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踏进艾古柏别墅里,房艳的双眼立刻为之一亮。

安东尼只是在一旁睇著她,什麽话也不说。

她忘情地往前走,看著屋内的每一处隔间与设计,就连摆设都没有放过。

这房子里的每个角落,从地毯到壁炉,几乎都是仿十九世纪英国的设计,而且件件都是水准以上的设计。

她发现要在短时间内找出它的缺点,有些困难。

忽然间,她有点不明白,艾古柏爵士为什麽要找她重新装潢这里?

这里的一梁一柱、一桌一椅,都可算是上—之选,她不知道,若直一的要动它,该怎麽改起?

除非……

完全「破坏」它的现状!再创造出另一种不同的Style。

她转过身子,看著一脸事不关己的安东尼,问道:「为什麽?为什么他要重新改装?」

安东尼很想说实话,但是怕她不会相信。

他当然知道这楝别墅可以说是零缺点,起码对一个热爱十九世纪建筑的人而言,的确是如此。

凭良心说,他会让她来改装,不过是个藉口,他只想多一点时间和她共聚。

尽管现在他弄不懂为什麽想接近她,但是他想做的事,就会放手去做。

至於以後,那再说吧,

他朝她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也觉得它Perfect?」

「它的结构,甚至设计,可以说是零瑕疵。」她认真地说。

「它的确是完美的。」

「那为什麽……」

「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不会问为什麽,而是问自己该怎麽改变它。」他反将她一军。

她忽然觉得这是个陷阱,一种有钱人玩的游戏!

「我必须承认自己不是最优秀的设计师,只是一个尽全力完成工作的设计者。现在,我不想按这个案子了。」破坏一件完美的作品,是一种糟蹋!

真正惜物、懂得欣赏美的人,是不该这麽做的。

望著准备打退堂鼓的房艳,安东尼不疾不徐地喊住她:「你只看了这楝建筑四分之三的设计,就打算不战而退?」

她止住脚步,犹豫著还要不要继续。

「随我来吧!我不相信世上有百分百完美的作品,只是因个人的喜好而为作品加分罢了。」他绅士的举起右手。

她在那一刹那,彷佛看见一个真正的绅士!

她恍神地摇了摇头,自我提醒道——

他不是个绅士!绝不是!只是个徒具绅士外表的假绅士罢了!

他笑了,笑她的无谓挣扎。

「中国人有句话说,既来之,则安之,还不到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之际,何必逃之夭夭?」

「你!」她好奇地盯著他。

「我有三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他间接解释他对中文的了解。

「走吧。」她不想和他牵扯太深,淡然道。

「请——」他笑著引她进入长廊後方的房间。

一踏入那拱门造型的主卧室,她再次怔住了!

这是一间以粉紫色为主的浪漫主卧室,让人很容易陷入情欲交织的梦幻中。

她想,屋主一定很爱他的妻子,才会将它装潢得如此美轮美奂。

她慢慢地走进去……

大床是特别制作的尺寸,显示男主人应该十分高大,而大床的上方垂挂著雪纱的帐幔,两边还以银勾将它勾住,一旁的梳妆台则是仿英的古镜,雕工十分精细。

再走入转角的浴室,顿时觉得全身的疲惫全卸了下来!

那是一方超大的圆形浴池,还有SPA按摩,喷水柱是以十八K金打造的邱比特,她彷佛看见一鹣鲽情深的夫妻在里头恩爱……

霎时,她双颊染红,浑身火热。

「怎麽样?」安东尼的声音,瞬时拉回她失序的情绪。

「呃!」她惊愕地回过身。

他再次读出她的惊惶,静静地含笑睇著双颊发红的她。

她绝不是冷情的女人,只是还没碰上足以点燃她热情的男人罢了!

「这里——可以说是Perfect。」她连忙绕出浴室。

他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後,「那你打算怎麽做?」

「我什麽都不做。唯一会做的就是回一封E-mail给艾古柏爵士,谢谢他的厚爱。」她重新将耳罩调整好,准备离开这里。

「我记得你们这行的大师耶比·开基罗说过一句话:自我最大的挑战,就是将自视最完美的作品破坏後,重新再创作。」他看著已走到门边的房艳,高声道。

右手扶在门把上的房艳突然怔住。他怎麽也会知道耶比·开基罗的话?他不就是一个玩世不恭又市侩的商人罢了?

她看过他为了和夜寒星斗输赢,不惜一掷千金的模样,当时的他就像个败家子!後来他假藉还她皮夹向她搭讪,更加深她对他的不良印象,像这样的一个人,怎麽会懂耶比·开基罗呢?

「我给你三天时间想一想。」他走近她,交出他的名片,「不管你打不打算接受挑战,都给我一通电话。OK?」

她定定地看著他,久久之後才收下名片。

「外边冷,你该系上围巾的上。」他突然解下脖子上的米白色围巾,绕在她的粉颈上。

她的双瞳倏地放大。他……为什麽这麽对她?还是他对所有的女人都这麽温柔?一想到这里,她连忙扯下它。

他却按住她的手。

「担心什麽?」他调笑道,心知她的顾忌。

「我不需任何的……」她话未尽,就被截去。

「嘘——没有别的女人系过它。」他的眼在笑,早将她复杂的心思看在眼底。

「谁管……」

「回去吧!」他不允许她拒绝。

闻言,她不再回应,连忙拉开门,快步离去。

雪越下越大,但颈间却莫名的格外温暖,还隐隐传来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为了怕被人干扰,房艳来波士顿之前,特别在网路上找了一家名为「清静小镇」的旅馆下榻。

虽然这里离市中心及艾古柏爵士的别墅有一段距离,但无所谓,她只是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不受打扰。

她躺在浴池中,闭目养神,一幕幕与安东尼相逢的画面,却毫不设防地窜进脑海里——

他的坏、他的邪、他的霸、他的玩世不恭,还有他的温柔……再一次钻入心门。

他到底是个什麽样的人?

她缓缓拿起浴池边的浴巾,将湿头发包了起来後,穿上自备的雪白浴袍,走出浴室。

其实,她有洁癖,也很喜欢白色。

不论在何处,她绝对只用自己的浴巾、浴袍,甚至床罩、枕头套,她可不想睡在别人睡过的床单上。

至於白色,更是她的最爱,但她几乎不穿它,因为怕别人会「误认」她太天真,而不能胜任室内设计这样高难度的工作。

但是今天她违反了自己的原则,穿了白色的雪衣与雪裤到艾古柏爵士的别墅洽商。因为这个案子是他主动找上她的,所以她认为对方不会因此误判她,才放纵自己穿上她喜欢的色泽。

没想到却碰上安东尼!

怎麽又想起他了!?

忽然,她听见大门的门把有被转动的声音……

她提著心口,冷声问道:「什麽人?」

却没有人回应。

她不安地抓起桌上电话,「喂,服务台吗?你们有派服务员来103号房吗?」

「没有。」对方回应。

没有!?那是谁站在门外?她故作镇定地又问:「我听见门外有声音,你们可以派人来一趟吗?要快点!」

突然她觉得一个单身女人,住在这荒郊野外的旅馆,真的很不安全!

她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也从没发生过意外,自然不觉得远离尘嚣有什麽不好,可是这会儿,她不太止目定了。

门把被转动的声音继续响著……

她壮胆地大叫:「是什麽人躲在外面?快点出声,否则我会报警!」

门锁转动的声音更大了!

「该死的!服务员怎麽还不来!」她低咒道。

她连忙将屋内铁链锁锁上,又将沙发,还有桌子全搬到门後,挡住出入口。再折回皮箱前,迅速抽出毛衣及长裤,穿上。

三分钟了!服务人员还是没来!

她又抓起电话,不待对方反应就失控地喊道:「我叫你们派个人来,为什麽这麽慢?难不成要等我受伤了、死了才肯来吗?」

她劈里啪啦地骂完之後发现,话筒的那端没有任何声响。

不会吧?

电话线被人剪断了!

天啊!

这个歹徒难道和旅馆里的人串通好了?

这可怎麽办?

从後门逃!对,从後门走。

她匆匆往落地窗跑去,用力一拉——

竟然拉不动!

怎麽这样!?

细看之下,才发现落地窗被人存心封死了!

也就是说,她没有其他的退路了。

她惊惶错愕地跌坐在落窗地边。第一次感到恐惧,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该怎麽办?怎麽办?

谁来救她啊?

谁来呢?

突然,一张俊绝却又带了那麽点漫不经心的笑脸,就这麽钻进她的脑门!

门锁继续转动,还可以听见外边传来模糊不清的诅咒声。

她不再迟疑地抓起她的HERMES皮包,拿出安东尼给她的名片,发抖地拨著手机……

电话一接通,安东尼的声音立刻轻快地响起:「想通了!?」

「救我——」哽咽的声音旋即泄出。

安东尼一接到房艳的电话,立刻通知当地熟识的警务人员赶来救援,而他也迅速赶到旅馆。

在已被绳之以法的歹徒,连同这家旅馆的执行经理,一并被押上警车时,安东尼伸出手向他的旧识致意,「尼克,谢谢你。」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尼克笑道,并指示手下,「准备回警局!」

「下回我作东。」安东尼诚挚地道。

「我很期待。」尼克挥挥手,旋即和属下离开旅馆。

一干人等离开後,安东尼缓缓转过身子,看著惊魂未定的房艳,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他真不敢想像,如果他的手机正好没电,或是他远在别州,抑或是尼克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她会遭遇到什麽样的劫难?

他的心口彷佛在这一瞬间有了裂口,她的脆弱在这时一寸寸地渗了进来——

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坚强!她彻头彻尾都只是一个女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只是她以骄傲、冷漠掩饰了她的脆弱。

她这麽做究竟是为了什麽?

难道她吃过男人的亏?还是遭遇过什麽恐怖不堪的经历?

思至此,他的心再次揪紧。

他走近她,定定地看著她佯装坚强的双瞳!他很想安慰她,也想将她牢牢地拥至胸前,平抚她的惊悸,但是他什麽也没有做。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骄傲既然是她的保护色,就表示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安慰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方式,房艳需要的是有别於一般人的安慰……

房艳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甚至有点後悔让他看见自己的无助。

她曾一再告诫自己,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像安东尼这样的一个男人!

可是在最後关头,她求救的对象偏偏就是他!

「肚子饿不饿?」他看了看手表问道,现在已近晚上十点了。

「呃?」她没料到他会这麽问。

「我还没吃饭,你愿意和我一起用餐吗?」

「我……」原来他为了救她,连晚餐也没吃,她心中满怀感谢,但哽在喉头的谢意却久久说不出来。

「我想你也没吃,一起来吧!」没等到她的回应,他索性抓起她的小手,放进自己的臂弯中。

她连忙抽了出来,白皙的脸颊突然染上两朵彤云,「谢谢你……」

他笑了,「那你打算怎麽谢我?」他故意出了个难题给她,「我可不要支票。不怕你嘲笑,我就是钱多,根本不缺你那张支票。」

「那你……」这倒是难倒她了。

「我想要一个——」他凑近她的耳畔低语。

她直觉地往後退,他的双臂却及时拉住她,再次附耳上去:「我想要索求一个吻作为回报。」

「什麽?」她早见识过他的风流大胆,立刻以双手挡在彼此之间。

他再次笑道:「你那点力气留著画室内设计图吧!我不贪心,只要一个小小的吻!」

她立刻摇头,他的大掌却分别扣住她的後颈及双臂,唇便准确无误地落了下来……

她又慌又急,却怎麽也推不开这壮如山的胸膛,只能任他子取予求。

他不再是像第一次那样惩罚似地吻她,反而任热情在她的唇齿间放纵,他辗转厮磨她的唇,浓重的鼻息猛地闯人她那一直以来都紧紧封闭的心房,同时也渐渐抚平了她的抗拒与焦虑。

她开始抵挡不住他的侵占,只能任他猛热的舌勾挑著她的,浊重的喘息伴随著压抑不住由心底升起的那股异样燥热,她不禁呻吟出声。

她不知道怎麽浇熄全身火辣辣的热,不自觉地将娇柔的身子贴近他。

而这一刻,安东尼有了纯感官的悸动之外的另一种感觉,那是一种更接近隽永的滋味,深刻地在心中摆荡……

那是什麽?

他不愿意承认那是爱情!

但,在此刻,他不想放开她!

他的吻更加热烈,惊心动魄的需索,震撼了少有经验又全身虚软的她。

被紧搂在他的怀中,倾听他猛烈的心跳,那声响重重地撞击著她的每一处知觉。

浓郁的男性原始气息一再缠绕著她,令她心醉神驰,几乎无法自拔。

他的大掌也在这时钻进她的毛衣之内,找到那没有穿胸罩的浑圆……

顿时,她彷佛全身通电,轻颤不已,神志也清醒了泰半。

「不……不可以……」

他却听而不闻,持续他的探索……

「不!我说不可以。」她试图推开他,却如蝼蚁撼树,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的大掌越来越放肆,开始往下游移……

焦虑的她早已从激情中回神,抬脚往下一踏——

「我说放开我!」她气喘吁吁地道,脸上还留著激情过後的潮红。

安东尼这才从疼痛中回神,无奈地望著她。

他没想到这个吻会这麽……激情,连自诩情场老手的他也无法抽身。

这一刻,屋内此起彼落的喘息声,彷佛为他俩之前的激情作了最好的见证,这一刻,语言似乎显得多余,两人就这麽望著对方……

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似乎已回不到先前,她再也不能断然地命令他离开自己。因为,之前的求救电话及刚才的激吻让她明白,她已很难再次将他推出心门之外。

安东尼也一样。他想要这个女人,像玫瑰般艳丽却又多刺的女人。

为了她,他会成为一个懂得惜花、护花,让花儿开得更美丽芬芳的「绿手指」,摘下她这朵独属於他的野玫瑰!

假期饭店

房艳望著这间总统套房,心情有些复杂。

当安东尼救她脱离困境之後,她就像个没有意志的布偶,任他安排来到波士顿这家全国连锁的饭店。

她想,他一定很喜欢假期饭店的服务与品味,否则不会每到一处,总选择相同的饭店。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间连锁饭店是他与其他几个合夥人共创的企业之一。

「还满意这里吗?」安东尼为她倒了杯甜酒。

「这里——不错。」她接过他递来的酒。

「很高兴你喜欢。」他啜了口威士忌。

「谢谢你。不过这里太贵了,明天一早我就搬出去。」她并没有喝那杯酒,反而将它放回桌面,缓缓地拉开窗帘,往外眺望。

波士顿真是个美丽的城市,她想,她会搬来这里。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他话未说尽,就被她打断。

「无功不受禄。今天和你来这里就是个错误。」她不明为什麽还是不能接受他的馈赠,甚至是仁慈。

「艳儿,放轻松点。这只是艾古柏爵士帮他的设计师准备的住处,为的就是让她能够全心投入工作。」他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而打退堂鼓。

「我并没有答应接这个案子,我需要时间考虑。」

艾古柏爵士也授权我,可以让你待在这里考虑,不论结果如何,住宿费全算他的,这是他对设计师的礼遇。」他说得十分认真。

她迷惑了。

「这是真的,不用怀疑,为我们可能的合作干一杯。」他执起酒杯,也拿起她刚刚放在桌上的酒杯,递给他。

她再次接过酒杯,怔怔地望著他。

他向她眨了又眨眼,「干呀!」

她这才缓缓凑近杯口。

见状,他笑了!

「为什麽爵士会如此礼遇一个尚未接受他委托的人?」她总觉得这事没有表面上这麽简单。

「真的想知道?」他故立息吊她胃口。

她点了点头。

「因为我一再向他保证,你是最出色的。」他淡淡的笑容中,似乎还夹了几分不真实。

她的双眉不禁蹙了起来。

「如果你觉得良、心不安,可以以香吻作为回馈。」他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

迷惘的眼神顿时转成一丝羞怒,她匆匆放下酒杯,毫不客气地将他赶至门边,「休想!」说完,便甩上房门。

只听见安东尼调侃的大笑声,隐隐透过房门传进她的耳畔,她双颊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不由得想起了他们先一刖的激吻!到现在,她还可以感受到那股火热还在她的体内燃烧。

她知道自己不是这个悠游脂粉阵中的男人的对手,却无法控制自己向来冷漠的心,也无力掌控身体对他的反应。

但是,像他这麽样的一个男人,她该拿他怎麽办?

投入?胜算几乎没有。

强迫退出?却又身不由己!

除非——

逃走!

但,能逃到哪里去?

只怕逃得了身,心却遗落在他那里。

靠著门背,她告诉自己什麽都别想,先冲个冷水澡冷静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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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爵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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