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寒园”内曲径通幽,后花园中有画廊曲榭,玲珑石山,侧媚旁妍的花丛,回护其间的小溪,水边有山,山下即水,三间小楼座落在秀丽风景间,皆是帘幕半遮,非常雅致。

云月和两位贝勒爷坐在八角凉亭中,卸了台妆,一身飘逸的月白白纱袍,腰间只系一条红色鸳鸯戏莲绣花带,头上用红绸软带把乌黑发丝绑起。

简单的衣袍却更显得他瑰姿艳貌,清丽秀逸,天然风致,顾盼非凡,俊俏中带着几分女儿气。

三贝勒看着云月沉默的坐在瑶琴前,不似平日热络,不悦的说:“月儿今天唱戏很不专心啊?”这云月裳原是桃花渡的那个小云月,三贝勒私底下仍是唤他的本名。

三贝勒玄焱今年有二十八了,当今的几个皇阿哥中,就属他最有民间威望,不为别的,只因他平时培养起一批自己的人马,办起事来又手段毒辣、六亲不认,谁也不敢得罪他。

云月前年初在其它的戏班登场,原本已被买下送人,但他俊美过人的外表和脱俗的气质,加上乖巧温顺的个性,被三贝勒一眼相中,于是替他赎了身,后来又盖了“寒园”让他独挑大梁。

表面上三贝勒玄焱是看戏,事实上他是要云月帮他招待客人,在朝廷中建立起属于他的一派人马。所以玄焱经常带人到“寒园”,每每听完戏,云月在酒席间尽展他长袖善舞的本事,合座尽欢,不知替玄焱拉拢了多少人。

云月今天的确有点分神,他轻轻笑着,抬起手来拨弄了几下眼前的瑶琴,哼了几个短音之后,才偏着头说:“我好象看到了儿时的玩伴,可是又觉得不可能……我们桃花渡的人不是打鱼就是种田,哪有人能穿著华服进京城看戏了?”

“到底你是唱戏还是认亲呐?四贝勒今天第一次来看你,你胆敢在他面前放肆?”玄焱冷冷的问。

四贝勒玄梵连忙打圆场:“这算不得什么放肆,今日能听云月一曲啼破金石,本爵已心满意足。”

云月看看三贝勒的脸色还是缓和不下,知道他因为自己的失态感到面子扫地,尤其他还特地带着四贝勒来赏戏,玄焱不是那种能忍受错误的人。

自己是他买的人……犯了错,是要挨罚的。

“就让小的给四贝勒唱曲《劝酒歌》吧……唱完给四贝勒敬酒赔礼可成?”

看着云月柔情绰约的笑脸,三贝勒也解了点气:“好,就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吧!”

云月于是轻拈着弦,叮叮当当的弹唱起:“劝君一杯君莫辞,劝君两杯君莫疑,劝君三杯君始知。面上今日老昨日,心中醉时胜醒时。天地迢迢自长久,白兔赤鸟相趋走,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生前一杯酒~~”

云月唱罢,站起身来走向两位贝勒爷坐的石雕圆桌,恭敬的端起酒杯说:“月儿放肆了,还请四贝勒海涵。”

三贝勒玄焱一笑,拉住云月:“别真喝到见底,你酒力差,啜一口也就罢了,四贝勒不会跟你计较的。”

云月无奈的笑着:“罚也由您,不罚也由您,三贝勒真会捉弄人……”

玄焱见他说得可怜,心弦一动,干脆把他拉入怀里:“当然都由我,你不是我的人吗?当然怎么罚都可以不是吗?来,乖乖坐我腿上。”

云月笑着推开凑近的唇:“三贝勒……四贝勒在呢!您也做个榜样给弟弟看。”

四贝勒玄梵却早就看傻眼了,云月长得十分清秀,俊美却不脱稚嫩,笑脸如花,又媚于言语,这跟他往日所接触的贵族公子哥完全不同。

而云月一身修长纤细的骨架,又完全不同于女人的肉感,让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个人。

“能怪我吗?看你多会引逗人?四贝勒都傻了。”

玄焱明知玄梵禀性单纯,还故意在他面前用手压着云月的颈子,偏要去亲吻那温润的唇。

“嗯……”

云月皱起眉头,想用舌尖把粗暴的唇顶开,却被玄焱压得死紧,除了乖乖接受那个惩罚似的吻外,也别无它法了,他只好用舌尖去缠绕玄焱,好让玄焱早点满足。

“好乖。”玄焱满意的放开他。

——乖……从小大家都是这样夸自己的……云月心里幽怨的想着。

“请三贝勒饶过小的吧!在四贝勒面前……怎好这样搂搂抱抱的呢?”

四贝勒玄梵看着云月姣美却显得疲惫了脸,觉得十分不忍,忙说:“三哥,我们今天别在外头耽搁太久,皇阿玛说要谈减税的事,我们得先拟个章程。”

玄焱马上笑着对玄梵说:“你先回府,我待会儿到四贝勒府找你。”

云月似乎心中早有准备,还是浅浅的笑着,玄梵只好叹口气,说:“三哥早点来,我等你。”

四贝勒一走,玄焱马上粗暴的抓起云月,把桌面的酒菜都拨到地下,将他压倒在石桌上:“你在我面前挑逗别的男人?”

“三贝勒?小的没有啊!”云月吓了一跳,却还是压抑恐惧,温柔的笑着,“您是指四贝勒……是您要小的给四贝勒赔罪,不是吗?”

“谁在谈四贝勒?你说什么见到儿时玩伴,我看你根本是找借口引逗人!你就这么喜欢让人盯着你瞧?”玄焱玄焱边说边撩起云月的衣袍,双手也不安分的抚摸着他的肌肤。

“绝对没这回事,贝勒爷发什么火呀?戏子本来就是给人观赏的,如果没人要看小的,小的岂不是就要丢饭碗了?”

云月也知道三贝勒根本是故意发火,他虽然疼自己,可是残酷的本性难改,总是要叫自己难堪才高兴。

玄焱见云月的眼神飘向别处,大掌便用力的握住他精巧的下巴,使劲一捏,狠狠的说道:“专心看我!越来越狂妄了你!真是宠你宠过了头,居然当着我的面也敢乱来。”

“三贝勒……”云月疼得皱起了眉,“疼……贝……贝勒爷,别捏出伤来,伤了就上不了台了,放了小的罢?今后再不敢了。”

玄焱享受着云月的求饶,边咬住他温润的唇,边挑衅的说着:“皱什么眉?不高兴?你很讨厌我嘛,不想让我碰你?”

云月感觉被分开的双腿间,突的被炙热的坚挺顶着,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没的事,请三贝勒下手轻点吧?今晚您不是还要小的到和亲王那应酬?我得打起精神帮三贝勒拉拢人呐。”

“你就是乖,怪不得爷偏疼你……放轻松点,别自己招痛……晚上给我卯足了劲拉拢和亲王,让他在阿玛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若封了王,第一个就赏你。”

“呜……”玄焱的进入让云月倒抽一口气,但他仍旧撑着笑,“啊……月儿知道,谢三贝勒厚爱……啊……”

——哼!投靠四阿哥不成,但如果跟和亲王弄上了,玄焱日后也不敢再对我为所欲为了吧!玄焱你也太有自信了,就不怕我阵前倒戈?云月心里盘算着。

“月儿……啊……我的好月儿……”

云月被一阵阵的快意激得也想放声申吟,却碍于四周没有任何遮掩而不敢出声,只好咬住自己的手背忍耐。

听到玄焱高声叫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却觉得好笑,他搞不懂,要做就做,为什么玄焱总在发泄时高喊着他的小名。

玄焱发泄后,喘吁吁的低头看着云月的笑脸,爱怜的就着交合的姿势拉起他:“让我疼疼就这么高兴?原来你也是个痴情种。”

云月迷惑的倚在玄焱胸前,心里暗想,他成天唱情、唱爱,唱尽人间的痴情苦,唱破红尘的爱恨欢,但讲到“爱”、“情”他仍不明白……

“三贝勒,到底什么是爱呢?”

玄焱还在激情中,搂着他满脸亲个不停:“小家伙,问这个做什么?”

云月有点烦躁的撇开脸:“小的在想,怎么您老在‘那时候’叫着我?”

“频呼月儿原无事,只为檀郎认得声。不叫叫你,你怎么认得清现在骑在你身上的是谁?”

“三贝勒可是冤枉人了,小的又不是跟谁都来的,小的跟人睡,还不都是应您的吩咐吗?”云月有点不悦的挣脱玄焱的怀抱。

玄焱笑着帮云月整理衣服:“别闹别扭,若非我识货,把你从旧班子赎出来,替你建了新园子,让你在这里好好表现,不然你这朵艳香,就要可怜兮兮的枯死枝头了。”

到底是默默无闻的老死戏班好,还是跟着玄焱四处拉拢高兴比较好?云月还真是迷糊了。

对云月而言,只要玄焱别对他太狠毒,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反正今生已注定如此凄苦了。

“三贝勒,您觉得小的可怜吗?”

“可怜?”

“您刚说如果没遇上您,小的便是可怜,可又有人说月儿碰上您,算月儿可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儿为何怎样都可怜呢?”

玄焱凝视着云月一双晶莹剔透的眼和他俊秀的浓眉,他常这样看云月,却觉得这小家伙的心让人摸不清。云月对自己的命运从未抱怨过,却也从未有过任何期待,表面上是温顺知礼,说穿了,就像没有“心”。

“月儿,那你觉得自己可怜吗?你想要什么,告诉三贝勒,什么都可以跟三贝勒开口要。”

云月一双眼更迷惑的看着玄焱,疑惑道:“要什么?小的没有想过要什么,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这么知足?那……月儿喜欢什么呢?告诉三贝勒好吗?”

云月柔柔的笑着:“人生一世昙花现,尽在虚无飘邈中,有什么好喜欢,又有什么好讨厌的?三贝勒也太执着了些。”

玄焱越看那张美丽的笑脸,却越觉冰冷,他从没想过,月儿竟是个没有喜怒爱恨的人,难怪他怎么为难月儿,他还是笑着接受。

玄焱突然震怒了,他抓紧云月的手腕:“我对你执着?那你对我呢?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

“疼!三贝勒今天怎么了?”云月咬着下唇挣扎,“三贝勒是恩人,是主子,小的没有忘记呀!”

“可你并不爱我!”玄焱更粗暴的抓紧云月,“告诉我,你爱我吗?”

云月疼得眼眶都红了:“月儿就是不懂‘爱’才问您的,怎么三贝勒又回过头来问我了?那您倒是先跟月儿说明白,到底‘爱’是什么东西?”

“天啊……”玄焱颓然放手,摇着头说,“你真是可怜。”

云月皱眉揉着手腕抱怨着:“到底月儿哪里可怜了?三贝勒别欺负小的就好,偏要弄伤人,还来说人可怜。”

玄焱同情的搂着他:“月儿……你是可怜,连爱人都不会,难道没听过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吗?”

“草木无情,是以草木年年绿;天地无情,是以天地亘古存。小的干什么要爱人?岂非自讨苦吃?”

看云月如同石头般无法点化,玄焱只好拍拍他的背:“你真像个出家人,无欲无求的。随你高兴,横竖无情不似多情苦,这样也好,你谁都不爱的话,更方便帮我办事。只是你不爱我,也不准你去爱别人。”

云月噗哧一笑:“三贝勒还真小气,就算小的爱别人又怎么样?”

玄焱温和的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我、会、让、你、死。”

云月楞了一下,他真被玄焱的认真搞迷糊了,自己不过是他买的戏子,勉强也只能算个男宠,玄焱这又何必?

“三贝勒……小的永远都不会去爱上别人。”

玄焱没有再谈下去,甩甩衣袖,说:“下去休息,我得先到四贝勒府,晚上我会派人过来接你,记得打扮华丽些,亲王们就爱那调调。”

“好的……三贝勒……”

玄焱为什么可以允许自己去陪客,却不准自己爱上别人?云月怎么也想不通。

管他!反正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去爱上谁的。

云月小睡片刻之后,玄焱就派人来催了。

他只好打起精神换上一身长纱罩袍,腰间除了三条不同色的软腰带外,还系着两块玉珏,一只湘绣小荷包,一支扇子用百条结穗系上,颈上挂着金线穿玉佩,头上戴着百凤朝阳穿珠束发,发间还编入几颗珍珠,穿上绣凤软花鞋。

连扮杨贵妃都没这么累人,等穿戴完,云月简直累得不想出门。

看着镜中的自己,云月感到奇异的陌生,他知道自己长得俊俏,也看过上了台妆的自己,雌雄难辨的样子。可是下了台仍这样妆扮,却让他认不出自己。

坐上了四人轻轿,云月被摇晃的轿身跟头上沉重的首饰浓得昏昏欲睡,只好拉开轿帘,让新鲜空气由小窗流进来。

外面好象很热闹,云月忍不住往轿外窥探。

——又是他?

“停轿!快停!”云月急着大叫。

路上站着的是风令扬、骆俊宇还有几个伙计,因为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正要进入酒楼庆功。互相让道时,几个伙计突然看着风令扬的身后,瞪大了眼,口水要流出来似的。

风令扬也顺着众人目光转头。

“风令扬?”云月看到他惊讶的眼光,忙笑着走近,说,“你是令扬哥哥?我是云月呀!”

风令扬激动的看着他:“云月?真是你?”

云月高兴的抓住他的手,连忙说:“是我!下午在戏园里我就看到你了,令扬哥哥你怎么会进京来呢?”

“我做生意呀,但……你……怎么唱起戏来了?”

云月耸耸肩:“没办法,讨生活嘛。”

风令扬这才留意到他的妆扮:“怎么你下了太还是穿成这个样子?”

“我得上亲王府里应酬……”云月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应酬?”这种事风令扬已是行家了,表面上说是应酬,事实上……

“云月,这样的场合不好,别去好吗?”

“不能不去,我不去的话,三贝勒会气死的。我得走了,令扬哥哥,明天能到‘寒园’来找我吗?”

“云月……别去……”风令扬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话。

“我真得走了,三贝勒那脾气发作起来不是好玩的,有话我们明天再说吧!”感受不到风令扬的感伤,云月满心只有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云月笑着往后退一步,正要转身,风令扬却突然拉住他:“云月,我好想你。”

云月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讲什么,又突然露出害怕的眼神,摇摇头甩掉风令扬的手,说道:“我真得走,再晚就糟了。”

坐上轿子,云月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又急又重,他迷惑的摸摸胸口:“这是怎么了?”

风令扬不过是抓住自己的手腕,自己却觉得是心脏被抓起来了,简直要喘不过气。

那个从小欺负自己的人,到现在还是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风令扬……”云月偏着头,突然觉得非常不想去应酬了。

到亲王府时,果然是迟了,酒席已经开始。玄焱边拉着他向和亲王介绍,边用里捏着他的手当作警告。

“大哥,这是月儿,弹得一手好琴,歌喉也不错。”

和亲王现在三十出头,正当年盛,又衔有封号,对倡优等人向来只存着赏玩的心态,未曾想到要有越矩的行为。

和亲王笑着说:“既然如此,劳烦月儿给我们这些俗人唱些小曲如何?”

云月带着恐惧先看了玄焱一眼,才笑颜如花的说:“只怕污了王爷的耳朵。”

看着云月的笑容,和亲王只觉得心神一晃,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说:“哈哈,难得月儿天生一副好歌喉,今天可要不醉不休。纵使花前常病酒,也是风流。今天月儿得好好陪本王喝几杯,若能让本王醉得胡说八道,明日自有赏赐。”

月儿笑脸盈盈的说:“王爷肯听月儿的荒腔走板,月儿已经感激不尽了,怎能再领王爷的赏?”

“哈哈,懂事!月儿真懂事!三弟,你带的人真是教养好,这么乖巧的好孩子,叫人不得不疼他。”

玄焱原本因为云月的迟到而满腔怒火,但看到和亲王对云月又爱又怜的态度后,火气已消了一半:“是大哥有肚量,没让这小家伙给惹毛了。我还觉得月儿不会说话,怕得罪了大哥,回去我要好好教训他呢!”

“嗳!”和亲王把云月护在怀里,“你可别对月儿动粗,人家细皮嫩肉、我见犹怜的,我疼他都来不及了……”

云月乖巧的倚在和亲王的胸膛上:“王爷不知道,三贝勒最尊敬您,成天说他大哥的好处,还说要跟大哥多学学怎么做人。三贝勒可看不得人冲撞了您,看月儿进来了半天,也没给您敬酒,难怪要教训月儿了。”

“喔?我倒不知道三弟这么尊敬我这个大哥,阿玛昨天还在说,不知要叫谁去刑部坐阵,我看三弟很可以担当此一大任。赶明儿我帮你在阿玛面前提一提,有了差事,就有立功的机会,离封王也不远了……”

云月一席话讨好了两个人,玄焱满意的向他点点头,示意他见好就收。

云月于是拉着和亲王入席,自己却站着给两个人斟酒,斟满酒便退到后面,坐在瑶琴前拈弦轻吟。

“月儿也过来喝酒。”和亲王越看越觉得他动人,带着三分酒意拍拍自己的腿,要云月坐在他腿上。

云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强撑着笑走过去,接了酒杯坐在和亲王腿上。

“月儿敬王爷一杯,愿王爷福泽绵长、官场亨通。”

“等等……”和亲王抓住他的手,“不如敬个皮杯如何?”

听了王爷的话,云月毫不犹豫的以口含酒,把唇迎上,将酒徐徐灌入和亲王口中。

玄焱在一旁挂着笑,心里却燃起熊熊大火。

和亲王喝得尽兴,干脆就着唇顺势吻了云月,直吻到云月气喘吁吁才放开他。

“王爷……”云月觉得头晕目眩的,忙靠在和亲王身上。

“换我敬月儿一杯。”

“月儿不敢……呜……”

当然又是一个皮杯。

和亲王仗着几分酒意,又看云月总是笑着接住他的唇,所以一口口的含着酒,灌得不亦乐乎。

玄焱干脆眼不见为净,站起来一拱手:“不如,今晚就让月儿留下来陪大哥开心吧?兄弟先走了。”

“等等……”和亲王留恋的看了云月一眼,“带月儿回去,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不能放他过夜,改天我再到戏园子给他捧场。”

说着又回头在云月耳旁低语:“月儿可别恼,我是讲规矩的,府里不留倡优。不过,本王改天一定去给你捧场,好吗?”

云月点点头,脚步不稳的站了起来,玄焱看了忙过来扶他。

和亲王看他满面桃红的样子,不舍的追问:“月儿醉了?”

“他最不能喝酒的。”

和亲王听了有几分意外,问道:“那你还带他来陪酒?”

和亲王虽然也游戏花间,可最痛恨逼迫人的行为,马上对玄焱带云月来的动机起了疑心。

云月忙站稳了脚步,缓道:“月儿今晚跟王爷喝得很开心,难道王爷不喜欢?”

和亲王沉吟了一会儿,才笑着说:“见了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是怕你委屈,没人逼迫你吧?这逼良为娼可是重罪一条,就是皇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

边说着,还瞥了玄焱一眼。

云月醉眯星眸、巧笑倩兮的说:“我是从小给拐卖入戏班子的,要不是三贝勒见怜,现在还在戏班里苦熬呢!哪里能与千岁爷同席共饮了?说来还算是月儿有福。”

和亲王这才释怀,笑道:“我还当三弟仗势欺人,看来我是误会他了。”

“三贝勒极善心的,百姓间都流传着他是菩萨转世呢!哪里会欺压人?”云月继续说着。

这根本是任意胡诌的话,但和亲王不知实情,更何况月儿一脸稚气未退,俊秀里还藏着孩子似的天真,让他说出来的话更有说服力。

和亲王闻言开心的笑着说:“真的?皇阿玛仁民爱物,要知道三弟在民间有如此好名声,一定高兴。”

玄焱故作谦逊,说:“这点虚名哪里能传入阿玛耳里?”

“我帮你在阿玛面前提个几句不就成了?”

玄焱还要谦让,和亲王却因看云月醉眼迷蒙而感到不舍,说:“快送月儿回去吧,扶着他,别让他跌倒了。”

玄焱扶着云月走出门,上轿前在他耳边低语:“今天你算是将功赎罪,不然你这样迟到的情况,我可不会轻饶你。”

云月无力的坐进轿中,皱眉道:“小的知道,下次不敢了。和亲王喝的什么酒?小的头好晕,请三贝勒让小的回去休息好吗?”

“今夜我精神倒好,待会儿我跟你回‘寒园’。”

“三贝勒……小的真的很累……”

玄焱把轿帘一盖,命令道:“别说了,起轿!”

云月在轿中闭上眼,轻叹一声。

是夜,微弱的烛火,映在一张俊俏的脸孔上,清幽的雅房内弥漫着春意,忽明忽灭的灯火,随夜风的渗入而摇曳不已。

人影,也摇晃着。

“啊!求求您……三贝勒……不……不要了……啊……”

云月难受的低趴在床上,抓着床单的手指关节几乎都泛白了,玄焱今晚刻意给他惩罚似的,激情得几乎让他发狂。

“贝勒爷……饶了我吧……小的再不会迟到了……啊……”

玄焱一个用力的挺入,让云月受不住的悲鸣。

明明说要让他将功赎罪的,却还是故意折腾他,这就是三贝勒玄焱的真面目,云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心里却还是觉得受伤。

抓着云月因激烈的欢爱而微微颤栗的腰,玄焱抱起云月的身子,让他坐在自己的身上好让他挺举着……

到底怎么了?云月完全搞不懂状况,玄焱越来越奇怪,要自己陪酒的人是他,陪了酒又生气的也是他,迟到要罚人,拉拢了和亲王还是要罚人,怎么都讨好不了他,玄焱该不会是病了吧?

“月儿……月儿……你是我一个人的……”

“别……啊!”

最后几次冲撞,让云月一阵阵晕眩,不支的瘫软在玄焱怀里。

“月儿?”

云月气喘吁吁的仰躺在玄焱怀中,费力睁开眼凝视着玄焱,那双浓眉凤目应该是许多姑娘爱慕着吧?为什么玄焱却总是缠着他?

“爷……您是不是很讨厌我?”云月伸手抚着玄焱紧琐的眉心,想不透为什么三贝勒的表情这么复杂。

听到云月颤抖虚弱的声音,玄焱有几分不舍:“为什么这样想呢?我表现得像很讨厌你吗?”

“三贝勒脾气越来越大了,叫我不知道怎么讨好您,要不是讨厌我,为什么总是要叫我难受?”

烛光映照在云月俊美的脸上,让他在娇柔中带着几许无辜,而玄焱却矛盾的理不清自己的头绪。

他确实恋爱月儿,可以说只要每天一睁眼,他就想要见到这个既稚嫩又成熟的小人儿。可是他又需要月儿以无辜的姿态来替他应酬,任何场合只要月儿在,气氛总是特别融洽,没有月儿,他会辛苦很多。

自己不是太子,生母又不是得宠的妃子,如果不建立起自己的人马,在几个阿哥的争斗中,一下子就会被吞没了。

他想要踏上青云大道,月儿就只好当牺牲品。

可是这念头却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

“月儿,我想独自拥有你。就是太喜欢你了,所以看到别人抱你会让我受不了。”

拥有却是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情:“那以后应酬时,您别看月儿好了。”

“不看的话我更会胡思乱想,我会想……那人是不是这样占有你,一样吻着这双唇……我受不了!”

玄焱突然槌了床一下,让云月又吓了一跳,他费力的定了定神才能再开口:“爷真是……抱就抱嘛!月儿还是要回您身旁的呀!”

“你真的不懂?妒嫉之心你懂吧?我就是不要别人动你!”

“什么意思啊?月儿越来越不懂贝勒爷了,月儿又不是背叛爷或出卖爷,为什么贝勒爷要这么生气?”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或许我……爱上你了,或许我太爱你,爱到要恨你。”

云月茫然的撑起身子看着玄焱:“爱?”

他偏头想了想,疑惑道:“我真不明白这个字,有很多人对我说过,都说得咬牙切齿。可如果爱人这么难过,为什么您还是要爱?”

玄焱淡淡的笑着抚摸他的唇,说:“我真不知该可怜你还是羡慕你?你竟无爱无恨,连贪嗔痴也一概皆无,活在世上怎会快乐。”

“快乐?”云月累得躺下来闭着眼,“贝勒爷……其实小的才不了解您,当阿哥时想封贝勒,当了贝勒又想封亲王,等封了亲王之后呢?天下的皇帝就只有一个,争也争不来,干脆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多好……”

玄焱不禁失笑,说:“哪能人人都像你无欲无求的?说真的,小月儿,你可有想要的东西吧?告诉我,无论多荒唐都没关系,我给你想办法,当作是给你的赏赐。”

“真的没有……”云月的声音已经接近梦呓了。

玄焱侧卧在云月身边摇着他:“别睡着,今天你非得回答了这个问题才能睡。”

“好累……三贝勒别这样磨人嘛……”云月无奈的硬睁眼苦笑着。

玄焱干脆咬住他的唇:“说!”

“放……我说、我说……会痛!”

玄焱满意的松口,问着:“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云月看了玄焱一眼,又垂下眼来:“……只是想想而已,说了三贝勒别生气。”

“你说,我不会生气的。”

云月犹豫不决的低声说:“我是想……如果能休息一天,不唱戏、不应酬,连……连晚上都能休息的话,不知有多好。”

玄焱起先是讶异的看着云月,后来专心的凝视着他,才发现那张俊俏的脸蛋上,带着浓浓的疲倦。或许不只是身体的劳累,他的月牙儿的心里可能也疲倦不堪了吧?

月儿总是笑着接受一切,他倒没想过这个少年所有的心愿,竟是这么微小——只想好好休息一天而已。

这样微小的心愿,却让玄焱感到心酸。

“三贝勒生气了?……月儿不过是说说而已,您别当真。”

云月又闭上眼,却完全没有失望的表情。

——难道他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了吗?玄焱心想着

“月儿……可怜的月儿……”玄焱忍不住抚摸着云月微微皱起的眉心,“您真累坏了,我怎么会连这点都没注意到?你想休息想了很久吧?为什么都不说呢?”

云月昏沉中应了一声:“嗯……”

“月儿睁开眼。”玄焱抓住他的下颚摇晃着。

云月只好无奈的睁眼:“嗯?”

“从明天起,你一个月都别唱戏,也别应酬了,连晚上我都不过来,让你放整整一个月的架,好吗?”

云月整个人清醒过来:“真的?”

看到他惊喜的表情,玄焱刚硬的心瞬间软化了:“真的,往后你要是太累,也可以随时告诉我,我会让你休息的。”

云月立刻起身,迭迭磕头,又兴奋的抱住玄焱,说:“谢谢三贝勒,月儿知道分寸的……啊,好棒啊!”

玄焱不知拥抱过这具柔软又有弹性的身体多少次,但这个拥抱却让自己感到无比震撼。云月是这样真心真意的紧抱着自己,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心脏贴着自己的,好象这个拥抱比任何形式的交合,都要让两个人更贴近。

近到……他们两个像是一个人。

到底云月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那么渺小,却又那么巨大,真的爱上他的话,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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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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