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今日找大伙儿前来,是想商讨一事。」

云府四兄弟齐坐一堂,四周环绕的绿柳虽没夏日般的青翠碧绿,但在冬日难得一见的暖阳下,映着和煦的光线,和着粼粼波光,倒也别有一番景趣。

水上坞的议事厅此时窗棂大敞,让阳光洒落,照亮广阔的室内。

「若是要我帮忙家业一事,我可不要。」料事十之中八九的云无琇灵活精明的脑筋就是懒得用在正事上,只因他嫌烦。

云无璇隐忍,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仅是冷然着脸,令暖阳的热力锐减。

「不会真的像二哥所说的吧?那我也不要!」云无瑜急着想撇开云家庞大产业的包袱,他才不想自找麻烦。「大哥,那你呢?」闪避三哥噬血的目光,云无瑜赶紧再拉个同伙,要死一起死,才不会寂寞嘛!

「哦?你说什么?」

云无琦失魂落魄的德行教众人不禁摇头叹息,好好的一个人,竟为一名女子落至这般田地,还是为了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妓女。

云宅内上上下下皆知云无琦为一名妓女付出真情,想为她赎身,无奈老鸨见云表富甲一方,定有不少油水可胜而开出天价;而今云家当家的老二云无璇怎么也不肯帮忙,还掌控他的钱财,不让他动用云府大笔财产在一名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找大伙儿来确实是为了近日来我又开辟了不少商机,起步中的生意最是费神,但我渐感不胜负荷,还请兄弟们伸出援手。」

云无璇姿态够低,难得一见,但仍是不能打动各有所思的兄弟们。

「不是不胜负荷吧!你的能力,二哥我最是清楚不过了,你是想多留点时间好陪陪咱们府里新来的客人吧!」瞧见三弟云无璇更冷的寒意,云无琇笑得可得意的呢!他说中了,真是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这弟弟做得可真是优秀,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将云府家业版图扩展至江北。除了将根基打得更为稳实外,还不忘开辟更多新的财源,拼命到夜不归营,他已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忙碌的身影,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冷面的弟弟呢。

所以,还有谁比他更适合当云家主子呢?

这个比木头还不解风情的三弟,逗也逗不笑,老是冷着张脸,害得本性就不良善的云无琇就爱惹他,惹得他变脸也好过老是让自己瞧见他冷酷的表情;现在终于有了个可以教他脸色大变的大好时机,他又怎能错过?

将虎须虽然危险万分,还可能会被反咬,但云无琇就是无法戒掉这个实在说不上好的习惯。

嘿嘿,谁教他倒霉,晚了他二年,成了他的弟弟,怨不得他。

「是又如何?」

「难得,你竟松了口,表示这人对你而言真的很特别啰!」云无琇相当讶然,这真是天降的好机会,他的坏癖好又起。

一见他怪异的闷笑便了然于心的那休,在云无琇身后他瞧不儿的地方无奈地摇头。怎么都学不乖?真要斗,他怕是斗不过心机更为深沉的云无璇。

旁观者清的那休看得明白,却也劝不动在某些地方固执得可憎的云无琇。只能在他又惨败时伸出援手,不让他败得太过惨烈。

他无法明白,有些时候的获胜并非他的巧思,而是对方不想和他斗,害得他夜郎自大,得意忘形。

「你们说的是谁?」

被限制出门,过了好些天茶饭不思日子的云无琦压根儿不了解兄弟们在说些什么,好似局外人,而非云家长子。

「就是对外宣称是咱们五弟的人。」看不惯大哥死气沉沉的德行,火爆性子的云无瑜几乎想剖开他大哥的脑袋,看看里头是否全成了无用的泥浆,笨得可以。

「啊,找到五弟了!」

云无瑜翻翻白眼,不想再理为风月琐事失了魂的笨蛋,大哥他没听到「对外宣称」这四个字吗?这就表示只是找个人充数罢了,当不得真,白目!

「怎么?瞎猫真撞见死耗子,歪打也能正着,一球就踢中三哥的心上人?太扯了吧?」

原本不信的云无瑜再三观察云无璇的表情,正经得很。

「真的!天啊,那三哥你该感谢我,别再叫我去书房了,可不可以?这处罚太重了!」一刻也停不下来的云无瑜最痛恨的便是乖乖端坐书桌前,啃着不相识的天书。

三哥表情没变,表示没得商量。可恶,那么我也不帮你!

云无瑜只敢在心底咒骂,没胆说出口,算他怕他好了。

「要你们帮忙,自然不会议你们做白工。」

云无璇此话一出,吸引了云家其它兄弟的注意,终于开始谈起此次会议的主意。

「大哥,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目前云府当家的云无璇开口,问了他早知答案的问题。

***

「一百万两,我要一百万两的赎金!」

「大哥!」

云无琇和云无瑜异口同声地想制止云无琦的愚蠢行为,虽然这银子他们云家并非付不起,但确实犯不着作无谓的过度浪费。

「好。」

「三哥!」

「三弟!」

云无琇、云无瑜又一次异口同声的诧然喊道;老大傻了,连老二也傻了,他们云家要玩完了!

「但有条件。」

「只要你肯让我支付这一百万两,我什么都答应。」眼中终于恢复往日神采的云无琦,为的还是那名不时飘着幽香的妙龄女子。

「只要大哥你肯接下城东所有云字号商事的担子二个月,在下一次抽签之前我会将这笔款子拨给你。」

「那有什么问题,只是城东,比起以往帮爹时的工作量,这根本不算什么,我答应,一定答应!」

云无琦满口的允诺,云无璇看在眼里。表情仍是未曾稍变,云无琇则是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云无璇瞧,想看出个端倪。三弟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忍他盯太久,除了眼睛酸涩外会一无所获,那休侧身掩住云无琇的视线,以表情要他别再挣扎了。

看不出所以然来的云无琇仍抑不住好奇,心知下一个该是轮到他了。

「二哥,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三弟竟问同样的问题,只是换了个称谓,了无新意。边这么想着的云无琇,边挑动他细致的柳眉。自个儿想要什么呢?

突然间一个想法窜入他的脑海里,使得他双眼为之一亮。

又在打歪主意了,那休心想。

「我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

故意不一次说完,想钓人胃口,只可惜他想钓的人不肯上钓。

「请说。」

「我要你房里的那位贵客……作陪。」

明知云无璇所做的一切让步皆是为了那个人,偏偏云无琇就爱和他作对,同他抢,亲兄弟相煎不嫌急。

「你一定要吗?」

见他不舍,云无琇更是想要。

「就看你肯不肯啰!」

「每天每晚?」

云无琇忍着不将心坎里的暗爽表现出来,其实地唇角微扬的得意模样早已泄露一切,长年陪伴在他身侧的那休苦笑中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宠溺。

「不不不,我不会那么贪心外加没人性的。」云无琇换了个姿势,喝了口茶再绫缓开口:「你要我帮忙多久我就借他多久啰。够公道吧?」

「是吗?那么我也要一个人。」

「请说。」

「那休。」

「为何?」

他谁不好挑,偏偏要挑自己少了他便好象少了他的手足般重要的人选,果然是他的亲弟弟。现下是谁在求谁呢?他可得好好地拿拿乔。

「借重那休的才华。」

他的好弟弟也知道那休不只是有一身好武艺,连经商头脑亦颇佳。

「可是既然要我帮忙,可少不了他。」

「风火可以帮得上忙的,别小觑他。」

「若我说我两者都要?」

「那我就将那休调来北菱居和风火作伴。」

「你敢!」

「别忘了,我是大伙儿大力推荐且力捧的主事者,调动人事这点小事,在云府内我是不可能办不到的。」

「你!」

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弟心里有着那位娇客,那么他就让他见不着他,看谁能忍得久!

「好,就这么说定,今晚我就要祝风火出现在我的夕西轩里。」

云无璇微微颔首,表示话题已荆

总算轮到我了,排行老幺的他就是这点吃亏,什么都是最后的。

云无瑜正想开口说他想要的是什么……喔。好多喔,该先选什么呢?

「我知道你一直想出去游山玩水,最好能玩个数载,可以不用回家,若待在家中哪儿也去不了。」

「还是三哥聪明。」一说便说中他的心声。

「我答应让你外出,只要每回抽签时回来即可,亦可随意动用云字号所有银票。」

这么好?真令他有点难以置信。

还懂得怀疑的云无瑜不算笨,只是容易被眼前甜美的引诱条件所迷惑。

「只要你肯帮忙,只要二个月。」

「那有什么问题,城南商号是吧,二个月,小意思,小意思!」他只要交给关水便一切搞定,根本不用费心伤神,谁教关水注定要留在他身边,当他的跟班。

离四兄弟换手重抽、比运气实则比计谋的日子剩不到三个月,云无璇究竟想在这二个多月里做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

清朗的夜,点上点点灯火,云府宅内可比白日明亮。

与平日迥异的热闹夜晚在水上坞展开,蜿蜒于水上,曲曲折折的木桥两旁满是明灯,更在水面上放满各式各样的水灯,好似将天上的星子移于地上、水面上,星罗棋布,好不美矣。

临别匆匆,在云无琇的催促下,祝风火只能远远地瞥见正打北菱居前经过的云无璇。他已离开居住一个月的九菱居改住夕西轩,在这不算短的一个月内,他们俩相见的次数真是寥寥无几。

云无琇拉着祝风火一会儿认识扬州城,一会儿带他熟悉云字商号,一会儿要他作帐,一会儿又要他陪同访客;在夜晚时,还直拉着他聊天说地,以往清闲的日子似乎已远去,他忙得连想他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他才没有想谁呢!

今日再见他又已隔十余日,又是远远的,摸不着,构不到。

「在想什么?」

喝!突然在耳畔迸出一道声音,吓得祝风火掉了杯子,泼了衣服一身,茶渍在淡色的衣料上晕开,形成一副不怎么美丽的水墨画。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云无琇就爱明知故问,逗逗容易脸红的可人儿,他的本性就是这么不祝

「没有,今天来的是哪位贵客?」

呵,转移话题?算了,不逼你。

「三弟的损友扬州刺史,王琰,这两人从年少时便相识,可谓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才听说是他很欣赏无璇的才华,非交上无璇这个朋友不可,死缠烂打许久,无璇也就随他。」

王琰为人豪迈,比起他的兄弟们是无不好,只是老爱动手动脚、勾肩搭背的以示亲密。瞧瞧风火嫉妒的眼神,三弟可真是幸福,他要的总是能得到,所以他这做二哥的该为他的人生上一课,增加点困难度,从中阻挠,以免得来太容易,不懂得珍惜。

瞧他做人家二哥的,心肠多好!

正当云无琇洋洋得意时,对面亭上发生了一件小插曲。

「咦?奇怪,那休大哥怎么会被抱在刺史大人的怀里,他人不舒服吗?」正巧目睹那休倒在王琰怀里,祝风火直觉地为那休的身体担忧,是不是云无璇气不过云无琇,迁怒之下丢给那休太多的事做,以致忙坏了身子?

云无璇会恁地小心眼?不会的。

「什么!」

话竟,祝风火只能瞠目望着云无琇怒气冲冲地直往对面亭子冲去。

打哪儿来的好大的火气?

祝风火远远地便瞧见云无琇揪着无辜的那休不明就里地离去,随后多日不见的云无璇突然转过头来,虽然瞧不清,但他仍可清楚地感受到直直射向他的炽热目光。

莫名的燥热袭上,祝风火不自在地低下螓首,随意拿起一旁的壶,急急咽下每一口琼浆玉液,丝毫未曾察觉,那壶内装的可不是茶水,而是那夜云无璇为他准备的秋桑露。

***

「那儿有什么特殊的人吗?怎见你直瞅着那儿,彷佛失了魂。」

云无璇冷睇了扬州刺史一眼,一点也没将这位大官放在眼里「而王琰也不以为意,不论被不悦地拨开几回,仍是直搭着他的肩想问出端倪。

什么样的人可以吸引这冰人的注目,他这自诩为他的莫逆之交的多年好友岂能不知。

随着他的视线,王琰看见一道有些恍惚的人影,摇摇晃晃地似乎站不直身,而那人所在的亭子正在水中央,四周仅有矮栏围绕,若倒下,很有可能会直接落水。冬季下水醒酒?这主意真烂!

「哎呀,真的快掉下去了!你说要不要……咦?人呢?」顾着发言的王琰,看到那人的险境正想找主人解决问题时,一转首,主人竟不知已在何时离开,往何处去了。

再转回头,想看看那人是否真已掉入水中醒脑,这才发现他的好友早已飞奔至那人身边,接住他几欲落水的身子。

「原来这小子轻功这么不赖!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么一夸,又觉得自己交这朋友真是交对了。「我得好好打听那人究竟是谁,向他讨教讨教如何融化冰山。」

王琰自顾自的说完便开始拉着旁人打听起来,岂知这时留在他身边的皆是云无璇一手调教出来的好仆人,口风特紧,探不出半点线索。

但他可是王琰,从不轻言放弃,此路不通,总有别条路可行,愈是不让他知道,他愈是想弄清楚,他会好好地调查调查的。

***

北菱居

两具失去理智的身躯纠缠拉扯不清。

「为何别的地方不逃,要逃到这里来?」云无琇气愤地质问那休,他的归属是夕西轩,可不是北菱居!

「是你要我来这儿的,有什么不对吗?」那休冷冷地回嘴,似乎来这北菱居居住数日的他也感染了云无璇的冰冷。

他气不过他竟让云无琇在筵席上像只狗儿般地被拎走,失尽他的颜面;他是为云家卖命没错,可他不记得他得出卖他的自尊,没有!

自他拿他换取祝风火,他便已明了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除了护卫、除了替他卖命,为他挡下致命的刀刃之外,他什么也不是。不管他们曾有过什么样的过去,他只不过和那些云无琇生命中的过客一般,只残留不重要的、模糊的,甚或已遗忘的记忆,没别的,他算不上什么。

那休愈想心愈寒,失望得想一走了之,却又放不下心,也许真要等到心死时,他才能真的走开。

「你竟敢顶嘴!好样的,才不过让你到北菱居几天而已,竟被调教成这副德行,忘了我是你的谁!」

「自我到北菱居后,你对我来说也不再是谁,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被惹毛的那休,说话一点也没有往日主仆的分际,冷冷地想撇清。

由这件事可知,自己的存在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重要,那么对他有没有遵循礼教亦没有差别。

「可恶,我非要让你想起我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不可!」

「放屁,我们才没……嗯!」

外表看似斯文、纤细得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云无琇,实则精壮结实,浑身优美的肌理遍布,诉说着他习武的成果。

而他情绪激昂时所使出的蛮力更是看不出来的惊人,他恶狠狠地将几乎和他一般高的那休压在桌上,以欲折断他的纤腰似的力道,让他无法逃脱,再惩罚似的啃囓他的唇瓣,留下斑斑红印,烙下属于他的印子。

那休原本极力反抗,打他、抓他、踹他,却只能伤到皮毛,不能撼动云无琇分毫;渐渐地被霸走呼吸的他,失去反击的气力,瘫软在他身下,只剩暧昧十足的申吟,断断续续逸出。

***

「啊!」一道讶然声同时逸出。

听到自己的居所传出异声,心中早已有数的云无璇故意带祝风火前来增长见闻,以为将来铺路。

但丝毫没心理准备的祝风火忍不住惊呼出声,打断了一场鸳鸯好戏。

被打断心里着实不爽快的云无琇恶狠狠地转过头,瞪着该承担一切罪过的始作俑者。

他、他身上竟敢被人留下不知名的红色印子!

云无琇死盯着被他拉开的衣领内那鲜红的烙痕,不敢想信那休竟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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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小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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