也不时回头对我们微笑。
当时的我曾天真地想,那些快乐一定飞上天空,挂在了彩虹上,再怎么也不会掉下来。无论风吹雨打,无论年华逝然,我们已衰老了容颜,苍白了黑。
野营的目的地是翠华山。翠华山是一座美丽而又奇特的山峰。其山以石质为主,故石块兀立,怪石嶙峋。而石块间的缝隙里,则生长着松树、柏树、核桃树、漆树等乔木,偶尔还可以看见枝干斑驳纠缠不清的古藤。
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爬了很长时间的石阶,才到达临近山顶的寺庙。途中,安杨不断地鼓励我坚持下去。他一直牵着我的手,必要时拉我一把。我甚至也感觉到了他手心沁出的细密汗珠。它们和我的融合在一起,会快乐地相处吗?
忘记了座庙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里面塑了一位慈眉善目的女菩萨。她头戴一顶华丽的锦冠。左掌心向上,手指微微弯曲,似乎是在掐算什么。右手则高高举起,露出匀素的手臂,指向远处。现在想来,那是仙人指路的意思。
我和安杨牵着手,气喘吁吁跨进去的时候,庙内一位白苍苍的老奶奶说话了,孩子们,相逢是缘,相聚是缘,相携是缘,相恋亦是缘。苍茫乾坤,芸芸众生,皆不可不信缘。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抽根签问问吉凶吧,也算积点功德!
老奶奶一说,原本和安杨紧挽的手倒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什么相恋是缘,有缘才牵手啊,本来的密友关系竟变成了恋人。安杨的脸红扑扑的,估计是听了老***话,有些不好意思。
学校里,老师们无数次地讲,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但那时的我,心却蹦蹦儿跳得厉害。我掏出五元钱,投进菩萨像下边的功德箱里,然后就看见老奶奶笑盈盈地将装着签条的罐子捧过来。
我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现安杨还呆立在一旁,便用力拉他的衣角,希望他也跪下来。他按着要求做了,却是一脸的不理解。
按老***指点,我们向女菩萨磕了三个头,又许下心愿。我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呢喃说:“菩萨在天堂俯视,希望能眷顾我们。我和安杨自小青梅竹马,现在又形同手足,但愿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有可能,请保佑我和他在一起,相知相惜共度此生。”
不知道安杨许的是什么愿。我睁开眼时,他还闭着双眼嘟嗒着嘴唇。后来两个人各抽一根签,老奶奶说了许多听不懂的古文,意思好像是说,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会很好,无论生活,还是感情。
翠华山笼罩在迷蒙的雾气中,颇有仙界之美。四周无一丝噪杂之音,唯有清风撩起梢,自耳畔萦萦吹过。我和安杨在山顶的巨石上并肩而立,除了感觉到胸怀的顿时开阔和人在广袤天地间的渺小,就是一点温暖的幸福感,从安杨缓缓流向我……
临近下午六点,我们开始呼朋引伴,一伙人三五成群地下山来。下山时远没有上山时费力,原来有点沉重的小腿也不再如灌了铅一般直往下坠。
一路上,照旧是安杨和我并肩而行。偶尔回一瞥,总是能撞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杨的背影。由此,也可见安杨在众多女生心目中的地位。我故意将手臂亲密地搭在安杨肩上。他不介意,可那些女生却一个个地红了眼。
想着其他女同学的醋样,我心里却暗自喜悦。于是乎脑袋昂得更高,腰板挺得更直。现在回想起那段懵懂的岁月,连我也怀疑自己当时为何那么自私地想占有一个人。那是懵懂年纪里最初的爱情萌芽吧!
到达山脚已近八点,酡红色的火烧云已退却得不见踪影。我们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围坐成一圈儿,然后将各自带来的食物拿出来,彼此交换,美味共享。
车道旁的路灯光淡淡浅浅地投射过来,把我们的影子错综着交叠在一块。我特意将一只炸鸡腿夹放到安杨的饭盒里。安杨抬头,投给我一个惊奇而又欣喜的眼神,然后抿着嘴,幸福地笑了。
记得有次我与他讨论什么食物最好吃的时候,他曾提及了炸鸡腿,我便让母亲买了几只。他的眼神给我的感觉是,我做了惊天动地意义重大的壮举。
吃喝完毕,班主任提议我们表演节目,以让大家玩得尽兴。只是,每个人似乎都怕在众人面前显丑,唯唯诺诺,不肯主动站出来展现自己的才艺。
没办法,班主任只好给大家带头做示范,她唱了一《淅沥沥的下雨天》。唱完之后,同学们报以热烈的鼓掌。可掌声响过之后,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
同学们长久的沉默让人心生压抑。那感觉就像一个人站在望不见尽头的原野,而头顶之上,是浓云滚滚,风吼鹤唳。
终于,我鼓起勇气,走到圆圈中央向大家唱起了《白杨和小河》。顾不了歌声是否动听,我还做起了平日在电视上看到的舞蹈动作。甩手、踱脚、扭腰,能拿到众人面前的动作都被我搬出来。
同学们垂下的脑袋又渐渐地抬起来,脸上,也绽开了开心的笑容。而安杨,竟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得了几朵小花,扎成一束送到了我的手里……
紧接着,安杨,还有许多同学展现了自己的才华,班主任也如释重负地笑了又笑。同学们的欢乐自是不用言说。而我心里的那股甜蜜和快乐,竟让我的行为有些疯狂。
因是换在远离市区的风景区宿营,总是难以入眠。我一边努力让思绪平静下来,一边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睡觉。不然明天的风筝赛就没精力参加了,更别说拿第一。”就这样,山羊数了一遍又一遍。
可思维,却像一匹脱缰奔跑的骏马,不停地跨跃,一些场景变得清晰无比。那时的感觉是,自己的内心装满了秋水,澄澈而纯冽,因不断流动而始终鲜活。
我转头望向两边,大家基本上处在同一状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于是,我挠挠安杨的脖子,叫他到帐篷外面去。
班主任却不同意了,说是天高夜黑,万一有同学走丢或受伤,她负不起责任。可同学们所见略同,轮流在班主任面前说好话,团结空前一致。班主任最终动摇,难以抗拒地点头应允。
我和安杨在离帐篷不远的一块草地上躺下来,不时地说话。
天野里的星辰亮而稀疏,山峰沉默着,夜风吹过树梢,出哗哗的声响。脚下是一湖碧水,在夜晚显得格外恬静,如处子一般。路灯一条线地蔓延而来,蜿蜒而去,照亮了我们身边的草地,也将内心对黑夜的畏惧减轻了许多。
我和安杨聊起很小的时候。安杨说他还记得那片茂盛的树林,那些遍地的不知名的小花儿,斑驳的北墙和梧桐树下的秋千……
我呢喃,我想起了我在秋千上飘荡的身影,还有你在树林里追赶我时的灿烂笑脸……
到后来,我们都微微地笑了。笑容干净而甜美。那些岁月,那些纷飞如蝶的欢乐,是我们心底共同的珍藏。
夜渐深,我感觉到丝丝寒冷,准备去帐篷穿件衣服。安杨却跑在了我前面。几分钟后,我看见他从明亮的光照里跑向我,衣角在夜风中轻快翻飞,像是动画里仙人翩然而至的场景,唯美异常。
最后,我们竟躺在那片草地上睡着了,静静地,面对着面。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按照日程安排,第二天早晨是放风筝比赛。同学们各自挎着包,向一块开阔的坪地出。我的风筝是只金色蝴蝶,安杨的,是一尾草绿色的金鱼。
同学们都早早地套紧风筝的骨架,争先恐后地放开了手中的线。我和安杨站在同一处,蝴蝶和金鱼几乎飞快地脱离了地面,以几乎相同的度飞上了蓝澄的天空。
可能是高空中的气流流动过于强烈,丝线放到大约一半的时候,我的风筝就开始不停摇摆,并接连翻了几个大幅度的跟斗,最终才又颤巍巍地稳住。
那根被风吹刮的丝线,将有力的震荡传递到我的手上。我感觉到危险的迫近,心也被那不稳定的蝴蝶揪拉着,有些怕――我多么想取得第一名啊!
又吹来一阵强劲的风,我的蝴蝶再次在空中翻起了跟头,接二连三,一次比一次危险,让人的心弦绷紧。最终,它不可避免地划下一个很大的圆弧,将安杨金鱼的引线缠住了。
我们两个人一起用力,想将纠缠在一起的风筝拉开,好让它们各自自由地高飞。可丝线却越拉越紧,最终结在一起,无法分开。更为焦心的是,因为蝴蝶的拖坠,金鱼开始不断地下降。
我望一眼身边的安杨。他正兴致勃勃地仰着头,左手握着线杆,右手拉着丝线,一下一下,不慌不忙,想让它们飞回原来的位置。可是,它们依然在不停下坠!
为了不让安杨的风筝失去竞争力,我用小刀将牵扯蝴蝶的丝线剪断。它像一列沿着铁轨奔跑的火车一样,迅地滑离了我的视线。
可后来,蝴蝶还是停住了。两根丝线最终还是绾成了一个死结。蝴蝶因此无法离开金鱼。可喜的是,它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越飞越高,并渐渐地过了其他同学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忽然想起不久前,安杨讲给我的那个寓言故事。
……
因为两只风筝的受风面积很大,受力强度最终过了安杨手中丝线的韧劲――线断了。只是它们借助风势,飞得更高更远,最后迷茫在翠华山浮云笼罩的天空。视线无法触及。
比赛的结果,安杨第一。班主任宣读结果的时候,同学们则议论纷纷:人家的风筝那是双剑合璧,挥了最强大的力量;安杨的风筝汇聚了翠华山的天地灵气,有神秘的力量助他……
我在高兴之余也想,飞翔得那么好的风筝,怎么会断线呢?怎么会呢?后来它们缠连在了一起,它们会一直相伴着,在一起吗?我的心里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但具体说不出它是什么来……
那天下午,我和安杨静静地坐在北墙根下,说了许多话,也回忆了以前生的许多事情。
我理解了安杨。其实,安杨真的够哥们儿。这一路走来,虽然有艰难和困惑,甚至还有猜度和嫉恨,但他始终都以平常心看待一切。做到这些很艰难,一个人的内心要经历无数的煎熬和反思才能完成。可安杨做到了。他一直那样优秀,那么棒。
本来说好给他两个小时的时间,可是当我的思绪做了一番回忆和整理之后,才现自己在某些时候的自私。也许这样,我会在生活中失去很多东西,比如说两个人的友谊。
可我不想失去它们,始终不想。我要学着像安杨和苏步一样,用宽容去对待身边的人。于是,谈话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直到日薄梧桐头,我们才缓缓离开。最后,相视而笑着,彼此说再见。
临别时,我看见安杨明如秋水的眼睛里荡漾着暖暖的幸福。
不知安杨从我的眼中,是否也看到了同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