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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唐门将为门主之爱女举行比武招亲的消息,在江湖上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要知道,自从“武林盟”成立两甲子以来,除了六大门派之外,其余的派门,在盟中的势力向来起起落落,唯有唐门能够维持不坠的声威。
更何况,唐门毒药、暗器的威力,闻名寰海。
是以,若是能与唐门攀上关系,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但能多出一分保障,甚至将来有机会,还能加入“武林盟”,成为这个司掌江湖命运的盟会之一员。
因此,无数的武林英豪、江湖俊彦,纷纷往四川唐门而来;不少初出江湖之人,更是不肯放过这个得以一举成名的机会。
于是,为名、为利、为权势、为美人,四川唐门,将成为八方英豪会集之地。
终于,比武招亲的日子来临了。
雄伟壮观的唐家堡之前,搭建了一座三丈高、长宽各约二十丈的方形柜台;在擂台的后方,又搭建了一座小楼,楼前并竖立著一支约莫三十丈高、飘扬着唐门家徽的旗帜,且在旗帜的下方,尚悬挂著一只小巧的金钟,在骄阳下一闪一闪地映出金光。
另外,在擂台之上,还放置著两具看似沉重无比的石狮,以及一座兵器架。
巳时一至,在擂台之下,已聚集了无数由天下各地赶来与会的少年英豪,更有无数前来看热闹的人。
就在八方豪杰望著擂台议论纷纷之际,两扇巨大的堡门“呀”地一声开启,由堡中鱼贯走出一行人。
当前一人,儒衫飘飘,气宇轩昂,正是当代唐门宗主——“毒宗”唐千圣。
随在唐千圣身后众人,是他的一干兄弟以及子侄们,最后,却是堡了抬著一乘彩轿缓缓而出,只见轿帘深垂,看不见轿中究竟是何人。
只见唐千圣在擂台之旁停步,轻轻拔身一纵,身形犹如一根羽毛般轻盈地飘上擂台,其姿势美妙无比,顿时博得台下群雄的众声喝采。
唐千圣望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朗声开口:“诸位武林英豪、江湖俊彦请了。本人唐千圣,忝为唐门掌门,膝下仅有一女,年已及并,故今日举行此招亲大会,意为小女择一佳婿,本人在此感谢四方英豪前来与会捧场。时间宝贵,且听本人说明此次比武把亲的规则之后,大会随即开始。”他轻咳一声,随即又道:“在招亲大会正式展开之前,本人欲请有心参与比武的诸位少年英豪,通过三项小小的考验。其一,请与会之人,敲响楼前旗杆所悬之金钟;其二,再请与会之人,举起台上所置之千斤石狮;至于其三,目前暂且不提。能通过先前这两项考验之人,方可参与比武。”
此言一出,便听台下众声哗然。
只因唐千圣所说的考验,实在是太严苛了。
第一项考验,敲响金钟,很明显的,是为了考验与会之人的轻功;但金钟高悬于离地三十丈之处,除非具有上乘的轻功修为,否则岂能敲响金钟?
一般习武之人,能纵身一跃十丈,轻功造诣已算不差,若要找出能一纵三十丈高之人,在江湖上,百人中可能找不出十人,就连老一辈的江湖人,也很少有人能办到,更何况是这些修为火候皆未臻圆熟的青年侠士。
纵观台下千百人中,大约找不出十分之一的人具有此等轻功修为。
至于第二项考验,不问可知,是为了考验内力。能得力举千斤,在场群雄虽然不乏其人,但年轻一辈有此修为的,却是寥寥无几。只因内功火候,乃是经由时间与努力一分一分地累积而成,凡人除非有幸能获绝世奇人传功,抑或曾服罕世灵药,否则焉能突破年岁的限制?
两项考验,如此严苛,这也难怪众人都为之哗然了;因为,群雄之中,有一半以上的人自忖都做不到。
不过,这也难怪唐千圣提出这般严苛的考验了。欲想获选为堂堂唐门的女婿,当然非有一身高深的武学修为不可!
就在群雄的喧哗声中,便听唐千圣继续说道:“诸位既已明白这两项考验,若无疑问的话,待本人请小女与诸位见面之后,比武便即开始。”
台下群雄立即为之一静,人人都等著瞧瞧这位比武招亲的女主角究竟生何面貌,可是如同传闻一般的美丽?
唐千圣回身向台下一招手,便见唐文天和唐文高两兄弟走到那顶彩轿之旁,一人掀开轿帘,一人探身往轿中扶出一位盛装打扮的少女。
少女体态窈窕,一袭淡紫色的羽纱宫装,衬出她美好的身材;一头乌发绾成一个美丽的发型,发上的飞凤金步摇随著她的莲步轻移,凤喙下悬著的红色宝石也随之轻轻摇晃,雪白的前额上,描绘著一朵牡丹花黄,一方雪白的纱巾轻轻掩住她的面孔,遮去她如花的娇颜,只露出一双如深潭般漆黑的眼眸。
这位宫装少女,正是今日招亲盛会的女主角——唐沐仙。
只见唐文天与唐文高两兄弟,自轿中扶出了亲爱的小妹之后,犹然忿忿地瞪了她一眼。
只因唐沐仙这个刁顽的丫头,摆明了整人,硬是直拖到今天清晨,才将易容药的解药交给他们,让这群唐家兄弟整整当了一个月的女人,直到今日才得以恢复男子汉的“雄风”。
唐沐仙无视两位兄长怨对的眼神,在他们的扶持之下,沿著木梯,轻盈地走上小楼。
几乎快在轿子里闷坏了的唐沐仙,好不容易能出轿透一口气,上了小楼之后,第一件事却是用她那双精灵慧黠的双眼,飞快地扫视台下为数众多的群豪。
终于,她双目一亮,找到了心中所期待的人儿。
然后,这才伸手轻轻摘下面上的纱巾,现出她美绝人寰的如花娇颜。
台下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面纱之下那张美得难以形容的面容,让每个人不知不觉都看呆了,不少人瞧得下巴都掉了下来,血口大张,口涎四溢。
不过,这时唐沐仙的眼中,根本瞧不进其他人,她只顾著和她所找之人“眉目传情”。
在群雄之中,玉流风一身雪白长衫,犹如鹤立鸡群般卓立其中,周遭呆凝的人群,更衬托出他一身潇洒卓然的气度。
他那一双亮如晨星的星目,这时也正与小楼之上的唐沐仙遥遥相望,默默传送著无声的柔情。
“大会开始!”一声朗喝,惊醒了众人的迷梦,而唐沐仙亦将手中的纱巾再次系回面上,掩住她的花容月貌。群雄这才将目光由小楼之上依依不舍地收回,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以赢得美人归。
唐千圣再次朗喝:“欲参加比武之人,请上台接受考验!”
语毕,他回身交代子侄们执行考验之事,然后便与一众兄弟登上小楼,伴著唐沐仙坐下,等著一瞧考验的结果。
擂台之下,无数青年争先恐后地飞身上台,准备参与考验,将这座不算小的擂台挤成一团。
唐家兄弟连忙上前喝请众人稍安勿躁,然后让他们分批依次上台进行考验。
一个时辰之后,第一项考验完结。考验结果,能敲响金钟之人,共计有七十九人。
唐家兄弟连唤三次,直待到无人再上台接受考验,才进行第二项考验。
又过半个时辰,第二项考验的结果也出来了。在七十九人之中,又刷下了十五人,只余下六十四人。
自然,这通过考验的六十四人之中,也包括了玉流风在内。
唐家兄弟让这六十四人分成两组抽签配对,相同号码之人便是比武的对手。
然后,唐文天宣布第一组比武开始,众人纷纷退至台下,擂台上只余下抽到第一号签的两人。
只见这两人在台上相互作揖之后,开始动手过招。一番缠斗之后,其中一人被击落擂台,胜负分明。
接下来,各组的比武陆续分出胜负,然后,轮到抽到第十六号的玉流风上场。
玉流风的对手是一名身著蓝衫的青年,只见他上台之后,立即亮出佩剑,然而玉流风却是两手空空。
“阁下,请亮兵刃!”蓝衫青年见状说道。
“不必!”玉流风一抬双手,笑道:“在下不用兵刃,在下的双掌即是武器。”
“既是如此,有僭了——”
蓝衫青年长剑舞出一团寒星,朝玉流风周身攻来。
这时,小楼之上,唐沐仙的二叔唐千山见玉流风如此托大,不禁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此子如此托大,似乎太过于自负了。”
“不然!”唐千圣却持相反的意见。“我以为此子冷静深沉,他之自负必有其自负的本钱。”言下之意,似乎相当欣赏玉流风。
坐于正中位置的唐沐仙,自从玉流风上台之后,便目不转睛地瞧著他,这时听见父亲的话,忍不住漾起一丝微笑。
再看擂台上的战况,只见玉流风身形仿若化为流云,穿梭于蓝衫青年的剑光之中,任凭蓝衫青年使出浑身解数,手中长剑舞出一团一团的光影,却依然伤不到他的一毫一发。
就在一个闪电般的间隙中,玉流风轻出一指,飞快地点中蓝衫青年的穴道,只见蓝衫青年顿如一具木偶般定在台上,霎时动弹不得。
“得罪了!”玉流风近前抬袖轻拂,然后才飘身而退。
在他抬袖轻拂之后,蓝衫青年身形一震,这才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只见他面色赧然地抱剑作揖:“少侠高明,在下甘拜下风!”然后飞身下台。
玉流风朝小楼之上微微一揖,亦随之退身台下。
下一组比武继续开始。
又过了一个时辰,第一轮的比武已告终了,胜利者三十二人皆已产生。唐家兄弟让他们再一次抽签配对,然后进行第二轮的比武。
在第二轮上抽到七号的玉流风,这一回又是轻轻松松地过关了。
再过半个时辰,第二轮比武的十六位胜利者再次产生了。
比武仍然继续,十六个人再次抽签配对,准备进行第三轮的比武。
玉流风一路过关斩将,直到第四轮的比武结束,胜利者包括他在内,只余下四人。
此时,这四人皆聚集于擂台之上,准备开始第五轮的抽签配对。
然而,唐家兄弟却都默默站在一旁,未曾将所使用的竹签取来。
就在四位胜利者以及台下群雄困惑之时,小楼上的唐千圣站起来了。
“诸位英雄,今日的比武已告结束!”
此言一出,台下群雄顿时哗然。胜利者还有四人,难不成唐千圣有四个女儿,能分别嫁给这四个人不成?但,这不可能啊!比武之前,唐千圣便已声明是为他的独生女择婿。
只听唐千圣又道:“诸位不必疑惑,比武之前,本人便曾声明,与会者必须通过三项考验。台上之四位少侠,皆曾通过前两项考验,但这第三项考验,却须旷日费时,故无法在今日获得结果,因此本人谨邀请四位少侠在唐门作客十日;十日之后,能通过第三项考验者,才能进入最后的决战。”他望向台上四人,问道:“不知四位少侠意下如何?”
台上四人相视一眼,似乎都无人反对。
“如此,十日之后,再由本门宣布此次比武结果。”唐千圣朝台下群雄深深揖道:“唐某人再次感谢诸位前来参与本门盛会!”
于是,一众群豪俱怀著既好奇又意犹未尽的心情逐一散去。
唐家堡内,唐千圣用心打量著当前的四名青年;在他身旁,唐文天六兄弟分立左右,也同样目不转睛地打量著。
因为这四人其中一人,可能将会成为他们最疼爱的女儿或妹妹的夫婿,事关唐沐仙的终身幸福,也无怪他们不能不为之审慎了。
这四名青年,衣著正好各成一色,分别为银缎锦袍、宝蓝长衫、黑色劲装以及雪白儒衫。
身著银缎锦袍者名叫韩啸天,宝蓝长衫者名唤秦奇骅,黑色劲装者则是寒飞雪,而雪白儒衫者自然是玉流风了。
对于这四名青年,唐千圣曾听闻过韩、秦两人。
据闻韩啸天,乃是江南颇负声望之绝剑门少主,为江湖后起之秀,一身剑术卓绝,曾夺得华山“风云榜”之论剑魁首,故受武林人士公赠美号“绝剑秀士”。
再者秦奇骅,号称“回阳手”,亦为江湖后起之秀之一,但出身来历则不明。
至于寒飞雪与玉流风两人,唐千圣便从来不曾听闻了。
四人之中,最负盛名的当属韩啸天了。此人相貌不凡,一身俊逸英姿,但性情似乎有些刚烈浮躁,一张英挺的面上,很明显地可以看出自命不凡的傲气。
再则秦奇骅,容貌虽属四人中较为平凡之人,却别有一种朴实的气质,顾盼之间,流露出一股令人赞赏的英雄气概。
至于寒飞雪,却是人如其名,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上,始终一无表情,整个人散发著一股冷漠无情的气质,就宛似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简直酷到了极点。
最后是玉流风,他是四人中,外貌最斯文俊秀之人,一身优雅、飘逸的气质,一如天上的白云,给人如沐春风般和煦的感觉,但在他不染纤尘的外表下,却潜藏著相当极端的沉稳与内敛,尤其是那一双澄澈的星目,似乎更蕴藏著超出他年龄阅历的绝伦智慧。
总之,韩啸天气傲群伦、秦奇骅朴实无华、寒飞雪英武冷峻、玉流风温文儒雅,这四人皆各有千秋,俱为一时俊彦。
打量之间,便听唐千圣开口问道:“四位少侠俱为今日比武之胜利者,对于韩少侠的出身来历,唐某已是久仰,而秦少侠美号‘回阳手’,但不知师承何门?”
秦奇骅恭谨答道:“晚辈出身‘世外仙源’,乃是‘无争堡’门下。”
“世外仙源无争堡!”唐千圣恍然大悟。“原来秦少侠出身于这上古遗民一族,真是久仰久仰!”
秦奇骅生性语拙,仅是微微一笑。
所谓“世外仙源无争堡”,乃是指上古黄帝时期,隐居于西土一带的五姓族人之后代。百年前这五姓族人以“无争堡”之名现身江湖,成为“武林盟”所属派门之一,是以,唐千圣称秦奇骅为“上古遗民”,便是因此之故。
“寒飞雪少侠……”唐千圣转向寒飞雪,心中突然一动,连忙问道:“寒……莫非少快出自洞庭?”
“正是。”寒飞雪漠然答道:“晚辈家住洞庭君山。”
“当代府主与少侠是何称呼?”
“正是家父。”
“原来是寒少府主!”闻言,唐千圣面上立即涌现崇敬之色。“唐某真是失敬了!”
只因洞庭寒府,乃是天下第一世家,在武林中有著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
两甲子以前,寒府的第一代主人“仁侠”寒松龄,即为“武林盟”的创始者,亦曾荣膺第一任武林盟主,而寒松龄之独孙,号称“雪衫神龙”之寒玉虹,更为两甲子以来为人所津津乐道之绝世奇人,曾经多次弭平武林浩劫,并在江湖上创下无数轰轰烈烈的事迹,为武林共尊为“天下第一仙侠”。
自寒玉虹之后,寒府的后人亦曾多次再为武林贡献心力;为此之故,不仅在“武林盟”,放眼整个江湖,洞庭寒府都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因此,听闻寒飞雪出身寒府,就连声威赫赫的唐门之主亦不禁神容肃穆。他肃然道:“敢问寒府主安好?”
“有劳前辈关怀,家父一向安康。”寒飞雪亦肃容回答。
唐千圣点点头,最后转向玉流风。
这四人之中,就属玉流风给他的感觉,最是深不可测。
这时候,玉流风自知已轮到他了,不待唐千圣开口,便自行道:“不劳前辈动问,晚辈之师门为‘古月派’。”
“古月派?”唐千圣茫然道:“唐某似乎不曾听闻江湖上有此派门……”
“前辈不曾听闻亦属当然。”玉流风微微一笑。“晚辈师门乃是域外一神秘门派,门中之人向来不曾履身江湖,故而江湖上从未得知。晚辈乃是师门中,第一位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之人。”
“原来如此!”唐千圣这才恍悟。
这时,方才因为听闻寒飞雪的身世,而显得有些黯然失色的韩啸天,禁不住脱口讥声道:“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还敢自称什么扬名立万?”
唐千圣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而玉流风却是淡然一笑,全然不以为忤。
韩啸天傲然睨视玉流风一眼,又望了下其他两人,这才向唐千圣问道:“唐前辈,晚辈有幸于唐门作客十日,不知可否请前辈先告知那第三项考验为何?”
“啊!”唐千圣面现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关于第三项考验,乃是小女自行为之,唐某此时亦不能明白,因此之故——”
在他左右的“唐门六杰”,一听老父这话,一个个都笑得好不暧昧。
四人之中,除了玉流风心知肚明以外,其余三人都显得有些茫然。
“时候不早了,用餐之后,四位少侠可早些休息,第三项考验明天随时便会开始。”这句话表示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
玉流风四人一同起身,向唐千圣施礼问安之后,随即退下,分别由唐府的家丁领往他们暂时的居处。
是夜三更,在唐家堡内堡的客院之中,“绝剑秀士”韩啸天正辗转不能成眠,脑中所盘旋的尽是唐沐仙绝世的娇容。
今日惊鸿一见之后,他早已下定决心,十日之后,必以手中绝剑击败其余三人,将美人占为己有。
当他脑中正幻想著花烛良宵、洞房春暖、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得意之际,倏然间,软麻穴气血一滞,全身顿时动弹不得。
“是谁?”韩啸天的心神陷入无比的惶恐。房中空无一人,究竟是何人点住他的穴道?
一阵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悄然响起,韩啸天只觉眼前一花,唐沐仙窈窕的倩影随著笑声平空幻现在他的眼前。
“你——”韩啸天张口就要惊叫出声。
唐沐仙闪身上前,一指点中他的哑穴,及时止住了他的叫声。
韩啸天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瞪大了一双眼睛,紧瞅著他眼前梦寐以求的佳人,面上却情不自禁流露出无限的惶惑与恐惧。
唐沐仙美丽的脸上漾著一抹危险的笑意,一双美目上下不停地打量著韩啸天。
“看来——你似乎相当自负自己的出身、容貌与武功呢!哼!”她倏然面色一寒,冷冷道:“说人是无名小卒,我瞧你才是浪得虚名呢!什么‘绝剑秀士’?我说你只是一个目中无人的狂徒!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罢了!”
韩啸天虽然口不能言,但目光却出现忿色,面孔也涨得通红。
“很奇怪是吗?我为什么会这么对你?又为什么能这么神奇地现身?告诉你吧!”唐沐仙一一细数他的罪状:“第一,因为你出口不逊,我这么做是给你一个教训;第二,因为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来参加比武招亲;第三,这就是我那狡猾的爹爹所说的考验,你就好好生受了吧!至于我为什么能这么神奇的出现?当然是因为本姑娘无所不能!不但武功、暗器、毒药方面样样精通,就连奇门遁甲之术也精研透彻,像我这般十全十美的美人,你想配得上我,哼!再等上一千年吧!”说到最后,她竟开始大言不惭地夸起自己。
韩啸天的眼中流露出忿怒与不服的神色。
“不服气吗?可惜,你奈何不了我!”唐沐仙不屑地道:“像你这般目无余子的狂徒,一身光鲜的打扮未免太糟蹋了,应该给你换一个适合你的打扮。”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自怀中取出一把精美小巧的剃刀,一双美目闪闪发光地打量著韩啸天的一头“秀发”。
“你自大狂妄,所以本姑娘就罚你皈依佛祖,让你有机会学习佛家的修养,你应该感谢我才是!”唐沐仙窃笑声中,手中剃刀“刷刷”地两、三下,便将韩啸天的一头乌发剃得一干二净,然后,顺道连眉毛也一并清除。
片刻之后,只见韩啸天整个脑袋像一颗圆圆滚滚的鸡蛋,一干二净三无毛,衬上他“动人”的脸色,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瞧著他可笑的模样,唐沐仙索性再落阱下石,强忍著笑意,由怀中取出她独门的易容药,用绿色的药水在他的前额画上一只可爱的小乌龟。
唐沐仙是存心气死韩啸天,在人家额头画上乌龟也就罢了,竟又找来一面铜镜摆在他的面前,让韩啸天瞧清楚她的“大作”。
“如何?我画得很不错吧?这个乌龟很可爱呢!”
唐沐仙将铜镜摆到一旁,瞧著韩啸天由涨红、变青到惨白的脸色,满意地点点头。
“我可告诉你,这只乌龟是我用独门的药水画的,没有我的解药,再怎么样也洗不掉的。”她满意地瞧见韩啸天的目中露出惊恐之色,然后又继续说道:“很好,你明白了!想要解药的话,明天一早就向我爹告辞吧!而且,你的考验不通过,再留下来也没用!”
韩啸天目中的惊恐减去几分。
“还有,我警告你!”她逼近韩啸天,美好的俏脸上尽是威吓之色。“今晚的事,你绝不能向我爹爹他们透露一点口风,否则的话,你脸上的乌龟就永远也先不掉了!”
韩啸天露出明白又有几分焦急的眼神。
“别急!关于你的解药,等你离开唐家堡,只要在东面一里之外等著,我自然会派人送解药过去。”唐沐仙轻声笑著,反身就欲离开,突然又停下说道:“对了!你既然是出家的和尚,当然也该换上适合你身分的衣服才对。你瞧,我多体贴!事先为你准备好了呢!”
她解开背上的一只包袱,里面是一整套的僧衣袈裟。
拿著一这套和尚的“装备”,唐沐仙一时有些犹豫;她原想替他换上的,不过,再回头一想,像她这么一位冰清玉洁的少女,怎好去触摸一个臭男人的身体?因此,考虑的结果,还是——算了!
她把僧衣袈裟取出来放在桌上,然后将韩啸天就寝前脱下的衣物,以及他行囊中的替换衣物全部打包塞进包袱,一并“顺手”带走。
韩啸天瞧在眼里,登时气得猛翻白眼,险些晕死过去。
“对了!你被封的穴道等明天天亮以后,自然就会解开,你慢慢休息吧!”
唐沐仙再次施用“隐身术”,大大方方地走出韩啸天的房间;不过,过于洋洋得意的她,却未曾注意到庭院对面的门廊下,卓立著一道黑色的人影。
唐沐仙开心得像只麻雀般蹦跳回自己的住处。
在“临仙阁”里,玉流风卓然的身影早已等在房里。
“玉哥,你来了!”欢呼一声,她飞扑上前,一把拥住了玉流风。“玉哥,你知道吗?我替你出气了呢!”
轻抚著唐沐仙柔顺的长发,玉流风了然地笑道:“知道,我瞧见了。”
“你瞧见了?”唐沐仙自他的怀里讶然抬头。“玉哥,你一直都暗里跟著我吗?”
玉流风笑著颔首,不过,他随即止住笑容。“仙儿,你恶作剧得太过分了!”
“才不呢!”唐沐仙怒哼道:“他对你出言不逊,而且瞧不起你,人家还嫌这样的惩罚太轻呢!”
玉流风虽然十分高兴她为了他受人侮辱而生气,这表示她是在乎他的,但又怕她恶作剧失了分寸,倒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玉哥,我看那韩啸天一定不敢再留下,他明天一早就会离开,那么三个人就少掉一个,只剩下两人了。”唐沐仙兴仿佛采烈地说道。
玉流风在心里想道:被你那样一整,他还敢再留下吗?嘴里却问道:“仙儿,那么对其余的两人,你又打算怎么办?”
唐沐仙想了想道:“那个秦奇骅好像是个老实人。对于老实人嘛……我看干脆直截了当向他提出警告算了!不过,那个寒飞雪,可能就比较麻烦……”
这时,玉流风试探著问道:“仙儿,我瞧那个寒飞雪,的确是个不凡的青年,应该是你的好对象的,你难道对他没有一丝好感吗?”
“瞧他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副好像人家欠他几百万两似的臭脸,让人瞧著就不顺眼,哪还会有什么好感?”唐沐仙闷哼道:“一个人能冷成那个模样,如果不是让千年冰河冷冻了几十年,再不然就是千年僵尸变的,要是嫁给他,一定不到三天就会被他活活地闷死或冻死了!玉哥,我可不想变成那种可怜的女人!”
玉流风禁不住莞尔,却也相当同意她的话。唐沐仙的性子是极端的开朗活泼,天生就像一只静不下来的麻雀;而那寒飞雪却是相反地酷寒,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冰冷、淡漠到了极点。这两个人的个性是极端地相斥,如果硬要将他们拉在一起,结果别说是幸福了,可能还会两败俱伤呢!
玉流风叹了一口气,打消了撮合他们的想法。
“明天!”唐沐仙打定了主意。“明天我就先把那个秦奇骅解决掉,然后再来想办法对付那个寒飞雪——”
直到这时,唐沐仙才发觉自己是一直依偎在玉流风的怀里说话的,那种令她莫名所以的感觉再次浮现心中,不自觉心跳加速,玉颊浮现片片娇艳的红晕。
她连忙脱出他的怀抱,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不敢再望他一眼。
“玉哥,我……我要睡了!”
再次叹息一声,玉流风轻轻道:“晚安,仙儿——”
“晚安,玉哥!”
瞧著唐沐仙匆匆“逃”进闺房,玉流风不禁叹息著轻问:“仙儿,究竟何时……你才会长大?才会明白我的心呢?”
叹息声消逝之后,浮现他心中的,却是他自心难以抉择的迷惘。
清晨——
唐千圣正同妻子、儿女们,在内堡的“倚闲阁”内享用丰盛的早膳。
唐家堡划分为内、外两堡,外堡分为三堂,分别为“聚贤堂”、“忠义堂”以及“流金堂”。
“聚贤堂”,乃是堡主处理堡务、接见外客以及议事厅之所在。
“忠义堂”,乃是刑堂之所在,主掌全堡人员之奖惩、迁降问题。
“流金堂”,则是财务中心,主管唐门在各地所经营之各项营生,以及唐家堡本身之金钱收支。
至于内堡,则分为八院,是唐氏一族居住的所在。八院分别是“心”、“情”、“静”、“思”、“怡”、“欢”、“悠”、“宛”。
堡主一家的居所,便是八院之首“心院”。唐沐仙闺房所在的“临仙阁”,以及唐千圣与家人时常聚会闲谈的“倚闲阁”,皆在“心院”之中。
其余各院,除了“悠”、“宛”两院为唐家堡的仆佣居处以及客院之外,其余各处皆为唐氏亲族的住所。
话说唐千圣用过早膳,享用著饭后的一杯香茗之时,正打算由女儿的口中打听出她对昨天那四名夫婿候选者究竟哪一个较有好感,但在话尚未问出日之前,便已被匆匆闯入之人打断了。
闯入者是唐家堡的总管唐朝恩。他先是朝厅内众人施礼之后,然后才对唐千圣恭声道:“堡主,打扰您用餐了!不过,属下有紧急事件。”
“什么事?说吧!朝恩。”
“那个……那个韩少门主……”唐朝恩向来平板的面孔上,有著忍笑的痕迹。
“韩啸天?他怎么了?”
“他……变成和尚了!”
“变成和尚?!”厅内众人不约而同脱口惊呼。
“到底是怎么回事?”唐千圣连忙问道:“朝恩,你倒是说清楚啊!”
唐朝恩于是将韩啸天的现况描述了一遍。
原来,一大清早,当堡丁们送净水与早膳前往韩啸天四人暂居的“宛院”之时,发现韩啸天所住的房间无人应门。察看之下,才发现他被人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并且头发、眉毛都被人剃个干净,身上甚至还穿上僧衣袈裟;最可笑的是,在他前额的正中,被人画上一只绿色的乌龟。
堡丁将这情况禀报总管,唐朝恩认为事态“严重”,这才匆忙前来禀告给唐千圣知晓。
听了唐朝恩报告完韩啸天的“下场”之后,厅内的十几双眼睛,包括服侍的下人在内,不约而同都望向唐沐仙的脸上。
人人神态各异。唐千圣夫妇是无奈地叹息,唐文天兄弟则是感同身受地面露同情,至于一干下人,则是强忍爆笑的扭曲面孔。
而唐沐仙却神情自若,虽然心里正暗暗得意著自己的“杰作”,外表却不见一丝端倪。她慢吞吞地啜著香茗,心里却暗自奇怪,究竟是何人替那韩啸天穿上僧衣袈裟的?因为,她并没有替韩啸天换上衣服,而韩啸天又不可能自己穿上,当时他的穴道并未解开,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眸光一转,便已想到一个人,她不自觉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然而,厅内众人却为她这个笑容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噤。
唐千圣叹了一口气。“朝恩,那韩啸天现在如何了?”
“回堡主……已解开穴道,不过……那只乌龟却洗不掉。”唐朝恩自然明白洗不掉的原因。
“女儿!”唐千圣瞪向了唐沐仙。
唐沐仙却对父亲的瞪眼视若无睹。“恩伯,那姓韩的家伙有说要向堡主告辞吗?”
“有的。韩少侠正急著想向堡主告辞呢!”
“爹爹啊!那您应该前去送客了。”唐沐仙转向父亲,露出甜甜的笑容。
唐千圣闷哼一声。“把解药给我,女儿!”
“他不会向您要解药的,爹爹,您尽管去吧!”唐沐仙淡然道:“解药早就在堡外等著他了。”
“女儿,你实在——”大大地摇头,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而且现在也不是教训的好时机,先解决韩啸天的问题要紧。“儿子们!陪我送客去吧!”叹息之余,他开始在脑子里想著该如何向那韩啸天道歉,而不失唐门的体面。
“唐门六杰”则一齐跟在父亲身后,准备前去看好戏。
至于唐沐仙,她才不管爹爹和众人心里在想什么,一迳儿在脑子里计划待会儿该如何向秦奇骅那老实人提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