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收审站生活之二]

第十四章[收审站生活之二]

睡觉铃响过,大家都忙乱起来,东东给组长铺好被褥,另外两名二铺人员分别负责为陈哥和虎哥铺好被褥,而东东他们二铺的被褥则由三铺的人来铺,管理层次非常分明。一直把大铺的人伺候进被窝,二铺的人才又开始了下面的活动,号子里的娱乐活动也是丰富多彩的,只要人能想象到的,这里都有,因为人们在这里没事可干,思想又处于巨大的压力中,所以就拿人取乐,取乐的方式主要是让三铺的人表演节目,二铺既是节目的组织者,又是监督者,一般每到晚上12点前,人的精神是最好的,这个时候谁也睡不着,管教们又不会来打扰,所以也就用表演节目来打时间,这里的演员阵容强大,可真正的观众只有三位。二铺先选定一个放哨的,趴在铁门上的小窗口聆听走廊里的动静,以防被管教抓住找麻烦,从小窗口能听到其他号子里也在表演节目的声音。这段时间对大铺来说是最好过的,对三铺来说是最难过的,二铺宣布节目开始,三铺就有一个人被叫上舞台,舞台就是这块长方形的地面上。三铺的人在睡觉时间里都必须脱得光溜溜的,表演节目时也一样,东东开始还不知道为什么,一问才明白这样是为了少让他们养虱子。他还注意到,这种地方在夜里是不熄灯的,院里也是灯光明亮。这时表演者已经摆好了姿势,二铺指挥者一挥手中的马桶棍,就象是乐队指挥的指挥棒,表演者立刻扯开嗓子唱了一歌,东东不由被这歌逗得直笑,因为对方唱得是:“牛在吼,马在叫,毛驴在咆哮,毛驴在咆哮”他想这歌如果被红卫兵听见,一定把这个家伙打成十足的反革命,看来这样有趣的声音也只有在这种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才能出现。

歌唱完毕,第二个表演者被棍子‘请’上台,这位就是曾向东东要过糕的那个人,对方站在地上先向大铺鞠了一躬,样子非常滑稽,这才说:“我给大家说一个迷语,请猜一猜,迷语是这样的,森林里面有个贼,手里玩着一对锤,不吃不喝他挺肥,不见太阳还挺黑,你说他是谁?”

东东听完还在用心去猜,陈哥却骂起来:“少你娘的来这一套,爷们早就听过,就是你那个大毛球!”其他人哄地笑了。东东这才反应过来。

二铺见大铺不满意,立刻训斥起来:“是不是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让你准备节目就这么准备的?快换一个!”表演者盯着马桶棍急的抓耳挠腮,可由于紧张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能表演的,最后被迫撅起**,狠狠挨了三棍子才算完事了。

“下面表演第三个节目--摔交!”二铺宣布完便把两位表演者‘请’上台。两名选手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小的可能比东东大点,大的有四十多岁,也是全号子岁数最大的,据说是因为**罪进来的,看来犯这种事是不分岁数大小的。

今晚的节目真可谓是群英会翠,刚才还是充满艺术魅力的喜剧表演,现在又变成了龙虎相争的体育竞技,只是这一龙一虎实在太瘦了,岁数大的简直成了干皮包骨的骷髅架子,如果再配上效果刺激的灯光音响,一定会让人感觉象是在看恶鬼相争,两名选手从比赛开始便进入了激烈的角逐,**迭起,险象环生,双方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持,经验丰富的大个终于把过于鲁莽的小伙子摔倒了,而且摔得精彩漂亮。比赛结束,二铺开始进行颁奖仪式,这种仪式与正规运动会的颁奖仪式有点区别,正式运动会只奖励胜者,而这场比赛却只惩罚败者,小伙子被迫趴在铺上,被马桶棍结结实实抽了五下,按说抽上三下就够了,可大家在比赛前都寄希望于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争气,当然要多奖励两下。

今晚的压轴戏是两个人假扮夫妻进行洞房大战的表演,东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他对男女之间的事还没有什么认识,所以看的不禁面红耳赤,心惊肉跳,他见别人都饶有兴趣鼓劲加油,也只好努力睁着眼睛。两位表演者这时已经完全进入了决战状态,相互缠连,大呼小叫,竟也累得呼呼直喘。东东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奥秘,但从别人激动的眼神里不难看出,这场表演非常成功。正在这时,放哨人出警报,所有人立刻钻进被窝,节目表演也就到此结束。东东睡觉的地方还算宽敞,铺盖也很暖和,他注意到三铺不但地方拥挤,睡觉人只能一头一脚的叉开睡,而且还要侧着身体,几人合盖一被,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塞进被子的缝隙了,就这样还有三个人不得不在地上睡,如果有谁下去方便,回来时恐怕就插不进去了。东东无奈地用被蒙住头,挡住灯光对眼睛的压力,既然有了安静的时间,他开始仔细回想最近生的事,尤其昨天和今天所遇到的怪事,他总觉得自己象是在做梦一样被送到这里,他认真回忆舅舅的一言一行,考虑舅舅为什么不认他?为什么撒谎?见了他为什么会出现那种令他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为什么会熟悉舅舅的声音?他的脑子里不禁浮现起昨晚那两个蒙面人偷盗的情景。突然间;他心里不由格蹬一下,因为他想起了那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说话的声音就是舅舅的,他又回忆起妈妈的声音,觉得他们之间并没有相同之处,由此看来,这个舅舅确实是真的,而且还是昨晚盗窃拖拉机配件商店的贼,舅舅今天下午见他紧张的原因就是因为被不明真象地叫到派出所,又突然见到他,害怕所致。这件事想清楚了,他又想不通另一个问题,舅舅为什么不认他?是不想找麻烦,还是另有原因?要想搞清其中原因只有见到舅舅亲口问明白,他现在对妹妹的安危是越来越不放心了,可是怎么才能见到呢?

清晨;铃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大家迅起来,尤其三铺的人,如同被电打了一下,呼啦一声都弹了起来,偶尔有动作慢的就会被鞋子扔到头上。东东本来一夜都没睡安稳,听见铃声就知道不能再睡了,急忙穿衣下地,伺候组长更衣。忙乎差不多,号子门也被打开了,人们都向外走,主管他们3号的就是那位姓石的管教,组长一般和管教都混得很熟,所以动作缓慢懒散一些也不会挨骂,再说组长在监舍里起的作用很大,在实行犯人管理犯人的制度中,一名得力的组长会让管教非常省心,管教也希望号子里的犯人不用他们亲自出面就安安静静,再说收审站最高兴的就是使犯人们安静,在关押期间少给收审站找麻烦。东东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出筒子来到院中就明白大概要干什么了。这座收审站到目前为止大约关了三百多人,这个时候距离过年很近,也是犯人众多的高峰期,不过到了年底,执法部门也会集中处理一大批案件,也就是年终结案,所以距离过年越近,这里的人也就越是不安,他们都不清楚自己的下场,能出收审站不过三种情况,一是放,二是送劳教,三是被逮捕转押看守所,到了看守所等待的就是判刑。人人都希望虚惊一场高兴回家,可真正能回家的人却太少了,只要被送进来就要有一个严厉的处理结果,实在处理不了的也不会被轻易释放,最低来个长期拘押,这里被押过二年三年的有的是。在这里几乎天天都能听到--“某区某号,某某,打行李!”的点名声,人们但凡听到这种声音都会紧张的要死,因为被点名的人不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那种情况,只有被带到门房才知道结局。

这时犯人们被管教指挥排成长队,随着口令转圈跑步,东东也在其中,他现这里不少人跑步不看前方,却低头盯着地面,时不时还突然蹲下身,东东开始以为他们在提鞋,可这种突然蹲下身的现象太普遍,他这才明白原来蹲下身是为了捡烟头。跑完步,犯人们这才回去搞卫生,每个号子允许两个人出去倒马桶,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大铺上的人洗漱完毕都躺在铺上睡个回笼觉,二铺则督促三铺收拾卫生,总之不能闲着。在这里干活也是有明确等级分工的,最受气和最累的就属擦地的人,按说每一个号子都有一把擦地拖布,可从不让擦地人用,他们只能用规定的抹布擦,而且要俯在地上,姿势要标准,也就是说双手触地,大腿绷直不能弯曲,从窗下擦到门口,几遍下来,擦地人的确累得够呛,可没有二铺的话,谁也不能停手。号子里分配的活很细,除了大铺的人,别人都算是干活的,只是地位不同,分工不同罢了,三铺干的活即脏又累,而擦地和倒马桶又是最下贱的,三铺的人可以说没有任何权力,甚至连自尊都没有,不过他们没有自尊一方面是被剥夺了,另一方面也是自己不争取,他们也没胆量争取,既然没有胆量,也只有这样了,根本怨不着谁。

等擦完地,二铺的铺长拍拍东东的肩头说:“蝙蝠,下去走一圈,看看他们擦的怎么样?”

东东听到这有些犹豫,因为他现在的地位很特殊,按说二铺的人都应该归二铺铺长管,他也不例外,但他一进来就被选定专门伺候组长,而伺候组长的任务以前一直是二铺铺长的,这样一来,他就等于无形中抢了这位铺长的任务,也就等于抢了铺长的一部分权力,他现在可以说是与铺长平起平坐,铺长当然对他不满,对他提出要求自然也就成了一种挑衅,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二铺铺长名叫刘卫东,与东东同名,二十五岁上下,外号叫‘双刀’,据说他一与人打架就要手举双刀,所以也就有了这个外号。他的外表没什么特别的,唯独眼和眉最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的眉毛很浓,而且连在一起,如同个‘一’字,他的眼睛有点象斗鸡眼,一盯住人时,两眼就不由自主向一起靠拢,这种长象实在令人厌恶,只是他在本地小有名气,又与虎哥早就认识,所以组长对他也说得过去。可是这家伙心眼不好,每当大铺传下话来要干什么,他总要添油加醋的执行,大铺让他骂一句,他就自作主张的加一句,让他打一棍子,他就打两棍子,这样一来,下面的人都非常怕他,反而使号子里人心慌慌,忙中出错,号子里一但有什么问题,管教先会拿组长是问,长此下去,组长当然对这个自命不凡,我行我素的铺长有看法,只是碍于虎哥的面子不好作罢了,这次把东东提拔起来也有警告他的意思。东东刚来自然不清楚号子里面的内幕,他目前没有任何基础,所以也不敢得罪别人,他在考虑听不听铺长的同时看向大铺。

组长根本没睡着,这时正靠在被垛上吸烟,他见东东用眼神争求他的意见,便骂道:“看什么看?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刚来就想登天了,再你妈的装愣小心把头打烂的!”

东东听到这急忙跳下地,别看他岁数小,可聪明之处就是能听出话外之音,他明白组长是在指桑骂槐。他在地上走了一圈,然后坐在铺上看看脚底,他这种做法比铺长想得还损,因为他下地时连鞋都没穿,只穿一双雪白的袜子,地面就是擦的再干净,也架不住用这种方法来检查,当他看见袜子印上一些变色的水迹时,立刻把擦地人叫到面前,也没有和铺长打招呼,就让两个擦地人蹲下身,闭上眼,朝每人的眼睛各打了一拳,这一拳比挨十棍子还难受,可见东东要坏起来的话比铺长更甚。其实他也没办法,如果不替组长给铺长来个下马威,他也就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没有了价值,自然就不会有人拿他当回事了,这里的生存方式与整个社会没什么区别,只是在这里更明显更直接更简单而已。他做完这件事偷眼观察,铺长的脸象驴一样拉的很长,而组长却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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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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