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期吗?」黄瀚仪终于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至少暂时是这样。」
「但……你下半年度不是已经有了既定的演出行程?」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要到维也纳去参与交响乐团的演奏啊。「Kelvin没发飙吗?」
当然有──
「你怎么可以擅自决定?」Kelvin不断地在休息室内来来回回踱步。「而且还没和我讨论过,就直接在记者招待会上宣布了!」
「Kelvin,冷静点,OK?」他晃得他头都昏了。
「NoOK!」他扬声,整个人很激动。
「不然你要怎么样?重新召开一场记者会,告诉全球的媒体记者们,我刚刚说的都是玩笑话?」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这么做!」他已经呈现歇斯底里的状态。「你是打算把我逼进绝路吗?」
「我怎么了?」他不以为然,神情依旧悠哉。「我只不过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而已。」
「那也得等今年忙完啊!」他在他面前定下脚步。「你忘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吗?」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嘛。」
「拜托~是维也纳耶!」
「那又怎么样?」他兴致缺缺。
世界著名的音乐之都耶!他瞪大眼反问:「难道不怎么样吗?」
陈日恒模仿Kelvin那时说话的表情,把黄瀚仪逗得捧腹大笑。
「Kelvin一定气死了,再加上回国机场这一笔,他可能会跟你绝交。」
「绝交是不会,但我可以肯定,他近期内不会想看到我。」把多年的经纪人兼好友给气得半死,他得意的勾笑。「而且……我跟他说我想回国是因为妳,因为我太想念妳了,也怕妳太想念我,所以我要回来住一段日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无法会意的挑眉。
「我回来定居,妳开心吗?」他的表情,像个邀功讨夸奖的孩子。
她摇头,吐槽:「你放得下那些吗?搞不好过几天你又会说你要飞去哪国受邀表演。」
「喂~我好不容易不顾一切回来了,妳非得要这样泼我冷水吗?」
「你拿我当借口耶!」她抗议地轻推了推他。「Kelvin一定很气我。」她被他陷害变成了罪魁祸首。
「没差,反正妳在我心中的地位永远比他高的这件事,他已经看很开了。」
事实上,他和Kelvin说的理由中,她只是其中之一──
「Kelvin,八年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知道我背负着很多人的期待,但再这样下去,我快喘不过气了。」
「如果你想休息,我可以安排你去旅游个几天,何必直接宣布说你要回TW定居一段时间,你知道这样会引起外界多少揣测吗?大家会以为你要就此退出音乐界!」
「要揣测就让他们去揣测,我不在乎,就算真的因此传出我要引退,那又如何?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
「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但我身为经纪人,不能如此洒脱呀!」光是应付媒体的询问,就够让他忙到晕头转向。
「我不是明星,了不起只是在音乐界小有名气。」
「凭你的外表和与生俱来的才艺天分,就算你没明着当明星,也很难掩盖住光环,况且你确定你只是『小有名气』吗?」
「所以我才觉得累!」
「日恒……」
「我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平静的、低调的过过轻松生活,而且需要瀚仪陪在我身边。」他想重温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分享彼此的心情、彼此的喜悦,开心的玩闹谈心,顺便充充电。「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因为太过惬意而有想就此退出音乐界的念头,我……还不行……」
他有他的理想要完成,有他的承诺要实践,他答应过已逝的父亲要站在世界顶端,成为一个无可匹敌的钢琴家,这点,这八年来,他一直谨记在心,他会达成的。
「他没有骂你重色轻友?」
黄瀚仪的问话,拉回了陈日恒的思绪,他大剌剌的笑开,「妳也是我的朋友啊,哪来的重『色』轻友?」
霎时,她敛下的眸光有些不明的情绪瞬间闪过,旋即淡笑。「呵……也对喔。」
未觉的他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怎么样?妳还没告诉我,知道我要回国定居一段时间,妳开不开心?不是说想念我吗?」
「开心啊,怎么会不开心。」她点头,「而且很惊喜。」
他扳过她的上身,仔仔细细的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可是妳看起来明明就不是很惊喜的样子。」
「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她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
「高兴得跳起来,然后兴奋地扑向我,来点热情的表示啊。」他侧过脸,准备等待她送上几个响亮亮的香吻。
她轻柔地拍拍眼前这个幼稚鬼的俊俏侧脸,笑说:「同样的话,你只要对任何一个女人说,她们绝对都会照办的。」
「任何一个女人?」他不满的怪叫,「妳不是女人吗?那妳怎么不照办?」
「对你而言,我不是女人……」她没有望向他,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在动身下床之际道:「而是朋友。」
他也下床,跟在她身后,活像只跟屁虫。「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我不介意啊!特许妳靠近我。」
「是~你高兴就好。」
「那妳还不赶快动作?」他在她要躲进浴室之前横臂挡下她。
「我还没刷牙。」
「香吻可以欠着,那先来个抱抱吧!」他强势地将她塞入怀中,舒服地叹息,抱过那么多女人,还是瀚仪的最刚好,难怪他这么喜欢她这个朋友。「对了,我要住在妳这里,目前还没决定要留在TW多久,我不想买房子。」
闻言,黄瀚仪质疑道:「那你可以用租的啊。」
「不要。」堂堂国际级钢琴师,难道买不起房子吗?还要用租的。
抬眸睨他,她思索了下,斟酌语气地开口:「既然你这趟回来只是要暂居,那……有没有打算要找你妈妈一起住?」
陈日恒的母亲,在他父亲车祸过世后,因伤心欲绝,心郁成疾,经过几个月的治疗,依然无法稳定病情,而陈日恒又常常需要出国比赛、巡回演奏无法照顾她,因此精神科的主治医师建议他让母亲住进精神疗养院会比较好,精神上不稳定时,有护士和医生可以照料,也比较让人放心。
这是个秘密,随着陈日恒登上世界舞台,baoguang率逐渐增高后,他对这件事情保护得更是越来越严密,不仅将他的母亲移往郊区偏僻安静的疗养院,也很少去探望,因为他不希望他的母亲被外界干扰,能过平静的生活。
淡去皮皮的笑容,他抿抿唇,有些干涩地道:「可能不会……,妳有去探望过她吗?」
「嗯,前阵子去过一趟,我去的那次,伯母的精神状况还不错,医生还说伯母的情况越来越稳定了。」
「我知道。」背靠上一旁的墙面,陈日恒点点头道:「我有暗中托人去询问。」
这些她都知道,虽然他没能陪在母亲身边,但他一直都很关心、心疼自己的母亲。
「你这次回来的时间比较久,可以的话,就拨空去探望她吧,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嗯。」他轻应一声,低垂的浓密长睫,掩去他眼底的情绪与心中的思虑。
「日恒……」她握了握他的手,朝他展露笑容,「……欢迎你回来。」
陈日恒回握住她的手,看见她的笑容,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又恢复原本的轻松态度。「真的?」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不欢迎?这还需要怀疑吗?」
「那就让我住妳这里嘛!」他耍赖。
「不行。」她摇头拒绝。
「妳很奇怪,收留我有那么困难吗?我们又不是没一起住过!」前几年他回国,偶尔不想住饭店,偷偷跑来借住时,她也不曾反对过。
「不行啦!」她还是拒绝,「那是因为你之前都只住一两天啊!」
「那妳就先让我住几天嘛!先让我住几天,我再叫Kelvin去帮我找房子。」打定主意就是要赖她一阵子才甘心。
「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耶!怎么可以和别的男人同居?」
「男朋友?」他蓦地瞠大了眼,瞪向她再次确认,「妳有男朋友?」
「对……」
「什么时候交的?」陈日恒没察觉自己询问的语气略为激动了些。「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被他的语气吓到,黄瀚仪顿时有种劈腿遭受质问的错觉,垂下颈,不太敢看他。「我……呃……」该怎么说?因为他也没问过她啊……
而且,她认为这件事情也没有很重要,她是有想过要告诉他,但是不久前才交的嘛,再加上这几次和他通电话,他都东拉西扯的,害得她忘记要和他提及这件事。
陈日恒扬眉,没好气地催促:「快说!」胸口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窒闷感给堵住,让他无法平心静气。
她怯怯地抬头,「你在生气吗?」
「哪有!」他否认的极快。
「那你干嘛那么大声说话?!」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好像她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只是……」胸口虽然依旧闷闷的,但他缓了下说话的态度,试着以正常的语气说话。「没想到妳会交男朋友。」
「我之前又不是没交过男朋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之前也有交过几个男朋友啊,只不过交往的时间都不长就是了。
「是没错,但妳这次……」陈日恒试图平缓心情,「为什么没跟我讲?」但音调又不自觉地上扬,听在黄瀚仪耳里,真的跟生气没两样。
她鼓鼓颊,闷声道:「你之前交的几个女朋友,有的也没特别跟我讲啊!还不是我看八卦版报纸才知道的。」
「她们又不重要!」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连陈日恒自己都有些讶异,再怎么说都是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但现在想想,分手后他似乎就不曾将她们放在心上了。
「你说她们不重要?」她瞇了瞇眼,觉得他说完话后,表情就变得怪怪的。
为了掩饰心中的疑虑,他再度扬高音量,「总之,妳没跟我说,就是没把我当好朋友!」
「好端端的,干嘛为了这种小事生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没有生气。」陈日恒尴尬的否认。
这种小事似乎不值得他生气,但是堵在胸口的窒闷,却升华成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他看了她许久,都没再出声,而后就甩头离去。
留下一头雾水,心情被波及到跟着变差的黄瀚仪,独自瞪着他离去关上的门扉而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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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出一堆烂摊子给他收拾,完全没顾及到他的心情会如何的不爽,想到他的时候就照样来找他,二话不说闯进他下榻饭店的房间占地为王,倒在他kingsize的床上整整三十分钟都不吭一声的恶霸,天底下会这样嚣张对待他的,恐怕就只有陈日恒这个家伙了。
瞧瞧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个十足十的任性鬼!
「你怎么了你?」Kelvin双手抱胸,站在床尾睇他。
陈日恒瞪着天花板,不发一语。
「如果你不说话,那我可以对你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吗?」
他依旧不应不答。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他同意了,Kelvin微微掀唇,正准备发难抗议:「我说你啊……」
彷佛早就算准时机一般,陈日恒同时开口打断他,「Kelvin,瀚仪她交男朋友了。」
Kelvin顿了顿,「所以呢?」神情古怪地瞅他。「那又怎样?」
陈日恒倏地坐起,对他的反应感到不满。「难道不怎么样吗?」
「你……在生气?」
「没有!」怎么?他看起来真的有不开心吗?竟然连他都这么说!
「你明明就是在生气。」都认识几年了,他有没有在生气还瞒得过他吗?
他瞪他一眼,「就算有好了,那也是因为她有男人了却没跟我说!」
「这件事情值得你生气吗?」他不以为然。「呵,你究竟是在气瀚仪没告诉你她交男朋友,还是在气她已经有男人了?」
「这两者之间有差别吗?」他烦躁的扯扯衬衫领口,「她竟然说我是『别的男人』!也不想想我们都当朋友几年了,竟然这样归类!」想到就火大!别的男人?别的男人耶!他什么时候交了女友就把她当「别的女人」看待过,还不是照样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
「差别可大了。」尤其他还这般异常的激动,他真怀疑他都交过那么多女朋友了,竟然对于感觉这码事还这么白目。「如果是第一项的话,是有不被重视的感觉,毕竟你们也认识十几年了,她交男朋友没跟你说,的确是感觉不太好,但你又不是女人,没必要这么敏感吧?但如果是第二项的话,那你有可能比较倾向是失恋了,所以觉得很失落、生气。」
「笑死人了,我才不是失恋!」他想都没细想就直接否决掉这个可能性。「之前瀚仪也有交过几个男朋友啊,我那时知道了也没怎么样。」他想了想,试图找出一套合理说词:「只是……她已经空窗好长的一段时间了,突然又听到她交男朋友,感觉怪怪的。」闷闷的,有点不对劲,不知道是怎么了?
「心里不舒服吗?」
「应该说是担心吧。?」他凝眸,认真地道:「毕竟她之前的每段恋情都是以失败收场,被伤害了那么多次,我本来想说下次她再有对象,要帮她鉴定的。」
「可是你人在国外啊,还是个大忙人,等你忙完有空鉴定,瀚仪搞不好就错过一段好恋情了。」
没将Kelvin的话听进去,他仍自顾自的低喃:「她真的有必要那么急着交男朋友吗?」
Kelvin好笑的勾唇,凉凉地开口:「劝你别再继续钻牛角尖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真的当你失恋了。」
「你别胡说。」
「我哪有胡说?」若要说到这个,他合理的怀疑可多着了。「这不是不可能啊!」
基本上,男女之间是没有所谓的纯友谊的。
像那种知道对方的喜好,拥有相同的默契,熟悉且包容对方的小缺点,愿意聆听对方的心事并且保守秘密,在有需要的时候为对方两肋插刀,通常能以这样定义的,多半都是用在两个同性别的好麻吉,但他和黄瀚仪可是一男一女,认识了十几年,关系亲密到还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这叫人不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真的很难。
「我跟瀚仪说好了要当永远的好朋友。」
「噗哧!」Kelvin差点大笑出声,但遭他冷眸一扫,赶紧识相的敛住。「拜托,还永远的『好朋友』咧!又不是玩扮家家酒。」
「随便你怎么想。」他翻翻白眼,不想再跟他说下去,倒头躺回床上。
「日恒,你真的认为,你和瀚仪当得成『永远』的好朋友吗?」
他先是沉默,而后含糊低应:「因为只有当『好朋友』,才不需要担心会分开。」
Kelvin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问:「难道,你就这么害怕会失去瀚仪这个好朋友吗?」
听问,望向天花板的陈日恒又再度陷入了另一波沉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