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水灵儿从厨房里端着托盘走向厅堂,才刚跨入门槛的她,完全来不及反应,手中的托盘便被人突然端走。
“啊?”水灵儿讶异的看着盘子被冷颢拿走,搁在桌上,“你做什么?”
冷颢没有回答,只是执起水灵儿的柔荑,急急忙忙的往外头走去,“先别问,随我来就知道了。”
“等等,冷颢?”水灵儿一头雾水的被拉着走,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她,连忙回头看了红姐,想求得一个答案,只见红姐漾开一张柔美的笑脸,让她茫然极了。
冷颢拉着她走向后院,将先前安置的马匹拉过来,抱她上了马背后,自己也迅速跃上马背,随即长鞭一扬,马儿立刻向前奔驰,直直奔向城门,往荒凉的郊外而去。
马儿疾驰如风,让水灵儿几乎快要跌下马背,整个人吓得脸都发白了。“冷颢,我要掉下去了。”
冷颢强健的臂膀紧紧的环住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贴在胸前,他大声说:“抱紧我,灵儿!用双手紧紧的抱住我。”
水灵儿紧闭着眼,伸出粉臂,紧紧的环抱冷颢宽厚的胸膛,将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以免自己不慎摔落下去。
她不知道冷颖是怎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冷颢会突然想要带她到郊外来,只觉得他全身肌肉紧绷,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让她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他与多年不见的手足见面,应该是相谈甚悦,一时之间诉不尽千言万语才是,怎么才聊没几刻钟,他就急忙的带她高升绣坊呢?
水灵儿抬起水颜凝着他刚颜的下巴,纵然心中布满疑惑,没有机会让她问出口,但她有足够的耐性等着,如今只有紧紧的抱着她。
莫约三刻钟,冷颢带着灵儿来到一处偏僻之地。他拉紧鞭绳,减绘速度,锐利如鹰的眸子环视了眼前一大片竹林,终于他锁定了一个方向,率先跃下马背,然后将水灵儿也抱下马。
水灵儿顺着冷颢的目光,看向一方,只见前面除了浓密的竹林之外,根本没有半户人家,不解他到此处的用意何在?
冷颢握起水灵儿的小手,对她微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两个?水灵儿眨动着盈盈水眸,眼中透着浓浓的疑惑,不过她仍没开口询问,只是任由他带路,走进这一片竹林里。
置身于寂静的林径中,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脚下踏出步伐时所发出的声音了。
水灵儿杏圆的眸子环视着四周,竹林之中不时有阴凉的冷风吹拂面来,越往里头走去,越是寒意涌上心头,她不由得往冷颢身边靠去,陌生的感觉令她无所适从。
冷颢注意到她的颤抖,索性伸长手臂,拦着她的腰际,以另一只手掠开竹林。大约走了几尺远的距离,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只见在十几亩宽的空地上有两座坟墓立着,周围萧瑟的景象让人看出这两座坟墓极少有人前来祭拜,碑前的花束也早已干枯凋萎。
他放开灵儿,静穆不语的走到墓碑前方,严肃的凝视着那两座坟好一会儿后,倏然曲膝跪了下来,俯身向两位亡者磕头领罪。
水灵儿看着冷颢的动作,再看向那早已模糊不清的墓碑上的文字,她仔细端详着,隐约看见上头刻着冷氏的名字,让她心中所有的谜团顿时解开。
原来这两座墓是冷府两位尊翁的,也是冷颢寻找许久的双亲的墓。她叹了口气,轻撩起裙摆,优雅地跨在冷颢身旁,双手合十,诚意为两位仙逝之人献上最诚心的祷念。
冷颢在叩完三首后,瞧见她的动作,眸中流露出温柔的微笑,再看向面前的墓碑。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短短一日之内,寻找到许久不见的姐姐,而且还可以完成祭拜父母的心愿,甚至手边还带着至爱的女人。
在这一刻,他发觉自己是最幸福的人,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重要了。
十多年的仇与恨,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是姐姐的一席话改变他的观念?还是两位老人家的亡灵洗涤他的怨恨?抑或是灵儿的柔媚融化他刚烈的性子?
冷颢深情的望着她紧闭双眸的容颜,那默祷的表情有着沉静的美丽,让人忍不住定住目光,舍不得移开视线。
水灵儿在祷念完毕后,一睁眼便瞧见冷颢黝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对他绽放出笑颜。没一会儿,也许是因为方才马匹奔驰太烈,让她的胃翻覆不已,一阵难过的感觉让她立刻掩起嘴巴,俯身往一旁干呕,脸上露出虚弱的苍白。
冷颢见状,整颗心揪了起来。“你怎么了?”
“我……没事。”水灵儿硬是挤出一张笑颜想让冷颢放心,无奈腹中难过的胃酸令她更是蹩起秀眉,整个人又干呕着。
冷颢剑眉拧攒,忆起姐姐说过的话,才恍然大悟灵儿呕吐的原因。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才肯说?”他板着脸问。
水灵儿以水袖拭唇,抬起苍白的脸,不解的看着他,“瞒?瞒什么?”
冷颢抿着薄唇,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她,“孩子,我们的孩子。”
水灵儿闻言,美眸蓦然睁圆,原本苍白的脸也浮上淡淡的红晕,羞怯的别开脸去。“红姐……都告诉你了?”
冷颢伸长手将她扶起来,同时也抬起她的小下巴,黑眸里有一丝责怪,“为什么昨晚不让我知道?知道姐姐没告诉我这件事,难道你打算就这么一直瞒下去?”
水灵儿被他指责得相当愧疚,视线有些飘移不定,不敢凝视着冷颢,“我……我不确定你是否会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她声音微弱,略微颤抖地解释。
“傻瓜!”他忍不住斥了一声,“我当然要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要?”
这下子水灵儿更是感到无辜了,她扁了扁小嘴,埋怨地说:“可是……你说过你还有未了的心愿不是吗?你也说过要继续当土匪扰乱朝廷的吗?我不想因为孩子的事让你困扰,所以……”
冷颢听到她这么说,整个人犹如被人拿着刀子捅入心口一般的痛楚。“不是这样的,完全错了。”
“不然呢?”她眨着懵懂的水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该死!”冷颢毫无预警的将她拥人怀里,低下头封住她的唇。
他狂野的吻着,似乎只有这么热切的吻着她,紊乱的思绪才会得到沉淀。不敢相信灵儿竟然会有了他的孩子?更不敢相信的是,灵儿竟然会以为他不要这个宝贝?
这是因果报应吗?因为他被仇海淹没了理性,差点连自己的幸福就这样断送掉了,若不是与姐姐重逢,这后果岂堪设想?
老天,他差点扼杀了自己的未来!
水灵儿被他出其不意的动作惊愣住,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襟,紧闭的纤睫轻轻颤动。
冷颢的吻虽然相当短暂,不过浓烈的情愫却在彼此的唇齿之间化解不开。他放开她的唇,凝视她因为羞怯而鲜红的粉颊。
他垂眸望着她平坦的腹部,眼神充满眷恋,“我对你的爱是那么汹涌,爱得那么深,我怎么可能会不爱我们的孩子呢?”
水灵儿轻咬着微微红肿的下唇,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惜,纵然即将为人母,不过那少女般的娇羞却仍未褪去。
冷颢柔情似水的拨去她额际被风吹落的发丝,温柔的看着她,“我决定不再回无情谷,也不再当寨子的冷爷了,寨子里的事我也已经全部转交给胡三,我相信他们应该可以了解我的用意。”
“你不当土匪?没骗我?”水灵儿讶异的张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到的消息,脑袋甲一片恍惚,冷颢所说的话实在令她相当疑惑。
冷颢对于她的反应,感到好气又好笑。“什么时候我说的话连你都不相信了?”
“你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水灵儿偏头一问;“你的仇与恨呢?”
“仇恨?”
“对呀,你不是想要为令尊报仇,教朝廷重新审视民间痴苦的问题吗?”
冷颢看着水灵儿的盈盈水眸,回想起这次与朝廷正面冲突的场面。这一次的厮杀。
带给他相当大的冲击,尤其是当他执刀准备与官兵们打斗时,他脑子里出现的竟然不是杀人如麻的画面,而是灵儿纯静的容颜,纵然眼前刀光剑影、干戈扰攘,他却沉静得像座石像一样,不为所动。
不过,当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兄一个个横躺在前,寨子陷入危急之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单薄,朝廷前仆后继的人力对寨子而言是难以承受的,若不是他们站在熟悉地形的优势之上,必定难以逃出重围,所有弟兄也势必困死在无情谷中。
他轻轻叹息,执起她的柔荑置在唇边吻着。他到现在才认清楚源来自己对于十多年前的事早已在很久以前就一点一滴的淡忘了,尤其是在她出现之后,更是由恨转爱,渐渐被她所感化,只是他一直都没发觉罢了。
若是他的个性不那么固执、性子也不那么傲慢,或许他会更早发现,其实灵儿的出现根本是老天爷的安排,不然他们之间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纠葛不清的关联,甚至拥有了共同的小孩。
而在短短几刻钟的交谈之下,姐姐的一番话更是点醒了他浑沌的思绪,甚至将他从茫然中理出一条完整的未来,现在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灵儿,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温柔的抚着她柔嫩的粉颊,“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你安定下来,找一个属于我们的地方,过着平淡的日子,这个承诺我一直没忘,即使在生死关头之际,我仍是将这承诺死守在脑海里,没有抛开。”
水灵儿听着他所说的每一个字,眼眶里就更多积一分喜悦,“所以?”
“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到寨子了,因为我的恨早被你满满的爱完全覆盖,那些往事都已随风而逝了。接下来的,将会是溢满的爱与情,我保证会深深的爱你与咱们未出世的孩子,绝不再提往事。”
“真的?”她亮着晶莹的眸子,眼底全是欣然之喜。
“嗯,我发誓,今后的心思绝对只放在你们母子身止,绝不再提过往之事。”
水灵儿听见他这番话后,脸上顿时像一朵绽放的花朵般笑开了,浓浓的甜蜜与爱恋在他柔情的誓言里沉醉,她忍不住高兴的扑在他的怀里。
冷颢搂着怀里的佳人,他神情安逸,露出独特诱人的笑容,“咱们隐居深山,做个与世无争的夫妻吧!”
水灵儿嫣然一笑,附和他的话,“嗯,隐居深山,与世无争。”
冷颢疼惜的紧拥着水灵儿,长久以来的漂浮不定,在遇到灵儿之后,让他萌生定下来的念头,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水灵儿在他的怀抱下,唇角扬起一朵娇媚的笑,在这一刻,她终于找到安定,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已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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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差役放火烧了无情谷后,那一段令人胆战心惊的山路已经不再传有盗贼出没了。
那么,所有的土匪到哪里去了呢?
有人说是转移阵地,占领了另一头山谷;也有人说全部被烧死在山谷当中,成了孤魂野鬼。
纵使传闻众说纷纭,但至少可以确信的是,那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冷爷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上,而另外那位魁梧凶猛的三爷也从此销声匿迹。
没有人再找得到他们的身影,只有绘声绘影的传说继续在民间流传。
时过境迁之后,地方上仍是不断有盗匪打劫官物,而曾经是扰乱不安的无情各,也已经成为另一批土匪的聚集地。
至于冷颢与水灵儿这一对铁汉柔情的佳偶,仿佛像空气一般,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