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暖晴阁内，苏小圆收拾了两件换洗的衣物，放入包袱内。

虽然乔大哥和乔老夫人都没责怪她，但她不能不自责。

如果不是她，乔大哥不会取消他和小姐的婚约，而苏夫人也不会伤心。无论如何，她不想让出乔大哥，但至少她要出去找回小姐。见到小姐，苏夫人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她不想离开乔大哥，但是她不能只顾著自己快乐呀！

苏小圆最後环顾了一下房间，依依不舍地向门外走去。

「圆圆，你想离开这里？」轻柔而危险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乔行磊缓缓走进暖晴阁，面无表情，看不出心思。

「乔大哥，对不起。」她心虚地盯著脚尖，不敢看他。

「为什么？」他冷冷地问，声音中有一丝紧绷和压抑。

接到护卫禀报时，他简直不敢相信。

「什么？」她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为什么离开？」他重复问道，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我……我要去找小姐。」她低低地回答。

「不要去。」

「我……不能不去。」她艰难地说。她不想去，但她不能……

他的手臂一伸，将她搂进了怀里，鼻息对著鼻息，呢喃道：「不要去。」

「乔大哥，对不起……」她微抬起头，双眼对上他的黑眸，但很快又将目光移开。

他的脸上有著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表情。平日的他温柔如春风般让人沉醉，而现在的他像是只负伤的野兽……

乔行磊冷冷地瞅著她，内心愤怒而悲伤。

为什么在他深深爱上她以後，她竟然要不声不响地离去？为什么在她心底的天秤上，苏月眉总是最重要，他却永远屈居第二？他自信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但在遇到她後，却不由得挫败……

熊熊的怒火在他胸中燃烧，猛然间，他将她柔软的娇躯紧紧贴向他伟岸的胸膛，激烈地吻住她的菱唇，仿佛想将她吞噬，所有的冷静和自制都不翼而飞。

此刻的他只想宣泄心中的挫折和心痛。

不顾她的生涩和慌乱，他撬开她的唇，热切而霸道地攫取其中的甘泉，贪婪地搜索她唇内的每一寸柔软和甜蜜，焦虑地向自己证明她是属於他的。

苏小圆被他激烈的热吻席卷，水汪汪的大眼愣愣地盯著他，整个人瘫软在他如钢铁般的身躯上，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使他变得不复往日的温柔平和，这时的他不像是她的乔大哥……

他看起来好悲伤。如果说他的怒气让她害怕，他的伤痛则使她心碎。在她心目中，他向来是无所不能的强者，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重重地伤空口了他……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儿无言地划过她的粉颊，她多想抚平他的痛苦，但是她却笨拙得不知如何去做。

炙热的亲吻如燎原野火，在乔行磊的心中燃烧，他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大掌情不自禁地沿著她雪白的颈项而下，摩挲著她柔软的背脊，急切地顺著她柔软而美好的曲线搜寻。

忽地，他感觉胸前有种湿湿凉凉的感觉。他将她微微推开，看到一张哭得泪水盈盈的俏脸。

他把她吓坏了。

乔行磊从昏乱的情绪中惊醒，温柔擦去她小脸上的泪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弄哭了珍爱如性命的可人儿。

「圆圆，对不起。」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浓浓的歉意和哀伤。

「不用。」苏小圆摇摇头，想告诉他不必自责。

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你不原谅我，是吗？」

「不，我从没有怪过乔大哥。」明明是她不好，才会让乔大哥伤心难过。为什么乔大哥要责备自己呢？

「可是……你流泪了。」他的嗓音低哑。他希望她永远快乐，却没想到让她哭泣的人是他自己。

她再次摇头。「因为乔大哥很伤心，我也觉得好难过，就忍不住哭了。」

「我很伤心？」乔行磊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庞。

他有多久不让人轻易读出自己的情绪？他有多久泰然地去面对任何困难？这样的他……竟会伤心？

可……如果不是伤心，他心底的那抹痛苦又代表了什么？这种情绪是他未曾有过的经历……

苏小圆握住他的大手，水汪汪的大眼乞求地望著他。「乔大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圆圆，是我错了。」乔行磊摇摇头。「曾经，我以为如果你喜欢我有我爱你的十分之一，我便会满足；但现在，我发现那不够，我不愿永远做你心中的第二位。」

他知道她是爱他的，但是她对他的爱却排在她对苏月眉忠心的後面，而这个事实让他疯狂。

他曾以为能安於不求回报的付出，但爱她的心逐渐贪婪起来，他想独占她，让她只属於他一人。

「第二位？」她不懂。

「是的，在你心里，苏家小姐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他的声音苦涩。「所以你才会离开我，不畏艰险地去寻找她。」

「不是这样的。」苏小圆用力地摇头，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想。

「我很喜欢乔大哥，自私地不愿将乔大哥让给小姐，害得苏夫人他们好伤心。所以我想，既然我不能让出乔大哥，就去把小姐找回来吧，这样苏夫人会高兴一点的。」

「所以在你心里，苏小姐不是第一位？」她的意思是这样的吗？

「是的。」苏小圆红著脸回答。「如果和小姐分开，我会难过。但想到不能和乔大哥在一起，我会心痛。我常常想我是不是生病了，才会变得这么奇怪……」

她话未说完，已被一双铁臂紧紧搂进他温暖的怀抱。

乔行磊目不转睛地望著她，深邃有神的黑眸中带著些许温柔、些许感动，但更多的是满腔的爱意。他掩不住心头强烈的喜悦，前後两刻的剧变仿佛是从地狱重回人间。

他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小脸，双手颤抖，虔诚地吻过她的眉儿、眼儿、鼻儿。他炽热而湿润的薄唇描绘著她细致的五官，温柔的浅吻留下一条条心动的痕迹，无言地传递著他的愧疚和爱意。

苏小圆能感觉得出他的歉意和温柔，为他的温存而感动。她怯怯地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叉，紧紧交握。

他的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红肿的唇瓣上，提醒著他刚刚的粗鲁和狂情。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推开她惹人意乱情迷的娇躯。

她的手仍和他的交握，清澄的目光无畏地望进他深邃的黑眸。「乔大哥，我信任你，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他笑了。缓缓地，他男性的薄唇吻上她红艳的菱唇，摩挲著她的柔软，舌尖在她的红唇上勾勒著唇瓣的形状，吸吮其中的甜蜜……

「痛……」苏小圆只觉得一阵撕裂的痛苦，轻轻的娇吟饮泣，小小的身体不住地颤抖。

「相信我，圆圆，不会再痛了。」他温柔而怜惜地吻去她玉颊上所有的泪滴，体贴地静静沉在她的身体里，等待她慢慢适应自己。

疼痛的感觉渐渐远去，苏小圆不自在地稍稍挪动身体，耳边传来他吸气的声音。

「圆圆，我爱你，不要离开我！」

他深情地倾诉，将她紧紧抱住，将两人送进浪潮的高峰。

「乔大哥。」苏小圆情不自禁地叫著他的名字，甜美丽黑暗的晕眩感袭上心头，昏倒在他的怀里。

乔行磊温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

「我期待著有一天，听到你说出那三个字。」他温柔地望著她，心中充满爱意温存和喜悦甜蜜。

两情缱绻，月光柔情。

***

青龙堡内，喜气洋洋，上上下下皆为了即将到来的婚事而忙碌。

虽说先前也在准备堡主乔行磊的喜事，但乔老夫人一直漠不关心，而乔行磊也不在意，都将此事交给堡中的管事打理，堡内没有半点喜庆的气

而今，新娘子换了，乔行磊亲自主持筹备婚礼的各项工作，乔老夫人也不时地拉著未来的媳妇话家常，这门亲事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不过，虽然是万事即将具备，但是仍欠东风。只因乔行磊答应苏小圆，一日不找到苏月眉，两人一日不完婚，所以婚期迟迟未能明确地订下来。

对此，堡中的仆人们莫不感到惊讶。毕竟乔行磊是众家闺女心目中的最佳夫婿，若有机会都会赶紧牢牢抓紧，怎么竟有女子傻傻地延宕婚期呢？

此时此刻，乔老夫人又照例拉著苏小圆在花厅内聊天。

「小圆，你坚持要等找到苏家小姐後完婚，难道不担心磊儿变心吗？」乔老夫人和众人有著同样的疑问。

苏小圆娇憨地笑了。「我心里对小姐总有份浓浓的愧疚感，如果找不到她，我怎么能安心嫁给乔大哥呢？何况，我信任乔大哥。」後面一个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乔老夫人摇摇头，不能理解。

「乔夫人，沈小姐怎么不在啊？」苏小圆好奇地问，转移话题。

以前这个时候沈秋雨总是陪乔老夫人在花厅聊天，可是最近她已经连续几天没见到沈秋雨了。

「秋雨这些天身体不适，憔悴得厉害。」乔老夫人叹口气。「我看她也是被情字磨的。小圆，我求你一事可好？」

「什么事？」苏小圆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乔老夫人握住她的手。「我想秋雨定是因为磊儿而暗自伤心。我一向把她看作自己的女儿，怎忍心见她痛苦？小圆，你和磊儿说说，让你和她同时嫁给磊儿，不分大小，可好？」

「我……」苏小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口。但她怎么能忍受和别人分享乔大哥呢？

「不好！」厅外响起乔行磊带著一丝怒意的声音。

他走进花厅，将苏小圆搂进怀里，抱著她坐下。

「娘，我还未娶妻，您就惦记著要为我多添房媳妇了？」

「磊儿，我不是要干涉你和小圆的事情……」乔老夫人辩解。

「娘，您是过来人，能体会个中的滋味。」乔行磊理智地分析道。「我如果同意娶表妹为妻，首先受到伤害的是圆圆，难道您的意思是为了表妹就可以不顾圆圆伤心？其次，我对表妹无意，即使娶了表妹，也不可能以男女的身分关心爱护她，难道这样她就可以得到幸福吗？」

「这……」乔老夫人犹豫了。「可是秋雨这孩子实在让人担心……」

「娘，您好好想想吧。长痛不如短痛，或许表妹还可以得到属於她的幸福。」

乔老夫人沉默了许久，终於点点头。「唉，我会劝劝她的。」

「我和圆圆先走了。」乔行磊带著苏小圆走出花厅。

「乔大哥，我不会的。」花厅外，苏小圆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说道。

「什么？」他黑亮的眸子疑惑地望向她。

「乔夫人的提议，我不会答应的。」她害羞地吻了一下他的下巴，转身跑了。

闻言，乔行磊如释重负地笑了，快步追了上去。

***

漆黑的深夜，华丽的房间，淫声浪语不断，一对男女在床上交缠。

最後一次吧！女人对自己说，答应了男人的要求。

男人满意地笑了，不顾女人的痛苦，将欲望发泄在女人身上。

女人心中只有深深的绝望。

***

午後，苏小圆难得清闲，乔老夫人没有找她谈心聊天。她独自坐在暖晴阁里，绣著准备送给乔行磊的鸳鸯香包。

乔大哥将贴身的红玛瑙坠子送给她做定情之物，她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於是，她便想亲手绣个香包送给他，让他带在身上。

想著他佩带著她亲手制作的香包，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甜甜的幸福笑容。

「苏小姐，沈小姐有请。」门外，一名婢女禀报。

咦，沈秋雨找她有什么事呢？

她知道乔老夫人曾和沈秋雨谈过几次，沈秋雨虽口头上应允，但憔悴依旧。或许，她是该和沈秋雨聊聊。

苏小圆随著那名青衣婢女，来到临秋阁。当她见到沈秋雨，立刻被沈秋雨苍白的脸色吓住了。这时，她才明白乔老夫人所言不假，沈秋雨的情况实在令人担心。

「沈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她关心地说道。

「我没事，请坐。」沈秋雨的笑容有些缥缈。「苏姑娘，请喝茶。」

「谢谢。」苏小圆喝了口茶。「沈小姐，你找我来是为了乔大哥的事吗？」

虽然她觉得沈秋雨看起来好可怜，但她绝不会轻易把乔大哥让出来的，所以只能对沈秋雨说声抱歉了。

「不是。苏姑娘，你放心，我找你并不是为了表哥的事情。」

苏小圆歪著脑袋，疑惑地瞅著沈秋雨。

沈秋雨继续说道：「毕竟我们同为女人，我能体会那种爱得心都痛了的感觉。」

「沈小姐，你很喜欢乔大哥吗？」

「不，我不爱表哥，虽然表哥是个好男人，但我喜欢的是另一个人。他虽然很坏，我却不可自拔地迷恋上了他。为了爱他，我付出了我的一切，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即使是失去所有，我也无所谓。所以为了能陪在他身边，我做了很多……」沈秋雨不同於乎日的沉默，格外善谈，似乎想将心底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很像我对乔大哥的感觉。」苏小圆点点头。「我很喜欢乔大哥，喜欢到心痛，我一直以为自己生了病哩，难道这不是病……是爱吗？」

「苏姑娘，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吗？这就是爱啊，你是爱表哥的！」

「我要想想……」苏小圆低头思索，忽然觉得头痛，脑子昏昏沉沉的，便放弃了这个问题。「沈小姐，既然你不喜欢乔大哥，那为什么还要让乔夫人误会呢？她很担心你呢！」

「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将我和他的恋情告诉任何人。如果被姨妈或其他人知道了，他将会有危险。让姨妈误以为我喜欢表哥，他会很安全，没有人会怀疑他藏在我这里……」沈秋雨神情激动。「我从来没有渴望过什么，但我渴望他的爱，哪怕明知他在利用我，我仍心甘情愿……」

「好复杂。」苏小圆困惑地揉揉双眼。「奇怪，我有点想睡觉，可是我昨天明明睡得很饱……」

沈秋雨不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为了爱他，我背叛了所有人，但我不後悔。他说他要抓到你，用来威胁表哥，我不想，但我爱他，更不愿失去他。苏姑娘，对不起，你委屈一下，睡著了就没事了……」

「我的头好痛，好困……」苏小圆趴在桌上，双眼眯成一条线，已听不到沈秋雨在说什么了。

恍惚问，她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婢女向她走来。婢女的脸上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手中还拖著个胸口插著菱形飞镖的青衣婢女，那名青衣婢女正是请她来临秋阁的人……

然後她脑袋一歪，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