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急急地找我来,就为了看这个?”云姜看着那一头头的小猪仔子,想着自己脂粉未施,便随着他四处跑的情景,不禁莞尔。
“你不觉得新奇?”他讨好地问。
“不觉得。”
“为什么?”
“因为我见过人生小娃儿。”那比生小猪仔更新奇。
“你见过!”他什么也没想地脱口问。
“嗯!”云姜点头,回忆起当年的往事。“认真说起来,咱们人生小娃娃跟这母猪生小猪仔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母猪生得多。我见的那妇道人家就只生个小男娃,还差点掉了命;她要真像这母猪一样,一胎生个七只八只的,我看那妇道人家这会儿只怕要过不过那口气了。”云姜说着。
傅相横这才想到她口里的那位妇道人家说的是他的亲姊姊。
当年他那小侄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就是云姜接生的。瞧!她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还当人家是小家碧玉,没见过世面,连母猪生小猪仔的事也慌慌张张地拉着她来看。
傅相横将失望全写在脸上,云姜看见了不忍心,只好强打起精神,同在猪圈里看那群刚出生,全身还粉着的小猪仔子。
“它们真可爱。”她赞叹着小生命。
他一听到她称赞,欢喜又跟着爬上脸来。“你喜欢?”他侧着脸看她,突然觉得云姜的脸好香、好甜,他好想呷一口。
但他不敢冒犯,只好干瞪着眼,看着她的娇颜。
“嗯!”她拗不过他的好意,硬着头皮点头。
“那送你一只吧!”他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像那小猪仔子当真是他家的一样。
“送我?”云姜心里头一惊。不知道自己抱头小猪仔回家成何体统,她想拒绝,但拒绝的话才到嘴边,使瞧见他一心讨好她的容颜。
云姜不知到嘴的“不要”到最后怎么会变成“好”。她只知道下一刻钟,傅相横便将一头洗干净的小猪送到她怀里来。
“送你。”他欢喜着一张脸,把小猪送到她跟前。
那小猪还眯着眼,看起来还真是讨人喜欢。她将小猪仔抱过来,看着它憨睡的表情,心中烘着一股暖暖的感动。
她喜欢上这头小猪了。只是,“它还没断奶吧?”
“当然,它才刚生呢!”傅相横挨在云姜身边看小猪,心里甜笑着;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惜云姜不知道。她还傻傻地以为他真是爱这头小猪仔,所以才靠她这么近呢!
她将小猪仔抱靠近他那边,问:“那我怎么喂它?”
傅相横这才想到,是哟!这小猪都还没断奶,怎么送给云姜养?
“要不,我把母猪也送你。有了母猪,你就不怕这小猪仔没奶可以喝了。”瞧!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傅相横不禁钦佩起自己的足智多谋来。
“你要把母猪也送我?”云姜眉头一皱,转脸看向那头庞大的母猪。那母猪又丑又胖,一点也不可爱。“我才不要。”
“那小猪仔没奶喝怎么办?”傅相横丢出问题。
云姜也烦恼着。“要不——我把小猪仔寄放在这,我有空就来这看它。”她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你一有空就来?”他惊喜地问,没想到自己随手讨了个礼送她,却意外地得到这么个结果。
要是云姜天天都来胡二爷这里,那他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云姜了吗?
“你哪时有空?”
“我……”云姜还在想着。
“明天吧!”
云姜还没回答,傅相横便急着替她应了。他眼里一片焦急的等待,云姜不忍心抚了他的好意,于是点头。“或许吧!”
“那我明儿个也来这等你。”
“你也要来这?”
“对啊!”他笑着点头。
云姜还不明白他的情意,只当他也想来看小猪仔。她抱着小猪仔心头一阵慌乱,心想,她跟他这样天天见面好吗?
他是他们家未来的二姑爷,而她即将嫁给梁家当媳妇,这事若是让有心人传了出去,这闲话想必会传得难听,怎么他就不懂得避避嫌呢?
其实……她也不该!她……她怎么就为了他一个眼神,就收下这头小猪了呢?
云姜手里头抱着刚出生的小生命,心里惶然得不知所措,待她回神,傅相横已拿着扫地的帚子来,一副大刀阔斧的样子。
“你这是干嘛?”
“我把这猪圈给清干净。”
“你清猪圈?”他会吗?
“对呀!给你的小猪仔住,省得你来看它对,它脏着身子、臭着你,你心一横,便不要它了。”傅相横话还没说完,底下就有一群人赶忙着跑来,一来就跪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小祖宗,您这是做什么呢?
他们一个抢帚子,一个拉猪圈的门赶猪群。
云姜还愣着,底下的一干人已把整个猪圈打扫干净。他们这么张罗着,就只是为了一头小猪仔!
云姜看着她怀里抱的小猪,这才明白她怀里的猪仔子有多娇贵。这猪仔是国舅爷看上的,难怪这底下人要慌成一团了。
只是,他做啥如此恩待一头猪仔呢?
云姜心猿意马,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些事,但……不可能的呀,他喜欢的、看上的,不是云雁吗?那他干嘛这么待她呢?
“云姜。”他叫她。
“嗯?”她听见他叫,抬起脸来看着他。
她的脸让红云给染了粉颊,红扑扑的像朵花,又像市集里在卖的棉花糖。傅相横忍不住呷了一口——
他亲她脸了!
云姜抚着脸走在大街上,整个人还在浑浑噩噩着,脑中思绪糊成一片。怎么他就那样吻了她呢?
虽只是脸颊,但她的心到现在还鼓噪着,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那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怎么他就毫无预警地吻了她呢!
云姜摸着脸,想起他吻她的那一幕,到现在耳根子还会热呢!
他那是什么意思?
真像他嘴里呢喃的那样,是喜欢上她了吗?云姜不敢确定,因为他说那话时,近似耳语,而她的心早让他那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搅乱了,那时哪有心思仔细听他说了什么活。
她只隐隐约约地知道,他额抵着她的头,以近似于耳鬓厮磨的举止撩拨她的感情。他好像说了对不起,又说了他不对……
好像……他好像又曾问她,她待他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问她,她原不原谅他的唐突?
她忘了她是怎么回答他的,只晓得他的额抵着她的头,她的心好热、好热,脸好红、好红……
他怎么能这么待她呢?
云姜不停地问,整个人像幽魂似的晃回家。
一回去,明珠就急急地找来了。“小姐、小姐你去哪了?”
云姜人还昏沉着,魂还没收回来。明珠急着拿手去摇晃主子,要她清醒。“小姐,你别犯糊涂了,傅公子家来了人。”
“来了人!”云姜心里一惊,魂儿回归本体,眼睛一亮,问明珠,“做什么来着?”
“当然是说媒来的呀!”明珠甜着一张脸回答。
她稍早亲眼瞧见傅公子是怎么对待她家小姐的,所以这会儿傅家差媒人来,说的当然是她家大小姐跟傅公子的好事。
云姜心里也如是想,她一颗心乐和着,是拉着明珠就往外屋跑。
“小姐,咱们去哪?”
“去偷听爹是怎么跟媒人说的。”云姜满心期待地赶去,只是她们两主仆全忘了云姜她是个有婚约在身的人,她爹早将她许给梁家,这会儿怎么可能再将她许给傅相横?
沉老爷的确没将云姜连给傅相横,因为,傅家请媒说亲的人根本不是云姜,而是云雁。
而这婚事正是沉老爷满心期待的,他当然忙不迭的点头,只是,在帘子后躲着偷听的云姜听了之后差点掉了魂。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明珠还以为傅公子喜欢的、喜爱的是她的主子。怎么这会儿却给二姑娘提亲来着?
云姜哪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只知道稍早她让他给吻了,这会儿他却上她家门给云雁求亲;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傅相横是存心让她难堪。
他轻薄她在先,戏弄她的感情在后,这人合该打下十八层地狱……不!该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是她。
是她态度暧昧,给了他可趁之机;他原先就认为她是个放浪的姑娘家,举止轻浮、言行轻佻。
他都能把她想成那副德行,这会儿怎能不来轻薄她、羞辱她呢?
可恨的人是她自己,不先惦惦自己的斤两,便以为受他青睐,还不知耻地满心欢喜,以为他要说亲的人是她!
傅相横这一招来得狠,至少他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斤两,不再做痴心妄想的美梦。
“小姐……”明珠见云姜脸色不大好看,拉丁拉主子的衣袖,脸上一片担忧的神色。
云姜振了振精神,摇头说了句,“没事,咱们回房。”
傅相横给她上了一课,从今以后,她会更有自知之明,不去贪图不属于她的非分之想。
“你让人上沉家说亲去了!”傅相横回到家中,一听到他娘干的好事之后,脸上一片铁青,他就怕他娘坏事。“娘,你说,你倒是给谁说亲去了?”他气急败坏地问。
“当然是你呀!”
“我!”
“要不,我还能给谁说亲去?”傅老太太不明白她儿子气急败坏的到底是在发什么火?
“我瞧你这些天心神不宁的,就暗中派人跟着你,我派出去的人说了,你三天两头地往沉家跑。”所以她才想帮个小忙。
“所以?”
“所以娘想你大抵是看上人家闺女,可又不好意思明说,娘见你老这么折腾自己也不是办法,就自作主张地替你说了媒。”怎样?她是不是很厉害?
老太太骄傲着,等着儿子夸她,但傅相横却没有欢天喜地地感激他娘,她只隐约地觉得大事不妙。
“你差人上沉家提亲了?”
“是啊!”别再问了,问再多遍,她的答案还是一样啊!
“说的姑娘是?”
“当然是沉家闺女呀!”她儿子是犯糊涂了吗?她不都说老半天了吗?怎么他还没听清楚呀!
“我问的是沉家哪个闺女?”傅相横咬牙切齿地问,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
老太太是不知道儿子在气什么,但他板着脸,咬牙说话的样子真的很可怕,这让老太太不敢把话说得太理直气壮。于是她嗫嚅地回答说:“当然是沉二姑娘。”
沉家二姑娘!“沉云雁!”傅相横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傅老太太再怎么老眼昏花,也瞧见儿子的脸色不对。
儿子那表情分明就是要杀人模样!但怎么会这样呢?“那个……那个……”老太太也急了,这会儿连说话都变得结巴。“可是那个……外边的人不都在传,传你跟沉云雁……”
“那是他们传的,又不是我的真心意。”傅相横气极败坏地嚷嚷着。
“不是你的真心意!”哎呀!那她请人说媒,岂不是坏事了?这会儿老太太可是真的着急了。“那……那……怎么办?”老太太慌得直兜头乱转。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要是不喜欢沉家姑娘,做啥一天到晚往人家家里跑?你这样做,娘当然会以为你对沉家姑娘有意思。”
“我是对沉家姑娘有意思,问题是我爱的不是沉云雁,而是沉云姜,沉家大姑娘。”
“可我听说沉大姑娘姿色普通耶!”老太太赶快提醒道。
“姿色普通那又怎么样?你儿子我就是中意她,在我眼中,云姜就是西施,就是仙女下凡。”傅相横粗声粗气地回答。
怎么?他就那么肤浅吗?就光找脸蛋漂亮的来当老婆,不能找情投意合的姑娘家牵手过一辈子吗?
傅相横的脸色坏到不能再坏,看得傅老太太好害怕。
“唔……那个……这个……那……那你赶紧上她家澄清去呀!”傅老太太怂恿儿子立刻上沉家告罪去。
对啊!有错不要怕改,儿子他该怕的是要是待会去晚了,那位姑娘误会更深,那岂不是要坏事吗?
而傅相横……他也想去呀!但问题是云姜那脾气他是清楚的。“只怕现在她是怎么也不肯见我一面了。”
“你是国舅耶!”连她这个当娘的有时都得惧他三分,那小姑娘好大的胆子,敢不见她儿的面。
“你让你姊拿她问罪。”老太太一副官威,以为仗势就能欺人。
傅相横则是像泄了气的皮球,根本就不认为他娘的主意能使得上劲,因为,“问了罪又怎样?我能斩了她吗?”
“你别真斩她呀!让她怕怕就好。”老太太安慰道。
“要她不怕呢?”
“不怕!”老太太眉头一皱,似乎不怎么相信这世上还有人不怕死的。“这天下哪有人不怕死的?”傅老太太原是乡下人,一副老天真的表情,想法也单纯。
她不知道一种米可以养百样人,有人贪图荣华富贵,却也有人视富贵如浮云。她只当全天下人都该怕他们这种可以作威作福的皇亲国戚,可就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沉云姜就不买她儿子的账。
傅相横是真的害怕云姜宁可赌上一条命,却再也不肯见他一面。
最后,傅相横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越沉家。
“您要见云姜?”沉老爷让傅相横给搅糊涂了。“国舅爷,您是不是弄错了?”
“我没弄错。”
“那您怎么会是想见云姜?您该见的不是云雁吗?”
“错的人是你。”他气得口不遮拦。
“我!”沉老爷心里一惊,有些不明白他错在哪里?“还望国舅爷指点。”
“我压根想娶的就是你家的大闺女。”
“大闺女!云姜!”沉老爷惊呼着,而沉府上下则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传这事好离奇。怎么媒人说的是二姑娘,可这会儿正角上场,却说要娶的人是大小姐?
更何况大小姐的行情何时如此看涨来着?怎么连国舅爷都争着要娶她进门了呢?
沉府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这事让底下人绘声绘影地传着,一路就这么传呀传地传进云雁的房,也传进云姜的耳里。
云雁一听这事,当下恼羞成怒。她从来没这么窝囊过,让人退婚也就罢了,输的人竟还是她从小就欺负惯了的云姜。
云姜是个什么东西呀?也敢跟她抢男人!
不行!这口气无论如何她都吞忍不下去,她得去云姜那里一趟,看她是怎么使的狐媚手段,甚或是在傅公子面前说过她什么坏话,要不,怎么会有人不爱她,反倒去爱云姜那个个性阴沉的人。
云雁气呼呼地跑去跟云姜理论。
她在云姜的门外叫门着,而明珠根本不敢去应门。
这些天,主子的心情够乱的,二小姐要是一进来,铁定又惹得大姑娘心情不愉快。
明珠不开门,云雁气得去差底下人把门撞开。
“撞……撞开。”被点名叫唤的长工呆愣着。他们怎么敢担主子闺房的门呀?
“我让你们撞就撞,怎么?这会儿我说的话,你们全不听了是吗?”云雁一时气极,竟忘了要维持她平时的仕女风范。她现在只想撕了云姜那骚蹄子的脸,但见长工迟迟不动手,她心一横,便要身边的贴身丫头小银去撞门。
小银不肯,她怕。
“你怕什么怕?”云雁怒红了眼间。
小银不敢说,她怕这个与从前不太相像的主子;主子现在这样,活像冷不防就要将人撕了来吃似的。
“我让你撞,你不撞是不是?”云雁气极了,正想要发飙,云姜已差明珠来开门了。
门开了,云雁将气一古脑地扫在明珠头上。她先给明珠一巴掌,再送上一阵漫骂,“你这小蹄子当的是什么差?我都叫了好半天的门,你这会儿才来应门?”她一脚踩进云姜的屋里,就急着我云姜使泼。
云姜就坐在堂里,她凛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云雁。
云雁从来没见过云姜这么凶过。她以前欺负云姜时,也没见过云姜摆上这么冷的面容,像是……拿她当作是她的杀父仇人在看待!
云姜的臭脸不是冲着云雁摆的,而是冲着云雁后头的傅相横。
傅相横在云雁进屋时,恰好也转进云姜的园子;他见她屋里的门开着,外头还围着一群看好戏的下人。
他跟着进来,却意外地看见云雁使泼。他看见她打人、看见她漫天叫骂着,完全没有大户人家闺女的表现。
而他定神再往云姜的方向一瞧。她的脸很冷,但眼里却藏着兴灾乐祸的得意,就在这一瞬间,傅相横完全看懂了云姜的心思。
她早就知道她妹妹是什么脾性,可却眼睁睁地看他一头栽在云雁伪善的外表下,看着他为云雁神魂颠倒。
“你很得意?”他上前一步。
云雁听到他的声音,慌张地回头,瞧见他来,她差点晕倒。她刚刚那副泼辣模样,他瞧见多少了?
云雁迎了上去,急着要替自己的行为辩驳;但傅相横却一手将她挥开,他大步往云姜的方向走去,两个眼睛直直地瞪着她看。
他是要将她给烧出一个窟窿来,瞧瞧她的心是什么做的?但她眼里的冷意将他心里的火给烧得只剩下酸楚。
她就这么讨厌他!“在你心里,我傅相横配得上的就只是这样的角儿?”他的手往后一比,对上的是还愣着的云雁。
配她有什么不好?她很美耶!
云雁想要说话,但整个堂里没人理她。大伙的视线全瞅着沉大姑娘跟国舅爷两人。那两个人针锋相对着,可是,相恨的视线却有不一样的火花。
是云姜先输给了他。
他终究是个爷,而且还是个皇亲国戚,她纵使有十条命也招惹不起这样的人物。
“你何必胡思乱想呢?云雁是个美人这是众所皆知的事,你看上她,是云雁的福气,是沉家的荣幸。”
“我不要听这冠冕堂皇的话。”他挥手打断她言不由衷的体面话。
“那国舅想听什么?”云姜端着一张冷脸,说着负气的话。她要自己心如止水,不为他动怒。
像他这样以玩弄别人感情为乐的人,不值得她为他动怒。
傅相横原有很多话要找她清算的,因为,当初她竟将他看得如此低,以为他只能配得上云雁这种空有华丽表相,却是一肚子坏水的姑娘家。
他想问她存的是什么心?他想问她,她到底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但这些话才到喉咙口,他便见到她冷着一张脸,像是急欲撇清他们两人的关系,他的心顿时慌了。
他怕她不肯理他,怕她不肯多听他多说一句解释的话,所以,他什么怒气也没了,他就只要她一句话。
“刚刚你说我看上你妹子是你妹子的福气,是你们沉家的荣幸,那么我今儿个倒要问问你,我看上的若是你呢?你怎么说?”傅相横问她。
云姜都还没回答,云雁就急着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傅相横是她的人哪!他怎么可以问云姜那种问题?
他想让她脸面往何处摆去?云雁哭喊着,沉老爷却叫她闭嘴。
“爹!”云雁叫屈地两眼含着两行泪。
沉老爷叫人把她先拖出去,省得她在这里碍着他攀龙附凤的机会。
“爹,你别这么待我呀……”云雁让人拉走时,还不敢相信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竟会一落千丈。
“你怎么回答?”傅相横眼里没旁人,就只有一个沉云姜。
云姜没回答他的问题,倒是让明珠将梁景元送她的匕首拿来。
“这是什么意思?”傅相横两眼直瞪着那把匕首。他心想,云姜是个姑娘家,怎么会有那利器?必定是旁人给她的。
至于那匕首是谁给的,他不想问,因为他心知肚明。
“云姜早许了人,国舅爷不晓得吗?”
“那不算数!”他不准。
“我爹收了梁家的聘礼,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要嫁予梁景元了,这怎能说是不算数?”她冷眼望着他,说着负气的话。
是的,她对梁景元的确只有手足情谊,除此之外别无他念。但此时她只想狠狠地击倒傅相横,不让他再有机会左右她的情绪,为此,她拿出她惟一的护身符——梁景元。
就在他表明心迹之后,就在他把心赤裸裸地摊在她面前之后,她竟提出梁景元,“你说谎!”她明明不爱梁景元的。
稍早,他吻她的脸时,他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她与他是两心相许、互相倾心,而这会儿,她怎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你说这话是存心激我的是不是?”傅相横赤红着眼间她。他不满意她竟将她与梁景元的定情之物拿出来激怒他,想逼他打退堂鼓。
“沉云姜,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他以一片赤诚待她,而她却拿他当驴肝肺。
好!她要跟他一刀两断是吗?
可他偏不肯。
为了得到云姜的人,傅相横这会儿也顾不得她的阁誉了。“你以为你让我握了你的手、摸了你的脚、吻了你的脸之后,你还能一身清白地嫁给梁景元吗?”
他明摆着是要毁了她的名誉。
明珠气极、恼极了。这人怎么这样?小姐让他占了便宜就算了,他这会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家小姐让他摸了小手、小脚,还吻了脸……他这么说,这下子大小姐还嫁得出去吗?
“你……你别胡说。”明珠展开双手,像是要阻止流言伤害她家主子。
云姜的脸是一阵青、一阵白。原来他吻她的脸时,打的竟是这等肮脏主意。
“爹。”云姜突然出声唤她的爹。
“唉!”沉老爷应声。
自从他知道国舅爷看上的是他打小就不疼的闺女之后,沉老爷对云姜的态度竟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
“你将梁家的聘给退回去。”云姜说。
“退……退回去!”这么好的一个姻缘、这么好的一桩亲事……沉老爷原是不肯的,但傅相横一个穷凶恶极的目光瞪过去,他连忙直点头说:“好,好!我这就差人退回去。但……接下来呢?”他闺女之后做什么打算?
“当然是嫁给我。”傅相横替云姜答了。
“我家小姐才不嫁给你这个恶人呢!”明珠抢着替云姜回话。
“你这死丫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沉老爷见明珠多嘴,一个耳刮子就要赏过去。
是傅相横眼明手快地挡下那一记巴掌。
“国舅爷,这小蹄子不懂事。”沉老爷连忙收住手,脸上涎着笑,跟傅相横解释他没别的恶意,只是想替他教训这个恶仆。
傅相横知道沉老爷的用意,但他心里更清楚这丫头怎么不懂事也是一心为主,他要是眼睁睁地看这丫头为了他被打,云姜又会怎么想他?
一个欺善怕恶的主!
一个专欺良民的爷!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够不堪的了,他还能给自己再添乱子吗?
傅相横要沉老爷别动气,他转而问明珠,“你以为你主子除了我之外,还能嫁别人吗?”
他刚刚说得够清楚了,他不仅摸了她的小手、小脚,他还吻了她的脸;这样的姑娘除了毁她清誉的主,没人会要的。
“除非,你家姑娘愿意给人当填房。”
明珠倒抽了口气,她万万没想到主子会落到那般田地。“小姐……”她回过头,要云姜说句话,让她这个当奴才的知道她主子是怎么想的。
云姜想过她的处境,她的确是没法嫁人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嫁菩萨。”云姜负气地开口。
嫁菩萨?那……不就是要出家念佛了吗?
沉老爷一听,“咚”的一声人便晕了过去。天哪!要是云姜真的出家,那他的飞黄腾达、他的平步青云可都得随着云姜那句“嫁菩萨”给吹到大海里去了。
傅相横没理沉老爷,他瞪着两怒眼,恶狠狠地盯住云姜。
他俩像是互相较劲似的,谁也不让。
云姜这会儿是冷绝了心,怎么也不肯低头。傅相横火了,口气变得很不友善。“我能从梁景元身边抢走你,也就能从菩萨那里把你给夺回来。你要是想让城里的庙一间间的让我给毁了,你大可以嫁菩萨去。”
“傅相横,你!”云姜咬了咬牙,恨恨地道:“你不怕天谴吗?”他竟敢如此大不敬,口出狂言,污辱神明。
傅相横回她。“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不理他,对他而言就是天谴,这会儿就算是要他与天争,他也要争回她。“总之,我在你心里早已没个好形象,我还有什么坏事不能干?”他抢也要抢走她。就算是只能与她做一日夫妻,他死也甘心。
傅相横是与她拗上了,但云姜对他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丝毫的感动,只认为这是他的另一种伎俩,是想再骗她。而她要是再受骗,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你若真娶了我,就别后悔。”她自有打算。
“我不后悔。”傅相横如此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