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彷佛整个人陷入黑暗湿冷的沼泽之中,荻原遥拼命挣扎,试图从无边无际的漆黑里挣脱,当她好不容易睁开双眼,日光灯白花花地照了下来,让她忍不住蹙起秀眉,避开眼前刺目的光线。

「妳终于醒了。」一道冷硬的男性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荻原遥震愕地弹坐起身子,额际传来的痛楚却纠结着她的神经,让她再度虚软地倒回床上,一名挺拔俊美的男子就坐在床畔,距离她只有咫尺的距离。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荻原遥恍惚地望着眼前陌生的摆设,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只记得她刚才还站在E。L。珠宝展的玻璃柜前,然后……

她看见了晴彦!

对了!晴彦,他在哪里?

荻原遥焦急万分地下床,想去寻找渡边晴彦,却被那名男子挡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晴彦!」荻原遥拖着虚弱的身子拼命挣扎,怕晚了一步,渡边晴彦就会再次离她而去。

「渡边晴彦早就死了!」男人残忍地宣告。

像是心头被人狠狠刨了一刀,荻原遥强忍着酸楚,转身悲愤地反驳:「你胡说!晴彦没死,我刚才明明瞧见他了……」

没错,她刚才确实瞧见渡边晴彦了,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一如往常般地对她微笑。再回想当初她确实没见到晴彦最后一面,说不定是她误会了,晴彦根本没死!

而他终于来找她了,荻原遥在心底拼命地说服自己,彷佛这么做,渡边晴彦就会重新活过来。

「是吗?」男人语气不置可否,抬手按了墙上的服务铃。

室内的桧木门板开启,端着一壶热茶的麦道明走了进来,当荻原遥瞧见眼前的男子时,顿时哽住了呼吸。

眼前的男人外表与气质都与渡边晴彦相当神似,但是只要熟识晴彦的人定神一看,依旧可以分出两人的不同。

「刚才妳在珠宝展上瞧见的男人是我的秘书麦道明,不是渡边晴彦,渡边晴彦早在三年前就死了!」傅克行再度残忍地提醒她。

闻言,荻原遥像是被人抛到高空中又狠狠摔下,眼前的男人确实不是渡边晴彦,他早就在三年前抛下她,离开这个世界了……

强烈的寒意攫住了荻原遥,她手指颤抖地捂住唇,极力压抑住哀痛的情绪,但眼眶中的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地彻底溃堤,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瞧见眼前标致的美人几乎崩溃的凄楚面容,麦道明尴尬不已,他偏巧跟这美人过世的男友长相神似,可是这张面皮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总不能叫他戴个牛皮纸袋,把脸蒙起来吧!

不过主子还真是没良心,净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荻原小姐,既然妳跟渡边晴彦熟识,那么他应该是将我们要找的那块玉佩送给妳了吧?」望着荻原遥凄楚的泪容,傅克行心中涌起强烈的妒火。

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傅克行早已将她的身分查得透彻,能再遇见她,也让他感到相当意外。当他发现拥有玉佩的人竟然是几日前在平安神宫樱花树下的和服美人,当下傅克行便决定要定这个女人了!

「玉佩……」荻原遥低垂着头,喃喃自语。

「妳说什么?」傅克行没听清楚。

下一秒,荻原遥抬头怒视着傅克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着:「玉佩早就毁了!在晴彦过世的隔年,我就将那块玉佩磨成粉末,随风撒在他的墓前了……」

「什么?」麦道明讶异地惊叫,这美人居然把傅家的传家玉佩给磨成粉了,这叫他们家老总裁怎么把玉佩给拼回去?

「那块玉佩是晴彦送给我的定情物,他过世之后,我每天望着玉佩,只是一再勾起我内心的伤痛,所以我就将玉佩磨成粉,随风撒在他的墓前……」她嗓音哽噎,泣不成声。

「荻原小姐,妳确定?」傅克行瞇眼盯着她凄楚的面容,似乎正在思索她的话语是否属实。

「当然确定!傅先生,若没什么事,我想离开了。」语毕,荻原遥便快速地推开他,起身离开。

这一次,傅克行没再出手拦她。

「主子,怎么办?」麦道明担忧地开口询问。

「什么怎么办?既然她知道玉佩的下落,当然是继续追查下去。」

「但是玉佩已经被她磨成粉了呀!」麦道明提醒道。

「小麦,你看到证据了吗?她随便说说你也相信!」

从荻原遥心虚逃离的背影,傅克行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百分之百在说谎,玉佩不但没被她毁掉,相反的,她还知道玉佩的下落!

如果这女人以为随口编个谎言就能轻易打发掉他,那么他绝对会让她知道,她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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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荻原遥情绪浮躁地来回踱步,完全无法静下心来审视桌上密密麻麻的营运报表。

那日在E。L。珠宝展上发生的一切,仍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荻原遥并不担心玉佩所带来的诅咒,而是害怕那名台湾男人眼中势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他似乎看穿她说谎的眼神,荻原遥忧心忡忡,明白傅克行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善罢罢休,但是那块玉佩是晴彦唯一留给她的物品,说什么她都不会轻易将它交给傅克行!

察觉到一道无形的视线投射过来,荻原遥抬起头,没想到却瞧见那名困扰她所有心思的男人正倚着门框斜睨着她。

「午安,荻原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傅克行装模作样地向她打着招呼。

「你是怎么进来的?」荻原遥怔愕。

「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傅克行嘴角噙笑,优雅俊逸的外型,不时惹来办公室外的年轻女员工偷觑。

瞥了一眼窗外,荻原遥恼怒地生着闷气,那些女员工全被这男人的笑容给收买了,竟然放任一个陌生人登堂入室,待会儿她可得好好教育一番,免得那些单纯的女孩被这男人给骗了!

「抱歉,傅先生,我们工厂谢绝参观,若你没有重要的事,恕我无法招待。」荻原遥板起脸来赶人。

「荻原小姐,我来找妳当然是有事,我家的祖传玉佩还没找着,自然得继续跟妳纠缠不清了。」傅克行大剌剌地挑了张舒适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姿态轻松得彷佛是在自家的地盘。

「我不是告诉你,玉佩早就被我毁了!」

「妳说谎!玉佩根本就没有毁掉!荻原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妳,妳是个相当不高明的演员?」

闻言,荻原遥心跳漏了一拍,不过她仍镇定下心神,「傅先生,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

「当然,那块玉佩是我们祖先传承了数百年,经历不少动乱仍保存下来的祖传玉佩,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被妳毁掉!」

「荒谬,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神奇!」荻原遥轻斥。

「那么荻原小姐可有证据证明玉佩确实被妳毁了?」

「玉佩毁了就是毁了,为什么我要提出证据证明?」

「口说无凭,既然荻原小姐提不出证据,恐怕我们之间还有的耗了。妳该不会是为了想引起我的注意,所以故意不肯交出玉佩吧?」傅克行起身凑近她美丽的脸庞,邪笑地挑逗她。

「下流!」荻原遥后退一大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正当两人的情势陷入剑拔弩张之际,佐藤香织从长廊那头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嘴里不断地嚷着:「小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荻原遥蹙紧细眉。

「小姐,原本下周答应要交货给田中先生的织锦不知道被谁给破坏了,整疋织锦让人用剪刀剪得乱七八糟,成了一堆破布!」

闻言,荻原遥心头一凛,扔下了傅克行,匆忙迈步来到店堂侧边放置织锦的展示厅。只见多名员工早已议论纷纷地站在厅前,当他们见到荻原遥的出现,连忙让出一条通道让她过去。

瞧见原本用包装纸妥善包好的织锦被人用利刃剪毁,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地板上,荻原遥如遭雷击地怔在当场。

「哎呀!这可是用昂贵的丝线手工编织,花了西村大半年的时间才织成的顶极织锦呀,居然就这样被人给毁了!真是太糟蹋了!」一名老师傅痛心疾首地喊着。

「小姐,怎么办?这疋织锦可是田中先生特别订制,要让独生女在出嫁时缝制嫁裳的布料呀,现在变成一堆破布,恐怕无法准时在下周交货了,这对荻原家的商誉会是一大打击呀!」工厂掌柜森田诚神色凝重。

听着众人间的议论,荻原遥转身望向站在一旁的西村智子,「智子,如果现在加紧赶工编织一疋新的织锦,最快能在多久之内完成?」

「嗯……就算现在派人轮流二十四小时完全不间断地操作织机,最快也必须花上月余的时间,只是品质恐怕无法跟之前那块织锦相比。」西村智子审慎地评估后开口。

一个月!?

不行!田中先生不可能让工厂拖延一个月才交货。荻原遥在心底斟酌之后,快速地做出了决定。

「森田,马上派人到附近的织锦工厂询问是否有合适的织锦可以购来顶替!记住,不论花多少代价,我们都必须在下周准时交给田中先生品质相当的织锦。」荻原遥斩钉截铁地宣布。

对商人而言,信用与商誉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就算因此而亏损,她也在所不惜。

听见荻原遥的吩咐,尾随着她身后来到的傅克行眼底闪过一道激赏。

没想到这女人外表柔弱纤细,处事却相当有魄力,望着荻原遥眼中那抹坚毅的光芒,散发着不同于其它女人的独特神采,让他对她更加着迷,无法轻易放手了。

「咳──」傅克行清了一下喉咙。「荻原小姐,妳现在急着要找一疋上好的织锦是吧?说不定在下可以帮忙。」

此言一出,所有人全将目光移到傅克行的身上,疑惑这男人有什么办法解决这项难题,也好奇这俊帅的男人跟荻原遥之间的关系。

「你对织锦根本一窍不通,能帮什么忙?」荻原遥嗤之以鼻。

傅克行莞尔一笑,不在意她的嘲讽,「我虽然对织锦一窍不通,不过我认识不少收藏昂贵织锦的名人,说不定其中有符合荻原小姐要求的织锦。」

「你手上的织锦怎么可能跟荻原工厂出产的织锦相提并论?再说田中先生的要求可是相当严格,我绝不可能拿其它劣质织锦鱼目混珠,毁坏荻原家的商誉。」

荻原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这台湾来的男人该不会以为随便找来一疋华丽的织锦就能解决她的困境吧?

「哦,所以荻原小姐是打算让田中先生的女儿穿上那堆破布出嫁啰?」傅克行悠哉地望着地上的破布凉凉答腔。

「你……」被傅克行三言两语堵住了话,荻原遥尴尬不已。

她咬了咬牙,「好,既然傅先生这么有诚意想要帮忙,那么就请你三日内将织锦拿来工厂让师傅鉴定,看看是否符合我所需要的标准。」

「请我帮忙是要谈条件的,荻原小姐不会不清楚一疋上等织锦的价值吧?」傅克行昂起下巴,姿态摆得很高。

「当然,只要傅先生能够拿出符合荻原织锦要求的织锦,在荻原家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绝对不会亏待傅先生。」

「荻原小姐,钱我多的是,我要的是其它的条件。」傅克行意有所指地说着。

「什么条件?」她眼中扬起防备。

傅克行环视了一下身旁的众人,不怀好意地开口:「这个条件我只想私下跟妳谈。」

望见他眼中的狡猾光芒,荻原遥心中一凛,不过情势比人强,她也只能捺下性子与这男人周旋了。

*****************

领着傅克行回到她位于工厂后方的办公室,荻原遥坐在靠近窗边的牛皮沙发上,开门见山地询问:「傅先生,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

这个男人肯定是要那块玉佩吧?荻原遥暗忖。

望着荻原遥倨傲而又诱惑人心的褐色眼瞳,傅克行扬起了嘴角。

「一个吻。」

「什么?」荻原遥杏眼圆瞪,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果我能拿出符合荻原小姐要求的织锦,妳就给我一个吻,这交易很划算吧?」傅克行邪笑地解释。

霎时,荻原遥面容燥热,在心底暗斥自己不庄重,竟会因为一个无赖的要求而感到脸红心跳。

「傅先生,我很正经地在跟你谈事情,请你自重。」

「我也是很认真地跟荻原小姐谈条件呀,一个吻换一疋织锦,妳愿意吗?」傅克行锐利鹰眸深深攫住她的视线,瞳孔里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欲望火苗。

惊见他炙热的眼瞳,荻原遥心头一窒,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他真的打算用一疋昂贵的织锦,来换她一个吻!

剎那间,一股强烈的羞辱从她心头升起,荻原遥气得想伸手甩这登徒子一巴掌。

但是为了荻原家的商誉,她又不得不按捺下胸中的怒火。

白皙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荻原遥试图找回理智,「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一个吻算什么,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闭上眼忍一下就过去了。

若无法准时交出织锦,得罪了田中先生,对荻原织锦的商誉将会造成莫大的损失。

「一言为定。」得到她的允诺,傅克行满意扬起嘴角,潇洒地转身离开。

望着傅克行得意离去的背影,荻原遥开始懊悔自己的冲动,但话已出口,她也来不及收回了。

罢了,等到傅克行真的拿来符合她要求的织锦再来烦恼也不迟!

无力地瘫坐在椅上叹了口气,荻原遥脑中再度想起展示厅内那破碎一地的织锦,心底大概猜得出是什么人做的。

想起那化解不开的陈年心结,彷佛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压在她的心上,荻原遥收紧了放置在桌上的手掌,秀丽的容颜染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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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当麦道明小心翼翼地将一疋华美的雪白织锦送至荻原织锦的店堂时,众人皆为这巧夺天工的精致绣工赞叹不已。

拿着专门用来鉴定织锦品质的放大镜,荻原遥仔细地检查着眼前白底绣金鹤的锦锻,心底暗自折服。

这疋织锦不仅织工无可挑剔,就连使用的丝线,还是掺有白金的丝线,灿美夺目的程度,更胜原先被毁坏的锦缎,如此顶极的手工织锦,可是多少人捧着钱也买不到的稀有珍品,这傅克行到底是从哪里取得这疋织锦的呢?

「荻原小姐,请问这疋织锦是否符合妳的要求?」麦道明开口询问。

「嗯……」荻原遥虚应着,岂只是符合她的要求,简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上太多了。

「既然如此,我家主子说他依约送来这疋织锦,请妳也务必遵守妳的承诺。」麦道明尽忠职守地传达傅克行的吩咐。

「小姐,妳到底答应那个男人什么条件?」西村智子瞪着麦道明,眼中满是防备,众人也将视线投射到麦道明的身上,活像他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蛋!

尽管稍早,他们全被麦道明酷似渡边晴彦的面容吓了一跳,但是顾虑到小姐的心情,所以没人敢提出来!不过,要是有人想将坏主意打到他们善良温柔的小姐身上,那么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关于这点,我无可奉告。」麦道明耸了耸肩膀,不愿回答。

老实说,他也不晓得傅克行向荻原遥提出什么要求,不过依主子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让自己吃亏,这疋织锦可是他砸下巨资向东京一名富商那儿购来的,说不定主子打算用这疋织锦跟荻原小姐交换玉佩吧。

「没关系,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森田,你先将这疋织锦送到田中先生家里,我跟他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交代完森田诚之后,荻原遥转过身,表情彷佛要去慷慨赴义般地凝重,只是她脚步才刚要往前跨出,便被麦道明唤住。

「荻原小姐……」

「什么事?」

「呃……」麦道明犹豫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口:「那个……我们主子要求妳必须穿上和服去见他。」

瞬间,荻原遥脸色一沉,那个痴汉想做什么?

只不过是一个吻,这男人还要她穿上正式的和服,他当自己是天皇接见平民吗?

瞧见荻原遥一脸不愿配合,麦道明并不意外,不过他还是得负责把主子交代的话带到。

「荻原小姐,我家主子还交代说倘若妳不愿意,可以拒绝,他绝不勉强。」

傅克行这话说得倒好听,明明就是算准了她没有退路。

荻原遥在内心暗自盘算,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其它合适的织锦,她绝对不能在这时意气用事。

思及此,荻原遥深吸了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我明白了,请你稍等一下。」

*****************

换上一袭紫色葵纹和服,荻原遥随着麦道明来到上京区一栋使用昂贵桧木建造而成的古雅豪宅前,高大的围墙以及院落中苍劲翠绿的松柏,更显得这栋宅邸气势恢弘。

盯着眼前的气派建筑,荻原遥诧异不已,傅克行不是从台湾来的吗?怎么不是住在饭店,反而住在这种地方?

似乎明白荻原遥的困惑,麦道明清了清喉咙,「咳咳!是这样的,我家主子生性讨厌喧嚣,对于居住品质的要求也较为严格,这人来人往的饭店他自然住不惯,所以东京分公司的主管特别向京都的亲戚情商租下这栋宅邸,作为我们这段期间在京都的下榻处。」

麦道明这话说得保留,其实说穿了根本就是傅克行有严重的洁癖,又难伺候。

就连出国找块玉佩,排场都要比其它少爷来得大,一会儿举办珠宝展,一会儿高价搜购织锦,搞得东京分公司一票员工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听完麦道明的解释,荻原遥点了点头,随他进入宅邸。只是每走一步,她的心脏就越不受控制地紧缩,为等一下要履行的亲吻约定而感到紧张不安。

「荻原小姐,傅先生在里头等妳。」站在二楼一扇精致的木门前,麦道明恭敬地说道。

望着那扇沉重的木门,荻原遥先深吸了口气,这才伸手扭开门把走了进去。

一进入书房里头,四周的墙面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室内显得相当昏暗,她快速地环视了四周,瞧见傅克行坐在角落的案桌前,瞇眼借着台灯的光线审视手中璀璨的钻炼,黑色衬衫上头敞开了两颗钮扣,露出性感结实的胸膛,在昏暗不明的光线中,傅克行彷佛化身为神话故事中的残酷恶魔,只要一不小心,就会掉入他所布下的陷阱。

瞧见荻原遥,傅克行随手扔下手中的昂贵钻炼,瞇眼欣赏着她穿上和服的娇态,眼前的她气质纯净,宛如清晨沾着朝露的茉莉,值得任何男人将她捧在手心疼惜。

「傅先生,我今天是来兑现之前答应你的承诺。」荻原遥刻意用冰冷的商业口吻开口。

闻言,傅克行站起身,来到俯下身子就可以吻到她的距离,薄唇贴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却不急着采撷眼前胜利的果实,反而像是玩弄猎物的黑豹般,享受着荻原遥明明恐惧却又故作镇定的神情。

近距离地与傅克行四目相望,鼻间充斥着他强烈的男性气息,荻原遥心乱如麻,却仍旧倔强地隔着眼神与他较劲。

在僵持了许久,发现傅克行并不打算有进一步的动作时,荻原遥沉不住气地出声催促。

「傅先生,请你尽快将事情解决好吗?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这话惹来傅克行一阵轻笑,「荻原小姐,听说京都女性温婉可人,充满含蓄矜持的美德,怎么妳这般心急,要我快点吻妳!」

荻原遥脸颊燥热,恼怒地白他一眼,「我不想因为一件小事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下一秒,傅克行移开了视线,「哎呀,怎么办呢?本来我正酝酿好情绪准备吻妳的,可是被妳这样一催促,让我一点情绪都没有了!不如这样吧,听说清水寺的樱花是京都不容错过的美景,不如咱们一起到清水寺赏樱,这风花雪月的事还是要培养一下情调,说不定咱们换个地点,我会比较有吻妳的情绪……」

闻言,荻原遥错愕不已,这男人简直是得寸进尺,竟然要她陪他去赏樱!

「对不起,在我们的约定里可没赏樱这一项,恕我无法奉陪。」骄傲地抛下这句话,荻原遥转身就想离开。

「荻原小姐是想毁约?」傅克行的话语冷冷地从后头传来。

荻原遥停下脚步,转身反驳,「不是我想毁约,而是傅先生存心刁难我。」

「荻原小姐,这么说妳是不愿意啰,那么不好意思,麻烦妳将收下的织锦归还,那疋织锦可是花了我不少钱,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弄到手的,我还想将它送给我未来的新娘子呢!」

「傅克行,你太卑鄙了!」荻原遥气得口不择言。

然而她愤怒的指控,却只换来傅克行无所谓的痞笑,「多谢荻原小姐夸奖。」

「你……」这男人的脸皮真是有够厚。

着迷地望着她因愤怒而更加明艳的双眸,傅克行勾起唇角再度游说,「荻原小姐,只要妳答应陪我去清水寺赏樱,我保证不为难妳,如何?」

荻原遥陷入两难,但是她明白自己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因为早在一开始,她就已经跟这个恶魔打了交道,现在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

清水寺位于京都洛东区,是京都著名的人气景点之一,四月初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是由于前夜下了一场春雨,许多樱花被雨水打落,景致比起以往逊色许多,但是游客的兴致依旧不减,前往清水寺的道路上到处人满为患。

由于清水寺沿着山壁建立,车辆无法上去,于是在距离清水寺不远的地方,荻原遥和傅克行便下了车,步行走上清水寺。

雨后的道路相当湿滑,穿着和服跟草履的荻原遥小心翼翼地缓步走着,以免不小心滑倒,毁了这一身美丽的和服。

而一旁的傅克行不但不催促她,还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穿着和服缓步行走的娇态,让荻原遥羞窘不已。

可恶,这个男人根本就是要看她出糗,荻原遥边走边暗自生着闷气。

其实荻原遥本身对和服并没有太大的偏好,身为荻原织锦的大小姐,她所拥有的昂贵和服不下数十件,不过私底下,她还是偏好轻松休闲的穿著。

只有在商场与人交涉时,她才会穿着正式的和服,毕竟许多时候她说破了嘴宣扬自家织锦的品质,还远比不上直接穿着一身华丽和服来得有说服力。

不过就算荻原遥再怎么小心,通往清水寺道路上的观光客仍是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推挤着他们前进。一个不小心,荻原遥被路人撞了一下,不偏不倚地跌进傅克行怀里,柔软的胸脯紧贴在他厚实的胸膛,让她羞红了脸。

「荻原小姐,当心点呀!」他的提醒有些恶质。

快速地推开了傅克行,荻原遥双手牢牢地护在自己的胸前,气恼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不容易,两人总算踏进清水寺富丽高耸的正门,来到沿着音羽山峭壁,以一百三十九根大木柱撑立建筑而成的清水舞台上。

抛下了傅克行,荻原遥快步来到清水舞台的木造栏杆旁,仰头深吸一口气,纾解心中的烦闷。

举目望去皆是满山的樱花,微风承载着阵阵花香迎面而来,拂乱了荻原遥的发梢。

望着漫天飞舞的粉樱,一丝细微的哀伤猛地从她心底窜起……

自从渡边晴彦过世之后,她再也不曾静下心欣赏樱花绽放的美景,这京都的一景一物,都有着她跟渡边晴彦的共同记忆。

每当她以为心上的伤口已经痊愈时,却又不经意地因为某个触动过往的情景而再度撕扯开来,教人措手不及。

正当荻原遥仍深陷在哀伤的思绪之时,发间细微的动静让她回过了神。

她回过头,瞧见傅克行正将一只镶着紫水晶的发簪别在她乌黑的秀发上。

「你干什么?」荻原遥沉下脸色轻斥。

「没什么,只是想送妳礼物,那天在平安神宫的樱花树下见到妳穿着和服的娇俏模样,我就在想这支发簪绝对适合妳。」他理所当然地答道,手指轻柔地整理着她被春风吹乱的发梢。

听见傅克行曾在平安神宫前见过她,荻原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将他刚才插好的发簪抽下来,却被傅克行制止。

「戴着,妳这样很美。」

「我美丽与否,与你无关!」荻原遥别过脸,一点都不领情。

闻言,傅克行也没动怒,仍自顾自地将发簪调整好适当的位置,两人的动作在外人眼中看来,彷佛是体贴的男友正在安抚任性生气的女友。

「对了,那天在工厂内被毁坏的织锦,我听工厂里的员工说,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妳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他话锋一转,转移了话题。

荻原遥神情愣了一下,随口敷衍道:「可能是其它竞争者眼红荻原织锦的成功,而暗中使的小手段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既然对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闯入荻原织锦收藏锦缎的展示厅,表示对方的势力已经侵入工厂内部,而这样三番两次的挑衅,说不定是曾跟荻原家族结怨的人所为。遥,我希望妳能当心一点。」傅克行亲昵地喊着她的名字,要她注意自己的安危。

霎时,一股难以言状的陌生情绪从荻原遥心头升起,但她旋即摇头甩去那莫名的悸动,硬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城墙。

「傅先生,这不关你的事……」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傅克行突然覆下的唇截去了后头的话语。

傅克行的吻如同他的人一样,既霸道而又强势,灵活的舌尖探入荻原遥的粉唇内,缠绵地挑逗着她的丁香小舌,执意地掠夺她口中的甜蜜。

当傅克行终于餍足地放开荻原遥时,春日的溶溶暮色,在荻原遥粉嫩的脸庞染上了一片红晕,他意犹未尽地想往她唇上再落下一吻时,却被荻原遥快速闪过,双手紧捂着粉唇,不再让他轻易越过雷池半步。

和渡边晴彦温柔的吻相比,傅克行的吻既火热又撩人,彷佛灵魂深处全被他彻底攻占般,不再属于自己,让荻原遥又惊又惧。

而想到自己竟然将这无耻之徒的吻拿来跟晴彦相比,荻原遥心下一惊,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侮辱了渡边晴彦。

不懂荻原遥内心的百转千回,傅克行铁臂一伸,将她锁进怀里,下巴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遥,妳在想什么?」

「傅先生,既然我们之间的约定解决了,那么我也该回去了!」荻原遥慌乱地挣脱他的怀抱,只想尽快从他眼前逃离。

「为什么妳总是急着逃避我?」傅克行的表情相当不悦。

「笑话,我为什么要逃避你?」荻原遥镇定地别过脸,不愿让他瞧出她的心慌。

「因为妳怕自己会爱上我。」他狂傲地宣告。

被他狂妄的语气惹恼,荻原遥开口反讥,「哼,傅克行,就算你很受女人欢迎,但并不代表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你。」这男人未免太嚣张了吧!

「我不要全天下的女人,我只要妳一个!」

闻言,荻原遥浑身一颤,被傅克行大胆猛烈的告白怔住。

「傅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要走了……」她移动脚步想逃开,却被傅克行扣住手腕,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她。

「遥,我这辈子从不跟人开玩笑,今生今世,妳都休想从我身边逃开。」

「不!你放手!」荻原遥挣脱他的箝制,随即惊慌地转身奔离,然而傅克行霸道的宣言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恍如魔咒般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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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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