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医院建在海边,林皓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走到了码头,跨过栏杆坐在上面。
早春的夜晚,海边人迹罕至,风很猛烈,吹得衣服咧咧直响。海面波澜四起,能感觉到海水的冰冷刺骨,掉下去想必九死一生。
人的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
几分钟前还和他斗嘴的女人,几分钟后就香消玉殒,生命真是必须要牢牢抓在手心的东西,即使会在指缝溜走,也不能摊开手掌,风一吹就散了。
同理的还有感情……他一直觉得,认准了,就要牢牢抓住,绝不放手!但是现在隐隐的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好像有些太自以为是。
李琳芯临死前的话在耳边响起:“……他野心太大了……他不会满足的……他不爱你……”
野心……祁子嘉的野心,到底是什么?
在医院初遇后,林皓就对他念念难忘,日后祁子嘉登门拜访,林皓利用兄长的权势,不给祁子嘉拒绝的机会,死皮赖脸的登堂入室。
他从来没问过祁子嘉到底想不想要他。他老是在想,自己要给祁子嘉什么,却没想过,祁子嘉到底要什么!当初怎么就信誓旦旦的觉得,祁子嘉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回过头,凝视着不知何时到来祁子嘉,林皓的眼圈突然发红,瓮声瓮气的吼道:“你不是说我是瞎子吗?那还来找我干嘛?”
“正因为你是个瞎子,所以才要领残疾人回家!”
祁子嘉缓缓靠近,双手撑在栏杆上。他对码头的情感很复杂,这一块地方白天是政府管辖下的交通枢纽运输通道,但夜里却是他地下王国中最重要的一环,可正是这一环,曾经吞噬了他最重要的人的生命。
“冷血的家伙干嘛还那么善心?”
“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你——”林皓眯起眼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男人,声音干涩的开口:“告诉我,你用我换了什么,我值多少钱?”
“下来吧!”祁子嘉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向他伸出手:“上面很危险!”
林皓冷笑:“我要是掉下去,你是不是就会一辈子想着我了?”
“是!”祁子嘉的声音轻得如耳语一般:“恩嘉,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林皓愣愣的看着他。
“这里……已经吞没了我最重要的人……那种绝望的滋味,我不想尝第二次。”
这样的祁子嘉让林皓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他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哭泣,还原成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的模样。
祁子嘉低下头,第一次开口,倾诉深埋在心底的愧疚:“恩嘉喜欢我……可是我拒绝了他,又不想失去唯一的亲人,就一直缠着他……我践踏了他对我的心。”
“这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他没有爱上我,就不会因为难过去吸毒,最后走向自杀的深渊……”
原来那个男孩是自杀不是被害……可是对祁子嘉而言,自杀才是最无法接受的答案吧?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一个人放弃生命放弃所爱,投入这冰冷的海水中?
而这份绝望,究竟是毒品的折磨,还是爱而得不到的伤怀?
“林皓……李琳芯说的不错,和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没有好结果是什么?我不听话的话,你也会像司俊打断祁奂晨的腿一样,打断我的腿吗?”林皓抓住祁子嘉的衣领,再次感到心力交瘁:“我是不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祁子嘉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好,不用你想办法处理我,导师已经推荐我去东京大学进修,你很快就看不到了我了!”去日本做交流的事情尚未确定,林皓本来打算和祁子嘉好好商量一下,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通知他。
“也好……我帮你办手续……”
“不麻烦了!”林皓从栏杆上跳下来,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淡然的语气掩不住怒意:“我还是那句话,你就当做了个噩梦吧!”
身影远走,平日里觉得他壮实,夜幕下看起来,不过是个纤细的青年。
祁子嘉摸出烟来,点燃,烟雾缭绕好似梦境。
梦……的确是个梦,只是不是噩梦,是美梦。但现在,他这辈子第二次美梦,也要醒了吗?
可是,如果他把美梦做下去,与林皓携手白头,与林家人其乐融融,百年以后,要如何面对那个被林皓欺辱,被林家折磨,最终葬身冰冷的海底的恩嘉?!
他可以忘记自己的仇,却无法忘记恩嘉的恨!
林皓第二天一早搬回了林家,虽然浑身笼罩着低气压,但林家人也没太在意,只当他又和祁子嘉闹了别扭。早已放弃教育林皓的嫂子还象征性的劝了劝和。
林皓不懂,为什么在所有人都接受他们的关系的时候,祁子嘉反而缩了回去。
但无论如何,话已经说出口,即便是做样子也要做全套,于是一个人默默的办了手续订了机票,临走前三天,才和家人交代要去日本留学。
林丞宪这才察觉不对劲,但是很支持他去日本。事实上,不管是祁子嘉还是林丞宪,都希望林皓能远离是非。
得到了家人支持的林皓简直骑虎难下,脸色铁青的赶走了帮他收拾行李的佣人们。
林丞宪不由得动了怒:“说要留学的是你,现在不会又后悔了吧?”
林皓摔打着行李不回答,反正他一贯厚脸皮,也不怕食言而肥。不知道是装病比较方便,还是索性逃走来的痛快。
林丞宪自知说不动他,只得私下给祁子嘉打了电话:“去留学是个很好的选择,他犹豫不决是因为你,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我知道了。”那边沉默了几秒钟,传来轻轻的应答声。
“林皓走后,你过来一趟!”现在骑虎难下的,又何止林皓一个,整个林家,都被祁子嘉这只虎给擒住了。
在学校做了最后的交接,林皓和同学并肩走出学校,明天上午就要赶去机场了,正互相道别,一辆宾士车停在他面前。
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亲自开车的祁子嘉向他招了招手。
林皓立刻兴奋起来,但此时突然在乎起尊严问题,于是抓着后照镜,一动不动。
同学询问:“林皓,是朋友吗?”
林皓抿着嘴,半晌憋出两个字:“……冤家!”
闻言,祁子嘉笑了起来,打开车门,揽住林皓的肩膀,拥着他上了车。
林皓半推半就的坐在副驾驶座,板着脸问:“怎么?来监视我,怕我不肯出国跑掉吗?”
祁子嘉为林皓系上安全带。
“今天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我带你去游乐场!”
“什么?”
“之前的约会,放了你鸽子,这次补偿你!”
“……哼!”林皓的嘴角勾了一下,强忍着笑意,维持酷酷的表情直到云霄飞车前。
“哇——约会真的是约会——”张牙舞爪的跳了一阵,转身抱住祁子嘉,贼笑起来:“嘿嘿,怕不怕?怕的话就撒娇给我看?”
“真是幼稚!”祁子嘉一甩头,大义凛然的上了车。
高速的旋转升空抖动,过程不过两分钟,两个人却跟脱了一层皮一样。从飞车下来,都站不稳了,靠着柱子喘息着。
祁子嘉贴在林皓胸前,听着他怦怦乱跳的心脏,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居然吓哭了……真丢人!”
“哭的是你吧!”捧起祁子嘉的脸,林皓仔细观察着,越凑越近,最后鼻子和鼻子都贴在一起,嘀咕:“嗯……倒是水汪汪的……”说完,“啾”的亲了一下。
祁子嘉纵容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颊。
中午去游乐场门口的速食店吃饭,人很多,祁子嘉帮林皓拉了把椅子坐,自己去排队。
林皓托着下巴不满的抱怨:“这么多人要等到什么时候?干脆叫外卖还比较快!”
“这家的章鱼烧特别好吃,酱料是一绝!”祁子嘉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我配的!”
“嗯?”
“我做给你吃。”
说着,绕过排队的人群,跑到柜台前,拍着铁质的招牌,完全是一副可爱青年的架势,嚷嚷:“大叔大叔!”
正在忙活的中年男人抬起头,看到祁子嘉,嘴巴张成O形:“啊……是小嘉吗?”
“是啊……大叔……好久不见了,您老人家的身子还硬朗吧?”
“哈哈,再活三十年没问题!”大叔爽朗的笑着,把祁子嘉拉进操作台里面,抱着他亲热极了。
林皓看着不禁有点冒酸水,但对方是长辈,他也只能默默的咽下这口气。
祁子嘉和大叔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穿上围裙,亲自做起章鱼烧来,动作娴熟,堪称专业。不一会儿弄好了送了过来。
“你先吃,店里人手不够,我帮一会儿忙!”
林皓点点头,戳起一颗塞进嘴巴,顿时眯起眼来做享受状:“好味!”
祁子嘉回了他一个灿若桃李的笑脸,回到柜台后忙起来。
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走过来,亲热的和他打招呼:“你是小嘉的朋友吗?多吃点,我请客!”
“谢谢大婶!”林皓八卦的打听:“祁子嘉在这打过工吗?”
“是啊,他可是个聪明孩子,帮了我们大忙,我们的招牌酱料,就是他配制的!”说起祁子嘉,大婶眉飞色舞,看得出对他很是喜爱,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趣事,说到为了维护店里和收保护费的小流氓打架的时候,敛下眉眼。
“大婶,继续说,他是怎么和小混混打架的?”
“小嘉不是个爱打架的孩子……他平时最乖巧,脾气又好,从来不和客人争执,受了委屈也不说!”大婶叹息着:“这孩子命苦!没爹没妈,十三、四岁就跑出来工作,什么苦都吃过,为了省钱,客人吃剩的章鱼烧,他竟然捡来吃……这么漂亮的孩子……”
大婶说着,眼圈湿润了,撩起围裙频频擦拭着。
林皓嘴巴里含着的章鱼,突然变得不是滋味,像是浸泡在高浓度的盐水里一般。此时祁子嘉正在全神贯注的烧着章鱼,额头上铺着薄薄的一层汗珠,认真的样子让人心里刺刺的。
“我不会再让他吃苦了!”林皓咽下章鱼,含糊不清的说。
结果大叔和大婶不仅请了中午这顿,还打了包非要他们带走,送到门口还再三叮嘱:“以后有时间,要常来!”
“知道了,大叔大婶,你们要保重身体!”
依依不舍的告别后,祁子嘉的玩乐的兴致好像也消失了,坐在摩天轮里,望着远方发呆。林皓也不烦他,就静静的陪坐在一旁。
“大叔大婶的身体不好……大婶做过心脏手术,所以,也没有钱,可是他们对我很好,我只是在这儿打工,他们居然帮我联系学校,让我去念书。”
祁子嘉说着,低下头:“我初中辍学了,但是大叔和……和恩嘉都让我念书,所以,我真的打算再去读书的,想学会计,虽然我的数学很烂,但我们的理想是开一家便利店,要什么有什么……可是……”
他终于说不下去,垂着肩膀,呼吸中带着细微的,嘶嘶的啜泣声。
林皓抓着装着章鱼烧的袋子,手指都抓破了纸膜,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祁子嘉受苦的时候,他不在他身边。
“啊……是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太小了,把未来想的太美好了!”
林皓凝视着他泛红的眼睛,轻声问:“未来,不美好吗?”
“嗯……有你怎么美好的起来!”捏了捏林皓的鼻子,祁子嘉终于又笑了起来。
在林皓的明示暗示下,祁子嘉直接将车开回到祁家。此时已入夜,别墅里只点了几盏灯,光亮在黑暗中不堪一击。
望着那栋华丽而压抑的建筑,祁子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罗马假日,结束了!”
林皓踌躇不安的开口:“结束了,就能甩掉我了?”
很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却没想到,祁子嘉笑着摇头。
“恰恰相反,我希望,你在日本等着我!”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真挚,让林皓紧缩的心慢慢绽放。
“你会来找我?”
“是的,解决完这里的事情,我就去日本找你!”
“啾!”林皓凑过来,亲了他一下:“这是承诺之吻,如果你违约,就会变成青蛙!”
好笑的瞪了他一眼,祁子嘉打开车门,正要下去,又被林皓拽了回去,还来不及反应,炙热的嘴唇贴了上来,更浓烈的亲吻将他包围。
嘴里还有章鱼烧的味道,咸咸的,甜甜的,辣辣的。
一吻结束,林皓就势抱住了他,对着耳朵吹气:“祁子嘉……我喜欢你!”
“嗯……”
单音节的答复让他很不满意,于是拉开彼此的距离,一本正经道:“我爱你……这是我第十次告白,请给我个答复好吗?”
祁子嘉愣了一下,对上他真挚的目光,明白“十”这个量词,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你第十一次告白的时候,我再给你答复。”揉了揉林皓的头顶,祁子嘉给了他一个,最接近答案的期限。
第二天清晨,天气不太好,天色阴阴的像是要下雨,祁子嘉将林皓送到门口,将伞从包里翻出来放到最上面。
林皓觉得好笑:“行李已经送到机场了,我直接过去,飞机上有盖,下雨也淋不到!”
祁子嘉抚了抚他的领口,轻声说:“我今天有事,就不送你去机场了。”
“你是不想看着我进关,会哭吧?”
“是啊!到日本……你要一切小心!我安排了人接你……”
林皓笑着张开手臂抱了上去,“记得你的话,尽快去日本找我!”
“嗯!最多一个礼拜,我就会去找你!”
林皓依依不舍的亲了亲祁子嘉的耳垂,上车赶赴机场。
车子消失在视线里,祁子嘉拉了拉外套,转回身面向几个属下,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们出发吧!”
清晨的林家很安静,山腰的空气清新,虽然交通不是太方便,但住在这的确很舒服,是个适合颐养的好地方。
祁子嘉如约,林丞宪像往常一样将他迎到客厅,上茶,面对面坐着。
彼此沉默了一阵,最后像每一次那样,林丞宪先开口:“我以为你会刺激小皓把他逼走!”
“从来只有他刺激我……”祁子嘉摇头苦笑:“况且,总要让他开开心心的离开。”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和我摊牌了吗?”
祁子嘉从邹捷手里接过一份文件,轻轻的放在茶桌上,推到林丞宪面前。中年男人拆开档案,看到里面厚厚的一叠资料,只翻了几页,脸色就变得铁青。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热衷于收集我的隐私!”
“不是隐私,是犯罪证据!”祁子嘉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打着:“包括你行贿、受贿、挪动公款、徇私舞弊、滥用职权……你说我把这些证据公开的话,你会被判多少年?”
“可是你别忘记,我包庇的人是谁?我挪用的公款又给了谁!”林丞宪将资料摔到桌子上,冷笑道:“拿这个来威胁我?你先把自己洗清了再说!”
“我既然陷了进来,就没打算洗清,也没想过独善其身!”
“那你想做什么?同归于尽?!”
林丞宪表面上冷静,其实气得手微微发抖。是他的疏忽大意,引狼入室,之后又一步一步走进祁子嘉的陷阱。
不管是对美走私还是与日本高官的联系,都掌握在他手里,且留下了太多把柄。现如今,就算祁子嘉不检举他,上面的彻查他也难以应付。
祁子嘉垂眸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询问:“能请夫人过来一下吗?”
语气诚恳,态度恭顺,让林丞宪怔了一下,而后打发下人将林夫人请了过来。
祁子嘉站起身,走到女人座前,轻声问:“林夫人,你还记得……俞氏母子吗?”
闻言,林夫人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水都洒了,林丞宪也露出惊诧的表情。显然,对恩嘉和他母亲的事情,除了那时还小的林皓完全不记得以外,其他人都一清二楚。
“你还记得吧?和你出身不一样的,做佣人的俞秀芬女士……和她的孩子,你都还记得吧?”
林夫人抿着嘴唇不讲话,平日里柔顺慈祥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
“不记得了吗?果然贵人多忘事,要我提醒你吗?俞女士从乡下来,嫁给了林家的门卫,但是却被酒醉的林老爷强——”
“住口!”林老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身体晃了一下,林丞宪赶紧上前扶住母亲。
“这些难道不是事实吗?”
“不准侮辱我丈夫的名誉!”
“名誉——你丈夫的名誉,比俞女士的命还重要吗?!”
祁子嘉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可能对你们这样的大家族来说,这种事情,理所当然要那么处理……要把他们母子关起来,囚禁在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若不是俞女士疯了自杀了,那个可怜的孩子,你们也打算一起逼死的吧?”
林夫人的身体像是支撑不住一样,软软的瘫在林丞宪的怀里,他赶紧叫下人将母亲扶走。祁子嘉却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
“夫人,您欠俞氏母子的打算如何偿还?”
林丞宪勃然大怒:“祁子嘉,你别太过分!”
“过分?你们害死了两个人,对死者表示歉意,也算是过分?”
林夫人颤巍巍的开口:“两个人?那个杂……那个孩子,我不是放他走了吗?”
“放他走?你是赶他走吧?在他十一岁的时候,把他赶了出去……你们想必不知道,他最后的死,你们也难辞其咎!”
“什么意思?”
“他吸毒,而后卷入了帮派之间的斗争,最后自杀了……”
回忆起那一幕幕的过往,心口还是钻心的疼,恨意未减,但汹涌的情绪,现在沉静下来,已经可以平静的讲述:“第一次吸,是在沈家的地盘被骗了……毒品的运输通道,是祁家提供的……而帮忙打掩护纵容这些非法走私物的,就是你!”
“哈哈哈——”
林丞宪大笑起来,突然从怀里掏出了手枪,但祁子嘉比他更快一步拔枪,双方对持着。邹捷等人的手插进怀里,一脸戒备。
林丞宪并不惊慌,扶着林夫人坐下,冷冷的问:“你当你是正义使者吗?!”
祁子嘉摇摇头,当初毅然回到祁家,的确是想向所有人寻仇,可最初的目的,也仅仅是为恩嘉报仇而已。
三年多的时光,深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众生相也让他看清了很多事情。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摸清的东西,人性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被定义的事物,他看到了太多像恩嘉一样的生命凋零,无力挽救。
不害人就要被人害——这种无奈压迫着这些黑暗人群,或被利益驱使,或被毒品控制,或者仅仅是为了生存,而成为加害者,伤害和他们一样的生命。
他本想毁了这一切,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可是如今幡然醒悟,也搅进这潭浑水的他有什么资格裁决这些人的人生?
更何况……他现在有了林皓。
他的心曾经被桎梏在狭小的仇恨里,是林皓一点点的将他拉了出来,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可以感受到久违的阳光。
但是他不能忘记恩嘉怨恨的双眸,他只想为他讨一个公道,这是他最后能为恩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